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凡音译
马鸣菩萨传
公元一至二世纪,中印度出了一位有名的大师,人们尊称他为马鸣菩萨,他对大乘佛学起了开端的作用。
他本学婆罗门教,擅长音乐及诗歌,声誉很高。后归依佛法,拜胁长老为师。
胁长老是北印度的高僧,他深虑当时沙门中缺乏杰出人才,佛法渐见式微,没有人能负起弘扬佛法、开导众生的责任。他听说中印度有位出家外道,才识过人,能言善辨;这位外道年轻好胜,自恃才高,要与沙门中学子辩论。他扬言说:如果沙门中没有人敢站出与他辩论,那就说明服输了,从此就不准公鸣犍椎(犍椎是古印度召集僧众的一种木制法器),进行僧伽活动,也不得受人供养。
胁长老暗想此人定非等闲之辈,很想去会会他;倘有可能,就想度他归依沙门。他不顾年迈体衰,跋山涉水地往中印度去。路上经过一个宝刹,有一群小沙弥见他年慈详,就围着他打趣说笑。胁长老毫不在意,对这些天真的小沙弥面露笑容,听之任之。其中有些年龄略大的,看出长老不是平凡之人,就提出各种问题来向他请教。胁长老总是有问必答,没有一点被难住。沙弥们至此十分钦佩,顿生恭敬之心。第二天长老辞别南下,沙弥们依依不舍,送了他不少路程。
长老到了中印度,故意在被外逭占据的那个最大的寺院住下。他问比丘们;“你们做功课时为什么不依法公鸣犍椎呢?”一比丘说:“长老有所不知,我们这儿来了一个傲慢无理的外道,他声称你们现在沙门中没有学子,都是一些平庸之人,而且佛法也没有什么了不起!如果你们不服,我们可以比试比试,根据各自的学说,来进行辩论。有本事的,请站出来吧!谁知我们有好几位法师,都不是他的对手。从此他就不许我们公鸣犍椎,还占据了我们寺院。我们住持怕惹是非,就委屈地依从他了。”胁长老听了,安慰道:“你们不要气馁,先去禀明方丈,大胆地鸣犍椎吧,有我来对付好了。”比丘们本来心里有气,今见长老出言不凡,知他必是高僧,一定具有辩才,就请住持与长老相见,并大胆地打起徤椎来。那外道在里面听见,气势汹汹地问道,“我不准你们打犍椎,今天为什么又打起来?”比丘们说:“这不干我等事,北方来了一位长老,是他打的。”外道说:“此人好大胆,我倒要会会此人!”外道见了胁长老,是一个清癯的老叟,就责问道:“你这远来的老和尚,大约不知道这儿的规矩吧!”长老笑道:“怎么不知道,不知就不打犍椎了。”外道说:“如此说来,难道你也想跟我辩论吗?”长老说:“你要辩论也可,这有何难。我们佛门宽大为怀,素来佛不犯道,你们外道太放肆了,竟敢限制沙门活动。我们佛学博大精深,如大海可容百川,今天让你知道一下深广也好。”外道说:“不要夸口了,我倒要看看你的本事。这样吧,我们就订在第七日,让我邀请国王、大臣、沙门、外道、娑罗门诸大法师,都来参加,看看我们谁胜谁负。”
至第七日,道场上钟鼓齐鸣,冠盖云集,与会者都来了。胁长老先到,从容地升上高座,仪态自若,微带笑容。那外道后到,态度傲慢,见长老已到,只得于另一旁坐下。他抬头看看长老,见他和颜悦色,情志安逸,端坐庄严,不由地微微暗惊:“这老和尚道风不凡,在这样的大场面处之泰然,可能很有学问,今天得要稍加谨慎。”外道定一定神,傲气又上来了,开言道:“今天我们两家辩论,非比平常,得先立个契约,你看可好?”
长老说:“悉听尊意,请你说吧。”
外道说:“如果谁输了,就割去谁的舌头好吗?”
长老说:“割掉舌头有何用处,我们辩的是学术见解,不是一般人打赌,我看谁输了,就自甘称作弟子,怎么样?”
外道说:“也好,只要你不怕惭愧,当众拜我。那么谁先提问?”
长老说:“我年纪老,从远方来,又先在此升座,理应我先提问。”
外道说:“好,那就请吧。”
长者说:“要使天下太平,人民丰衣足食,举国欢庆,国王欢喜,当用何法?”
那外道没有学过治国之道,一时竟答不上来。
长老说:“我们佛教有世法和出世法。这是世法。要使国泰民安,就要从国王做起,爱臣民,轻徭役,薄赋税,多作利国利民之事,使人民安居乐业,天下始能太平。这是很普通的道理,难道也答不上来吗?”
外道面红耳赤,与会者笑声四起。
长老又提了一些世法与出世之法,有不少玄理外道连听都没有听到过,答的支支吾吾,都没有答好。轮到外道提问的时候,他想用婆罗门的学说来难住他,那知长老原先也是婆罗门种,对所有经典无不精通,凡有听问,长老都对答如流,令人信服。这下顿时挫了外道的锐气,在大庭广众前,外道只得服输,自称弟子,听从长老为他剃除头发,受沙弥戒。
那外道回到内室,低头闷坐,悒郁不乐。自思:“我才识远震数国,从无敌手,今天怎么输于一个老和尚了,今后还有什么面目做人!”长老明白他的心意,走到他身边,和善地说:“我们佛法主张诸行无常,诸法无我,你是我见太深了,处处以我为中心,以致一叶障目,使你不能高瞻远瞩。你试想:释迦佛作王太子时,也是信奉外道,他想探索宇宙人生的真理,走出宫廷,苦修六年,使他感到外道学说不能解决他心中的许多疑问,于是独自到菩提树下,又修行了一年,终于在一个晚上的定中,突然见明星而开悟,彻证了无上甚深真谛。从此,他传道四十九年,收了许许多多外道成为弟子。你说,佛学能比外道不高明吗?”
接着,长老又给外道显示神通,并说:“神通不是出家人追求的目的,比丘应以精研正法为要。”经一番苦口婆心的解说,至此,那外道方知长老是个得道高僧,心悦诚服,甘拜为师。胁长老说:“你呀,天资聪慧,夙根又厚,只是错入了外道,使明珠沾上了尘土。从今后应该归依正法,精勤学佛,方能使你真正地进入觉道。”那外道彻底醒悟,从此虚心地聆听师父为他讲经说法,认真修学,数年后获得了很大成就。
再数年,胁长老回北方去了,这位比丘仍长住中印度。此时他已博览所有佛学经论,才识盖世,且虚怀若谷,与多年前换了一个人了,沙门与外道都敬服,连国王对他也极尊重。
不久,北印度的小月氏国王起兵来伐中印度,将王城团团围困,只是未动刀兵。中印度国王派使者去询问,“你们长时间的将我王城围困,使我人民遭难,你们为的是什么呢?”小月氏国王说:“我要你送我三亿金,我即可退兵。”中印度国王说:“我倾国相赠,也收集不到三亿金。”小月氏国王说:“你有稀世的两大国宝,足可抵三亿金,难道你不知道吗?”中印度国王说:“我那有这样贵重的国宝!”小月氏国王说:“你藏有释迦佛留下的佛钵,还有一位具有辩才的比丘,你把这两样宝贝赠于我,就足抵三亿金,我可以满足了。”中印度国王说:“这两样确是我的国宝,但是我不能赠于你。”
比丘得知此事,就去劝说国王:“陛下,你就满足他的要求吧,一则可以退兵,生灵免遭涂炭;二则他单要佛钵与我,说明他心中十分敬重佛法。陛下把我留在国内,只佛化一国,若把我送到他国,我就可以到别国去弘扬佛法,让天下都受到佛化的利益。陛下是归依佛法的,愿国王三思!”
国王平时对这位比丘甚是尊敬,听了他的开导,经过反复思忖,终于同意了。
小月氏国王马上退兵,迎着佛钵和比丘回国去了。快到京城,举国臣民焚香恭迎。数日后,有些大臣议论道:“国王啊,佛钵确是稀世之宝,而比丘国内有的是。怎抵得上一亿金呀?”国王说:“你们只知眼前利益,这位比丘名杨四海,佛学高深,精于说法,而且又是胁长老在世时的弟子,我迎他到本国来弘传佛法,于国于民,都是有很大利益的。”
一个月后,国王打算请比丘说法。他寻思:“人们说畜生也有灵性,也能受到感化,我何不借此机会试试。”他就挑选了七匹好马,让它们饿了五日,到第六日早上,召集国内所有沙门,外道、都来听法;同时又命令把饿马系在道场的柱子上,在说法的时候,不断添加拼有香料的肥草,看看饿马是吃草料,还是听法。
比丘登坛讲法。他讲的是《佛遗教经》,讲时语词恳切,深入浅出,感人肺腑,场上肃静;连那饿马似也听得出神,尽管饲以草料,它们都不思进食,竖耳谛听。
比丘讲经毕,只闻那七匹饿马一声长鸣,都潸然泪下。同王见此情景,深为感动!由于饿马能解佛经的原故,因此就称这位比丘为马鸣菩萨。
以后,马鸣菩萨得到国王的同意,又到别国去弘法,晚年他专门从事著作,著有《大乘起信论》、《大宗地玄文本论》、《佛所行赞》、《大庄严经论》、《十不善业道经》等,一直流传迄今。
龙树菩萨传
龙树是大乘佛学的创始人,生于约公元二至三世纪,是南印度的婆罗门种姓,传说其父姓龙,母生他于树下,故名龙树。
龙树天资特别聪明,在孩提的时候,听到婆罗门诵读经典,数遍之后,他即能背诵。到二十岁以后,对天文、地理、数学,以及婆罗门和各道的经文,几乎都读遍了,而且理解力相当强,因此在青年时名气就很大。
他有几个同龄好友,都是学识超群。一天大家议论道:我们把天下的经论都理解了,现在就是没有学到法术,不能纵情逸乐。不久打听到有一个术士,会隐身术,他们就去登门求教。那术士看到他们年轻,又动机不良,不愿传授。他们苦苦请求,术士缠不过他们,只得给每人一粒药丸,瞩告道:“你们在僻静的地方用水将药丸磨化,涂在眼睛周围,人们就见不到你们了。”龙树便当场试磨,细辩药丸的气味,对术士道:“你共用了七十样药物合成,对吗?”术士不胜惊讶,问他怎么知道。龙树说:“我是从气味中辩别出来的。”术士甚为叹服,只得叮咛要慎用此术。
龙树等四人仗着隐身术,从此常出入宫中,恣情取乐。百余日后,宫中的一些美女,竟有人怀孕了。国王大为忿怒,严加责问。妃子们哀泣说:“非是我们不贞,是睡梦中有妖人作弄。”国王召大臣商议。一老臣说:“凡这等事有两种可能,一是鬼魅作崇,一是术士捣乱。陛下可派几个精明的人,暗暗分守在宫门背后,若是术人,总有迹象可露,可用兵器除之,若是妖魅,虽无迹象,亦可用符咒消灭。”国王立即照办。
不久有人来报,是术士所为。国王当即派武士数百人,禁闭宫门,手挥刀剑,望空乱砍。三个婆罗门术士被杀死了,惟有龙树药性未过,没有现形,又屏气凝神地躲在国王背后,终于逃脱了性命。
受此严重教训后,龙树方才觉醒,想到了佛陀所说:“贪欲是众苦与祸患的根本,一切败德丧命之事,皆由此引起。”于是下了归依佛门的决心。他寻到一座山上的佛塔,向一位沙门虔诚请求.出家受戒。他在佛塔待了九十多天,读遍了所有经论,心不满足,但已无其它经文可得。他辞师下山,又访寻到北印度雪山的一座佛塔,向一位老比丘恳求,得到了《摩诃衍》大乘经典,他用心研读求教。三个月后,他又统统理解并背熟了,仍感不满足,于是就周游列国。搜集沙门的各种经论。一路上,他还和诸外道及部派佛学者辩论,都辩不过他,他逐渐产生了骄傲,认为佛经较诸外道,其理虽然高明深奥,但亦不难穷尽,不能满足我的要求。他就萌生非非之想,别出心裁,欲另自立一派,广收徒弟,宣扬他的学说。
正在这时,有一位叫大龙的比丘,长髯突眼,目光炯炯,特来找他。对他说:“年轻人啊,你不能持井蛙之见,你的学识再高能超过佛陀吗?你且跟我到一个地方,让你看看大乘经典,你再下结论吧。”这位大龙比丘就把他领到一个深山的石洞,入洞数步,竟是另外一个华藏世界,殿宇金碧辉煌,清静雅致。老比丘把他领入龙宫,打开了一个个玉石宝库,里面藏着数不尽的稀世经典,宝库里发出阵阵幽香。大龙比丘说:“年轻人,这下够你读了吧?”龙树忙不迭地贪婪地翻阅,口里说道:“长老,我太感谢你了!”这下龙树真的满足了,比过去读到的多十倍,玄理更其精妙深奥,他如饥如渴地昼夜阅读,不明之处随时就向龙师请教,视野顿时开阔,心量也开始谦虚了。至此他才真正地感到,佛学浩如烟海,其理博大精深,没有任何外道超得过它,够我一生用心钻研了。同时也就打消了自立门户的陋见。
他在龙宫待了很久,把所藏的经典反复细阅,几乎能背诵了。大龙长老又授予他—些神通术,他才别师出来,仍回到了南印度。从此大力宣扬佛法,说服外道,推广大乘佛教。被他感化的婆罗门等外道,不计其数。
当时有位婆罗门上师,会一点咒术,心生嫉妒,欲与龙树比个高下。他奏明国王,请王以观究竟。国王规劝他:“我看你虚心一点吧,龙树已是一位得道高僧,和多年前大不同了,他明与日月争光,智与圣心并照,你为什么不能容他呢?”婆罗门说:“陛下被他巧言迷惑了,我谅他没有什么真本事,如若不信,看我们比试吧。”国王见他固执,只得准奏。
比赛的那天,国王与龙树先坐在听政殿上。婆罗门后到,他见国王如此尊重龙树,心中更是不悦,便于殿前立即作法,只见现出一个广大洁净的黄金池子,水波潾潾,中央升起一株千叶莲花,那婆罗门高坐其上傲慢地说:“龙树,你看我坐在莲花之上,宛如天神,而你屈居地下,卑微可笑,你敢与我莲上的大德智人辩论吗?”
龙树也不答言,从容地离开座位,用咒言化作一头庞大的六牙白象,自坐其上,绕黄金池子一周,然后举步池中用象鼻把那婆罗门高高举起,摔于地下,莲池与白象瞬间隐去,惟见那婆罗门腿折腰伤,一副可怜之相。他知非龙树对手,匍匐于地,叩首恳求:“恕我力不自量,毁辱大师,伏请多谅!从此愿意归依佛门,开我愚蒙,求大师收我为弟子。”
印度又有一个邻国,国王笃信外道,并强迫其臣民亦信奉外道;对沙门释子,则非平等对待。龙树闻之,特前往宣扬佛法。其时该国正在招募国王卫士,龙树应募,很快升为校卫。他在短时期内,帮助整顿队伍,严明纪律,使国王的卫队面貌一新。一日国王出巡,龙树率领卫队荷戟前行,彩旗招展,步伐整齐,威风凛凛。国王见了甚是满意,便问侍者带队的是甚么人?侍者答:此人奇怪得很,不吃王家一口饭,也不要王家一文饷银,说是来保护国王,整饬军纪。国王亦觉奇怪,就召他晋见。问道:“你是什么人?”龙树答:“我是一切智人。”国王惊愕,半晌说:“一切智人旷古少有,你敢大言不惭吗?”龙树说:“国王如果不信,可以当场试验。”国王心里想道:我是精研婆罗门教理的,可谓智人之主,他竟当我面自称一切智人,而且说得如此着实,不能小看。我若提出的问题,被他解答,证明他胜了,我若不提出问题,也说明我负了。迟疑良久,就索性提个大难题,看他如何回答。于是启口问道:“你可知今上天在做什么?”龙树不慌不忙的施礼作答:“启禀国王,当今上天正在与阿修罗作战,战斗方酣。”国王听了,喉咙里象塞了棉团一样,心里想:“这个人真是疯子吗?”半天说不出话来。龙树说:“国王,你不要以为我是虚谈怪论,片刻就能见验。”说罢,不一会,就闻空中干戈喊杀之声,阿修罗的手和断足从空掉下。龙树又施法术,让国王臣民与婆罗门等,统统见到天上鏖战的情况,良久才渐渐隐去。
这时从国王起,所有的臣民和婆罗门等,个个惊讶信服。国王再问龙树:“你究竟是什么人?”龙树忽现比丘身,稽首答道:“贫僧乃是沙门龙树。”国王早闻龙树是邻国的大师,举国被其佛化,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心悦诚服,於是也归依了佛门。国内所有婆罗门、外道,亦甘愿剃发受戒,至心归命,自此便恭请大师天天宣讲佛法,举国受到了正法的教化。以后龙树又回到本国去了。
据玄装大师《大唐西域记》介绍:龙树在晚年合成了一种长寿药,过百年后还不见衰老,国王也得到了长寿。年过半百的太子急了,对母亲说:“这样下去到那一年接位啊?”母后说:“佛教主张诸行无常,诸法无我,一切可舍,连生命也可施舍。如今人们尊称龙树为菩萨,你就去求他施舍吧。”太子就来到龙树跟前,跪下求道:“龙树菩萨,找不幸得了一种疾病,非人脑不能医治,如今升平时代,到那里去觅人头啊,只有求菩萨施舍了。”龙树知道王子的来意,半晌说道:“我可以满足你的要求,只是你父王也不能长久了,你要负不孝之罪啊!”王子不吭一声,只是叩头。龙树就随手取了一根干茅草,吹口气,化作利剑,立刻自刎了。国王听到此事,不胜悲哀,缺了合药之人,不久也就死了。
另据其他传说,由于龙树弘传大乘教法,与小乘部派佛学以及婆罗门等教派,产生了激烈的斗争。新王接位后信仰小乘,龙树给一位小乘法师重重的逼迫,自感百岁后智慧、体力衰弱,就自行坐化了。
龙树的著作十分丰富,有《中论颂》、《十二门论》、《大智度论》、《十住毗婆沙论》、《菩萨资粮论颂》、《庄严佛道论》等不少著名的论典,享有“千部论主”之称。
提婆菩萨传
提婆是龙树众多的弟子中最杰出的一个。南印度狮子国人,即今斯里兰卡。传说他是王子,最初学习婆罗门学说,天赋绝顶聪明,博学广识。年轻时很自负,曾说:“天下的学问我已学到十之八九了,就苦还没有人能信用我。”
提婆的左眼瞎了。有这么一段传说:狮子国有一大庙,庙里塑着一尊天神,号“大自在天”,像身有数十米高,屹立在大殿中央。每日烧香者不断,但殿门永远关着,善男信女只在殿门外磕头求祷。一日,提婆来到神庙,一定要开门进去。守庙的阻止说;“天神威灵显赫,会惹怒他的,殿下还是不进去为好。”提婆说:“天神既然立了像,自然让人观瞻,不然塑了像干什么!”守庙的说不过他,加上他又是王子,只得开门让他进去。提婆踏进殿内,果见天神高大无比,横眉怒目,对他似有愠色。提婆对神问道:“你既然是天神,受四方供奉,就应该以智慧感人,为什么要以威风吓人呢?我今挖掉你一只怒目,人们见你就不会畏惧了。”说着,就从像身背后的梯子上拾级而上,真的挖去了天神一只眼睛。然后大开殿门,鼓励烧香者大胆进去。是日,提婆凭他的声望和智慧,广泛罗致各种精美供品,当夜供奉天神。那天神现形前来受供,身躯甚为高大,酷似白天所见的“大自在天”。天神说:“你对我说的话我都听见了,其实我的本来面目并不那么可怕,是塑像人出于敬畏之心所为。我很佩服你的胆识,你是以心敬我,而别人的敬我,乃是畏我、诬我。”提婆说:“那未你对我有什么要求呢?”天神说:“我的一只眼睛被你挖去了,现在我要向你讨还。”提婆问:“那我怎样尝还呢?”天神说:“也用你的左眼,就看你有没有勇气!”提婆说:“这有何难!”当即把自己的左眼挖下奉给天神。天神赞叹说:“你这真是无上的布施啊!”
狮子国与龙树菩萨所在国仅一水之隔。提婆闻龙树之名,少年气盛,自持学问渊博,又长辩才,心中不服,就想去与龙树辩论。
龙树也听到提婆的名声,闻他前来,就叫一个弟子端了一满钵清水,不许说一句话,出来相迎。提婆见到迎者手捧一钵清水,不吭一声,心中会意,就从身上取下一枚针来,投入钵中,也不说一语。这两人打的是什么哑谜呢?原来.龙树的意思是,我的胸怀似清水一般,满而不溢;提婆的意思是,我的见解如针沉水,一探到底。那弟子回到里面,龙树见到水底一恨针,又闻不说一句话,佩服提婆十分聪明,就亲迎入内。
提婆原来是来辩论的,但一见到龙树面容慈祥,出言和善谦逊,已是敬佩了三分,就不言辩论之事,先和龙树交谈起来。两人交谈了一整天,提婆凡有所问,龙树必有所答,而且答的十分圆满。提婆深为折服,自觉远非龙树对手,难探其源,感到佛法博大精深,远超婆罗门学说之上,遂放弃了原来信仰,甘拜龙树为师。而龙树自感已届暮年,大乘学说还没有满意的弟子继承发扬,今见提婆聪明盖世,足堪传灯,十分欣慰,于是悉心传授。从此以后,提婆放弃了骄慢之心,如饥如渴地随师学了数年。
中印度摩揭陀国原是盛行佛教,此时却被其它外道势力侵占,压制佛徒,不得在寺院击打犍椎集众,这实际上是禁上佛徒活动,企图扼杀佛教。此事被龙树闻知,心中不适,就想到摩揭陀去找外道辩论,挽回颓势。提婆自告奋勇,劝说:“师父年纪老了,不堪跋山涉水,还是让我去吧。”开始龙树不怎样放心,就自扮外道,叫提婆先与他演习了好几天,龙树见屈不了他,心颇满意,便放心地让他去了。
提婆到了摩揭陀国,立即在王城建起论坛。写明了辩论的主题:一,一切诸圣中佛为第一;二,一切诸法中佛法为第一;三,一切道人中佛僧为第一。又说:八方论士若能辩胜此者,我愿斩首以表屈服。
摩揭陀国的婆罗门和诸外道论士,听到龙树的弟子敢来论坛辩论,而且发出豪言壮语,便都赶来参加盛会。有的论士看到提婆的誓约,不甘示弱,也立誓道:“你既敢拿性命打赌,那我们也照章办理,如果我们辩不过你,也愿杀头!”提婆笑道:“我要你们的脑袋何用,我只要剃除你们的须发,老老实实的做我弟子就可以了。”
那知经历了三个多月,没有一个人能辩得过他。不但如此,有不少论士虽然输了,但都心眼亮了,情情愿愿拜提婆为师。更有许多没有参加辩论的外道,听到提婆的论点圆满有理,得到开悟,也自愿归依正法。前后化度了近百万人。从此,佛教在摩揭陀国又重新兴旺起来。人们为了纪念此次盛会,特地建了一座犍椎塔,来颂扬提婆的功勋。玄奘大师到摩揭陀国时,还瞻仰过此塔。
之后,提婆又到中印度及北印度诸国弘传大乘佛法,收了不少弟子。晚年他回到南印度去,其时龙树大师已经离世了。南印度有一国王不信佛教,提婆也亲自前去教化了他。
提婆在晚年隐居山林,专门著书立说,弘传大乘佛学。他—生中曾和不少外道进行过辩论,晚年亦不放弃口诛笔伐。有一个心胸狭隘的婆罗门年轻外道,见师被提婆屈服,心里很不服气,屡想报仇。他发誓说:“你提婆以口胜我师,我要以刀胜你!”一直暗暗跟踪提婆,找机会行刺提婆。但提婆弟子众多,无从下手。
一日,终于被他得到了机会,看见提婆在大树下坐禅,他就纵身跳到提婆跟前,忿怒地说:“提婆,你这老瞎子,你知道吗,我已经跟了你很久了,过去你以利口战胜我师,而今我要以快刀劈开你腹,看看谁的厉害!”说罢举刀就砍。
但提婆没有就死,他心无怨恨,反而怜悯那年轻人的鲁莽行为,诚恳地对他说:“年轻人啊,学术上的争论那有用刀剑来代替的?你毁了我肉体毁坏不了佛法。你是被无明烈火燃烧得神智昏迷了,我可以原谅你的愚昧无知。你快逃到山上去吧,暂时不要下来。我的弟子们快要回来了,他们中有不少人还没有获得“法忍”(心能安住于实相之理叫法忍),他们必不饶你。”那年轻人听了,愕住了!提婆接着说:“你这所作所为,是没有受过佛法教化,个人情见太重,为愚痴所欺,为狂心所惑,我不会计较你,快逃命去吧!”那青年外道见提婆竟如此宽恕他,怎忍再砍第二刀,反而跪下来忏悔认罪。提婆催他快走,他只得逃上山去了。不一会,众弟子回来。见师倒于血泊之中,大吃一惊!没有证到“法忍”的,果然怒火中烧,捶胸号啕,要追赶贼子报仇。此刻提婆尚未气绝,竭力地用微弱之声劝阻道:“行刺者早已远去了,原谅他吧,他是被妄心愚见所驱使。我已到了暮年,终有—死,怨怨相报,必无了期,佛法讲的是无我、能忍,我要你们宽恕他吧!”说毕,暝目而寂,面无一点憎恨之色。
提婆著作甚多,流传后世的有《百字论》,《广百论》等。最后的著作是《百字论》。传说是提婆被刺以后,在未死之前,用自己鲜血写下来的。它的内客是破除各种邪见,是一卷最概括,最扼要的著作。懂了它也就懂得了他的其它著作的基本精神了。
无著、世亲菩萨传
公元第五世纪,中期大乘佛学出了两个了不起人物,是兄弟二人,均名婆薮盘豆(译为无亲),以后兄改为无著,弟独名天亲,后来改为世亲,二人对发展大乘佛学起了巨大的作用。他们是北印度犍陀国人,原从父信婆罗门教,后归依沙门,均在有部(小乘之一)出家。不久二人就分开传道去了。
无著天资独厚,具有甚深夙慧,凡所修学经论,过目即能理解。后潜修禅定,而得离欲,曾反复思维空义,总不能深解辩忻,恨不得要自杀。有一位宾头庐阿罗汉,闻知此事,特来找他,给他说小乘空观,他依教修观,便得深入。
无著虽学得了小乘空观,但是还不满意,因为还有不少疑团,仍未得到圆满解答。一日,他在定中用神通力上升到兜率天,见到了弥勒菩萨,于是虔诚求教。弥勒甚是欢喜,给他讲解大乘空观,这使他如拨云见日,许多疑点尽释了。从此,他就根据弥勒菩萨的教导,专修大乘空观,遇到自己不可解时,便上升到兜率天,向菩萨顶礼请教。弥勒一一为他开示,还给他详细说大乘经义。他随听随悟,把大乘经论基本上通达了,就正式开始宣讲大乘。
可是有不少人不相信他,认为是他胡编自造的。他感到自己的威信不够,发愿要让人家深信不疑,就再升到兜率天,力恳菩萨下界宣讲。弥勒为了开导众生,立即同意了。
自此,每到黄昏过后天空黑下来时,只见天上大放光明,弥勒菩萨脚踏五彩莲华,冉冉而下。菩萨来到说法堂上,每夜开讲《十七地经》。连续讲了四个多月,没有中断,奇怪的是只有无著可以接近菩萨,其他人只能听到菩萨的声音,偶而也可见到一下菩萨慈容。晚上由菩萨开讲,白天则有无著再为大家解释不明白的地方,数月之后,终于使广大佛教信徒接受了大乘学说。
无著大师以后又进一步修习“日光三摩地”,经刻苦地修学,终于得到了胜果。自此,凡过去不能了悟的,皆能通达;凡所见所闻所阅的经典,悉能永记不忘。对当年释迦佛所说的《华严经》等诸部大乘经,尚有未彻底明了的,经弥勒在兜率天一一再为他解说,使他完全了解,并能记忆受持。他在本国造了一个大讲堂,专门为众宣讲一切大乘经义。
话说佛灭度后五百年,有个阿罗汉名迦旃延子,先在“有部”出家,本是天竺人,后往北印度罽宾国传道,集五百罗汉及五百菩萨合造有部《阿毗达磨》(译为“对法”,以智慧对观诸法真理的意思)。造论时曾宣告远近佛徒,凡有人听闻过《佛说阿毗达磨》者,不管记得多少,即使是一言半语,都请记了送来。并且只要义理与有部精神不违背,即可采纳,凡所采纳的文句根据其内容分类,若是阐述意义的,则列入慧的结目中,若是阐述定义的,则归入定的结目中。化了很长时间,共造了八结,有五万偈。此项工作完成后,又想另造《毗婆沙》释文。
当时有位马鸣大师,是中印度舍卫国人,精通《八分毗伽罗论》(“毗伽罗”译为“声明”,是言语文字之学)及《四皮陀六论》(皮陀译为明智),能解十八部三藏,文才甚好,是位德高望重的圣僧。迦旃延子竭诚请他主持撰写。马鸣到了罽宾国,被迦旃延子等礼为上宾,依次由他解释先前所造的《八结》。之后便与各位大师共同研讨释文,只要达成结论,便由马鸣撰写成文。如此经历了十二年,完成了《毗婆沙论》,(“毗婆沙”译为广解),约百万偈。论著完成后,迦旃延子即命刻上石碑。订出制度,凡学得此法之人,就不得离开罽宾国;凡《八结》及《毗婆沙论》,乃至每一部分摘录,均不得流传到国外,以免被其它部派与大乘学派歪曲损坏。制度订立后,就奏明国王通过。
罽宾国是一个四面环山的小国,王城只有一门可通。迦旃延子等法师命令夜叉神守护。凡慕名前来学法的,不予拦阻,并给供养,但是学得后就不准出国了。
阿逾阇国有一位极有学问的法师,名叫婆娑须跋陀罗,他聪明过人,记忆力特好。他很想学《八结》与《毗婆沙》义理,并想到其他国家弘传。他为了不被识破,伪装成一个半疯半癫的邋遢和尚,来到了罽宾国,混在人群里听法。遇到集中讨论的时候,他的举止言谈,故意装得离题出格,使大家疏忽他,把他不放在眼里。他在罽宾国待了十二年,听讲了《毗婆沙》数遍,把义理学得精熟,且能背诵,便想回本国去了。他来到城门,被夜叉神发觉,将他送回讲堂。迦旃延子亲自质问,见他说话颠颠倒倒,不象一个真正学法的比丘,问他义理毫不了解,就把他放了。他再到城门,夜叉神又把他押回。他装腔作势,吵吵嚷嚷,盘问时语无伦次,一问三不如。仍把他放回。他又欲出城,夜叉神继续把他押回。这一次国王命令集合大众进一步盘问,他更装得疯疯癫癫,问非所答,且手舞足蹈地唱起来。大众见他这般模样,身上又发出一股汗臭味,心上早已讨厌,只略问几句又放了。如此数次三番,第四次他出城时,夜叉神已失去信心了,就不再予以拦阻,让他大摇大摆的出城。
他回到本国,立即宣告远近,说明他在罽宾国已经学得了《毗婆沙论》义理,定期开讲,凡愿学习的即可前来听讲。一时四方学子,云集而来就学。此时这位法师年已衰老,他恐在世不久,就一面抓紧讲学,一面叫弟子立即记录,随讲随记;他再抽空整理,等到讲完,书稿也已完成了。不久罽宾国诸法师闻知此事,《毗婆沙论》已经流传到其他国家,而且没有走样,对昔日这位装疯之比丘的弘法精神为之嗟叹不已!
佛灭度后九百年,出了一个婆罗门外道。当时有个龙王住在频阇诃山的池中,他善解《僧法论》,(译为“数论”)那外道欲学此论,就去找他,龙王常变作仙人,住在山上茅屋中修道。外道找到跏趺而坐的龙王仙人,说明来意。他来时采了一满篮鲜花,头顶花篮,绕龙王仙人一周,便掷一花,并作一偈,赞叹龙王的美德。龙王听了他的偈句,也作一偈,来破他的偈义,并拾花还掷外道。于是外道又立偈语,把篮里鲜花掷于龙王。如此且立且破,一篮花尽,咏叹的偈文也完成了。龙王佩服他的诚恳和聪明,终于同意给他讲说《僧佉论》。但感到他相当骄傲,就预先立下誓约,声明“我说的《僧佉论》不得任意改动。外道连口答应。于是龙王一面讲,外道就一面记录。凡龙王未讲及义理不清楚的,外道便一一予以补充改正。等到龙王讲毕,外道的记录也完成了。龙王取过稿件审阅,发现有稿被改动处,不愉快地说:“我叮嘱过你不得任意改动,你为什么不守诺言?”外道巧辩说:“师是嘱我论完成后不要改动,未嘱我在说论时不要改动;而且请师仔细察看,我在论义上根本没有改动。”又说:“请师放心吧,以后决不会再改了,只要我本人在世,也决不让任何人损毁此论。”龙王听了他的保证,同意他将论稿带去。
那外道得到《僧佉论》后,真是趾高气扬。他夸口说:“而今盛行于世的莫过于释迦法了,可是如今我已得了《僧佉论》,可以叫他们让位于我了!”他踌躇满志,来到了阿逾阇国王城,闯进论议堂,头击论议鼓,大声地喊道:“我要与沙门弟子辩论,假使我输于沙门,可以斩我脑袋;可是假使沙门输我,亦须斩首。”
国王召见外道。外道说:“您是一国之主,应该心无偏向,对沙门与婆罗门一视同仁,对两家所传之法,要站在公正的立场,辩别一个高下。如今我要与沙门学子辩论,决一胜负,各须以头为誓,陛下须要公平作证。”国王本来偏向沙门,见这外道这般傲慢,知他不是沙门对手,当即同意。
哪知著名的天亲法师等恰好到外地去了,只有佛陀蜜多罗法师在国内。他虽然学识渊博,但年已老迈,智力迟钝,不堪胜任辩论。老法师想:我沙门健将都不在,而这外道又如此骄横,只有我来应战了。他奏明国王,国王也有些耽心,问道:“长老,你年迈了,能胜任吗?”老法师说:“不妨。”於是定下日期,召集沙门外道于论议堂上,展开辩论。那外道问:“老比丘,还是你先立义?还是先破我义?”老法师说:“我佛法浩如烟海,无所不容;你外道犹如泥块,入海便沉,随你自己意吧。”外道说:“别夸口了。是我挑战的,让你先立义,由我来破吧。”老法师就立“无常”义说:“一切有为法,刹那刹那灭,”你且破来。外道冷然一笑说:“这有何难!”当即破之,接着便朗诵自己《僧佉论》,叫老法师破。长老没有见过《僧佉论》,又前听后忘,答不上来,结果负了。外道装作宽容地说:“你原是婆罗门种,我怎忍杀你头,可是又誓约在先,不得不罚。这样吧,你让我鞭挞数下,权作表示一下吧。”说罢举鞭就打。打罢大笑而去。
那外道得此胜利,以为折服了沙门,洋洋自得!他来到频阇诃山,没有找到龙王,就走进一个石窟内,用咒言召来夜叉神女,吩咐道:我将身变岩石,永不毁坏,你给我将巨石封闭石窟吧。”神女唯唯应命。那外道遂舍命变石。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原来他曾经向龙王表示过:“只要我身不坏,我所学得的《僧佉论》亦不让毁坏。
不久,天亲法师回到阿逾阇国,闻知此事,十分气忿!他将刚传世的《僧佉论》阅了一遍,即派弟子到频阇诃山,寻找外道,准备再开辩论,挽回沙门影响,并雪长老受辱之耻。使者打听到那外道已化成石头,回来禀告。天亲法师知道之后,就着手撰写了《七十真实论》,专破外道的《僧佉论》,论著从头至尾,把《僧佉论》的论点驳得体无完肤。著作完成,广为流传,公开号召婆罗门与诸外道,大胆出来辩论,并声明我们是学术上的争辩,目的是搞清孰是孰非,不必以性命赌赛。天亲法师是当时沙门权威之一,诸外道见《僧佉论》已破,那傲慢的婆罗门又离去了,还有谁敢出来辩论。国王欢喜,赏天亲法师三万金钱,法师就在国内起造三寺,并将《僧佉论》及自己所破之论著,刻印流传。
接着,法师就在国内开始大弘正法。他先学习《毗婆沙论》,学通以后,便向大家讲解《毗婆沙》义。每日—讲,即造—偈,并将偈句刻在赤铜叶上,挂于每只象身,天天击鼓宣令,号召各方学子出来破偈,有谁破得偈者,情愿甘拜为师。一共造了六百余偈,尽释《毗婆沙》义理;自始至终,无一人能报名破偈,这就是天亲法师所著的《俱舍论》偈。全偈完成,法师又慎重地派人送到罽宾国去,请求各位毗婆沙法师指教。诸法师诵了皆大欢喜,谓我正法已得广传;但偈语玄理太深,不能尽解,最好请法师再撰长论阐释。天亲法师同意,当即另撰新著,凡有玄奥难解之处,便以经部义理释之。全著完成,名为《阿毗达磨俱舍论》(译为“对法藏”)。完成后,就派人送到罽宾囯去。
阿逾阇囯王,原令太子就天亲法师受戒,后王妃出家,亦为法师弟子,太子登基以后,母亲恭请法师长住阿逾阇国,国王的妹夫是位婆罗门上师,善解《毗伽罗论》,他回到阿逾阇国,见到天亲法师受到如此重视,心生妒忌,对天亲法师说:“你虽然能破《僧佉论》,可是我看了你《俱舍论》的义理,远远还没有超出我《毗伽罗论》,你若能破我此论,就显出你们沙门的高超了。”天亲说:“佛法是当今最高超的哲理,我既能破《僧佉论》,自然也能破《毗伽罗论》,不然我这昔日的婆罗门就不会归依沙门了。”自此,天亲法师又造新论,把《毗伽罗论》三十二品,从头至尾破析得一无是处。那婆罗门上师无法反驳,口上服输,心内妒恨,暗暗派人到中印度恳请有名的僧伽跋陀罗大法师前来破《俱舍论》。这位法师到了阿逾阇国,写出两论,一为《光三摩耶论》,有一万偈,阐述《毗婆沙》义理;一为《随实论》,有十二万偈,专破《俱舍论》义理。作品完成后,要求与天亲法师对面辩论。天亲看了他的论著,知道根本没有驳到他的论点,但他不愿再引起一场辩论,就推却说:“我过去撰写解释《毗婆沙》的作品,没有提出和你对辩,现在我认为仍以不辩为好。我们可以把这两种作品流传世上,谁最具有真理,让大家去评论吧。”那法师无奈,只得回本国去了。
上面介绍的天亲法师是谁呢?他就是无著论师的弟弟世亲。他比他兄长小十岁,聪明绝伦,识见深广,更具辩才,所不同的是他笃信小乘,精通十八部经义,善于妙解小乘学说。他始终不信大乘,认为大乘经典不是当年释迦佛亲口所说。
这时无著法师已临晚年,专事讲经说法,宣扬大乘。他看到兄弟的作品,也听到有关兄弟的传说,很佩服兄弟的才干,只是对他不信大乘很感遗憾。他担心自己故后,兄弟可能会造论毁谤大乘,那时大乘学子会无人能战胜他,因此想在生前能说服他改信大乘。他们兄弟之间感情甚笃,世亲之放弃信仰婆罗门,亦是受兄长之影响,只是无著后来接近了弥勒,改宗了大乘,而其时世亲已别国去了。无著考虑了很久,就推说病危,派人去请兄弟火速回来会一面,他觉得这是最好的办法。
世亲闻知兄长病笃,日夜兼程赶回本国。出乎意外,只见兄长精神甚好,正在讲堂上为大众说法。他想:兄长干嘛要把我叫回来呢?他知道无著改信了大乘,现在他既在讲经,让我就在窗外听一会吧。今天无著讲的是《瑜伽师地论》,世亲没有听过。他细心谛听,越听越觉大乘学说有道理,其义理完全没有脱离佛陀精神,大乘的不少般若妙义自己在过去是没有听过的,已感到自己确实对大乘存有偏见了。
无著讲毕,兄弟相见。世亲说:“哥哥不是身体很好吗?”无著说:“是呀,今天还不差,可是我已老了,毕竟在世时间不长了。”世亲问:“那么你过早要我回来做什么呢?”无著说:“我们都是沙门弟子,可是你偏执一面,不信大乘,这是没有道理的。现在我刚开始讲解《瑜伽师地论》,你先听听,是否有意义?如果你认为大乘学说没有价值,我再请你立论批驳好吗?”
世亲已初尝大乘法味,正合心意。于是天天出席讲堂,听兄讲解大乘。遇有不明的地方,晚上再请兄长开示。世亲是绝顶聪明之人,越听越领悟,不等兄讲完,已是大乘学说的信徒了。
一天,他很悔恨地对哥哥说:“哥哥,怪我过去太固执,治学态度不严,以致没有认真研究大乘,又多次地毁谤了大乘。我的罪孽深重,不能赦免!我的罪是由舌头所造的,我愿割去舌头来赎我罪。”无著说:“兄弟,你错了,即使割掉你一千个舌头也无用处。你既知毁谤大乘罪由舌头所造,而今你认识错误了,你不会仍用你的舌头,去努力地宣扬大乘学说吗?”
自此,世亲便成了弘传大乘学说的杰出继承人。他的著作比无著更丰富,有《金刚经论释》、《习定论释》、《十地经论》、《唯识论》等,还有注释《法华经》、《缘起法门经》、《无尽意经》等许多著作,有“千部论主”的美称,对推进中期大乘学说起了极大的作用。凡大小乘学者均以他们兄弟二人的著述作为蓝本,连当时的外道对他们二人亦无不敬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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