逆耳言
(弘护丛书之五)
李炳南老居士讲述
光阴迅速得很,一个年又过去了。区区住在台中,在年前的近几天,听到两种声音,是最刺激心情的。虽然是区区的感觉,却有介绍给大家的必要。
一、是年关这个月,正是农历十一月,台中莲友历年以来,都是从十一日起,至十七日弥陀圣诞止,结七念佛。恰巧今年圆满的这天,是国历腊月三十日。主七师在第六天讲开示,有这样的几句话:‘大家怎么样:只剩明日一天了!’听了这话,我随著一抬头,忽看到壁上挂的日历,书的是十二月二十九,突然触动起‘腊月三十日’那话头来。回想到佛七中间,毫无所得,不由的大吃一惊。
二、是政府下令,新年举行大扫除。在通知单上注明:三十日检查。送通知的人,放下单子,又叮咛了一句‘三十日来检查。’从此以后,家家户户,提水桶,扬扫帚,忙个不休。却有几个莲友,知道区区是没办法的,来替帮忙。自然要谦让推辞,大家说‘‘明天就是三十日’,若不打扫清净,是要招麻烦的。’这几句又触起那话头来了。我辈二惑具足,三业未净,真的‘腊月三十日’来临,怎么了呢?不免倒抽了一口凉气。
总算徼幸,糊糊涂涂,年关闯过去了。但是每天晚间,念的警众偈‘是日已过,命亦随减’试问是年已过,命当如何?还不是将来总有个‘腊月三十日’教命过不去。往者难谏,来者可追。在这接迎新岁以后,是要振作一番的。
《受新岁经》中记载,世尊在新岁之日,令击楗槌集众,公开检讨自己的过失。有这么两句话:‘我今欲受新岁,我无过咎于众人乎?又不犯身口意耶?’世尊何等之人,对于光阴都这样警惕,德业都这样精进,我辈生死凡夫,前途一团黑漆,岂可再放逸懈怠,听凭‘腊月三十日’来临,自招手忙脚乱呢?是应当在新岁开始,重新自己检讨,趁时所作早办,那才是真的聪明人。
佛之盛衰,人之盛衰也。道在人弘,非佛法与时合背,而感盛衰。此为明眼人所共认者也。今日佛法景象,岂例外乎?若徒知惊外教之侵凌,或咎魔道之淆混,而不一自反其身,是专务于末矣。假使无外教魔道之来,吾徒所为之种种,便可踌躇满志耶?恐无外教魔道之来,即此今日之景象,或更下之。古哲云:‘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从知忧患,故不在于外也。
‘君子之德风,小人之德草。’亟望真缁真素大德长者,痛吾教之板荡,各发大心,以担荷自任,起而直追,亡羊补牢,犹未之晚。
然事虽万端,举纲则目自张,宜体察时病,先扼乎其要也。所要维何?一切暂取方严而已!弘法必使受弘者知所重,护法必使被护者显其尊。知重则受持必殷,显尊则魔外自退。反求诸己,不徇物情,风行草偃,教不勃兴者,吾不信也。纵教不即兴,亦保存固有之元气。元气存,谓教之不衰也,乌乎不可。
儒家孝经有云:‘士有争友,则身不离于令名;父有争子,则身不陷于不义。’此区区今日之志也。非敢以白衣之卑,而妄发议论,尚希大德长者,共体教艰,悯我赤心,恕我愚诞。
修道之人,不事多言,受诬不辩;为自利者,尚矣。然恐损于他方,自不得不甘冒不韪,起而辩之,盖为消他方之烦恼,且免各方之疑误也。
有人问曰:汝焚毁某大师之注经乎?初闻甚忽之,继闻始讶之,三闻无已于言矣。某大师德学皎如日月,余胡为而妄如是。纵为之,是无损于大师,而造罪于己耳,余岂傎乎?或谓余因学派,有慊于大师;余与大师川宁追随,炙教十载,其私谊之雅,更非外人所能知者矣。是言之来,乃好事者,故作滑稽之举,或备四月一日逗趣而已。
予为树刊作卷头语,实经数人怂恿,而勉写之。其旨仅对初机,作普通之贡献,决不敢攻私人!不料竟招是非,甲来责曰:胡为刺我;乙亦曰:刺我似之;丙又起曰:此真刺我矣。噫!余罪障未尽,大事未明,忏悔之不惶,奚暇别刺我哉。然世虽无杀人之曾参,鸩人之羊叔子,以无德而好言,咎过又何辞焉。今后自当随缘,定行定止,能与管城子绝交,则幸也夫。
黄州说鬼,本可姑听,然昧之者,信以为真,或致疑于各方大德,则背因果矣。故余曰:‘恐损于他,不得不言,不得不辩。’
佛生年代,由来争执。古主西周昭王,是距今二千九百余年。欧洲学者,考希腊史及阿育王华表,定佛入灭在西纪元前四八三年。我国学者,又据‘众圣点记’,谓佛灭后九七五年,为南齐永明七年。除古说外。中西学者考证,不无有据,佛生距今均主二千五百数十年。今忽退为二千五百,更为世界佛徒公认,吾陋故疑。
梁任公佛学十八篇,据‘众圣点记’,略谓‘佛入灭在周敬王三十五年,即西纪元前四八五年。’按本年为西历一九五六年,加前四八五,佛世寿八十,是共为二五二一年,是一说也。
考各史及新教育研究会,所编本国史年代表,周敬共四三年,依梁之说,退三五年结至周末,尚有三○四年,秦一五,两汉新莽共四二五,三国五四,两晋一五五,南北朝一六九,隋二九,唐二八九,五代五三,宋三一七,元九一,明二七六,清二九八,民今岁四五,加‘众圣点记’九七五,佛世寿八十,是共为二五五三年,是二说也。
再考‘众圣点记’,至齐永明七年,为九七五点,自永明七年,算至本年为一四九九,加佛世寿八十,是共为二五五四年,是三说也
中西学者,所据之‘众圣点记’,阿育王华表,可信乎?不可信乎?如谓可信则历代年数井然可考,何至佛生退后?谓不可信,一切之断简残篇,应俱在怀疑之例。二千五百年之说,胡能成定论耶?吾陋故疑。
近年佛教之衰,患不在外,在乎自身之腐也。心未淡泊利名,行故多违务本,知见不正,所以动作乖方也。
往者无论矣,试看今之碧湖山,造一空腹大佛,内设阶梯,开放登陟,绿女红男,衣履秽臭,钻耳穿眼,踞顶跨肩,嬉笑喧哗,咳唾侮慢,是以佛身为媟狎之所耶?抑以为玩弄之具耶?二者必居其一焉。
天下事有作者,即有和者,闻彰化八卦山,亦拟仿效。经云:造像有大功德,反之,慢佛当有大罪业。罪以吾言为过乎?请举事以明之。
国家之旗,可以臀坐乎?家祀木主,可以裤袜加其上乎?古德椅上书佛字,而不敢坐。真修行人,室中供佛,且不袒胸。手捧经时,不向人拜。与出家人同行,必居其后,视其恭敬三宝,果如何耶?兴斯事者,不知与释迦有和冤仇,竟出妙想而侮辱之!
或问:‘废之与止造乎?’曰:‘非也’。前不云乎?造像有功德,慢佛是罪业。宜于已成者,立止攀登;正造者,专供瞻拜,系铃解铃,转祸为福矣。
众生根性各异,思想不同,入佛旨趣,亦有别焉。根异者何?概分最上上中下下下诸等也。旨别者何?可分大、小、偏、错、邪诸类也。
念无边众生,迷惑颠倒,受苦酬业,无有尽时,发大悲心。思与拔救。忻羡佛力,广求智通,以其一切成办,普度他危。发是心归佛门者,名之曰‘大’,是最上根人所为者也。
自痛五盖十缠,牵引六道,头出头没,劫经恒沙。椎心泣血,,谢绝尘缘,誓求出离,住涅盘乐。发是心归佛门者,名之曰‘小’,是上根人所为者也。
不了幻妄,执著欲尘,来喜去悲,患得患失。盛衰之机,信由因果,习善戒恶,冀佛护持。发是心归佛门者,名之曰‘偏’,是中根人所为者也。
恃才傲物,好高喜名,欲借梵典,广其见闻。著述雄谈,眩耀博雅,颠倒经义,逞佞凌人。发是心归佛门者,名之曰‘错’,是下根人所为者也。
私心滔滔,沉迷物欲,不畏因果,百计营求。幻想佛法,可赖敛财,行解俱无,专为享受。发是心归佛门者,名之曰‘邪’,是下下根人所为者也。
发大心者,自无论矣,小心者,亦是正途。即畏祸希福而归佛者,虽云是偏,尚不失为小果。若尔错而邪者,不独贻累佛门之羞,恐终自罹其殃,正可悯也夫。愿初机学人,登途有所择焉。
圆证一乘,彻了大事,当求诸内,是佛法之正果。三千威仪,八万细行,为彰于外,皆佛法之正因。正果期众生同证,正因期众生齐修。同证之后,即是佛国庄严;齐修之时,即是人间净土。此佛法竖穷三际,横遍十方之全体大用也。一而二,二而一,未可使之强分。是以欲了大事,而忽仪行,或只讲仪行,而不究一乘者,皆为纡曲其道也。
吾辈初机,望大道而多岐,,自当循一标准庶不致堕坑落堑,唐捐时功。其标准宜先知乎内外,内外无所乖,道虽未得,亦近之矣。
知内者何?一者严持戒律,不破不穿。二者或净或禅,相继不失。三者广研经教,求启智慧。四者守正知见,不徇俗情。五者善恶知识,依教亲远。知外者何?一者威仪具足,貌庄气温。二者护法弘法,不厌不疲。三者众善奉行,厚培福德。四者善巧方便,远离非道。五者众皆为师,平等恭敬。
此内外五重二法,具有相互之关系,必须排偶玩索,方有省焉。愿学者勿以近而忽之,未始无所助也。
客问予曰:‘向人谈论佛法,何语方为契机?’予应之曰:‘逢初机宜说玄妙,遇宿学宜讲因果。’客仰天而哂,似笑予言背也。予固耄,实尚未昏,请申其意。
今人大都崇拜洋风,视国学久已蔑如,于佛学更不寓目。言偶及之,辄率尔斥谓迷信。成竹横胸,几近阐提,是其心深为骄慢所固蔽。果欲利之,必先折之。故应使彼畅闻佛学,精深幽邃之义,惊未曾有,躐级而言,亦知其不能尽解,惟藉是搴其慢幢,即与潜种善种矣。
今日宿学,固多戒急行笃耆德,实亦不乏好大浮夸之类,且为时潮冲动,竟至舍己从他,甚有愿作学者,耻称信徒之概。以故偏重研教,怠忽行持,高目放言自标玄远,瑰异倜傥,俨然六朝名士。若辈法法皆能,所希微者,战战竞竞,敬慎心耳,故宜与讲因果。纵一时被笑迂腐,然此一粒种子,终有遇缘生起现行之日,斯真益其慧命矣。
客之观念,冬裘夏葛,顺乎理之常也。予之观念,砭肤针肌,应乎时之变也。
人作善恶,因素虽多,求其本源,不离心性。孔子曰‘相近习远’,孟子曰‘性善’,荀子曰‘性恶’,告子曰‘性可善可恶’,杨子曰‘性善恶混’,我佛则曰‘本觉’,曰‘无始无明’,是皆指善与恶总属性分之事也。
善者应何使其进,恶者应何使其改,此在教育熏陶,非关法律绳治,而教育方针,实又受政治之支配。固知今多犯罪,虽系教育目标未能对准症瘕而选医选药,更惜乎政治之未尝加意焉。
所谓教育者,家庭学校社会,皆其教室也。家庭部分短,多无统系。学校部分长,且有组织,入学校则受于家庭者,即被其夺。社会部分广,性多炫曜,入社会则受于学校者,亦被其夺。考其趋势,而转移心性之力,学校社会当任其重,而家庭当任其轻。
细玩各种学校设施之教材,凡关仁爱信义廉耻等趣者,却不多采入。而社会歌剧电影艺术之作品,有涉诲杀诲盗诲淫等事者,则极力推奖。如是因,如是果,显而易见,又奚必讳言当前,固作曲折,而他求哉。
‘时当末法,魔外繁兴’此二语,乃吾教今所引为深忧者也。实则佛法,如日丽天,并无正末之相,不过地球自为向背,粗看似日有正末耳。
地面向日者,境界光华,自然庶民百工,应时兴起,礼乐衣冠,进退不紊。地面背日者,气象阴惨,便有山魈木魔,伺机为祟,哭号叫嗥,跳梁攫啖。今佛法岂非昔之圣言耶?今佛徒多非昔之风尚矣。是法无正末,而人有向背,此正不必为法忧,应当为人悲也。
急戒急乘,有禅有净,自行化他,发真实心,不为名闻利养,是之谓‘向’,人兴正法住矣,何惮于魔外。戒等告朔饩羊,教则鲁鱼亥豕,禅净俱废,自欺欺人,念不在道,无非名利是求,是之谓‘背’,人衰末法由之,何尤于魔外。
故曰:‘法无正末,在我向背;教之兴衰,在我向背;魔外之悔,在我向背。’或疑吾言为常谈乎?请择而试之,以观厥后。
佛法住世,俨如日月经天。日纵令冷,月纵令热,佛法固如是也。以其义理真实而不虚,言语精确而难易故。虽有毁谤,只等日月之光,现有云遮影蚀,不过一时一地之幻象而已。实则云之与影,距日月正不知几万亿里,绝未少减日月之明,刹那之间,影云都归乌有,世之毁谤佛者,亦犹是耳。韩欧程朱之谤佛,三武一宗之毁法,几曾有毫末之损哉?而谤者毁者,毕竟低首,化为一家。经有之:佛法如栴檀,顶之蹴之皆染香气,信斯言也。
儒自西汉,奄有国教之尊,政教皆由出之,而君相士庶,硕学鸿儒,率多奉佛,宋明理学,皆佛脱胎,是儒融于佛也。道尝敌视佛教,而寇谦之王浮之流,均剽佛典,造作道经。其念诵仪式,且依样葫芦,红鱼青磬,梵赞呗音,是道亦佛化也。他如五花八门,善坛善社等,无不颠倒梵典,自称佛徒,实则不侔,然人事上因以息争矣。
基督教非今世之雄耶,道风山教堂,已仿佛式;某会更夹讲心经;今香港证道出版社,新印一种传单,题为罪人之梦,设喻插图,大都抄袭佛经,略加变化。学术者,天下之公器,本无专权,善且喜与人同,极希其继续采用,思想接近,磨擦会当减少,佛耶从可联谊矣。
庄子曰:‘盗亦有道。’吾曰:‘道亦有盗。’此意云何?俗赞佳贼,‘杀富济贫’(杀作减损释)是盗有道也;若借道而杀贫济富,故曰道有盗也。
吾教六度,布施为首。遇有艰困贫厄,义当量力周济。讵近忽有一般青年,衣冠楚楚,或称是某法师弟子,或言是某居士弟子,专向佛教团体,撞骗钱财。不曰路途被窃,即曰偶缺车资,暂借即还。得钱而去,辄见其衔雪茄、乘三轮、吃菜馆、看电影,而乐其乐也。
佛教类多贫窭,身出数十百元,即须减口旬日。若辈则纵其嗜欲,一挥而尽,已是杀贫济富。若仅论此,尚是小端。然受骗者,不止一人。一人受骗,不止十次。发觉以后,互以施借为诫,布施之门因塞,反使真困穷途者,无告无贷。推其祸源,是谁之咎?此种作风,真是杀尽贫人,而不见血,其阴毒贻害,宁堪言耶?
若辈既命佛徒,或明点滴因果,且系伶俐青年,不难正当谋利,何苦借道行恶,专杀困穷。试思济贫悲也,杀富则恶,故仍称盗;至于济富,犹非君子,更进杀贫,是盗不若也。奉劝发大惭愧,勇猛回头,涅盘会上,放下屠刀,立有成就。否则因果不虚,噬脐再悔,恐无及矣。
吾教盛衰,吾徒之责,未可推在众生分上,谓其福德厚薄感招也。谋之臧,虽衰能振;谋不臧,盛亦转堕,此在审机自警,权巧应付环境也。
今辄闻人忧曰:‘供应太薄、僧伽不增、教律过严,来学却步。’便于生产,百计营求,剃度僧尼,尽量诱劝,且拟大撒藩篱,放宽戒律,甚而提议娶妻食肉,顺人大欲,藉为广招之策。呜呼!此真迷途不返,齐末忽本者也。果如所云,是僧伽愈多,而教愈破矣。
试问佛法重心何在?异与他教者何在?是政治耶?是啖饭之敲门砖耶?是名场中之地位耶?不思及此,故有毫厘千里之谬。若本质变矣,何教不可奉信,又奚取于佛教为哉。
予以为今日之事,僧伽在精,不在多寡;戒律宜严,不宜宽纵。居士则律仪宽严,任其自择,不限龙蛇,一体不舍;僧伽戒律道精,方显其尊。数少则供应可厚。居士律仪方便,不使畏难,可以收摄普广。僧伽师也,居士弟也,自应师少于弟。不见夫耶教之普乎?亦非人人神父,个个牧师。若皆神父牧师矣,被教化者何人哉?既不人皆神父牧师,又何碍其教之昌耶 。
二十年前,尝闻愤世嫉俗者,骂人曰:某‘伪君子’,某‘说人话不做人事’被骂者辄引为辱,实亦为社会所不齿。
今有如是之‘伪君子’、‘说人话不做人事者’,吾则向之顶礼膜拜,称赞大德。有疑斯言为傎乎?兹愿引申其义。
君子者,有德之称。伪者,名不副实。然此人犹有‘羞恶之心’、‘是非之心’未可以满分坏人目之也。人话者,仁义礼智信之言。(亦佛家根本五戒)不做者,言行不能合一。然虽身意业恶,而口业尚善,亦未可以满分坏人目之也。
有羞恶是非之心,是正知正见,根柢未腐,可与生善。行恶而言善,只损于己,未惑人心,未败良俗,甚或有信其言,而行其实者。若不求全责备,斯二类人,皆有可取。善根既未断尽,当来即是诸佛,吾何人斯?岂敢轻慢。
世俗勿论已,反观吾教,有羞恶是非之心,有口不谤法,不拨因果者,便是今之善知识。拜之赞之,傎何之有?如曰:宁做真小人,不须说人话,乃是革新龙象,机契时潮,惜吾瞀瞆,不能达斯旨矣。
教者道之表,道者教之质。有质虽不尚表,道仍不失其为道。徒尚表而无质者,教亦何尝其为教。儒家有曰:‘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既无道矣,教云乎哉?
佛教云何?世出世法,一切觉了也。有漏世善,既括无余;无漏至道,为佛独有。进言之,他方善美,早乘佛教之糟粕。佛教特质,他教尚在摸索,竟至认贼做子,误以识神为本来面目,可不哀哉!
证真实道者,是依法证得心性功夫,此亦惟证得者自信,喻如饮水,冷暖自知,未证之人,实无从测其境界。虽为是言,非空洞也,然外境却有种种瑞相,足堪表显其道成就,舍利子即是其一也。
此次乎图克图章嘉大师,圆寂以后,荼毗所得舍利子,舍利花等,异光璀灿。报载以数千计,各界惊异,咸称神奇。其实亦修行者之平常事耳。昔年印光大师荼毗,得舍利全牙等六类,量亦数千。太虚大师荼毗,舍利亦多。古德如是者,更难枚举矣。
吾人对于此事,虽亦赞叹景仰,惟非仅重其物,乃验知其人之证得耳。他如净宗修士,预知时至,天乐鸣空,香光四溢等,亦皆有明确之瑞。无道者,定不有此,环顾他教,修而证者,证有表显者,可得言乎?
燕京之西,有妙峰山,为佛教道场。当佛诞月也,十方进香者,如云集焉,竟月而不息。
山麓至巅,荦确蜿蜒,超四十里。登者昧爽而进,必数憩,卓午始达。绀宫连绵,各据形胜。如遍礼佛,尽游览,一日之间,势有难及。故登者辄逾日下,而乐道者,好游者,或信宿盘恒,或经旬,且多有终其月者。
最难忘者,即佛家慈悲平等之精神,化现一角之净土也。山中各径,肩相摩,足交错,偶误撞误践,必含笑互道虔诚二字,表示歉怀,从无诤諠。渴欲饮,则有梅豆茶各汤;饥欲食,则有粥饼菜各品。履破有补者,衣污有浣者。晴踏草鞋,雨张油伞,宿有馆,病有医,概不取值。闻皆十方善信,所来结缘者也。
因而联想大陆数十省,每当腊月,四众弟子,例施米粥。街头巷尾,陈大鼎,热气蒸腾。捧盂缩颈,团团而啜,各听尽其量。贫黎得不冻馁者,不胜计也。此两种无遮大会,实胜耶教之配给为广。乃眷西顾,但不知今日如何矣。
学重行解相应。解而不行,说食数宝;行而不解,多入歧途,两俱有过。今修净者,但曰念佛,求生西方,只知向果上攀缘,至于所念,如法与否,慢不加察。是于因力、缘力,反而忽之,宁非不知务本耶?经曰:‘因地不真,果招纡曲。’又曰:‘缘谓一切功德善根,资助了因,开发证因。’乌可不深长思之!
所谓净土者,无逆恶烦恼之清净果也。念佛者,无逆恶烦恼之清净因心也。复次,更说众善万德之行,是又尚乎助缘也。因与缘如鸟左右双翼,双翼必齐举,始得飞高图远,达其所向。因缘必同修,方能感应道交,成办其果也。
古德之其如此,诲人无不从因提撕。曰:‘自净其意’,曰:‘心净土净’,已显示之,欲证净果,须植净因也。虽曰‘带业往生’,乃指潜伏旧种;不曰‘造孽往生’,可见不许新殃。明乎此,方万修万去,昧之则因力不充,希果云乎哉。
净土三经,并重助缘,极赞福德。小本:‘不可以少善根福德因缘,得生彼国。’大本:‘令舍五恶,令去五痛,令离五烧。’《观经》:‘欲生彼国者,当修三福。’经训煌煌,茍有其因,而无其缘,犹以为不可也。
或曰:‘至心念佛一句,能消八十亿劫生死重罪。’业既消矣,何劳讲究因缘?予曰:‘一念嗔心起,八万障门开。障门开矣,业不复生乎?’大都今之学人,一面念佛,一面造孽,却似右手扫地,左手扬尘。试思何勤何怠,如不自欺,会当哑然失笑。所以老实念佛者,无不警惕因缘。因缘不净,已非老实,于行解乎何有?如此求生,只是意图徼幸而已。
五浊恶世,众苦迫煎,欲离无由,忍而受之,此所以谓之‘娑婆’也。我佛大悲,为与拔救,频作不速之客,而来应化,累至此世,已达八千余次矣。夫大教不尚空谈,必有行以表之。故先弃富贵,献身群众,四十九年说法,多至三百余会,即言即行,遂使教被十方,度生无算。然非止于是,虚空劫波众生,三俱无尽,我佛大悲,乘愿再来,正亦无有尽也。
为大乘根性者,说‘利众法’,则‘四弘誓愿’、‘四无量心’、‘四摄六度’,详矣尽矣,已无有法,更加其上也。至力行时,财产妻子,头目脑髓,均作布施。跳火坑,入地狱,在所不辞,纵救一个众生,而经多劫相随,且不疲不厌也。
为小乘根性者,说‘不害法’,则诸恶莫作,无欲求,无嗔恚,无恶言,此三业净,已与物无忤,与世无争。虽不明言利众,实已阴利之矣。其力行标准:不置田产,不视女色;著粪扫衣,日乞一食;远离愦闹,依居林冢;饮必滤水,灯必加笼;彻底自损,至无可损;常怀惭愧,犹以为未至其极也。
综观世尊言行,教乘大小,或利众,或不害,无不大公无私,心力俱尽。此就教体统论,非谓事或偶有,行仅一端而已。时髦者流,未窥门墙,辄詈消极,一人唱之,多人和之。呜呼,此而消极,不知积极者,为如何耶?
若必鸡鸣而起,孳孳焉,沽百世之名,屯一家之货,攘掠争夺,五欲奉身口,方得谓之积极欤?果尔,是积极于自私也。智者视之,正为意志颓废,精神消亡,死于心者也。心死者,代哀之尚不遑,又奚暇与之积极消极,而置辩哉。
佛学说空说有,如掌与拳,本为一事,经云:‘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也。抉窈摘微,端在般若,此门乃佛延至第四教时,方为畅演,固非为初机所说也,明矣。不善学者,往往偏执一面,致使圆通康衢,依方生迷,群言淆乱,多启斗诤,利生云乎哉?
有言妙有,是铨其相;空言真空,是铨其体。因体空故有不变义;因相有故有随缘义,且也相实依体而起;体亦依相得显,非权非实,是二是一,斯契圆解圆修之旨,决非自相矛盾,语有两岐也。
今之信净土者,依三经而说种种庄严,是言其相,并非庄生寓言。疑净土者,仅说唯心自性,是言其体,宁忽如来三身。若互诽谤,几近说火否认其热,说水否认其湿也。于空色即是之义何有,于不变随缘之义何有。
凡少研净宗者,咸之土有四分,实报虽说是相,寂光宁非说体,必取体而拨相,理固不圆,事亦非真实也。倘于西只许唯心自性之体,不许极乐弥陀,三处庄严之相;于东亦应只许唯心自性之体,不许娑婆释迦,八苦三途之相。如于娑婆诸相,竟认其有,自应于极乐诸相,亦认不无,事理方各不违,否则等说西方人手只有拳,东方人手只有掌矣。或曰我只许心内,不许心外试思何法在心外,心外是何处?
云何佛法,凡能言说、能思议者,即不能言说、不能思议者,无不皆是也。岂必四谛六度,即治世语言,资生事业,若善用之,皆顺正法,故有‘佛事门中,不舍一法’,及何者不是般若之言也。设有一法,出诸佛外,则佛法是有边际,于广大圆融之义何有?是以笤帚,麻三斤,干屎橛等,俱能持之证道,而况惶惶三藏灵文哉!此经法应依之义也。
一切一切,均能得称佛法,便是佛本无法,不过佛喻医王,诸法如药,观察众生之病,而与之药。对症则牛溲马勃,立起沉痾,不对症,参术苓蓍,亦足戕命。或说空有,或说体相,莫非善巧方便,无实无虚,总取其愈病而已。愈病勉说是实,用药勉说是权,既云权矣,故又可曰:所谓佛法者,即非佛法,此二执应破之义也。
佛与诸祖,或立空破有,或赞有贬空,或隐体演相,或借相显体,本是活泼泼地,因机施教。虽有破斥之言,全属破执,非破其法,不然《法华》说后,余经都当废也。可怜末法众生,钝根痴迷,破执生执,东倒西歪,竟拾张三医头之药,去与李四医脚之病,甚且依佛骂祖,或依祖呵佛,遂使清净门中,顿生一股火药气味,可胜叹哉。如曰破斥之言,出诸佛祖,依而述之,有何伤焉。殊不知法眼未开,言所破者,尽是经法,自执未除,而对众生之执,何曾会破少分。
六祖曰:‘东方人造罪,念佛求生西方;西方人造罪,念佛求生何国?’永明曰:‘有禅无净土,十人九错路。’甚者丹霞烧佛,南泉斩猫,为启他悟,另出手眼。试看各祖门庭,得度者何止千百,若夫未见性者,本属一团黑漆,何苦强作解人,鹦鹉学语,而不以盲引盲,同落火坑者几希。祖师云:‘谤我者生天堂,学我者入地狱。’此一棒呵,正为是等人而发也。
名是实之声响,实是名之本质,必有其实,自溢其名,所谓实至名归也。然实有益于自他者也,名无益于自他者也。无论世出世法,凡求事业成就,必须立志发愿,务其本质。若先存心在名,是已舍本务末,因地不真,而望真果,岂可得哉。
有阴德者‘隐名’,高尚其志者‘逃名’,谦抑者‘让名’,此皆有实德,而以名为耻者也。廉洁自持者‘惜名’,喜功者‘争名’,此亦有其实,而昧于道者也。羡虚荣者‘沽名’,欺世者‘盗名’,贪货利者‘冒名’,出事出风者‘造名’,此皆无其实,但以多欲塞胸,而不计罪福者也。
求道求名,两相背驰,故真实学人,必远名闻利养。此关不破,遑能论道。惜莲池大师,远参遍融和尚,膝行再请,融仅曰:‘守本分,不要去贪名逐利’数语。退出,同行者大笑曰:‘千里远来,原来不值半文。’莲师却奉若拱璧,一生遵守,故其成就也大。
尝见今之学人,初受三皈,恂恂然虚怀好问。继受五戒,则有矜色,便以问人为耻。进受菩萨戒,学与德反见其退,后所尚者,多在自吹自擂、架子场面上用功夫矣,虽作一切佛事,大都色庄者乎,故其成就也少。
或曰:今日世运,魔外繁兴,拥护吾教,亦有赖于宣扬,纵无内而有外,不胜内外皆无乎?殊不知无内者,绝不有外,实以言为心声,动为心相,心既被名所驱,则口有言,身有行,显为名之表现,适足招他讪讥,宣扬云乎哉?多见其于已于教,损而已矣。
是月也,台中灵山寺,传授在家菩萨大戒,四众憧憧,往来于道,相见互曰:‘发大心’彼此唯唯否否,嗫嚅而去。实则言者在口,听者在耳,若夫言发于心,听印于心者,恐百无二三焉。倘试问大心云何?都漫以菩萨心对。窃谓此语儱侗,难悟新学。予不敏,仅就大之所指,及戒后应作,摭拾贡献,愿受戒诸菩萨,幸一垂察。
(一)大事因缘,唯佛究尽,为‘极菩萨行’,求戒以后,不希图人天福报,不沉滞化城涅盘,要取‘无上正等正觉’,上与诸圣把臂齐肩,勇猛直进,誓圆佛果,如满月轮。为其所证应大,是名‘发大心’。
(二)悲悯众生,末生死海,为‘行菩萨道’,求戒以后,了知四生有情,六道含识,皆是多劫亲眷,与我一体。睹其众苦煎迫,轮转三途,自当本大乘精神,牺牲一切,六度齐资,四摄并用,不厌不疲,不舍一众,如日普照。为其所摄应大,是名‘发大心’。
(三)五浊恶世,刚强难化,为‘培菩萨德’,求戒以后,上弘下化,只有精进,环境反应如何,在所不计,或被讥讪,或被侮辱,或被嫉妒,或被陷害,或被刀杖,或被毒药,如是等等,安然忍受,等饮甘露,不怨不退,如海广纳。为其所容应大,是名‘发大心’。
(四)世间尘劳,皆是佛事,为‘尽菩萨责’,求戒以后,弘法种种方便,护法种种事业,自修种种法门,利他种种设施,一时二时,至二六时,俱不休息,一事二事,至百千事,俱不畏缩,为地能生。为其所载应大,是名‘发大心’。
学菩萨者,必证摄容载四端皆大,方合大心。始勉强而著相,终自然而无相,人自赞曰四大皆空,茍于此都无行解,人亦讥曰四大皆空。新戒菩萨,当鉴此赞讥,知所警惕焉。
政治维持秩序,宗教克制心理,秩序定心理未必安,心理安秩序自趋定,二者各有特质,正不必强曰孰重孰轻。惟教有辅政之功,政有护教之能,互相为用,为无可否认者。然教自教,政自政也。
如必使政尽乎教,废征讨刑罚而不用,处今叔季之世,势必有所难行。或强名教定即是政,弃禅定净念而不修,于彼大事因缘,又有何关涉。适见其政不政,教不教,名乖言乱,各事俱不成也。
佛教自有屹然独立精神,常新为日,今不过明珠韫匮,一时隐晦而已。其不显者,咎在卖珠之人,自不信珠之贵。闻世俗喜金,则趋附曰:珠似金也。闻喜石,又趋附曰:珠似石也。不知世人早已饱赏正庄之金石,再向人叫卖相似之金石,宁能引起重视?此珠所以久晦也。吾徒眩惑势炎,欲变本质,傍人门户,是失自信之心。自不信,而强人之信,欺人乎,自欺乎?
古德云:‘齐家治国平天下,自有周公孔圣人。’是不以教附政治也。吾人为一大事因缘求自利,以‘戒定慧’缮其心性,则社会赖以安。为圆满菩提求利他,以‘四摄六度’增其福缘,则社会因蒙益。教与政治有良好影响,自是事实,如四皓平勃各安汉室,途径正不必同也。
尚有应注意者,众生崇佛,其为政治耶?其为大事因缘耶?弘教者明乎此,庶于教之前途,方有光明,古谚有云:‘只愁无道,不愁无庙。’吾师其意曰:‘只愁无道,不愁无教。’有道则政治皈依教,无道虽欲以教皈依政治,恐亦不为人所受。是故君子,必自强不息也。
读书,听话,知一而不能广其义,是谓执著。能广其义,墨守而不知变通,亦是执著,皆谓之死在句下。
古谚:‘若要佛法兴,除非僧赞僧。’僧者众也。应广其义,凡出家、在家四众,俱括在内。若只限出家赞出家,得非出家不赞在家,在家不赞出家,在家不赞在家乎?为是此疆彼界,互不合作。佛法未见可兴,此不能广其义而执著也。
窃谓今日佛法兴衰,已非赞不赞之问题矣。细审种种之不景象,患不在外侮来侵,而在内容自侮之也。不此之悟,是忽其本。试思四众今纵交口互赞,佛法能即兴乎?不谓不兴,行见其愈衰也。盖不知已短,恶不能改,不知他长,善无由生,而再日受赞誉,非奖其谬,即增其慢,无徒既谬且慢,而望佛法之兴,斯真南辕北辙矣。
然则如何而可?予谓应变其义曰:‘今要佛法兴,除非僧劝僧。’良以家内之事,家内自知,外人来劝,总是隔靴搔痒。果能四众,痛念教衰,各自反省,识其病根,推诚相与,必先自改作风,然后暗劝他人。使吾徒充耳皆是规箴,观心渐少惑业,人各自强,法有不兴者乎?此能变其义,而善用也。
更应知能解劝字圆义,始明赞字真义。劝赞义何?劝实寓赞,劝为赞之因也;赞实寓劝,赞为劝之诱也;且也,昔非赞而不有劝。今非劝而不许赞,以时行权,是谓得之,岂可死在句下。
皈佛者,必护其教,义之所在,不容少忽。诚以诸佛之心,即是众生,教如不兴,摄众不普,是以欲报佛恩,先顺佛心,自应摄新众生,皈佛机构,此教之所以必护也。
教何以护,其道略三焉。廪粟币帛,供养以时,心身尽瘁,奔走捍卫,此以‘财力’护之也。精研教义,口宣笔述,辞辟外侮,诱掖来者,此以‘学识’护之也。戒行严修,三业清净,恺悌慈祥,闻接皆化,此以‘德行’护之也。
财力护者,只可外观庄严。学识护者,仅得叹为希有。德行护者,则能使人倾心悦服而输诚焉。三者兼用,固为善之善者,惟财力或有所困,学识或未可强,若夫德行,则未有不能者也。其不能者,不肯而已,肯则未有力不足者。盱衡今日所需,尚是德行护教为急且要耳。
‘若问黑心人,念佛堂里寻’佛面之大辱也。果如所言,非外界之来侮,乃吾辈之所自腐,教乌得不衰乎?‘若问德行人,念佛堂里寻’佛面之光荣也。果如所言,非外界之来誉,乃吾辈有以自强,教乌得不兴乎?然则教之兴衰,实由吾辈之行径,古哲云:‘人能宏道,非道宏人’可不信哉。
希有哉世尊,竖穷三际,横遍八方,其学吾有偶也,其行亦无有匹也。世间之学,灿若众星,约其大旨,无非为众福利,解除艰苦。考其实际,皆及其小者末者,而大者本者,反熟视无赌焉。
根本大苦,莫过生死,千古以来,对此问题,所闻只是叹息、痛悼,或强作达观耳,竟未闻一解决之方,岂非颠倒疏忽耶?虽有各宗教出而讨论,大抵盲人摸象,偶得一端而已。惟我世尊,亲身体证,究极微妙,十二部经,三百余会,事理权实,罄无不尽,人肯依修,就路还家。呜呼!希有哉其学也。
为众谋服牺牲,美辞也,彻底作者,果几人哉?至其牺牲迹象,亦自不等。有能牺牲其小者,而大者则吝之,或虽牺牲,势有非得已者,比比然矣。若夫世尊,多劫以来,为法为众,头目脑髓,捐舍累累,此次以国储之贵,天下之富,弃若弊屐,献身九有,更异无聊之人,假宗教思满其领导欲者,所可同语,呜呼!希有哉其行也。
或曰:是赞佛与?曰否,予不解赞佛也,世圣帝尧,孔子尚曰:‘荡荡乎民无能名焉。’孔亦世圣,后儒亦曰:‘孔子以前未有孔子,孔子以后未有孔子。’仅此囫囵两语。佛何圣也,予何人也,而能有赞。不过聊举荦荦大者,俾人识其所要,从而获益,是予之心也。复概乎末法钝器,独于斯二者,疑而且诟,如郑人之买椟还珠,故少能自利而利他,是又予今日之欲有言也。
僧伽为三宝之一,得有高僧住世,众生之胜福田也。斌宗法师者,台籍之高僧,精持戒律,端整威仪,禅定教乘,俱各深入。盛年硕德,方为众生仰赖,胡天不吊,溘然示寂耶?
日据台时之佛化,教、重乘而轻戒,文、崇日而黜汉。师则远求四方,众戒具足,专于汉学,淹贯群经,屹然卓立,不同其流,固领众、则僧相庄严,讲经、则辩才无碍。
其言行举止,不率不茍,处人接物,无不起人畏敬。予与师曾有二事,至今印象犹深。或为师印所箸心经,浼予署眉,师传语曰:‘经忏须楷勿草漫也。’予闻而惕然恭书。又予介一显者皈依,师遽诘曰:‘是出本人之愿乎?否则不必。’予不敢欺,事遂不果。斯二者虽属琐细,亦足觇师之门风矣。
师不奔竞豪贵,不贪眷属,不入热闹场,不背正法随顺世情,因之,人尝讥其寡合。呜呼!此正为师德之高峻处,际此末法,千人诺诺,不如一士之谔谔,或有契心,闻风而兴者,自必挽回法运不少,安可以是反谓诟病哉。
举荼毗后,出舍利,或颗或片,皆如水晶,见者惊异,是师之成就信而有征焉。向慕者,咸冀师乘愿再来,予独流涕曰:‘其如现世之众生何!?’
今日台岛佛教,较诸往昔,无论传戒、讲教、宣传,似勃勃而有生气,抱乐观者曰:‘吾教兴矣。’细察之,实则未也。各市县镇,所有新旧寺庙,多者不过二十,而莲社、念佛堂等,或一或二,或有或无,势若晨星而已。反观乎耶教,其在都市之教堂,固已星罗棋布,皇乎堂矣,而再乡村,每一角落,靡不有十字标志之建设,甚而狭短一街,且有四五处之出现,直如雨后春笋,事实在前,不容否认者也。至两教吸收信徒,亦有优劣,人则礼貌物质热烈访劝,种种招徕,我正猜嫉斗诤冷酷排挤,极力分化,孰兴孰衰,吾不得而知矣。
在此沉闷之际,竟有谔谔之士,振铎高呼,四众团结,凤鸣高冈,时将旦欤?阅觉世旬刊第四十一号,十日谈栏中,载一钜论,题曰:‘努力迎接佛教复兴机运’其始曰:‘这些进步的成果,是由大陆来台的法师居士们热心宏法,以及本省信徒们的热心护法,乃至政府给佛教以相当扶助等三方面的力量换来的,还有一个重要因素,就是外教给我们的刺激。’其结曰:‘今后我们从事弘法佛教工作的大德法师,和居士们,以及住持寺庙的比丘、比丘尼大德们,应该本著四摄六度的教义······用服务的精神去纠正人们对佛教的误解,去接引人们向佛陀的正道来皈依。’噫!美哉言乎,功归群伦,勖勉四众,胸襟恢宏,眼光远大,洞破症瘕,蔼言如春,不图今日有斯论也。予护教热心,虽老未衰,兹当北面稽首百拜,更愿继斯论而多有起者,呼吁四众精诚团结,吾教庶乎迎接复兴。日月出矣,爝火可息,予亦将从此投笔,洗耳恭听昌言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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