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佚名
在人类社会的演进变化中,科学及其发展与应用,在引领世人从愚昧迈向光明、从落后迈向先进的进程中,一直扮演着举足轻重的角色。在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在遍及世界的每一个角落,科学的光辉都无处不在,科学的影响都渗入人心。也正因如此,人们历来都对掌握了科学的知识分子推崇备至。在普通人的观念中,他们甚至认为科学是改造人类社会最伟大的一种力量,“知识就是力量”这句话便最典型地概括了人们对科学力量的普遍信仰。
如果说科学的作用在于引领人们走出对自身及社会、人生、宇宙的种种认识误区的话,那么佛法则是当之无愧的最高、最究竟的科学。这世上还有哪一种科学体系能如佛法那样,在纷纭繁复的万千表象之外,一下就直达它们的幻有本源呢?这世上又有哪一位科学家能如佛陀一般,并不借助任何外在的实验工具,也不依赖内在的以分别念为基础的推究过程,只在一种现量观照的状态下就洞见宇宙实相的本来面目呢?
但可惜的是,当世人把科学家捧上如皇冠上的明珠一样的高位时,他们同时也就忽略或者轻视,甚至践踏了大量的以佛法证悟实相的修行者。在这种状况下,即就是诸佛菩萨也未必能得到他们的首肯与青睐。特别是在五浊恶世的当代,当科技已越来越远离它启迪众生的智慧这一根本目的时,当单方面畸形发达的科技已将众生的欲望调动到无以复加的高度时,佛法这一如意宝受到一些无知人的歧视、污蔑,得不到一些人的重视也就不足为怪了。况且许多人本身就不了解佛法的价值,他们由于自身福德智慧不具足的缘故,根本就没有那种走进并学习以致最终掌握终极智慧的能力与条件,因此对佛法产生误解与偏见也就在所难免。
如果人们都能平心静气地对待佛法,都能在正信的前提下去从佛法当中汲取它的智慧,我相信最后的获益一定能使那些对佛法戴有色眼镜的人彻底幡然醒悟过来。也正是出于帮助人们都能了解妙法宝藏的动机,我才下决心编辑了这本《智海浪花》。
难以比拟之神圣佛法,如果直接以佛陀的教言来宣说,恐怕未必能吸引世间人的视线。而备受世人推崇的知识分子,如果现身说法的话,想必则会引起很多人的共鸣。更何况在当今这个科技昌明的时代,已有无数的知识分子,不管他们的身份是自然科学工作者还是人文科学研究者,在蔚为壮观的佛法智慧海洋面前,都已成为涉水者甚或弄潮儿,而他们的学佛经验与体会又很少被外界知晓。故而我才想把他们畅游智海的心得与经历介绍给世间的广大读者,否则,许多不信佛教的人士可能都会想当然地认为我们这些佛教徒都是一些走投无路之辈,或者仅仅拿出家或在家学佛当成一种职业,乃至个人躲避时事的自我囚禁之牢狱。当把这么多高层次、高学历的佛教徒的心路历程呈现在他们面前时,我希望他们从此以后千万别再以为,这世上的所有非出家众们都和他们一样不明佛法、不事修行。
从如大海一般的知识分子学佛队伍中,我精心采撷出了一百二十五朵浪花。当把它们那晶莹剔透的光泽与风采呈现在亮丽的日光下时,祈盼这滴滴受佛法滋润的甘露妙雨,能给当今世人那就像干涸沙漠一般的贫瘠心田里,送去些许凉意与点点慰藉。
大概有近半年的时间,我都在搜集、整理与这部书相关的一些资料,并广泛接触了各个阶层、各种职业、各种年龄段的知识分子,然后把他们的精彩人生做了详细的记录。有些知识分子的学佛历程以及他们对佛法、对人生的认识都异常生动且精辟。但由于篇幅原因,有些时候我不得不忍痛割爱,只保留下了一些有研究价值的、意义比较重大的细节,其它的则尽可能删去。我想等以后因缘聚会时,再广述他们的完整个人传记。为便于读者了解文中所涉及当事人的大略情况,以及对他们所思、所写、所议之问题有一个高屋建瓴的认识,在每篇文章的开头与结尾,我都加上了前文与尾声,论述自己对这一百二十五位知识分子的了解,以及对他们所谈事情的看法与分析。还有一些就是顺手记下的与他们交流时的现场感想、周围环境,以及当时当地的情况介绍,再加上引用的一些教证理证,这些文字大约会对读者形成对这些知识分子的整体印象有所帮助吧。除此之外,在文字上我只进行了极少的修改与润色,目的就是为了保持一种实话直录的风格,使读者朋友们能如见其人、如闻其声。需要说明的一点是,这些人的故事全部是他们自己的真实心声,在面对这一份份坦诚的心路表白时,但愿他们率真的情感、掉血掉肉的记忆、苦思冥想的探求,能打消掉世人对佛教徒那种由无知而来的误解。
由于每个人在社会生活中所处的地位、所扮演的角色都不尽相同,各个当事人的具体情况也千差万别,故而由于某些可以理解的不方便的原因,少数知识分子在文中使用了化名以代替真名,或者略去了某些个人资料。这一点想必大家都能体谅。但他们的事迹则绝对没有任何虚假之处,这是需要特别声明的。
还有一些知识分子的学佛心得,因种种原因暂时未收录在这个集子中。等将来条件成熟时,再在其它场合向读者朋友们介绍。请当事人谅解!
另外需要强调的是,为使本书与知识分子的根器相适应,也为了能让更广大的普通读者了解佛法奥义,在行文风格上,我尽量少用佛教专用语,而多是以世间语汇为主,这也是随顺众生的一种方便吧。故而我才广泛引用了世间智者的“教证”,以及众多的人文科学、自然科学的理论及科研成果,目的就是为使还无法直达佛法密义的人士,能凭借这种方便去渐渐领会佛法大意。这种作法,想来那些习惯于以佛教的教证、理论去进行佛法因明推理的佛教徒们,不会感到意外与见怪吧。除非一些特别冥顽不化之人,才会拒绝与“世法”交融、拒绝接纳、吸收现代科学的思想与语汇。其实,所有通过智慧观察后能与佛法相契合的科学理念,都应被吸纳入佛法博大的体系之中。
我想这样的一本书应该对时下的学佛或者不学佛的人士多少都有些裨益。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别人入佛的种种因缘、对生命的独特体验,我想任何一个对自己负责、对真理渴求的灵魂都不应该错过。有时听着这些学佛者的叙述,我自己都常常会有一种万事万物不可思议的感叹:他们有的仅仅因听闻一句佛号就入了佛门;有的则通过长达十几年的思索、质疑,才最终皈依;还有的则凭借一些无法言说的、用科学无法解释的奇异经历而顿悟人生真义……
我们可以不同意、不接受他们的观点、看法,但我们没有理由不尊重一个人真实、坦率的表白与经历。放下固有的一切成见,让我们站在新的认识起点上,去与这些学佛者一同迈上人生新台阶吧。
在印、汉、藏的佛教历史上,留传下很多的高僧传记,汉传佛教中就有《高僧传》、《宋高僧传》、《续高僧传》等许多典籍,世间一般人的学佛感应录之类的记录也不少见,但古今中外遗留下来的、适应现当代知识分子根机的学佛人经历介绍,则几乎是一片空白。所以我想,编辑这样的一本汇集一百二十五位大专以上学历,包括拥有博士与博士后头衔的介绍知识分子学佛经历的书,应该具有一定的历史及佛学价值。尽管我并无知识分子的职称,也没有资格去评议知识分子们的思想与经历,但我今生却以一些很奇妙的缘起而与很多知识分子结下了殊胜的缘分。把他们的经历与教训留给今人、留给后人,我不觉得这样做有什么沽名钓誉之嫌,或多此一举之累。
这些知识分子大多是法王如意宝晋美彭措上师的弟子,当法王于一九八七年到汉地五台山弘扬佛法后,便有无数的汉地知识精英们陆陆续续云集法王驻锡的色达喇荣佛学院。不仅汉地,就连国外也有许多知识界的朋友们远涉重洋齐集在法王麾下。法王座下的中外弟子们,有些已真正证悟了空性。他们当中,有的在繁华的大都市里以各种方式普度众生;有的已舍弃了故土亲朋,来到寂静之地实修苦行。在每一位与上师有缘的知识分子心中,他老人家就是总集十方诸佛菩萨一切身、语、意功德的总化身,他对我们整个时代的佛法都作出了难以估量的贡献。上师在这一代知识分子心相续中播下的智慧种子,我想在一代又一代的知识分子手中一定会燃起成冲天的慧焰。这慧焰一定能照破并焚毁所有有缘者的心地无明蔓草。
每次想到法王的教法会有人继承下去,每次想到佛法救人慧命之功,每次想到上师救尽天下苍生的发心与广召四海贤达的摄受力,我的内心就激动不已。试想一下,如果他没有这么大的摄受能力,那这些苦苦探求人生真谛的知识分子们,还不知要在荆棘丛生的求道之旅上多走多少弯路呢!他以不可思议的悲智魅力,吸引了一批又一批知识分子,排除一切困难来到正法道场,去深研佛法,去实证人生真理。那就让这一百二十五份人生答卷作为对他老人家的至心供养吧,我们祈祷他能永久住世,这样,当下一批、下下一批,乃至无有穷尽的慧涛智浪翻涌向前时,法王都能成为站在浪尖上的设计蓝图的主人,与欣赏海天一色的观潮者。
出家的师父们看到此书,我想应该增上你们的出离心与求解脱的迫切感。因为这里面有许多以大学生身份出家的同道,会以他们放弃世间所有的决绝态度,应和你的选择;在家人看到此书,我想应该对你们理解佛法、理解修行人,并进而追随其后,也走在誓求了脱生死的菩提大道上有所帮助。因为这里有许多学士、硕士、博士,以他们的智慧与生命为担保,向你叙述了他们所理解的人生究竟教义;我还特别希望本书中所涉及当事人的父母、亲朋好友,更能静下心来,看看自己亲人内心深处的喜悦与哀愁。如果你们懂得尊重个体生命的话,那就请你们别干涉他们选择信仰的自由。让一个人从事能让他感动、能让他找到解脱的答案、能让他甘愿为之赴汤蹈火的事业,对你、对他来说,都是最自然且最美好的举动。
放眼当今世界,已有太多太多的灵魂自愿或被动地放弃了崇高、放弃了真诚、放弃了智慧、放弃了信仰。在一片喧嚣不已的骚动中,我们已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情去静静品味生活之流的底蕴,去倾心聆听圣者的教言。在一辆搭载着全人类的高速火箭上,欲望是它的动力,冷酷是它的特征,没有规则是它的运行轨道。而最可怕的是:人人都想当它的主人,好驾驭着它奔向自己的利益目标。如此的人类发展该是何等恐怖而让人难过的前景。
学着去认识佛法吧,在这个过程中,你学会的将是与世界、与宇宙和谐共处的本来智慧与方便;你得到的将是超越自我的崭新生命体验。
有太多的故事等着被人发掘,有太多的认识需要与人共享,但我的整理只能暂时告一段落。更何况现在的人们都是那么的懈怠、懒散,尽管他们同时又会觉得自己是那么的繁忙。我怀疑即就是把此书打开捧在他们目前,他们也无暇顾及这些“纸张”。如果起不到任何作用的话,我又何必浪费如此多的笔墨呢?
伟大的佛教修行人无垢光尊者说过:“没有行持善法的生命,活得再长又有何益?没有信佛、学佛的人,即就是做再多的事又有何用?”因此,活在人间,以佛法的角度来衡量,只有踏上菩提正道才算没白活一场。是选择现世的短暂利益,还是长久的究竟解脱,真的是需要每个人都拿出勇气与智慧再三权衡。
如果这世上没有了佛法,那也就等于天空中没有了日月。在一片黑暗之中,我们会被自己引向何方?
索达吉
公元二○○一年十月十五日
写于成都喇荣怀猛游舞精舍
涉及人物信息一览表序号文章题目涉及之当事人毕业院校学历1飞向全世界的佛法艾泽生成都中医药大学博士2我的佛教科学观慧贤南京大学博士3还生命以本来面目圆上美国纽约大学博士4因指见月林明美国密西根大学博士5生活的沉思圆地广西大学本科6心中的佛教圆守沈阳工业学院大专7念佛感应见闻常灵平庆阳师专大专8学佛念佛的利益沈达飞浙江师大大专9生命之光钟书荣安徽师大本科10慈悲的魅力丹珍班玛东北师大本科11斩断情缘圆观曲阜师大本科12从中校到佛子张永存某军校本科13佛学伴我人生路圆语某高校本科14我的转变李红兵成都中医药大学本科15放下包袱净意山东医学院本科16人到暮年方回首如志成都电子科大本科17永生祯欣南京政治学院本科18征途戒光东北工学院本科19人生三步曲曹良波苏州大学本科20苦难让我清醒叶景蕴华东师大本科21心中的香格里拉然然南京师大硕士22我的未来不是梦圆能成都大学大专23抉择意运赤诚广西大学大专24启航明礼大连海运学院本科25唯有佛法不可思议寂洁上海工程技术大学本科26寻找偶然的答案圆罗白求恩医科大学本科27浪子回头圆堪山西省委党校大专28快乐之源智明某师专大专29历程彭拉四川师大本科30印迹圆行中南财经大学大专31取舍雪源西南林学院大专32莫道女儿娇圆戒内蒙古艺术学院本科33心中的启明星圆弘成都电子科大硕士34心路漫言果正北京大学本科35精神的力量慧日某省委党校硕士36常随佛学新民复旦大学硕士37富贵学佛明兰北方药科大学本科38佛光普照莲光台湾成功大学本科39步出困惑圆教湖南经济管理学院本科40雪域情怀刘疆河北化工学院本科41心中那片蓝天圆法北京大学硕士42我以科学论佛法吴金成都电子科大本科43故乡彭列东北大学大专44发现真理追求大乐德空西北大学本科45入佛因缘心道九华山佛学院46一生何求钟展北京理工大学本科47发现安详王智利西南民院本科48突破重围持幢四川财经学院本科49在人间圆良某财贸管理学院大专50永远的路妙称某医专大专51心灵的超越宗彪浙江工业大学本科52归家希言某大学硕士53选择信仰周晓勉邯郸医专大专54以佛法指引人生石伟西南交大本科55心迹秋音东南大学本科56神游宇宙奥妙之门圆春成都电子科大本科57发现心灵的归宿彭措拉姆西南财经大学本科58在痛苦中觉醒圆体中央美院大专59我走的是坦途曲丽荣哈尔滨医科大学本科60物理与心理圆莲北京大学硕士61菩提路漫漫满纪四川大学博士62感受佛法冬强某大学硕士63时时拂拭莫惹尘埃苏琪珑曼彻斯特科技大学博士64我的心得与体会石成荟南京大学博士65净化心灵的甘露应建文黑龙江大学本科66红蓝白的变奏圆真四川大学硕士67学佛心路圆持武汉大学本科68走过的路孟娴黑龙江电大大专69妈妈带给我的佛缘智慧西南民院本科70出家之缘法源某大学大专71珍贵的眼泪汪心满四川广播电大大专72心声圆魏四川大学博士73欢喜海洋李君曲阜师大本科74为了心中的理想圆明北京外国语大学本科75去寻找生活的意义吧圆空自考大专76走进佛门严峻浙江政法干部学院本科77关爱生命香秋旺姆四川师大本科78解铃还需系铃人思桃南京中医药大学博士79平等的世界圆慧辽宁省委党校大专80学佛之路普英四川师大本科81走在光明佛道上王德钦成都电子科大硕士82撞击灵魂圆舍西南交大本科83人生定位明光北京大学硕士84在求索之中常德复旦大学博士85品味人生古禅某大学本科86漫漫人生路王艳丽87千金散去品佛味圆波台湾某大学本科88以思辨求真黄曦成都电子科大本科89对于生命的感悟无忌浙江大学博士后90最终的依怙苏赫某美院大专91日出东方佳颖美国纽约石溪大学本科92三宝给了我第二次生命圆礼沈阳工学院本科93佛法让我懂得生活圆恒武汉大学本科94四海求真传馨新加坡某学院大专95不爱西装爱僧装照地南开大学大专96超拔尘世的佛法吴铭北京师范大学博士97飘扬的经幡妙舟平顶山煤炭学院大专98学佛有感发誓愿圆勤广西大学大专99我的学佛经历彭措江措重庆工业管理学院本科100哲学引我入佛门赵恩清河北广播电大大专101电话铃响了……圆卓广西民院本科102潇洒学佛冯山山西南交大本科103在求真的旅途上妙文大连工学院本科104学佛之路圆珠北方交大本科105幸福人生彭滢中南财经大学本科106天涯咫尺权哲韩国罗州大学本科107惠我以真实之利崔国平四平师院大专108光明在前周溥北京大学本科109行医与学佛圆空黑龙江中医学院本科110明明白白我的心吉祥戒北京师范大学本科111人生转折蔡建四川广播电大大专112理智之道圆度浙江大学硕士113动脑学佛圆静沈阳工学院本科114真正的灵魂工程师圆论山西师院大专115音符间跳跃的佛法妙音圆藏上海音乐学院硕士116感悟人生张雷西北大学本科117设计灵魂刘芸某大学本科118再回首圆照华东理工大学本科119心路历程善缘辽宁大学本科120真实与虚幻之间巴丹赤诚北京电影学院硕士121迷茫的一代梦云成都电子科大大专122学佛随想郑戈英国SouthBankUniversity硕士123新生命智妙某大学博士124再生觉旻兰州大学博士125悲欣交集李明豪清华大学博士
在科技发达的当代,许多科学家、思想家、理论家都把探寻、求索的目光对准了佛教。人们普遍认识到,在佛陀二千五百年前创立的古老思想里,实际蕴含有超越时空的永远不会过时的大智慧。不过可惜的是,很多知识分子开始潜心研究佛法的精彩人生并没有被记录下来,否则的话,这些历史一定会成为研究当下人类精英灵魂嬗变史的第一手资料。
本着这一初衷,最近一段时间,我开始有意识地把接触到的一些知识分子学佛的经历记录下来并介绍给世人,这种目击人们的精神演变,并将之留存在人们的历史记忆中的角色与任务,可能是我注定要承担的。这两年我感触特别深的一点是,西方知识界人士研究佛法的人日渐增多起来。他们对佛教,特别是藏传佛教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有些人甚至不惜花费巨大的精力、时间去啃汉语、藏语以期能了解到藏传佛教的真面目。我就碰到过一些来自美国、比利时、加拿大等西方国家的修行人,他们克服重重困难、不惜一切代价来到藏地求学佛法。每每看到他们那一张张充满求道、求真神情的面孔,我的内心就感受到一种欣慰与感动。
艾泽生博士就是这众多求法者中的一员,而且是其中的佼佼者。在我的印象中,他几乎把全部的时间都投注在佛法上,如此精进地闻思修,使他在很短时间内就取得了一定的修证,慈悲、智慧很快就融入了他的心相续。毫不夸张地说,许多人“修持”十年所达到的境界都不如他一年的取证成果。
艾泽生博士不仅是一个好的修行人,在世间学问方面同样也拿得起、放得下。他今年只有二十五岁,但已能流利地读诵、书写中、英、法、德、荷兰等五国语言,《放生功德文》、《佛教科学论》、《如何面对痛苦》,以及《法王如意宝传记》已分别被他翻成荷兰语及英语。为了更进一步了解、深入藏传佛教,这位勤勉的小伙子最近又发愿要学好藏语……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来自比利时的这位西方人,最终获得的却是中国中医学的博士学位,而且他对中医的精通一点也不逊色于中国的中医大家。
下面的文字就是我记录下来的、他用娴熟的普通话讲述给我的他的学佛历史。
宗教信仰对西方人来说并不陌生,特别是西欧国家,历代传统均信奉基督教。因此,不但我的家庭教育里包含了基督教的教育,而且我读书的学校都开设有宗教课,因为我们西方人中的大部分都是有神论者。而且我国的教育制度与中国也有很大差别:除上课外,在校学生们有充裕的课外时间来发展自己的个人爱好。由于我很爱思考有关人生的哲理,并且很喜欢研究宗教,再加上我从小就一直对东方文化有着浓厚的兴趣,因此最终我走上了学佛的道路。
我家的经济条件比较富裕,而且我是家里的独子,所以从小没有物质方面的乏少,无论我想要什么,都能得到满足。而且与同龄人相比,我接受教育的时间开始得比较早。我从三岁就开始学体操,六岁学习第二门语言(法语),七岁时就已经拥有了自己的电脑,并能熟练应用。利用课余时间,我还学习过水彩绘画、乐器演奏、戏剧表演等。十五岁时,我又开始接触气功、太极拳等。尽管尝试了各种花样,但不知为什么,我的内心深处却总有种空洞感:我做的这一切到底有什么意义呢?人为什么要活着?对生存目的探寻不得的这种失望与空虚导致我最终离家出走,到法国、意大利、西班牙、希腊等国游荡。此后我发现了一本介绍禪宗公案的书,因日本传统文化早在七十年代就被传入了西方,故当时已经有不少关于日本禪宗的书了。这种明心见性的法门立刻就引起了我的极大兴趣。与此同时,我还到图书馆找到了一些印度出版的有关佛教艺术的书籍。当第一次看到庄严静穆的佛像时,我的心中就有了一种异乎寻常的感觉。
而我接触藏传佛教的经历更是比较特别。在十六岁的那一年,我和朋友学习了催眠术,并准备做一个实验,以探索人的前世是否存在(在这以前,曾有心理学家做过类似的研究,并有详细的报告,故引起了我们的好奇心与求知欲)。我在专家的指导下顺利地进入了催眠状态,并看到了很多前世的事情。最奇怪的事是,我看到很多穿红色衣服、并戴红色班智达长耳帽的喇嘛们坐在一个极为庄严的经堂里,我感觉自己当时也在场。此情此景至今仍历历在目,宛如昨日。不久,我又做了一个非常吉祥的梦。在一个山坡上,我看到一位非常庄严的老喇嘛坐在草地上修定。他看到我后就对我说:“你拿着这本书。”书的题目大致为:谁了知了此书内容就能成办一切。老上师坐在草地上的景象在我脑海里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次日,我就把他画下来了。而在此之前,我从未见过藏传佛教的出家人。也许当时我学佛的因缘已经成熟了吧,我在一家书店里看到了一尊大悲十一面观音菩萨的佛像,就满心欢喜地将之买了下来。那时,我就已准备好了要远赴中国,并且心里怀有一个梦想:去藏地、去学佛。
但因学习任务繁重,我来中国几年后才有了正式学佛的机会。利用一九九八年夏天的假期,我专程到成都,在昭觉寺皈依了地藏王菩萨的慈悲化身——清定上师。不久后,又于当年的秋天,当法王如意宝来成都检查身体时,我又有幸与他老人家结上了缘。从那时起,我学佛的兴趣开始日日增长。最后,通过色达佛学院的上师们的慈悲摄受,我才真正地踏上了学佛的正道,心相续发生了向善的方面的转化,不良心理开始得到调伏。通过修持佛法,不仅自己的性格有所改善,更重要的是,我知道了取舍善恶、净化自心的道理。这个道理才是真正的财富,不但能令我们树立正确的世界观及价值取向,而且还能令我们今生后世都得到暂时与究竟的安乐。可以这么说:学佛之路,就是通往幸福快乐之路。
前几天,我和家人到超级家具城看家具。从商场出来准备回家时,我们突然看到了一个刚刚发生的特大交通事故。一个大卡车撞上了一辆小汽车并立即着火了!火势非常猛烈,浓烟滚滚,烈焰冲天,当时已经没有人敢接近事故现场。很短时间内,呼啸而来的消防车、救护车及警车便赶到了事发现场。我看见身边一位妇女正在抽泣,便问她为什么那么伤心,是不是她与本事故有什么关系。她回答说:那个被大火吞噬的小车里尚有一位未能爬出来的人,显然他被活活烧死了。听后我大吃一惊,原来就在我们站在那儿观看的时候,有一个人正在烈焰中痛苦挣扎,并最终失掉了自己宝贵的生命!他今晚已不可能再回到家人身边了,而他的亲人们在得到噩耗时又将如何接受这悲惨的事实呢?更令人惋惜的是,死去的这个青年人刚刚经过了不可思议的痛苦,并且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迫进入了死后中阴,此时他该怎么办呢?——他只能不由自主地接受黑白善恶业力的引导,并滑向转生下世的路途。也许他会因善业成熟而投胎到善趣,但也可能因死亡时那一刹那间的憎恨而转世到极为痛苦的恶道!这些想法在短短的几秒钟内涌向我的脑海,使我对人生的仓猝又有了新的认识。中国有句俗语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如果我们不学佛,也不思考、不修习人生甚深真理而空度一生,那么一旦当无常来到眼前,我们又该如何应对呢?那时不会再有任何依靠,无论我们再怎么精通世间法也都无济于事!因为唯一能超越、战胜死亡痛苦的就是释迦牟尼佛的了义佛法。由此可见,诸佛菩萨对我们的恩德真是其深如海,哪怕遍地铺满黄金亦不足以报答。因为如若没有他们的慈悲教导,我们将永远找不到离开轮回的道路。佛陀曾告诫我们应时时刻刻忆念轮回、无常的痛苦;人身难得,应珍惜自己这无比可贵的生命;人身如舟筏,如果好好利用,它将乘载我们抵达解脱的彼岸,但如果将之用来造恶业,那就毁坏了自己的今生后世。高僧大德们因深明此理而发奋精进修行,他们发大乘菩提心以利益一切众生,从事自利利他的事业,结果使自己的人生充满了意义。我们应跟随往昔大德们的足迹,令我们也能此生无悔。
随着信息时代的来临,地域间的距离在逐渐缩短,东西方文化的交流也越来越广泛。越来越多的西方人接触到佛法并对之生起了信心,尤其是佛教里的慈悲平等的精神更是令人信服。现代社会不但物质生产高度发达,同时对文明程度的要求也变得更高了。十几年来,在国外成立了各种各样的保护生态环境、保护动物生命的协会及组织,有很多人积极参与。保护动物、断除杀生并保持常年食素的人不在少数。受此潮流影响,不少航空公司在国际航线上也开始提供素菜配餐。很多家庭在花园里为小鸟砌好鸟巢,给小鸟喂食,以此避免它们杀死大量小虫子。无家可归的小动物也得到了慈善机构的照顾。近日,连荷兰女王也因狩猎行为受到了动物保护组织的抨击。可见,世间善良的道德准则与佛法实乃毫不相违。看来,随着崇尚善良品格、追寻人生真理的人群的增多,莲花生大师的预言正在逐步实现。我相信在不久的将来,佛法定会吸引全世界有缘者的目光,并将最终引导无量有情走向自己的本来净土。
我与艾博士交往已三年了。我的感觉告诉我,这是一个名副其实的修行人、大医学家。在他身上,爱与慈悲总是能从他的日常行为当中源源不断地流淌出来。
通过他的叙述,我们知道泽生是通过催眠实验了知前后世的。我一直认为,严肃、科学的催眠法可以当成为一种方便法以验证前后世的存在,没有智慧、没有任何方便可言的人,无权否定许多人通过这一事实上可行的办法得出的结论。我们并不需要站在佛教徒的立场上来看这个问题,就像宗喀巴大师所说:“我们对佛和佛法的正确性、合理性,如果不能用合乎逻辑的推理论证来证明,只能靠一种盲目崇拜去信仰的话,那是对佛和佛法的严重歪曲。”他还说:“我们和外道的辩论中,不能用佛的语录作理由自立和反驳别人,因为他们不会承认佛的教言。我们只能用公认的事实为理由,以理服人,所以理比教言更重要。”而通过催眠了达前后世的存在便是一个“公认的事实”。
有智慧的人往往把生活中碰到的一些在常人眼中看似很普通的事当成修行的助缘,比如当艾泽生碰到那次车祸时,他及时地将之转化成观修无常的一个契机。无智之人恐怕遇到此种情况时,便只有毛骨悚然或尖声狂叫了。其实佛教除了有观修无常的教言外,还有许多不离世间经验的修法,这些修法均是打开我们认识惯常世界的一个个窗口。
客观公正地说,世间人对寿命无常也有比较深刻的体认。早在公元前后,罗马帝国初期的政治家、戏剧家及斯多葛学派的哲学家塞涅卡就曾说过:“你出生的那一刻,死亡便已经开始。”而乌尼利乌斯,这位公元一世纪前后的拉丁语诗人也说道:“出生时,死亡即刻开始,‘结束’已题写在‘开端’上。”既然如此,那就让我们好好把握住这稍纵即逝的生命吧!
总之,艾博士所理解到的前后世的存在及寿命无常都是非常关键的佛法核心。如果一个学佛的人掌握了这两点,那他今生一定不会懈怠、不会退缩,他一定会沿着既定的轨道、目标,向着美好的解脱前程勇往直前。这种积极的人生态度岂是否定佛法的人所能领略到的豁达而自由、负责而无畏的境界!
今天我坐在一个山清水秀的寂静神山的山谷中,详详细细地记录下田博士的学佛经历。
放眼望四周,我们藏地的这些清净山河虽没有现代化城市的高速公路、摩天大楼之类的跨越时空的设备,但我们在这一片湛蓝的天空下却可以处处得闻三宝的法音。看看蓝天下的金色庙宇,这种和谐的景观带给人们多少在现代化的城市生活中所很难感受到的宁静啊。
在静谧的氛围中写下这段文字,不知在浑浊的大城市里读到它的读者会有什么样的感受?
说到田博士,我还是比较了解的。他的法名叫慧贤,出生于一九六八年。后考入南京大学,并先后于该校获得理学学士、硕士、博士学位,现为某高校信息工程专业副教授。我们曾多次交换过各自对佛法、科学的理解。每次与他交谈过后,我都在想,这么一个非常有头脑的人研究佛法,可能许多没有头脑的人要感到大惑不解了吧。而对许多根本不懂佛法却经常要装模作样地大肆妄加评论的人们,我只想劝他们比照一下田博士的学佛经历,然后约束一下自己那张滔滔不绝的谤法的嘴!
坐在青青草地上,我用智慧的笔在大悲心铺就的白纸上,描画出了田博士的形象。
对我而言,佛教最打动我的一点便是对“缘起性空”这一宇宙真相的揭示。
说到宇宙的本质,古往今来,不知产生过多少试图回答有关世界本源问题的哲学流派。但我通过十几年的摸索后,终于认定:几乎所有人类思想史上诞生过的哲学思潮都是部分的、片面的、甚至是错误的,而唯有佛陀关于世界缘起性空的教言才是正确的。所谓“缘起”是“缘起缘灭”的简称。其中的“缘”是指“因缘”,因是指产生一个事物的直接、主要条件,“缘”是指产生一个事物的间接、次要条件。“起”与“灭”是指事物的产生、存在、演化和灭亡。所谓缘起,是指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事物的产生和存在都是因缘聚合的结果,其演化和灭亡也是因缘运动变化的结果。稍有哲学修养的人不难发现,佛教中的缘起论和哲学中的辩证法非常接近。辩证法认为世界上的万事万物是普遍联系的,并处在不断的运动变化之中,不同事物的运动变化是相互联系相互影响的。至于“性空”则是佛教特有的理论,至今为止,在科学、哲学领域内没有任何相应的理论提出,但科学事实却为之提供了证明。
所谓性空,是指世界上任何一个处于产生、存在、演化或灭亡过程中的事物都是没有自性的,它的本体为空。这个“空”不是我们通常理解的虚空的空,而是指没有自性、没有质碍,具有虚幻性、不实在性。
性空和缘起是对世界上万事万物的本性的两个完全等价的描述,因为事物处在刹那生灭的不停运动变化的过程中,因而成立存在的虚幻性、不实性,即空性;事物的空性揭示了任何一个存在的现象都不是实在的、静止的,因而成立缘起性。这个道理也可称为不二法门、空有不二等等。
为什么绝大多数众生都没有证悟空性,甚至连佛法缘起性空的道理都没有听说过呢?其实原因只有一个,就是释迦牟尼佛悟道后讲的,“众生因妄想执著而不能证得”。仔细反省我们每天的生活,大家都在用六根向外起识造境,但自己全然不觉,反而认为周围的一切事物全都实实在在地存在着,不知道外境唯心假立的道理。我们整天在用眼睛看,却不知道为什么能看;整天吃饭也不知道谁在吃。我们在自己假立的身体这一堆原子上,再假立一个虚幻的“我”,念念为这个“我”在奔忙,却不知道“我”到底为何。生从何来,死又往何去?我们就是这样生活着,对自己的心从来没有观察过。
在我自己对缘起性空的道理没有生起定解之前,我的心也是同样;甚至现在,像我这样一个对缘起性空自认为有了一定定解的人,如果没有把心安住于觉醒的、现量体验这一道理的状态中,那么我的心还会处在“起识造境”的心的迁流状态下。而这种起识造境却又不知不觉的状态就是最典型的迷茫状态,一不小心就会造诸恶业,为轮回制造前因。
回想我自己对佛教缘起性空世界观的理解,也是经历了一个漫长的累积过程。希望有缘的朋友们能透过我的经历得到启发和信心,也下定决心去探索宇宙真理、了悟心的奥秘,并最终通过修行证悟空性,得到无上的内心安乐。
其实在我上大学之前的童年和少年时代,我和众多的同时代人也没多大区别,经历着大家可能都会遇到的酸甜苦辣,每日忙着玩耍、读书、做作业、考试等等。
到上大学时,我开始思考人生、社会、宇宙的问题。我如饥似渴地阅读了许多科学著述,希望这一生能做一个探索宇宙真理的科学工作者。虽然有此目标,但我总觉得现代科学对世界的发现实在少得可怜。仰望夜空的繁星,我们虽然知道这是多少亿年前的星星的天体光线经历了漫长的旅程才到达地球,不过我们却无法洞察它们进一步的奥秘。自以为万物之灵的人类,相比浩瀚的宇宙是多么的渺小和可怜,宇宙的一个小小的波动可能就会使整个人类灭亡。而从微观上捕捉,我们所了解到的宇宙就是一些原子在空间上的分布。除此之外,我们对这个宇宙一无所能。其结果,我们连认识自然都不完全,所谓改造自然也只不过是人为改造一些物质运动的条件,从而产生一些新的运动结果而已。
特别是在读大学期间,有一个深深的忧虑困扰了我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那就是由于接受了唯物论的“生命断灭论”的世界观,一旦想到数十年之后我将会死亡,死亡之后,组成我身体的物质将会分解、发生化学反应,以致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我的任何痕迹,我就非常恐惧。一百岁可能已是我生命的上限,这怎不令我难过?!一百元钱很快就会花掉,一百步路程也很快就会走完,一百天也一下子就会匆匆溜过……一百年相对于宇宙的寿命来说又算得了几何?难道我这个能够思考宇宙规律的“万物之灵”在百年后就归于断灭了吗?有好几次我都和朋友们谈论过这个话题,然而没有任何结果。他们有些劝我,活着就是活着,不要想那么多,想多了就不快乐了,难道你没看见许多大哲学家就跟疯子一样吗?也有些讲,反正死的又不是我一个,不要管这些事了,何况我们还都年轻!然而所有这些话都不能减轻我对死亡的恐惧,一种生命永恒延续的愿望在我心里早已扎下了根,但唯物论的生命断灭说——即人死后没有任何灵性的存在,却给了这种愿望一个致命的打击。有时我甚至希望这世间即就是有鬼神存在也比什么都消失殆尽为好,做了鬼,至少我还可以思考、感受。这种对死的恐惧,导致我常常从梦中惊醒——在梦里,我死了,成了一堆白骨,飘浮在茫茫的宇宙间。
进一步的思考,使我对唯物论产生了更多的怀疑。比如按照唯物主义的观点,人的情感和理智等是从没有任何情感和理智成分的物质中产生出来的。其理由只有一个,就是我们的身体是由物质的基本原素原子构成的,人的理智和情感是从这个物质的身体以及身体之外由物质组成的环境中产生的。我一直觉得,即就是从直觉上来看,我们的认识能力也完全是一种和物质的“无觉知”特性相对立的,断言觉知能力来源于“无觉知”的物质,这一点在逻辑上来说总给我一种牵强之感。此外每一个出生的人都带有某种性格倾向,这种性格倾向是找不到任何解剖依据的。而且人的性格可以通过外在的因素使之改变,断言人的觉知能力来源于人的肉体有很大的问题。
也就是在科技理论当中找不到问题的答案,而对唯物论又产生了诸多怀疑的前提下,在大学后期和读硕士期间,我开始接触了一些佛教书籍,算是粗略地了解了一些佛教知识。但由于没有真正理解其中的内容,因而也没有对佛法深入下去,对其中的道理也是似信非信。只是在读博士期间,由于经历了许多心的痛苦,加上我的一个好友皈依学佛的影响,我才开始认真阅读佛经。我仔细看的第一本佛经是《楞严经》,读第一遍的时候几乎什么也没搞懂。但我不灰心,我又开始进行反复的阅读。也不知是在读到第几遍时,我的心突然有了豁然开朗的感觉,我第一次意识到在《楞严经》中,有对困扰我多年的所有问题的全部答案,有对缘起性空这一佛教基本世界观的究竟描述,有对宇宙人生实相的全面阐释!那一瞬间,我真的是感激涕零。我深深感谢,并将生生世世铭记佛陀为愚痴而可怜的众生慈悲演说《楞严经》的功德。
在《楞严经》中,佛对觉悟缘起性空法则的实验方法有明确的规定。由于缘起性空法则牵涉到观察六尘的主体——六根、形成虚妄六尘的六识,其实验方法和一般的科学实验有本质性的区别。科学实验一般借助于实验仪器,对虚妄六尘进行观察,而不牵涉六根六识,故而永远不可能揭示六尘世界的本质。而佛法缘起性空的实验则必须要求观察主体——心,对境产生六识而有六尘幻相的过程,如此才能有彻底而圆满的觉悟。下面对眼根认识外境的原理略作分析,以帮助大家明了缘起性空的正确性,其它五根的认识过程则可以此类推。
我们的眼睛是最主要的感觉器官,科学统计表明,我们每天所摄取的“色声香味触”的信息中,“色”的信息远远超过其它几个。以观察树叶为例,太阳光照射在树叶上,红橙黄青蓝紫等光被树叶吸收了,仅剩下绿光反射到我们的眼睛,大脑对眼睛获取的信息进行再加工便形成了外界树叶的一个“映像”,大脑根据这个映像形成对外界绿色树叶的认知。这里有两个要素需要注意:其一,眼睛只能感知光,我们是通过光这个媒介认识外界的树叶这个色的。其二,大脑对眼睛获取的信息进行了再加工,这才形成对树叶的颜色、开状、大小、远近等的认知。
那么光的本质到底是什么?到目前为止,人类还没有完全明白光的本性。在现有的观察中,只揭示出光是一种没有任何质碍的存在,而没有质碍的存在正是佛教的性空观点。既然我们从来没有直接感受过我们脑袋中所形成的“树叶”,而是通过光这个中介才认识到树叶的,这个中介使者的性空特征难道不足以证明树叶性空的特性吗?
更进一步观察会发现,当大脑对眼睛获取的光的信息进行再加工时,便形成对外部事物的映像,大脑是通过映像形成对外界树叶存在性的认识的,这个映像在佛经里叫做“眼识”。也就是说,如果不假借于光线的传播、眼识的形成这两个环节,眼睛和大脑就不可能形成对外界树叶的认知,它们将永远不可能直接感知我们认为存在的外面的那片树叶。显然,眼识和外面的树叶不是一回事,就犹如一个人的照片和该人不是一回事一样。这种通过眼识断定外面树叶存在的现象,就像我们看电视上有人的画面,因而产生电视上有人存在的感觉一样。事实上,电视里从来没有我们所感觉到的那个人的存在。同样,当我们断定外境存在树叶时,其实也是通过眼识并将眼识的特性强行地投射到外面,从而坚固地认定外面有树叶存在。这种投射是大脑和眼睛在外面的虚构和假立。而眼识始终在持续地迁流,故而外境也就被持续地假立着!
概而言之,大脑(心)对六根得到的“色声香味触法”的信息进行加工形成“眼耳鼻舌身意”六识。我们对六尘的存在性完全是建立于六识之上,心妄想了六识,然后又将妄想的六识假立为外面的六尘。这就叫起识造境,或者说六根向外“取境”。
《楞严经》就是这样阐述了六尘、六根、六识的本性。
后来当我又看了一些因明著作及《俱舍论》后,对这个问题又有了更进一步的认识。原先是站在一个科学工作者的立论层次上,引用佛法来证明缘起性空的不虚。而在《俱舍论》等著作中,佛法对此问题的揭示更是直截了当。《俱舍论》中说,眼睛所见之色法是映像,所见叫现量,耳鼻舌身诸根亦同此,它们的功能就像镜子一样。只有第六识意识才会对外境起种种分别念,并执著为真。所谓修行也即停止第六识的妄想分别,但又不废前五识的镜子显现功能。这样我们才能一方面了了分明,一方面又一物不执,回归心性的本来状态。
在了达了伟大的“缘起性空”之理后,我对佛法立刻便生起了不可退转的坚定信心!一九九六年,在完成博士论文后,没有丝毫勉强,我就诚心诚意地皈依了三宝,从此开始了认真学佛的人生历程。
一九九七年,我又进入了密宗之门。这一年在我的学佛之路上显得特别关键——我认识了我的三个上师,接受了三个灌顶,常常觉得身心非常空旷,整个人都发生了不可思议的变化。特别是色达喇荣佛学院的秋吉尼玛活佛,因为造金刚萨埵像的因缘来到南京,并住在离我家很近的一个道友家里。他的高尚人格深深地震撼了我,我决心依止他,上师也非常高兴地答应了,并赐我法名“慧贤”。在上师那儿,我又一次更深地领悟到了缘起性空的进一层涵义:缘起是佛性(觉性)显现万象的一面,性空是佛性“空”的一面。实际上这两者是不可分的,这个佛性从空性角度看是不生不灭的,无有任何实质;从缘起的角度看,按缘起法则显现一切万象,而这一切万象都是佛性的一种状态。空有不二的意思就是说,境像正当显现时,该境像的空性与显现不离不合。
秋吉尼玛活佛还给我们讲述了晋美彭措上师宏大的弘法利生事业,我一听内心就生起了极大的信心。恰逢此时法王如意宝来到上海,在我和道友专程前往拜见上师时,我们得到了他老人家不可思议的加持。这一切都引发了我要到学院来进一步参究的信心。
二○○○年六月至七月,我总算排除一切困难赶到了色达喇荣,有幸参加了佛学院的金刚萨埵法会并接受了上师的大幻化网灌顶。这短短的两个月,却在上师不可思议的加持下,对我的一生都产生了难以估量的影响。记得在学院“耍坝子”的过程中,我看到了一个表现佛在因地布施的话剧。在观看该剧的整个过程中,我一直都在流泪,内心深深地感动于义成王子的勇猛布施之举。望着坐在场地对面的法王如意宝,我头一次真正在内心生起为救度一切众生而成佛的强烈决心。记得上师在一次灌顶后,告诉每一个第子,在任何时候都应该以一切众生为大悲对境,念念不忘救度众生出于轮回苦海,使他们获得究竟安乐。上师的话让我对缘起性空的认识又上了一个台阶,这“性空”决不是让你无所事事、堕于顽空、断灭空的消极状态中,而是要奋起菩萨六度万行之志,为利益和救度一切自性众生而随缘任运、精进不懈。
从学院回来后,我有了一种身心被洗涤的感觉,于佛法的见地修行也越发增上,对密宗的殊胜见修行果生起了真实无伪的定解。并发愿今生要以《定解宝灯论》为见,《直指心性注疏》为修,《大圆满前行引导文》为行,即生以大圆满法成就正等正觉。
现在,我已能于觉性体中相似地安住,内心能初步区分起识造境的轮回状态和安住空性的觉性状态,修行也变得非常的简单和直接,内心得到从未有过的喜悦和满足,深感没有白白地得此宝贵人身。《证道歌》中的“假使铁轮顶上旋,定慧圆明终不失”这句话,恰好表达了我对自己未来修行的期望和决心。我深深地明白,无始以来起识造境、妄想执着的习气非一朝一夕就能清除,这需要长期甚至毕生乃至多生的精进而勇猛的修行。相对于达到圆满正觉的路程来说,我还站在起点上。我深切祈愿,我这一生的一切身口意都能为承办众生利益而存在,于众生无有丝毫不利和伤害。并愿我能于一切境遇之中,都不失慈悲和觉悟的正念。
我衷心希望所有的众生都能多多听闻佛法,多多思考佛讲的缘起性空的道理,使自己能对之生起定解和信心,然后努力按照这个道理去寻求觉悟,脱离痛苦的六道轮回。其实这所有的六道也都是我们的心所造作出来的外境,无有自性。我们只要通过禅定和其它的一些方便,使自己的心相续不断趋于觉悟,最终一定能成为圆满觉悟的自性佛!这样的人生才是有意义的人生。否则每天陷于忙忙碌碌的尘世生活,六根遇到适意的六尘就恋着不舍,遇到不适意的六尘就不高兴,一生都处在不停息的六根“起识造境”之中,生不知所由,死不知何去,吃了一辈子饭,却不知道为什么而吃,这样的生活只能说是可悲可叹!
更进一步地说,我们除了寻求自己的觉悟外,还应当发愿救度一切众生出离轮回的生命状态,使他们也达到圆满觉悟的状态,得到彻底究竟的安乐。
愿一切众生都能胜解缘起性空,体悟自己本性是佛,最终达于圆满的佛地!
读者朋友们现在应该对田博士有所了解了吧,我相信他的科学佛教论一定会对有智慧的人们有所启发。我更希望所有的智者都能像他那样精进修持!
如今的社会上有许多整天把佛法挂在嘴边,实际上却在干一些危害众生之勾当的人,他们的所作所为根本谈不上利益众生。所有这些高喊发菩提心的人们,包括有些四处“弘法利生”的法师,请你们参照一下田博士的所为,再扪心自问一下,在这个对社会负责的人越来越少的当下,你们,当然也包括我们,乃至所有的佛教徒们,是否都应该追随先辈大德们的足迹,成为名副其实的佛子呢?
还有那些不信佛也不学佛的人,也应该从田博士的经历中去思考自己应该走的人生道路。当越来越多的东西方高级知识分子开始在佛法当中寻求人生真义之时,当他们越来越坚定地认定佛法只能给人以利益,而不会带给人类任何损害时,你们这些固执而渺小的人,如果还要坚持自己的陋见、不希求佛法,那我也只能说这是对你们自己好不容易才获得的难得人身的最大浪费!生而为人却不知行持佛法,这样的生存和旁生有什么区别呢?我这样说并非恶意污蔑那些不信佛法却又整天乱议论、胡诽谤佛法之人,十八世纪著名的佛学家、历史学家贡唐丹毕卓美就曾说过:人得到人身没有去修法与畜牲无有差别,就像芒果若不食用,与巴豆又有何区分?
因此,佛法的智慧只会让人更快乐,佛教的修行只会让人真正地脱离痛苦。一代藏学大师更敦群培就曾说过,“唯有佛教是智慧的宗教,其它宗教都是信仰的宗教。”
为了让我们自己的人生得到最究竟的利益,我们都应该将自己的双手放在膝盖上,闭上双目去静静思维一下佛教的殊胜智慧!
圆上从美国到学院来的时候,给我带来了药还有红茶,但我最珍视的还是她自己通过反复思维后产生的对轮回的正见。发达的科技有时也能带来令人欣慰的成果,比如她居住的美国和我生活的雪域,通过两部电话就能被连接起来。她回美国后给我打来过几次电话,电话中的声音还是那么温和而沉静,这让我常常回忆起她在学院时的种种神态。记得当这个毕业于北京大学生命科学院,后又在美国纽约大学获得统计学博士学位的女孩子头一次出现在我面前时,多多少少我还是被她的求法精神打动了。因为她可以千里迢迢从大洋彼岸赶来闻思佛法,而我周围的许多人却对近在身边的佛学院视而不见。两相对照,不得不让我生出很多感慨。
后来在一次通话中,她向我详细诉说了她的入佛因缘,特别是对前后世的见解。我相信,她的经历一定会帮助很多人从对佛法的误区中走出来。
我叫圆上,出生于上海。从北大毕业的那年暑期,我和我的大多数同学一样,又赴美国继续深造,我当时选择的是精神科学和心理学。迄今我在美国已生活了四年,学习和生活都很顺利。其间因不愿做动物实验和其它的一些原因,我又把专业从心理科学转到了统计学,并最终获得了纽约大学统计学的博士学位。
我生长于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因我是独生女,故父母和亲友的宠爱便一直源源不断地涌流到我的身上。父母在一家公司从事管理工作,从我记事起,他们就经常长驻国外工作,这种情况很自然地培养了我独立生活和思考的习惯。自我到美国学习后,我一般都能适应独自闯荡的环境,还经常利用寒暑假四处游历。美国几乎已被我逛遍了,我还到过加拿大、新加坡、泰国、日本等地搜奇览胜。
我从小时候起就对人的性格形成史很感兴趣,这也是我选择精神科学和心理学继续深造的原因。譬如我自己,在人前往往显现得很开朗活泼,也有很多好朋友,但背后我常常会感到非常孤独。很多时候我都认为生命是极端地没有意义,如果它真的是无前无后、断然只此一生的话,那么随时放弃它也都无所谓了,哪怕地球这一刻毁灭也没有关系。其实我从未经历过任何挫折,几乎都是心想事成,故而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这些念头的。
这样的问题困扰了我很久,而更令人气馁的是,当我纵览科技理论时,无论从生理上还是心理上,都没有找到一个合理的科学解释,甚至连任何系统的假说都没有人有能力提出。所有现在已有的发现,都只是一些一鳞半爪的知识碎片。我真是越学越绝望,从大学到博士的求学历程让我终于明白,人类距离解决这个问题的时日还太遥远。
可有一本书却改变了我的看法,也许这个距离并不遥远,只不过我们自身的一切秘密都在我们自己身上,等着我们去发现而已。我在美国读了Dr.Weiss,BrianR的著作“Manylives,manymasters”,作者是从耶鲁大学毕业的精神病学家,一直从事精神病的治疗和理论研究,曾担任过迈阿密大学心理系的主任。在他对一位病人进行催眠治疗的过程中,病人竟然回忆起了许多前世的经历。作者以科学的态度、专业的知识对此进行了分析和研究,最后得出一个令他震惊不已的结论:人类真的是轮回不息的,前后世是绝对客观存在的。
当我真正接受了轮回这个事实后,我唯有转向佛法去探寻究竟。在这之前,我对佛法并没有什么认识,像大多数年青人一样,我认为它是一种教条、迂腐的东西,最多不过是教人向善而已。劝人为善当然没有错,可也用不着故弄玄虚,什么下地狱、做畜牲之类的,这些看不见、摸不着的“臆说”,怎能令人信服呢?还有许多同学也跟我一样,提到佛教就会提到祥林嫂捐门槛,把它当成一个天大的笑话在谈论。而我现在却觉得我们当初的看法、做法真是太幼稚了,因为几乎所有讲这些话的人,包括我在内,都是没有认真看过任何一本佛学经典的。我们都自以为学了科学就可以把什么都唾弃了,现在我却是越学越知道科学的局限性了。
还有一个一直困扰我的疑惑:如果生命真的只有一次,那这个世界也太不公平了。凭什么有些人一生顺利,有的人却生来坎坷?凭什么生在非洲的孩子就要经受饥荒,而美国的孩子就吃得那么胖?整个大自然和宇宙,呈现给我们的都是和谐与平衡,为什么单单人类的命运却是如此地不平衡与失序?
这些疑惑我相信许多人都会有,只是在我们现有的生活与教育体系中,大家几乎都无法找到答案,许多人也就因此而放弃了探究问题真相的努力,因为这种思索实在是很累人。大多数人都会这样想:管它呢,及时行乐还来不及呢,想这些问题又有什么用呢?难道工作、家庭中大大小小的问题还不够烦吗?
对我而言,佛法就像是人类生命的百科全书,它不仅给予了我这些问题的答案,也让我找到了生命的意义——既然生命是循环不息的,那么我们每个人的每一个小小的进步都将是有意义的,因为我们当前的行为将直接影响到自己将来会变成什么样的人。我真想劝所有的人都能好好地生活,既尊重自己也尊重别人、尊重大自然,成为真正对自己负责的人。
佛法带给我的最大利益,便是让我这个曾经想以科学搞清生命本质的人认清了生命的本来面目,这种结果是不可能通过佛法以外的途径让我得到的。所有暂时显现上的生命的不公、不平衡,还有所谓的灰飞烟灭都是生命的面具而已。在这些生命的假面背后,隐藏着生命最本质的真实:它是完全由个人的业力操纵的一种轮回不已的生存状态,因果律是它唯一的运行法则。如果不按照佛法的空有不二的修行指南去斩断这轮回链条的话,那生命的所有存在方式都只不过是像从浪尖跌到浪底一般,如此反复而已。
所以我才想庄重地发下一个誓言,但愿我能以今生不懈的努力,最终能超越这有形的生命体,去与生命的本来清净状态融合为一。
我非常庆幸自己能拜访色达喇荣佛学院,那是我所到过的物质上最贫困的地方,却是精神上最丰盛的土地。
圆上对因果轮回的阐述与我对此问题的看法很有相通之处。我一直认为只有通过智慧才能了知前后世的存在,而知道了这一点对一个人的思想行为都将产生不可估量的影响。印度伟大的佛学家清辩论师曾以忆念的连续不间断证明了前后世的存在,现代的催眠术其实只是这种理论的一个小小应用而已。藏传佛教的伟大修行者乔美仁波切有一段时间在寂静地禅修时,眼前经常会出现一只白狗。后来通过禅观,他意识到这是自己的业报呈现:他很久以前作僧人时曾骂过别人为狗,后来这个果报现前,致使他五百世都在做狗。最后一世时他做了一只白狗,时值释迦牟尼佛出世。当时在一个旷野中有一群商人在吃饭,这只狗饥饿难耐便上去偷吃。商人们发现后便逮住了它,并最终把它活埋在地里。刚好阿难尊者目睹了这一切,便以慈悲心超度了它,让它来世变成一个对佛教有造诣、有贡献的人。这是佛教史上非常著名的一个忆念自己前世的实例。另外白玉派的不变金刚大士能回忆起自己的前二百世,我们的根本上师法王如意宝也能清晰地回忆起自己多生以前的往事。还有许多修行有成的佛教徒,都能通过佛教独特的法门亲身见到自己的前世。
总之,如果我们依靠自己的智慧,仔细研究前后世的甚深道理,并借助于因明,特别是《量理宝藏论》,我们一定能推证前后世的存在。如果能加上闻思之后的禅观实修或别的证修方法,那我们就更可亲证前后世的存在了。
希望人们在了知了这一点后,于自己日后的日常生活、工作、修行中,都能时时注意千万别昧因果!
春暖花开的季节总能让人的心情愉快起来,特别是在色达这样一个冬天几乎要占去长达七、八个月光景的地方。当大地复苏、万物开始吐绿的时候,遥望远山近水那一片充盈绿意的大地,我就感到心灵的天窗似乎已经打开,春天的气息源源不断地扑面而来。
就在这样的一个春光明媚的早晨,当阳光刚刚铺满大地的时候,从美国赶来学院参学、钻研佛法的林明博士来到了我的同步翻译室。林明博士从中国的北大一路“征战”到美国的密西根大学,从学士学位到博士学位可谓过关斩将、所向披靡。不过从她脸上,你一点儿也看不到一般高学历知识分子的那种常有的骄矜气。她人非常朴素、善良,对除真理以外的庞杂世事一点儿也不关心。听到她说她对佛学院的闻思修气氛非常满意,我便饶有兴趣地询问起她获取超世间学问的大悲智慧的过程。一边听着林博士对世间知识与佛法教义的分析,我一边就在心里感叹不已。一个女孩可以为了希求正法而不远万里到这里来求学,这种精神不说感人至深,至少也是难能可贵的。
说起我的世间经历,平心而论应该讲是光明一片:我在北京大学生命科学院学习生物及生物物理学,获学士学位后又前往美国继续深造,并获纽约大学生理学硕士学位,后来又在UniversityofMichigan获生物统计学博士学位。可能很多人会羡慕我的高学位,不过说老实话,我个人却从未以此为荣过。因为十几年的东西求学史让我深刻地明白了一个道理,你就是把学问做到“后后博士后”,如果不能了解生命的真相、宇宙的来去、人生存于社会的意义,那你即就是一个超级教授、超级权威,在我眼中也与路边那些静默的石头、小草无异。人之为人,决不仅仅在于披上人衣、人皮而已。否则所谓的“万物之灵”又“灵”在何处呢?如果你连自己是谁都不清楚。
那么我又是谁呢?从名字上来看,我叫林明,但林明就是我吗?“林明”只不过是一些笔划的结构合成而已,它怎么可能指认一个有血有肉的生命个体呢?这个问题曾困扰了我很久,直到接触佛法、特别是禅宗以后,我才算大概粗通了“不立文字”又“不废文字”的“借假修真”之理。
也许由于父母都是科技工作者的缘故吧,我从小就对科学有着浓厚的兴趣。上小学五年级的时候,有次我去观看天文展览,在惊叹于神秘浩瀚的美丽宇宙的同时,许多日后挥之不去的问题也悄然浮现于我当时尚显幼稚的大脑里。印象最深的便是看到宇宙的无边无际后,我头一次感到了平日里总认为大得无法想象的地球,以及一直自矜为能创造历史、改天换地的人类,竟都是如此的渺小与无力。想当初从北京到上海坐了近二十个小时的火车,我就感叹“我们的祖国真是地大物博、幅员辽阔”,一对比宇宙的时空动辄以“光年”计,我马上就想到:“天哪,我们才能活八、九十岁!这太可怕了!这怎么可能呢?”
小小的我不禁对人生的意义产生了一个极大的疑问,于是赶紧向在我眼中历来高大、睿智、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父亲提出这个疑问。和蔼的父亲以过来人的口吻谆谆教导道:“我以前也曾经想过这个问题,不过后来我不想了。”
“为什么?”我有些疑惑不解,难道这么重大的问题竟可以忽略不计吗?
“因为人不能总想这些没有答案的问题!否则我们该怎么活下去呢?”
回到家,对父亲的解答非常不满意的我,又站在了穿衣镜前。我长久地注视着镜中自己的影像:这个人就是我吗?我是谁呢?我打哪儿来?妈妈未生我之前,我在哪里?是不是在空中飘荡?我为什么会是我父母的孩子?别人的父母为什么做不得我的父母?……
正是对生命的这种穷追不舍的刨根问底,才让我日后选择了北大的生物系。但上了生物系,疑问非但没有解决反而又有所增多,真是“剪不断,理还乱”,这时有点理解郑板桥的“难得糊涂”了。但我就是没法糊涂,我总在想,数以百万计的精子中,只有一颗能和卵子结合形成受精卵,这种碰撞过程看起来是十分偶然的。那么,如果是这数以百万计的精子中的另一颗和卵子结合了,妈妈生下来的baby恐怕就不会是我了。如果不是我,那会是哪一个林明呢?
随着年岁的增长,我所学到的越来越多的科学以及人文方面的知识并没有抚平我心中的疑惑,有时我也不得不学着爸爸的样子把它们渐渐淡忘,否则我可怎么活呀?我不能终日总沉浸在这些令人困惑的问题堆中吧!
大二的时候,在一个偶然的机会里,我看到了蔡志忠先生所画的漫画《六祖坛经》及一本介绍禅理的小书:《月》。第一次把它们看完时,我还不十分理解书中的内容,但我的眼睛却为之豁然一亮:以世间的思维方式无论如何也找不到答案的问题,可能在佛陀的思维方式观照下会冰消瓦解吧。为什么以前我从未想到、听到、看到这种智慧的存在呢?是我的思路有问题?还是我所接受的教育有缺陷?尽管后来我从蔡志忠和《月》的作者林清玄居士那里,进一步把目光又转向了宁玛巴的大圆满,但我还是要感谢他们——他们的“指”并未让我见月,但至少让我明白了天上有轮明月,我应该自己争取去看到并沐浴在她的清辉下。就好比我的疑惑并不能直接让我得到答案,但至少它能提醒我应该找到答案一样。
记得当初一翻阅这两本书,我就马上感到了一种阅读的快乐,并深深地爱上了它们。一遍不懂,我就两遍、三遍地看。渐渐地,我惊喜地发现,我可以逐步领会书中一些公案的深意了。并且让人意想不到的是,我居然接受了一些故事的教育意义,开始试着改变以往的某些性格弱点。原本懦弱的我,在懂得了“心佛众生三无差别”后,竟也开始学会“当下承担”,以大无畏的勇气和自信去勇敢面对人世的困难与挫折。既然我本是佛,只是妄想、颠倒、执着使我不能证得,因而不能现起大机大用,那我就应该努力放下一切包袱,去以无分别的量等太虚的心去包容一切、空诸烦恼,怎么可以又再杞人忧天似的重新去“实诸所无”,把困难又牢牢执着起来放在心上、自我束缚呢?原本来去自在、无挂无碍,我又何必要给心戴上一副起识分别的虚妄眼镜,再去给外物贴上好坏的标签呢?“非风动、幡动,乃仁者心动!”这句话给了我极大的启发,让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在考虑如何才能不“心动”,又不如木灰土石一般死寂的方法。
这两本小书慢慢地成了我的解忧良药。每当我感到痛苦、迷茫之时,它们总能给我以安慰。我还把六祖那句“人有南北之别,难道佛性也有南北之别吗?”贴在床头,每每于夜深人静之时都要细细品味一下这句话中包涵的智慧与哲理。我多么渴望自己有一天也能亲身感受到证悟的快乐呀!哪怕只要一瞬间让我打开本来、见到本性,我也感到此生就算没白来过。
接触佛法越久,我对所谓的现代科技的种种理念、手段、方法的怀疑也日渐增多起来。特别是作为一名生物学和药理学工作者,在看到动物在科学实验中经受的种种折磨与痛苦,我不禁对自己从事的研究越来越反感。我不止一次地反问自己及同事:“谁给了人类这种权利去用无数动物的生命和痛苦换取我们自身的健康?这样的健康是在堆积无数的白骨之上建立起来的,我们整天高喊的自由、平等、博爱,为什么一旦涉及到人类自身的利益,马上就演变成对别的生命体系的禁锢、专制、残忍了呢?拯救生命为什么以残害生命为代价?你们整天养着宠物猫、宠物狗,又整天大剂量地毒杀小白鼠,却又建立什么宠物协会,下班后又去吃活生生的动物肉,这算不算假仁义、假道德呢?虚伪不虚伪?可笑不可笑?谁能做到同体大悲、无缘大慈呢?”每当这个时候,我的那帮外国同行们便全都目瞪口呆,他们看我的目光仿若天外来客一般。我不管这些,在内心深处,我早已把六祖的话改头换面了一番后深植在心间:“物种有别,体性同一;迁流不息,甚可悲悯。自不检点,后悔无期;佛性如如,快快证取。”
就这样,我艰难地在一个越来越物化、越来越异化的社会里坚持着我的探索,坚持着学佛,坚持着对所有困惑我的人生终极问题的思考。没有老师,同道也很少,就靠自己的摸索、读书、品味。我的这种学佛充其量只能算是学看佛书吧!但我依然很满足,并感受到越来越多的快乐。终于在二○○一年的六月份,带着许多的不解,怀着对佛法的敬仰,我在各方面的因缘促动下,奔赴了中国四川色达喇荣佛学院。
刚一踏上佛学院的土地,那纯净的天空和几位可爱的小觉姆就深深地打动了我。短短的几天时间,我参观了天葬台、转了坛城、听了上师们的传法、拜见了许多学有所成、修有所证的大成就者。特别是在听了一位堪布讲的《入中论》后,我总算第一次从因明的角度、从意识的迁流不断上了知了前后世存在的确切论证,这可谓是此行的最大收获,它从另一个侧面加深了我对轮涅诸法实相的了解。禅宗对“空有不二”的阐释,在密宗对六道轮回的解释帮助下,得到了最完美的表述。从此,我对空性的理解又踏上了一个更高的台阶。
令我十分惊异的是,我在学院拜见的这些高僧大德都让我感觉是如此地平易与随和,他们的智慧、自在、慈爱深深地吸引了我。这种吸引不是来自口若悬河的说教,也不是人们经常挂在嘴边称颂他们的神通奇迹,而是他们在日常举止上所表现出来的谦逊、机智、从容,与处处发自内心的对别人的尊重与关爱,特别是他们对外境一切显现的随缘、自在、无碍和放得下的旷达胸怀。在与几位堪布的交谈中,我发现他们对世间科学知识有着广博的了解。相比之下,那些没看过一本佛经却常常批判佛教为迷信、消极的所谓科学家们真是应该觉得脸红,而堪布们倒是没对他们说过一句诽谤的话!
在学院,我看到了很多也想到了很多。今后不论我走到哪里,我都会在灵魂深处常常回忆起我所接触过的这些活佛、堪布们的笑声、幽默、慈悲、博学……我不只一次地在心里对自己也对学院说:“我还会再来的!这次的告别只是为了再见!”
人生的意义到底是什么?我是谁?我从哪儿来?……这些问题还是盘据在我的心头。不过与儿时不同的是,今天在来到佛学院后,我似乎已看见了佛祖那指月之手。我相信有一天,我终将会顺着那手望见那轮美丽而皎洁的圆月……
正与林博士谈得很开心时,忽然来了一个道友,通知我今天去开会。带着遗憾的心情,我不得不终止了与林博士对佛法的交流。但她对生命的热爱和尊重却久久地印在了我的脑海里。我想,真正有智慧的人都会关爱生命吧。英国著名历史学家汤因比在他八十五岁高龄时说过:“我每天早晨六点起床,继续研究生命的永恒性、精神与肉体的关系问题。我做出了许多结论,其中之一是,生命是永恒存在的。”因而我很为林明感到庆幸,在她二十八岁时,她就已经把目光转向了佛教的生命科学论。听她讲,她今后的主要任务便是想将藏传佛教与东方传统人伦情怀中的爱与慈悲的力量结合起来,并将之弘扬到西方。这是一件了不起的行为,而且我个人感觉这个宏大工程的缘起也非常好。记得日本的日莲圣者在《御书》中曾写道:“日出东方照西方,佛法亦如斯。”欧洲共同体之父、已故的库登霍夫·卡列卢吉博士也表达过相同的意思:“伟大的思想就是起源于印度,历经中国的……和平的、尊重生命的佛教思想。”
因而我们有理由相信,林明不仅自己会因指见月,而且也会带动更多的西方朋友共同望见这洞彻生命的月轮佛光。
释圆地,出家前曾在成都电子科技大学教授法律课程,并兼任四川省司法厅直属的律师事务所律师。
我认识她已有多年了,总感觉这个人思维敏捷、很有智慧,同时出离心也非常强烈,而且生活中还不忘广积福德资粮。她曾广泛地作过各种上供下施,在这方面从不吝惜钱财。一次,在我于成都中央花园小住时,曾问起过她从著名律师到出家的经历。记得当时门前的花园中,百花争艳、蝴蝶飞舞。悠闲自在地坐在藤椅中,我一边品着一杯淡茶,一边记录下她的人生。
我在科大任教时,课程并不多,教书生涯可谓平平淡淡。但十余年的律师生活,却使我极大地丰富了人生阅历,特别是在目睹了无数我所负责辩护的案件中,那些当事人的酸甜苦辣后。在许多人眼中,我的事业似乎是那样的出色与辉煌:曾被特邀参加深圳——成都航线的首航仪式,并在专机上与政府要员们谈笑风生;由我一人承担、并圆满完成的中国民航内部某机库建设的法律事务,涉及人民币近亿元;我亦曾单刀赴会,一人解决了一桩十分棘手的涉及五千多万元资产的产权归属事务;数次出席重大经济项目的涉外谈判,每次经手的多为百万元以上的经济纠纷案,且屡获胜诉;还担任了二、三十家公司、企业的法律顾问,为那些大老板们出谋划策;也曾以成功的法庭辩论挽救了几名死囚犯的生命,令近十名在押犯人无罪释放……总之,接触佛法之前的我,几乎天天都处在当事人和同行们的赞誉声中,生活里到处都充满鲜花和掌声。
那时的我十分得意、自以为是,瞧不起许多人,经常对各种身份的人指手画脚、不可一世。人们都称我是头脑中装有几个轴承的奇才律师,什么“先进”、“优秀”等等桂冠,几乎年年都降临到我的头上。
然而,在校园和法庭之外的生活却显得十分无聊。一从忙碌的工作中清闲下来,我就感觉像泄了气的皮球,茫然不知所措,升腾云雾当中的那种心高气盛劲顿时烟消云散。故而我只能以花钱消费来打发时光:购衣购物、美容美发、大吃大喝……所费钱财动辄几百、几千元,还自以为这才是会享受、懂生活。不过即就是这样的海吃海花也往往填不满我空虚的心灵。而且从事律师工作久了以后,原先的那点自命不凡的成就感也渐渐露出了它的浮沫本质。表面上看,我可以自由地运作各种法律事务。但我心里却越来越清晰地认清了一个事实,即许多的胜诉并无任何实际意义,完全是虚妄的。因为一些当事人只赢回了一纸判决书,而法院认定胜诉的财产,却因执行判决中的实际困难,比如缺乏约束力等原因而根本得不到偿还。但胜诉者支付的律师代理费等费用却少则几万、多则十几万,且一分都不能欠少。每当我看到那些本该高兴的当事人哭丧着脸哀求我时,我总有一种既自责又无奈的感情。独自静下心来时,我就会产生一种难言的痛苦与懊丧的情绪,觉得自己跟骗子也没有什么两样,只不过行骗的手段是借助高尚的法律而已。有时越想越觉得恐怖,觉得自己的奢华生活竟全是建立在剥夺这些善良而可怜的人们的财富之上。
为使心中多些安宁与满意,少些懊悔与内疚,我常常陷入沉思并四处寻求心安之道,以求得让自己那颗尚未泯灭天良的心稍稍得到点宽慰。一九九三年的一天,我偶遇了一位出家的大学生,他告诉我他来自雪域圣地喇荣。看到他身上洋溢着的那份令人羡慕的宁静与平和,我就对这所地处藏地的佛学院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因为此时我离心安理得这种状态似乎已很遥远了。我不知道到底佛学院给了这位出家人什么样的力量,才使得他如此怡然自乐。我开始期盼起来,期盼着也能在那找到属于自己的永久和谐。
最终,借着他的指引,我来到了喇荣。但在到达这里的第二天,我就收到了一份电报:母亡,速归!这意想不到的噩耗使我手足无措、声泪俱下。当时堪布仁波切刚好在我身旁,当他看到电报后连忙对我说:“不要紧,生死本来就无常。我带你去见法王上师,请他老人家帮忙超度一下就好了。”这是我头一次听说世上还有这么一种往生法,我急忙跟随堪布去了法王那里。见到法王我才知道这地球上原来还有这么一种人:如此的慈悲、伟大,又如此的安详、自在且平易。见到他,我就相信我母亲一定会往生极乐世界的。经由这件事情,我开始从内心里感激、敬佩起这些不讲任何条件、主动伸手帮助我们摆脱痛苦的高尚而又“神奇”的人们。虽与法王他老人家素不相识,但他却默默地为我排解了亡母之苦,我真不知如何才能报答这样的大恩大德。再比照自己因为帮别人打赢了官司,就收取高额诉讼费的行径,我的惭愧心头一次让我有了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的强烈负疚感。接下来的几天里,我连续收到了多封家里催我速返的电报,家人不断责怪我为何迟迟不归。堪布上师知道后又对我说:“还是回去好一些,遇事要多随顺他人,要学会不伤众生心的智慧与方便。”当时的我对这一番话并未完全理解。结果在返家途中,刚走到康定县,我就在大街上碰到了来叫我回去的家人。当街他就开始指责我并破口大骂,最后甚至要动手。奇怪的是,这时我忽然忆起了临行时上师的话语,瞬间我就变得出乎意料地冷静下来。除了表示道歉外,我什么辩解的言辞也没有。要在以往,以做律师的串习,我是丝毫也不会容忍别人对我的任何一点无礼撒野的。事情过后,我才慢慢体会到上师的恩德与智慧,否则,一场争斗和对双方均无益的损害一定会不可避免地发生。
处理完家中事宜,对佛学院、对法王与堪布的说不出的怀念与感激又让我再次返回了高原。结果刚到没几天,家人就又追到学院来发难。我实在是无计可施,只好又去找堪布。堪布只是说要见见我的家人,结果没想到堪布在见他们时,一方面用权巧方便平息了他们的怒火,一方面又随顺他们的心理,送了许多昂贵的物品给他们。当看到家人捧着这些东西时那十分志得意满的样子,我不禁感慨万千:我们的堪布虽未明说要帮我,但却用行动给予了我最具实义的安慰。他以智慧和方便令怒者欢喜、责难平息,这使身处夹缝中的我感动得几乎泪下。于是我决定留下来,在这里学习佛法、学习上师们的智慧,也学习他们的人格。
接下来的日子里,在上师们的教诲下,我开始从一个完完全全的佛学门外汉一步步走进佛法的殿堂。对我这个初机者来说,感触最深的一点便是法王如意宝的教言:良好的人格是严持戒律、修持一切显密佛法的基础。
记得有一次,我在法王的房间里打扫卫生,不经意中就把几个小钉子和两个橡皮筋扫进了垃圾里。结果想不到的是,法王静静地走过去,从垃圾里把它们拣出来又放进怀里。尽管他没讲一句话,我的脸却一下子红及耳根,感觉真是惭愧极了,强烈的震撼让我开始重新审视自己的修行。上师的福德应该说无人能比:二十年来,他几乎每天都要拿出几百元钱请僧众念经;凡遇开法会,常将数万元钱分与四众弟子,甚至拿出上百万元给僧众们供斋……然而如此不起眼的几个小物件,上师也要尽其所用,决不肯随意浪费一丝一毫。“惜财惜福缘为惜德”,这句话在上师身上得到了最好的体现,然而我却不懂此理。现在看到了法王的行持,不由得我就想起了当年毫无节制、毫无意义地空耗生命和钱财的举止。损失了那么多的福报,实在是惭愧且让人痛心疾首啊!
不惟如此,由于经常有机会亲近法王,故而多年来,我目睹了大约有成千上万的人来到过上师身边拜见他老人家。每次我都能亲眼看到,无论是什么身份的人,有什么事情,也不管拜见时间有多长,法王始终以自在安详的微笑、毫无造作的举动、恰如其分的话语,令每一个人最终都心满意足、欢喜离去。这的确就像珍贵难得的如意宝,能给予世间所有烦恼众生以最需要的馈赠。
人们常说律师往往善于言辞,其实也不尽然。我做过十几年的律师,曾无数次地在大庭广众前作法庭辩论,慷慨陈词时确是针锋相对、当仁不让。但每次庭审下来,辩论双方大多面红耳赤、愤愤不平。对方愤怒,我亦气恼。站在佛法的角度再去回顾那一段经历,我越发觉得,其实我们都是以“我执”带来的嗔心与对自己面子的计较去与对方一争长短,更何况在这种互不相让的争斗背后,还有利益的驱动。这样的争论哪里谈得上发心清净啊!所以,我们的语言往往为别人带来伤害,虽无利刃寒光,却同样令闻者心伤。原本每一个人都想获得快乐,谁也不愿受到伤害、感受痛苦。因此,伤人害己的语言根本不能被称为善言,而说者也并非是能说会道。世间人的言谈交往多被名与利支配,因而存在着相互利用的利害关系,所言所行,无不是为一己之利的实现,但结果往往是自他都难得到真正的利益。
所以我才为自己感到由衷的庆幸与欣喜:在这雪域佛教圣地,我终于找到了使生活具有真实意义的途径。而且经过多年的思考、分析、抉择之后,我最终决定要出家来修行佛法了。多年来的如彩虹一般的律师生活,并未使自己和他人获得任何具有实际意义的利益,相反的,却留给我和很多人太多的懊悔和遗憾。而法王如意宝及上师堪布们却广具慈悲智慧,并把全身心都用在救助他人上。他们睿智而满含爱意的言行,赋予了人们真正的安慰和帮助,而这一切又全都来源于伟大的释迦牟尼佛的教导。如果我真的崇拜佛陀的教义,真的感激上师们的帮助的话,那为何不把这一生都用来追随这些祖师、大德、先行者、领航人们的光辉足迹呢?也许有人会认为,这些智者圣人们的境界岂是我们凡夫俗子所能达到的,结个善缘就可以了,何必又是要出家又是要必断生死呢?但我以近十年的身体力行的学佛经历,亲身体会到佛法就在自己的心里,同时也在自己的身边、在自己的生活中。口头上讲几句佛法并不难,难的是遇人遇事时能以佛法摄持自己的身口意。学佛的目的就在于闻知佛法的道理,并反复思维后抉择修行,从而改变自己的心相续,使积久的不良习气渐得断除,使佛法智慧融入自心。若能了知此理,用心闻思、专志实践、精进不怠,终有一天,我们会具足像法王那样的智慧与功德。如果借口只结个善缘就万事休矣,那这样的人肯定并非真求解脱之人。尽管通达证悟心性的路有万万千千,但我想对我这样已在世海名利中沉浮了几十年的人来说,要是还贪恋万丈红尘,舍不下身心性命,恐怕这十余年的学佛就算是白学了。横下一条心,就把自己的后半生放在出家僧众的队伍中去磨练吧!
“不积跬步,无以致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从生活中的一点一滴做起,是每个希求真理的人都能学会和办到的。况且在这种天天向上般的进步中,我们一定能使自他都感受到真正的快乐。
在生活中沉思,在沉思中觉悟,我依此才懂得了什么是真正的生活与人生。欣慰之余,我又总会想起那些和以前的我一样整日烦恼不堪的人们,真希望他们也能无忧地生活、尽情地体味美好的人生。但我心里很清楚,在世间实在是寻求不到这种安乐啊!为此,我禁不住要说:千万不要让矛盾纠纷、烦恼痛苦、懈怠放逸、贪爱物欲、我执之见等等陋习埋葬掉自己本应具有的幸福和快乐。在生活中我们应多一份沉思、多一份摆脱痛苦的勇气。真希望人们都能抽空来佛门看看,也许你可以得到一份意外的帮助和安慰,也许还能找到一方你一直在苦苦寻求的乐土。
当圆地一口气讲到这里时,我发现她真诚的双眸里竟闪动着晶莹的泪花,我想我和读者朋友们都能读出那里面的含义。想劝她喝几口茶以稍稍平息一下她的心绪时,才发觉我们杯中的茶早已凉了。
圆地还是举起了茶杯,不知此时她品尝到的是甘甜还是清凉……
我以前就听说过沈阳是个重工业发达的大城市,来自水草肥美的牧区的我,便常常想去这个以林立的烟囱代替了套马杆、以钢筋水泥代替了帐篷的城堡中去看上一看。后来辽宁省及沈阳市的气功协会联合举办“藏密气功研讨会”,我也被邀前往参加并作了发言。我记得当时的发言主旨大概是将气功作为方便接引的桥梁,目的还是为了让更多的气功爱好者以此为契机而趋入佛门正道吧。会议开了七天,我便也持续呼吸了七天沈阳那独有的“工业气息”。这期间多亏了圆守的父亲跑前跑后地张罗,才让我减轻了一个人初到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时,所难免会产生的陌生感、不适应感。他给了我很多切实的帮助。
在与圆守父亲来往的短短几天中,我发现他非常疼爱、执著他的这个出家当和尚的儿子,言谈之中,常常会有不解的困惑从他的表情中流露出来。我发现我们关注圆守的方式是如此明显的不同。
算来圆守来学院已经整整七年了。对于他,我一直比较重视,因而也比较了解。关于他所经历的风风雨雨,还是让他自己给朋友们介绍介绍吧:
我是一个很平凡的人。当年在上大学时,人们和我自己都未曾如此认为,但当我后来置身于博大精深的佛法中时,我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渺小与无知。
我是一个在东北土生土长的城市青年,沈阳是我的故乡,我在那里生活了二十多年。在我的记忆中,这座城市真的无愧于工业重镇的称号,整日里弥漫着的都是粉尘和刺鼻的空气,一到冬天,这种恶劣的环境就更直接地扑面而来。在朝七晚五的这两个时间段里,密密麻麻的上下班人流如同有规律的潮汐,又像黑蚂蚁一般被一座座工厂、厂房、车间吞没、吸纳。每当回想起这样的场景,我的心中就生起些许无奈的感伤还带有一丝恐惧,当然也还有一种庆幸。现代化的大工业城市中,充斥的都是这样的一些生物,他们完全是为了生存而生存,工作是表示他们存在的唯一方式。而这其中,原本也应包括我在内的。
我的幼年、童年和青少年时代全都是在集体生活中度过的,是一个标准的双职工家庭的孩子。父母都是医生,这也许是我令某些同龄伙伴羡慕的原因。从幼儿园到小学再到大学,我几乎没怎么让父母操过心。如果我是我个人生活剧的编导的话,那么除非意外,我也许就会和我的同学们一样,平庸地完成作为知识分子的一生:上完大学后或者考取更高的学位,或者直接分配工作。即就是考取硕士、博士,最后还得回到生活中去找一份工作。接下来就是娶妻生子、建立家庭,再接着就是衰老,最后就是死亡了,这是万古不变的铁定规则。然而造化捉弄人,也成全人。我的生活在大学三年级时突然变换了镜头,我出家并成了一名僧侣。如果说在原先的生活剧当中,我只是一名被动的客串角色的话,那么现在我所扮演的角色则是主动的、认真的、自愿的。
细想起来也真是缘分。上小学时,父母有次带我到辽宁著名的风景区千山郊游,那时的我唯一记住的就是山里的寺庙、庙里的和尚。回来后心中就有了个淡淡的想当和尚的念头,于是平日里便也穿上肥大的衣裤,经常装模作样地打个坐。不久,小小的我在班级里便有了个“法海”的外号,因那时全国都在放映《白蛇传》这部电影,而我心中也乐得别人这样叫我。
上中学后,自己可以到处乱跑了,这时又打听到沈阳市内有个道士的庙叫“太清宫”,便经常往那儿跑。不为别的,只是喜欢那里古色古香的气氛及清烟袅袅。那时我还根本不知道佛与道的区别,就是迷恋那份庄严的宁静。
第一年高考我落榜了,第二年便又接着补习。这一年的高考结束后,为了消遣,我搞了个省图书馆的阅览证。第一本借阅的书便是台湾版的《观音菩萨》,我反反复复读了有半个多月,心中牢牢记住了一件事:念观音圣号绝对错不了。说来也许你不会相信,但我却永远不能忘怀那一天:
发榜的日子到了,天半阴半晴还下着细雨。早上九点多我打着伞向学校走去。不知为什么,从踏出房门的那一刻起,我就产生了一个强烈的愿望,每走一步就念一句观世音菩萨。就这样,我一直这么旁若无人地边走边念直到走到老师面前。一抬头,就听见老师对我说:“你考上了,沈阳工业学院自动控制系。”当时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全班六十多名同学中只有两个考上本科的,而其中一个就是我。
从此以后我就牢牢记住了观世音菩萨。现在想来,这么实用主义,真的是有点可笑了。
考上大学,这多少有些光宗耀祖的味儿了。父母的脸上也放光,邻居的眼神也都带着点儿羡慕。但这点欢乐的泡沫很快就被入学后的无聊生活打碎了。
因我年龄较大,同宿舍的小弟们便都叫我“李老大”,这颇有些黑社会的意味。但我这个“老大”很快便与“老小”们一起跌入了空虚生活的罗网。九十年代初的大学生活按理说应该已经很丰富了,各种协会、组织、联谊会充满了学院,从跳舞到书法、美术、照相、旅游、影评、公关、志愿者、外语、同乡会等等数不胜数,甚至连熨个衣服都有熨衣协会。但大学生们的真实内心独白又是什么样子呢?只要你到大学校园里走一遭,实际情况便可一目了然:自习室里稀稀拉拉地坐着几个学生,自习室外的路灯下、草坪上却挤满了一对对难分难舍的身影;寝室里看不着几本书,但见满地都是烟头、扑克牌;从一扇扇宿舍窗户里经常往外砸下啤酒瓶,还伴随着一阵阵声嘶力竭的狼嚎鬼哭……记得当时的各种报刊杂志上,关于大学生精神世界的空虚问题竟成了一个热门的探讨话题。同学之间虽没有明目张胆地因利欲熏心而致的勾心斗角,然而你从他们处理小小磨擦时所采用的方法上,就不难窥测到以后他们在社会上的形象了。
于是我便开始产生了一个清晰的念头:我不属于这里。
因缘使我在这个时候又想起了观世音菩萨,想起了寺庙。
刚好有个高中时的同学约我去沈阳慈恩寺逛逛,不期然,我与这里竟结下了不解之缘。
第一次进庙的时候,有位年青的师父接待了我们。记不清与他的谈话内容了,倒是他送给我们的那些书让我至今还记忆犹新。带回家刚开始阅读的时候,我是把它们当作神仙传来看的,当把这些书全部看完后,我终于能够分清佛菩萨与神仙了,这时的我平生第一次对佛教有了一个粗略的印象。从此我便找到了一个新的去处。我愿意到那里,不只在周末,只有在那里才能找回心中的那份宁静。与青年僧侣们在一起时,感觉中又多了一些祥和。与他们熟了,有时他们就让我一个人呆在大殿里。跪在观世音菩萨像前,当时的心里真是清净极了。那时我就发愿,一定要把清净的佛法介绍给每一个人。其实那阵子我自己还根本不知佛法的奥义所在,但我心里已很明白,佛法从今往后将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
渐渐地,我和同学们玩不到一块了,但我尽量不让他们发现我的内心倾向。九三年大二结束后的暑假,我一个人上了五台山。说也奇怪,在那半个月里,先后有六人劝我出家为僧。当时我还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只是想离佛法更近一些而已。有一天正好是农历十五,我往中台山腰爬去,那里有一个小庙是安放能海上师灵塔的。正走在山梁上,刚刚还晴朗的天空突然下起了暴雨,一着急我就走错了路,深深陷在了淤泥中。突然一个闪电劈在离我很近的山坡上,我吓傻了,只是呆呆地僵在泥地中。不知何时,嘴里又念起了观世音菩萨,念着念着,我也不知怎么就爬到了山顶,一抬眼就看见一座大白塔矗立在我面前的山沟里。我一口气冲下山,扑到能海上师的灵塔前,久久地跪在泥水中……
回到沈阳,我开始思考出家这个问题了。别的都好办,但如何离开与我相伴了二十多年的父母呢?有一天晚上,我试探着向父亲诉说了我对另外一种生活道路的选择,没想到他竟如此激动。他向来不过问我在做些什么,可这一次,他发现他的儿子可能有些不对劲了。他尽量地解说人生本应如此,世世代代都是这么一种生活模式,为什么我一定要改变呢?他倾尽全力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必须要像众人一般地生活下去,更无法消除我对这种生活模式的厌恶。我们看来真的是难以沟通,他不想听我讲佛法,也根本不想知道那是什么。他习惯了像普通人一样平平安安地过日子的方式,也希望他的后代能够如此。那次交谈后,他吸了一整夜的烟。
现在想起来,那时的我根本不了解他的感情,就像以他的人生经验根本无法理解我一样。我体会不到父亲对儿女所寄予的希望与依赖,也不知道那满地的烟头意味着什么。当时我一下子就打破了一个老人终生的梦想!置身佛法中七年过后,我当然庆幸自己当初能从那以世俗眼光看来很伟大的亲情中跨出来,但父亲憔悴而忧伤的目光却成为我心中永远的痛。我只有默默前行,以自己的方式把佛法的阳光无声地洒在父母身上。
不久,来自远方的几位僧侣朋友的来信,更坚定了我的决心。于是九四年一月一日那天,在新的一年刚刚翻开第一页的时候,我就离开了家人,来到了冰天雪地的藏地,开始了我的僧侣生涯。
真正成为佛教徒是在这以后的日子里。我很笨拙的学习方式和以前的生活习气使我未能很快地融入佛法中。在学院这七年,我走了很长时间的弯路后,才开始看清了佛教的轮廓及路径,然后我才开始靠近并迈入这神圣的殿堂。假如现在有人问我,你心中的佛教是什么样子呢?你为之抛家舍业值不值呢?我该怎么回答他呢?我想我心中的佛法就是真理,就是无比深广的智慧,就是博大圆满的爱的宝藏!当佛陀向一切众生无私地伸出他那双接引我们到幸福彼岸的手时,我分明看到了佛陀慈悲双目中那深藏的泪光。每每此时,我都会在心底默默发愿,愿我生生世世都成为佛陀足迹的追随者、佛陀教法的守卫者、佛陀精神的光显者。
我愿像佛陀一样,把佛法播种在每一个众生的心地上!
我本人一直认为圆守的故事很精彩也非常有意义。其实在广大无边的世界,在社会人生不断的演进过程中,许多佛教徒都书写过、演绎过同样精彩、感人的篇章。很可惜,以前我没有从文字上做过系统整理,以致许多故事就这么悄无声息地从人们的视野中湮没了。
现在我开始把这些故事陆陆续续地挖掘出来,我想让有头脑、有智慧的人们,都能从中去了解一个个佛教徒的经历以及心声。其实对我本人而言,一九九○年我曾去印度朝拜了与释迦牟尼佛有关的许多圣地,特别是在释迦牟尼佛降生的地方,还留有阿育王时代的石碑,石碑上用梵文明确地刻写着释迦牟尼佛降生在这个地方。而且古印度释迦族中的圣者释迦牟尼佛,还为后世那些上根利智者留下了很多经典。对于那些对佛陀持怀疑态度的人们,释迦牟尼佛当时则亲自显示神变,并在石头上踩下了自己的足印,留给他们以作凭证。所以说,我们也应该尽量给这些学佛者留下关于他们的记载,不论文字还是影像,以使后来者们都能凭借可靠的资料,去一览这些于五浊恶世还能坚持修持正法的行者们的风采。
我记录下这些学佛者人生经历的另外一个原因,就是因为许多佛教徒在社会上、家庭中不被人理解,甚至受到谴责乃至诽谤。故我期望着当社会大众能以平和、理智的心态读完他们的学佛履历后,多多少少会对他们的选择能有所认同。
这世上恐怕只有最愚顽不化的痴人,才会抱残守缺,一意孤行地在谤佛的道路上一条道走到黑吧?
佛法深广无边,对每一个众生的各种烦恼、痛苦都有对治的殊胜甘露妙法。一般凡夫之人不深信佛法的很重要的一个原因,便在于他们常常自我感觉到他们没有得到佛菩萨的任何加持与感应。实际上,这是他自己缺乏观察与恒心所造成的:如果他认真观察的话,身边许多学佛念佛之人通过佛法而受益的事比比皆是;如果他自己有恒心的话,持之以恒、如理如法地修持下去,别说感应了,解脱之事都能决定成办。很多知识分子的学佛经历都已说明了这一点,比如毕业于甘肃庆阳师专的常灵平,以她二十多年的学佛历程,不但使自己受益无穷,同时还把佛法的阳光也善巧方便地洒向了别的众生。希望那些整天对佛法抱有怀疑、观望心理的人,都能从常灵平的感应录中受到些许启发,从而坚定地走向佛法的解脱世界。
佛法是告诉我们宇宙人生真相的大科学,这“宇宙”是指我们的生活环境,“人生”就是我们自己。也就是说,佛法让我们认识自己的本性及生活的环境,叫我们掌握自己的前途命运,在现实生活中快乐美满、趋吉避凶、离苦得乐。那佛法的大意又是什么呢?它指导我们的总原则又是什么呢?唐代的大文豪白居易也曾就此问题问过一个老和尚,老和尚淡淡地答曰:诸恶莫作,众善奉行。白居易有些嫌老和尚轻慢了他,便道:三岁小儿皆识此语。哪料老和尚紧逼着他说:八十老翁行得吗?
的确,只要你“诸恶莫作,众善奉行。”那你一定可以离苦得乐,因为人有善念天必佑之。而在我们所处的末法时代,我个人以为最大的善行便是学佛、念佛了。只要你时刻把佛号咒语提在心间,那些恶念、恶行又何从生起呢?用佛号、咒语赶走恶念、净化恶念,那你就一定可以得到诸佛菩萨的护念。在我身边发生的这两件小事就充分说明了这一点。
二○○○年四月,正当我为工作忙得不亦乐乎时,突然接到老家打来的一个电话,告诉我母亲病危,医院诊断为“尿毒症引发血小板减少”,尽管正在接受输血、打点滴,但红血球还是持续下降。母亲已是七十四岁的老人,大夫告诉家人说,“回家准备后事吧。”
我不敢麻痹大意,就于当夜坐班车赶回了故乡。故乡的春天暖融融的,故乡的大地一片嫩绿,但我却无意欣赏眼前的美景。风急火燎地回到了家,母亲已从医院转回到了家里。她躺在床上又是发烧又是尿血,生命确已到了弥留之际。在这医药不治的危难时刻,我们几个兄弟姊妹共同决定为母亲念阿弥陀佛以求佛菩萨慈悲护持,因为人力在这种场合下看来是派不上任何用场了。我的弟弟还发愿说,“宁肯让我减寿三年,也希望母亲能早日康复。”
我们虽发愿念佛,但能否仰仗佛力战胜业力,大家心中都无太大把握。虽然我已学佛二十多年,但毕竟修持功夫太差。不过一想到佛是“实语者、如语者”,我们的心中就稍稍安定了一些。因为既然佛陀教导我们要信心坚定、要深切愿行,那我想只要我们一心坚定,奇迹就一定会出现。于是我们几个开始分班努力地念起佛来。一天、两天、三天过去了,母亲仍在发烧,但她已主动要求喝水了,不过还是不能进食,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第七天。一个正常人七天不进食都会承受不了,更何况是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太太。我们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但大家还是专心致志地继续念佛。结果到第八天时,母亲的病便奇迹般地开始有所好转,她的体温下降了,并能喝一点面糊。最后到第十天时,她居然能自己坐起来吃几口饭。我们欣喜若狂,急忙把这个情况告诉了医生。他们也很吃惊,主治大夫亲自到我家为母亲把脉治疗,过后连连摇头,感到大惑不解。就这样,我们几个在母亲好转的迹象鼓舞下继续念佛,而母亲也开始一面吃药调理,一面专心念佛。最终,两个月后母亲就能下地行走了。
如果不是念佛的感应,我母亲的寿命何能得以延长?现在母亲她自己每天坚持念佛一万多声,拜一百多拜,而且生活已能完全自理,这更增强了我们全家念佛的信心。可能有人会说这纯属巧合,岂可一概而论,难道佛号有胜过医学的如许之威力吗?我当然不会否定医学的作用,但我更希望这些人们也别轻易否定佛学的影响。更别像有些夜郎自大之徒那样,喝了几瓶墨水,读了几本世俗之书,就认为自己有了反对佛法、批驳佛教的资格了。一套《四库全书》,假若一个人活一百岁,那他读一百年也读不完。更何况浩如烟海、博大精深的佛法!真可谓“井蛙不可语于海者,……曲士不可语于道者,……”也。只有从有限的时空局限中跳出来,才能看到宇宙广阔无边的天地。
对佛法的认识同样是这个道理。
另一位念佛感应的事例则来自我的一位老乡。这位崔大姐现已退休,平常我一直劝她信佛、念佛,但她却总是说,“我们做个好人,不干坏事就行了,我才不信佛呢!”不过今年春节期间,她和她女儿渭丽却来到我家,说是要给佛菩萨还愿。我感到很诧异,她们于是向我细说了其中原由。
原来去年十一月时,崔大姐的女儿临产前突然跌倒、不省人事。抬到医院后又因条件所限无法医治,医院让赶快把病人送往市医院治疗。后经住院诊断为子宫瘤,只有通过手术才能保全产妇与婴儿的性命安全。但那时正处于昏迷中的病人乱抓乱打,医生根本无法给她输液,故而也不敢轻易开刀。在这危急时刻,崔大姐才想起了我平时劝她念佛的话,于是便拼命地念起阿弥陀佛来。同时还对佛许愿道:“佛菩萨啊,保佑我姑娘平安生产吧!我给您烧高香、买供品啊!”就这么一直持续不断地念诵佛号,结果真给她平安地念出了一个女婴来,而且母女全都安然无恙。这不,今天她们就是来还这个愿的。崔大姐一面说着,一面忙着摆上她们带来的水果,母女俩还一同向佛磕头谢恩。
我现在还暂时无法给她们讲解所谓自性佛的含义,也无法告诉她们,佛菩萨哪里稀罕我们这些所谓的“高香”与“供品”,毕竟她们才刚刚向佛门迈进一只脚。我便随顺她们说,既然危急关头你能记起念阿弥陀佛,那就说明你善根很深厚,从今往后更要信佛念佛,要不就太忘恩负义了。
结果一直到现在,崔大姐她们娘俩也没忘佛恩,还能坚持终日念佛。
我身边通过念佛得到感应的人还有很多,我并不想也不敢杜撰一些自我幻想出来的虚假事例来证明佛法的伟大,佛法本身也根本不需要我如此为它“添砖加瓦”,因它本身就具备跨越一切障碍的不可思议的力量。不说念佛的感应问题,不说佛法在危难关头给人带来再生希望的问题,单就学佛以后我个人的身心体验而言,我都能由衷地感到佛法对人心的巨大净化作用。在未学佛之前,我根本发现不了自身的缺点、毛病,而且牢骚满腹,处处看别人的不是,整天埋怨周围环境,埋怨命运对我的不公。学佛后,这些自私自利的狭隘想法和做法都得到了一定的扭转。所以我一直在想,既然佛视众生犹如一子,那他就会把自己最好的东西留给我们。而什么才是佛陀最珍贵的遗产呢?那就是智慧!是佛陀证悟宇宙人生真相的智慧。如果一个人有了这种智慧,则一人之生活就会安乐、平和;一家人有了佛法的智慧,则一家庭团结友爱、和睦幸福。推而广之,一个团体、一个国家的人民学佛向善、求道向真,则这个团体、这个国家的人民就会熄灭贪嗔之火,共趋和乐大同世界;如果全世界的人都来行持佛法,这世间肯定变成人间净土。
我们每一个学佛的人都祈愿国泰民安、世人康乐。要想达到这个理想的境界,只有人人都来学佛念佛。
对这些实实在在的念佛感应事例,可能有些人还会抱有怀疑态度。其实只要你稍微动点脑子,稍微做点观察,我相信这些所谓的怀疑便都可冰消瓦解。你可以暂时不接受这样的事例,但最好不要轻易否认眼见的这些实法。特别是对牵涉到一些甚深智慧的见解,更不要随便诽谤,因为这是愚者的一种彻头彻尾的肤浅表现。就像不会开车的人千万别贻笑大方似地怀疑车子会跑,或者怀疑会开车之人的“可信性”。还不如自己实地训练一下,通过勤学,你一定能驾着方向盘纵横四海,别览一番大好风光。
对学佛的态度也应如此,试着去了解一下它的义理,如果觉得正确,那就试着信愿行一把。只是千万别抱着投机的态度,也别总是打着如意算盘:念多少声佛,得多少金元宝。如果要对自己的生死负责的话,那就横下一条心来,大死一回,然后你再告诉别人,看你是否得到了大生!
佛法包罗万象。八万四千法门,门门都具备不可思议的功德,门门都有对机的众生与调教方便。正像《宝积经》所云:明咒、妙药、秘方、缘起力是不可思议的,诸佛菩萨方便、等持、神变的行境更是不可思议。众多方便门中,念佛、持咒的法门可谓快捷而稳当,只要行者信心坚定、一门深入,那佛号与咒语的威力便一定会在修行人身上得到显现与发挥。
比如沈达飞居士全家,他们全都是笃信念佛法门的知识分子。特别是当沈居士以无任何怀疑、杂念的力量专一持诵阿弥陀佛圣号时,她所感得的果报真的是让人无法想象。其实只要你也不疑惑地如此行持下去,那最终你也一定会体验到佛陀教言的真实不虚,你也一定会认同于不会让任何真心求道人失望的佛法威力。
让我们一起来看看在不同的人生路口,沈达飞全家是如何以阿弥陀佛的慈悲接引、济度而闯过难关的场面吧。
我自小身体瘦弱,加之长大后又闯北走南,工作繁忙、家务琐碎,以致惹下许多疾病。又因在普通中学教书,严格的职业规定不允许我经常放下学生去看病,故而只能咬着牙坚持。
一九九三年,我因身体状况而提前退休回到家里后,这才有机会开始思考今后的方向问题:是去各大医院全面检查身体、系统治疗疾病,还是去干点别的什么?因那时我的年龄尽管不过五十来岁,但已是疾病缠身:当时右肩骨撕裂一条大缝;左脚膑骨粉碎性骨折,需换软骨垫;小手指腱鞘撕裂,需钉钢针固定;右眼玻璃体损伤,而致视物重复;还有严重的疝气、胆囊炎、胃下垂等。
犹豫不到两个月,我这一生中最大的转折就出现了——净空法师在美国、新加坡等地讲授《佛说大乘无量寿庄严清净平等觉经》(以下简称《无量寿经》)的一百五十盘录音带和六十盒录像带被请到我们这个地区。听了一位老师的介绍后,我欣喜万分。因为我知道,我的祖母和我的母亲因为念佛,最后都是毫无痛苦而且非常清醒地离开了人世。但我不知道有什么规矩、应该怎么念?我还知道我的父亲念《心经》给人治病,但并不知《心经》是什么内容。现在他们都去世了,在世时也没有时间给我什么引导。
这下我开始有机会反复聆听佛陀的教诲了。通过认真观摩、思考,我渐渐懂得了万事万法中唯有佛法才能彻底拯救自己、拯救世界的道理。怎么拯救?一句“阿弥陀佛”,二六时中不间断,一直念、老实念,就这么简单!身病和心病都能冶好!
有了这样的认识与信心后,我停止了去医院动手术的打算,立即行动起来开始静心念佛。从一九九三年八月开始,我早晚念《无量寿经》,平时无论是干活、走路、睡觉、坐车、乘飞机,都不间断地念诵佛号。列车员、空姐们看到我念经,都微笑着说我念佛给了他们一种说不尽的安全感。平时一有空,我还读《了凡四训》,尽量将“诸恶莫作,众善奉行”的佛学思想贯穿在我自己的生活中。哪怕是去关心一次孤寡老人,或者是去打扫一次厕所、捡拾一片掉在楼道上的碎纸、烟头,我都把它们当作修行的内容。在做这些事的同时,我还尽量学着把自己的身体忘掉。这样,每天有事干、每天很充实,身上各处都不觉得痛了,行动也自如起来。过去由于身体不好,事务繁多,我的脾气变得很暴躁,经常打骂孩子、同丈夫吵架。尽管自己多次想改过来,但无论怎么改也改不掉。自打念佛后,我才意识到这是多劫以来贪恚的恶习,虽说不易改,但如果不斩草除根,后患必定无穷。明白道理以后,我便常常在佛前忏悔,求佛菩萨加持我改掉恶习。后来每当我碰到无明火上冲时,就开始大声念阿弥陀佛名号。这样心里的憋闷喊出来了,气也消了,心也就平静下来了。从中我体会到,遇事只要不着急,那事情也就会平和地得到解决。就连我的孩子也对他爸说:“我妈进步可大了,好像换了一个人!”是啊,按照佛法所教导的“一切放下,一心念佛”,的的确确是可以改变自己个性的。
这样修行了不久之后,我又开始把在生活中吃素也当作我修行的内容。想到一切生灵都具佛性,一切众生都曾做过自己的父母兄弟,我就顿生慈悲之心。况且无论动物大小,都是由“父母”生下,想到这些,鸡鸭鱼肉放在餐桌上,我也不去吃了。别人劝我说,不吃这些东西会营养不良的,而且嘴里馋得慌,何必给自己找别扭。但我只要偶尔进点腥就感到恶心、肚子痛。吃素七、八年以来,自我感觉身体轻松多了,每次回老家(在浙江乡村),都要爬四、五里山路,上下山还背着不少东西,竟也不觉得累。
现在我每天五点钟左右就起床做早课念佛,晚上做晚课念经,一天也不缺。有时晚上到第二天早晨连念十二个小时的佛经,稍稍休息片刻后,便又马上开始做家务,也从未发现有什么营养不良的问题。这就印证了一位法师说的“牛马每天只吃那几样草,还不都身高膘壮,照样耕地拉货。”的事实。
我过去的高血压现在也基本正常,胆囊也不痛了。更奇怪的是体验报告单上说我曾得过乙肝,现在“大三阳”全部成阴性。有些人得了肝炎吃几百上千元的中、西名贵药品,住院治疗好几年都好不了。可我在自己都没觉察时,竟然一粒药不吃就好了。
我的亲身体验让我真真切切感觉到,心净身就净,百病不生啊!
我的女儿大学毕业后回上海工作,刚开始由于不适应环境,故而经常心慌气短、血压很低、精神萎靡,动不动就得去医院打吊针。她总是害怕自己得了什么病,我就鼓励她说,“你没病,念念阿弥陀佛,心静下来就好了。”以后每当她的一些常见症状再度出现时,我就让她躺着听《念佛静心曲》这盘录音带。慢慢的她听着听着就睡着了,等一觉醒来,症状居然全部消失,精神也明显好转。现在她已消除了疑虑,信心十足地边工作边念佛,消瘦的身体也变胖了。
再说我的儿子吧,他在同济大学读书时就选修了佛学课。他说自从高中历史课本里读到释迦牟尼佛的事迹后,就非常敬佩他老人家。《西游记》中孙悟空本事最大,但比起本师佛来,只是沧海一滴而已,真乃佛法无边啊!所以,尽管他功课很忙,但每天点香敬佛却是少不了的。毕业后他又花大钱买了个电视接收器,为的是让我能收看到台湾佛学院的佛学电视台节目。
我还要感谢我的丈夫周海泉,他也非常支持我学佛、念佛。他经常陪我一同听讲经录音带、看佛教录像,还发心抄写别人整理的《无量寿经》资料。无论寒冬酷暑,只要一下班就抄,简直是废寝忘食,以致抄得手指起了很厚的老茧也不在乎。这些资料整理出来后,整整有十大本,相当于一部《红楼梦》的字数啊。我丈夫九八年九月份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天气里外出办事,后因脑溢血突发,晕倒在地,只能被别人送了回来。当时他满眼眶都是紫血瘢,头痛难忍。到医院就诊后,经CT检查,不仅外出血,而且颅内也大量出血,必须立即动手术。但手术需三万元住院押金,我一时难以筹集。在这紧要关头,我想到《无量寿经》上说:“若有急难恐怖,但自归命观世音菩萨,无不得解脱者。”我便马上开始急念观世音菩萨,求菩萨保佑丈夫平安无事。也让他自己默念阿弥陀佛。他虽头痛难忍,但脑子始终是清醒的,于是也开始忍痛念佛。一天、两天过去了,他眼眶周围的紫血退去了许多,但第二次CT检查发现脑内仍在出血!我一面筹措手术资金,一面日夜不停地念阿弥陀佛、观世音菩萨圣号。到了第五天,我心里突然来了一个灵感——出院回家!因为住在这病员多、嘈杂吵闹的观察室里,好人也得给住成病人了。
来了灵感后,我立即同医生商量。一级一级谈过来,医生、领导们都认为这是天大的笑话,绝不可能!但在我们全家人的再三要求下,院方在让我立下“后果一切自负”的字据后,终于同意让我带回丈夫。
家里空气清新,环境安静。我们继续念佛并加上中药调理,结果人竟然又鲜活起来。后来我跟人开玩笑:还是没钱好,要是当时手头有三万元钱交上去,情况就不会是这样了。丈夫于一个月后恢复正常,并且在从发病至今的三年时间里,他再没去过一次医院。今年六月,当我们回到原单位办事时,老同事们看到他健康的体魄,都说真是个奇迹啊!
还有我的大姐,她过去并不念佛,还认为念佛是农村老太太的事,也从不相信念佛会有如此大的利益。她大女儿是聋哑学校的教师,女婿是职校校长。她女儿得了肾萎缩症,小便不通畅、全身浮肿,多次住院做血透,痛苦难忍。我去看望她时,让她静心念佛,并送她佛学磁带,还给她经书看。她到杭州人民医院治疗时,有位熟识的医生不打针、不开药,只给她讲了几个钟头的静心修行的好处。后来,我的这个外甥女在身体有了一些好转后,又回去上班工作。结果由于不注意保养,又因家务繁重,累了半年多,她的病又复发了,今年元月再度住进杭州人民医院,并定于三月十二日做肾移植手术。当时有十三个病人同时上手术台,打好麻药针后,他们背部都要垫上一个麻醉包,以备手术过程中使用。手术前我们都嘱咐她念阿弥陀佛,她也照着做了。手术过程中,她感到很坦然,没有一点恐惧感。为防止麻醉过量破坏神经系统,她不让医生垫麻醉包,躺在手术台上就开始不停地念阿弥陀佛。这样只有一针麻醉药,而剖腹、取肾、接肾、缝合的整个过程搞不好要花很长时间。但她坚持一句接一句地念阿弥陀佛,她相信佛菩萨一定会保佑她度过难关。在动手术时,她脑子很清醒,心里只有阿弥陀佛。就这样,直到手术完成,她口里的佛号一直也没断过。十三个病号,十二个都用了大剂量的麻醉药,其中一个在手术台上再也没有醒过来。只有她毫无痛苦地回到了病房。医生都称之为奇迹。通过这件事,我大姐也开始信佛了,她在事实面前不得不有所感悟。异体肾在我外甥女的身上很快就适应了。两个月后检查,她的身体一切正常,可顺利出院回家。回家后休养不到半年她就又去上班了。有时我们通电话,从她宏亮的声音里明显能感到她良好的精神状态。她说现在食欲也很好,能吃能睡。不过最关键的是,任何时候,她都念念不忘“南无阿弥陀佛”!
佛法真是无边,佛理确实奥妙,只有通过生活我们才能慢慢感悟到。
我自己以及全家老少专一净心学佛、念佛的经历,已让我们深刻感受到佛法的真实不虚、阿弥陀佛济世悲愿的不可思议。不过,“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个中奥妙还是等诸位也能够一门深入之后再去说长道短吧。既然我们一直都在用别的种种方式,绞尽脑汁与我们的身心烦恼作斗争,那么为何不可以把佛法也当成一种方法论、一种工具,纳入自己的人生计划与人生指南当中呢?也许一个立足点的转换就可以换来面目一新的效果。
试着去学佛念佛吧。你失去的只会是我执与偏见、痛苦与愚昧,你获得的将是整个身心世界的全面改观与提升!
沈达飞居士专修净土,对像她这种信愿具足的人来说,一门深入是修法能否成功的关键。如果换了别人,比如碰到一个分别念特别多、疑心很大、基础不牢靠的修行人,那再要求一门深入、深切愿行恐怕就勉为其难了。这种人最好还是广泛闻思佛法,积极寻找善知识指点迷津,以求断疑去惑为好,最后再通过实地修行以达证悟本性之目的。有人以一句阿弥陀佛解决了一切,另有些人则需广闻多学,其中因缘当视个人具体情况而定。这一点一定要引起全体学佛者的重视,这也正是本师释迦牟尼佛为各种不同根器的众生宣讲无量法门的原因,也是各大祖师大德巧借各种宗派随机应化的原因。千万不可出自“善良”的愿望,妄图以某种自认为最殊胜、最方便的法门去代替、去贬抑任何一个佛陀宣说的正法法门,因为法本无高下,只是众生心有别而已。能治一切疑难杂症的“万金油”,过去不曾有,现在、将来也不会有。
凡夫众生根据各自的分别念与疑惑心去选择即生成就的某个法门,是一件很自然的事。决不可一概而论、强行一统天下。这种宽容、科学、心平气和的态度才会对众生的今生、来世有最究竟的利益。
学佛之人无论通过显宗还是密宗,只要如理如法、清净行持下去,则都能摆脱轮回烦恼,获得生死解脱。比如对在汉地唐末宋初时曾达到巅峰状态的禅宗,我本人就十分欣赏。尽管没有时间按禅门风范行持,但我一直非常赞叹禅宗的甚深见解。我个人以为禅宗的最高境界与大圆满无有任何本质差别,特别是无垢光尊者的《大圆满禅定休息》,在内涵上基本吻合禅宗宝典《六祖坛经》。
因而对于真正学禅的知识分子,我一般都赞叹有加。今天又有机缘与钟书荣对话,内心更是法喜充满。钟先生虽已年过四十,但清雅的面容配上一个一米八的身材,使他看起来既显风雅又不乏庄重。谈到他的学佛经历,特别是他在心地法门游弋的感怀,他的情绪明显高涨起来。
也许从小我就与佛门有缘吧。小时候,生在安徽无为县的我直到三岁都不会讲话。心地善良、虔诚学佛的母亲便抱着我到山上的庙里去拜佛许愿。结果回来后不久,我就真的会说话了。
十八岁时我应征入伍,被选为特种兵。退伍后考入安徽师范大学,毕业后分配在省司法系统工作,后又调入合肥市工商局。与社会上一般人的思想境界一样,那时的我也希望能升官发财。凭着岳父大人是军区司令的靠山,我还幻想着在政界有所发展。不过,天生崇尚自由的性格使我根本过不惯拘谨而刻板的机关生活,结果没过多久,我就辞去了公职,到南方随着众多的捕鱼捞虾者也开始了妄图在商海中去当回弄潮儿的经历。拼搏了一番,生活的物质条件虽然如芝麻开花般节节高涨,但总感觉怎么也生不起一种满足感、归宿感,好像总是空荡荡的。这期间,我们可爱的女儿一天天在长大,我和妻子的关系也同时在一天天恶化。也许一个县城里来的娃子和一个高干子弟的结合本身就是一种不和谐吧,我们越来越难以共同生活下去。九四年,我们终于协议离婚了。
这第一次的婚姻破裂并未给我带来过多的痛苦,生性乐观的我依然对未来充满了渴望。但我也渐渐意识到一些问题,比如我在保持高昂斗志的同时,却总有一种心虚感,我不知道我所编织的关于未来的梦,到底会不会让我得到最终的满足与幸福。
也就是在这样的状态下,九五年我首次接触了佛教。到此为止,三岁时的那次拜佛前因才如一条隐隐的红线又浮出浮尘表面开始牵着我的心。读到的第一本佛学书籍是南怀瑾老师的著作,他对佛释道深入浅出的诠释让我耳目一新。借着他的指引,佛法的深邃智慧头一次打动了我的心。在合肥明教寺,我请回了流通处几乎所有的佛学著作,从此就开始如饥似渴地潜心阅读起来。渐渐地,佛陀的教言开始引发我内心的共鸣。我觉得生命中的某些深层内涵正在被佛法一点一滴地开发出来,不知不觉中,佛法就走入了我的内心。
接下来的日子,生活好像又有了新的目标,生命重又焕发了活力。以前的那些外在驱动力现在正被逐渐地转向内省,我愈加感受到了之所以对一些外在目标心感空虚,就是因为外在的所有驱驰全都被引向一个无底洞,它深不可测,但却永远无法给生命以归宿与照亮。只有佛法才可以让我有一种畅游天地间、生命无所碍的感觉。我开始渴望佛法能在我身上放光、显出奇效;我企盼自己的佛性能开显出来,像古代的诸多禅宗大德那样展现出绚丽的人性之光。于是我很自然地在合肥明教寺受了皈依,并从皈依师那儿学会了坐禅。禅宗的观心法要对我帮助太大了,我对打坐参禅生起了浓厚的兴趣。静坐的结果是使自己的身心发生了一些变化,并产生了初步的轻安。为了更进一步体会佛法的究竟妙处,在有了初步禅修的基础上,我开始了四处参学的历程:西进西藏,拜见十一世班禅大师的场面令我终生难忘;到佛教四大名山参访善知识的历程令我见识大长;四下江西寻访禅宗正脉的的求道勇气激励着我永不退缩……多年来的寻访问道使我结识了很多当代高僧,足迹也遍及大江南北。一方面收获确实不小,一方面又渐渐发现了自己学佛的盲目性。大师们的慈悲接引使我领受了不少佛法甘露,但由于我总是这么蜻蜓点水似的一晃即过,不能安住于一地一寺,故而那么多片言只语的教授,在我似乎怎么也不能将之连成成片功夫。而且这么晃荡过来晃荡过去的结果,竟是心智未得到如愿的开发,相反倒产生了许多疑虑。特别是对“三世因果”、“六道轮回”产生了虚妄的“空”见。与之相反,有一段时间,我又对原本应该真正空掉的神通与神异之事却发生了浓厚的兴趣。结果神通没求到,烦恼又空不下去,日久天长,痛苦便开始蔓延起来了。
在意识到自己的困境后,我开始冷静地思索自己学佛所走过的路程。我认定学佛是应该可以给自己的心灵带来安慰与自由的,自己刚开始时不也尝到了学佛对心灵解放的作用吗?为什么现在却会走上弯路呢?是我对佛教的期望太高,还是自己没把握好方向?到底生命能不能像从猿到人那样,在佛法的帮助下发生一种质的升华呢?
有时候真的是犹豫不决起来。但每每想到退回世俗生活中去时,在云居山真如寺打禅七的美妙觉受又总是隐隐地在提醒我,应该把这条路坚持走下去,虎头蛇尾岂不是太可惜了吗?
那就再次上路吧!给自己多一点探索的时间,好给生命一个最完美的交待。
这次的目的地是河北赵县赵州古佛的祖庭——柏林禅寺。二○○○年八月,我在这里接受了一位王居士的开示。王老师说,很多人抱着世俗的观点学佛,怕上当、怕受骗,事实上学佛有什么当可上的呢?既不交钱也不交税,只要你坚持不懈地利用业余时间如理如法地修下去,长的不说,我们以三年为期,你看看你自己有没有收获。在世间学个木匠活少说也得三年,更何况寻觅了生脱死的无上甚深法门呢?王老师劝我从禅宗的心地法门入手,因我在这方面已有一定的初基,直下深入进去,看看心地到底是何种风光。他还开导我说,“如果你对三世因果或其它的教义尚有疑虑,可暂时将这些问题搁置一边,心无旁骛地专心修持下去,等真正有所了悟了,便会知道佛法的真实不虚。那时你一定会体会出‘天下老僧不曾瞒汝’这句话的含义。”王老师的开示对我特别应机,解开了我意识深处的症结所在。我想许多像我一样的知识分子,在学佛过程中都有几个难以逾越的心理障碍,诸如对三世因果的确认,对一门深入的持久体验,对言行合一、心行一如的坚持,对空有不二的非断非常、非边非偏的离一切戏论的究竟体认。多年来的学佛使我认识到,若以一种虚浮的心态去理解判断这些问题是毫无意义的,终究难以转出分别念的死胡同。王老师的开示对我的启发就在于,我意识到只有按佛法的修证要求去实际修行之后,特别是当静下心来时,用自心的智慧去观察、体悟自己那颗念念迁灭不定的心,我们才会对人生万象的至理有个正确的认识,这种认识绝不会是当你随波逐流、心随境转时所能达到的认识高度与层次。
认识到了这一点,我开始放下思想包袱、轻装上阵了。我集中起全部的心念,连续两年在云居山真如寺参禅打坐。结果这一次的全身心投入让我别开了人生生面。
云居山的天很蓝,水很清,雾也时常漫山遍野,隔断了你向尘世远眺的视线。云居山的禅风更是称雄于世。在这里打禅七的生活给我留下了刻骨铭心的记忆,喜禅的我在祖师大德们的慈悲护念下,心情平和而喜悦地向禅门堂奥一天天挺进。在禅堂里,各个禅和子抖擞起精神,放下万缘杂念、提起生死大事,依《六祖坛经》、《指月录》、《古尊宿语录》等法汇劈开生死、拼却性命也要力争打开本来面目;提起一则话头或公案,朝夕于斯、念念于斯,力求能早日明心见性、彻证无生法忍。每个修道人的风范、神采在禅堂里全都一览无余地展示出来。
依循种种妙法,我在心地法门上翻腾搏击、尽情纵横。渐渐地,心中的壁垒破裂了,顽固的分别执着也渐趋无力、消融。当坐禅达到物我两忘的境地时,我忽然感觉好像进入了心灵的最深层次,在一种相似的定境中,一切言语都显多余,一切心念都显示出它们戏论的本质。在那明清之境中,我总算初尝放下身心后所感受到的甚为安详的解脱心境。自此,一种对世界人生的全新体验在心中生起:我与万类同一体,无挂无碍虚空游。
有时于夜静时分,望着云居山上空那轮照彻千江水的明月,我就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古代一位修行人的话:“但愿空诸所有,切勿实其所无。消除主客对立,空去一切妄想情识,最后连空也不留,空得一丝不挂、片瓦不存,千万不要害怕落空亡,因为真正空绝对不妨显妙有。不经大死不得大活!”现在的我才算对此话稍微得了个入处。
如今的我已经彻底辞去世俗人间的所有工作、杂务,来到一所佛学院专一教授文化课,同时加紧修持。在身心世界有了明显改观的情况下,我对未来的修行更是充满信心。无怨无悔地,我将把余生全部用在修持佛法上,我想我应该力争参悟人性的实相理趣,这样的生活才有意义,我的生命也才能焕发出光彩。否则,一团漆黑的五浊恶世里何处才能让我燃起对生活的希望之火?
愿每个人的生命都能被佛法点亮!愿这生命之光一点一滴照彻所有众生的心房。
听罢钟先生的叙述,我在内心生起了一种半是欢喜半是忧的感触。一方面为他的选择赞叹不已,赞叹他将大好年华终于用在了求索佛道上;一方面又很是替时下更多的未醒悟之人悲哀,特别是这些人当中的所谓成功人士。他们往往生活在鲜花与掌声中,生活在镁光灯的绚丽闪烁中,但我从不以为他们生活得有多么光彩。沉迷于幻网中的人们啊,当无常之魔掌开始吞噬你们的生命时,你们还能潇洒自如地边走边唱吗?就这么贪恋身外的瞬间辉煌,就这么不注意真正能焕发生命之光的修道大事,我不知道当死亡降临之时,你们身前的这些成功光环能否照亮你们的幽冥之路。
再一次祝愿钟先生能早日证悟法界本性,早日放射出生命的慧光。
在色达喇荣佛学院的汉族四众弟子中,有一位精通四种语言(汉、藏、英、朝鲜)、气质独特的比丘尼,她就是毕业于东北师范大学外语系的朝鲜族姑娘丹珍班玛。丹珍慈悲善良,为人随和,言谈举止温文尔雅,给人一种非常亲切的感觉。她的目光中还时常会流露出一种不随波逐流的坚定与自信,也就是这种品性才使她得以在这雪域高原顽强地生存下来。
一九九八年,当时我的母亲因病正在四川医科大学附属医院住院。有一天,丹珍班玛忽然手捧一束温馨的鲜花,面带微笑来到病房探望我母亲。看到她来我不禁有些纳闷儿,她不是去北京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到成都了呢?
她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略微低下头说道:“姐姐已为我办好了韩国国籍,她来接我去韩国时,我从北京国际机场偷偷跑掉了。我实在不愿离开佛法兴盛的藏地。”
我不加思索地问她:“这样做你会不会后悔?”
她笑了笑,“上师,如果您听了我的经历,就不会有这种担心了。”
接下来,她便开始娓娓讲述起了她的学佛历程:
虽然出生在中国这片土地上,但我的祖籍却是韩国。我的父母都出生在南朝鲜,后来因为朝鲜人民共和国被入侵乃至沦陷,我们全家才与许多鲜族同胞一道流亡到中国的延边地区,所以那里便成了我的诞生地。我的父亲是一位教师,秉性正直,颇具一家之主的威严。母亲则是一名典型的贤妻良母,性情温柔。也许是由于父母遗传基因所起的作用,我也养成了柔中带刚的性格特性。
从小我就体弱多病,为此饱偿了病苦的种种折磨。但幼小的我却有着让大人都惊叹不已的顽强承受力和忍耐力,每次生病我都不告诉任何人,只是独自默默承受,最后还是因遭到父亲的呵责而被送进医院。七岁时,我第一次目睹了死亡,也品尝了失去亲人的悲伤。那次与死神直接遭遇的是刚刚出嫁才一年多的大姐姐,她因难产而结束了年轻的生命。当时她的女儿刚刚呱呱坠地,忠情的姐夫则痛不欲生,母亲也哭得死去活来,一家人都处于极度哀伤之中,这是多么悲惨的一幕啊!自己的病与姐姐的死,使儿时的我便认识到人世间是痛苦的,从而也令我更加同情、怜悯那些身陷苦难中的人们。
随着时间的流逝,当一家人从悲痛中慢慢解脱出来后,生活才渐渐恢复了正常。尽管全家仍过着温馨和谐的生活,但是谁也不敢再提起故去的姐姐了。失去了一个女儿的父母对我们姊妹三人更加疼爱,他们虽然很爱孩子,但爱的方式却截然不同:父亲引导我们走上人生正轨,母亲则从生活细节上处处关怀照顾。我不仅在严父慈母的爱抚中成长,更在姐妹情深之中充分感受到亲情的融洽与默契。两位姐姐对我的疼爱甚至超过了父母,她们处处体贴爱护、细致入微地照顾着我。我能有如今的慈悲观,它的最初源头就来自于骨肉亲情之间这种尽管范围小、但却同样令人刻骨铭心的爱。
在爱的怀抱里生长,又蒙受着爱的薰陶,这种温馨的情感一直陪伴我到入学以后。读书时,大多数时间我都是独自一人畅游在知识的海洋里。也许是与生俱来的习气吧,所有的东西中我最喜爱的就是书了,无论是假日还是佳节,我总爱捧着书看,因此,不爱表扬人的父亲也悄悄对母亲说,“这孩子将来肯定有出息。”书成了与我形影不离的好伙伴,而在这些好伙伴中,最受我宠爱的要算是有关品行方面的书籍了。那时我总爱将一些对自己有启迪性的好语句抄在笔记本上,诸如: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顺境的美德是节制,逆境的美德是坚韧,这后一种是较为伟大的;没有单纯、善良、真实,就没有伟大;纯洁的灵魂是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反省是一面镜子,它能使我们的错误清清楚楚地照出来……每当闲时打开本子去品味其中的含义时,便觉得这实在是一种最好不过的享受了,这些至理名言常常都会让我产生受益匪浅之感。我还经常和当教师的两位姐姐探讨人生观与世界观的问题。有一次,当我看见“要散布阳光到别人心里,先得自己心里有阳光。”这句话时,就跑去问姐姐这句话的含义。教日语的姐姐说:“比如,我要教别人日语,首先自己必须有一定的日语水平。如果我对日语一窍不通,那怎么可能向他人传授呢?”我似乎有些明白,便对姐姐说:“我也要将我的善良、仁爱之心传给人们,让每个人都能拥有爱心。”姐姐听后笑了起来,也许她当时是笑我的天真与单纯,因那时的我才不过十二岁。
后来,将家安在长春的二姐将我接过去,所以高中、大学的七年我都是在长春度过的。风流倜傥、才华横溢的二姐夫与知书达理、贤淑能干的姐姐十分般配,他们的婚后生活也算和美,他们还为我提供了舒适安静的学习环境。由于姑姑与我姐姐都是日语教师,再加上自己的语言天赋,我七、八岁时就开始学日语,初中时便可以与她们进行日语对话了,故而在报考大学时我自然地就选择了日语专业,并于八七年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了东北师范大学外语系的日语专业。谁知天有不测风云,在我读大学期间,姐姐的生活却发生了原先谁也无法预料的变化:她根本没有想到自己一心忠爱的丈夫会有外遇!最后的结局只能是以姐姐饮泣含泪离开八岁的女儿、前去韩国定居而告终。我一方面为姐姐的不幸而伤心落泪,然而另一方面最令我痛心的却是尚未成年的外甥女,她可算是这场婚姻悲剧中最无辜的受害者了。
那时我已渐明世理,我已能感受到其实人人都需要爱,可能真正无私奉献爱的人却实在太少太少了。男女之间的情爱无论如何都必将以痛苦而告终,就算两人情投意合、情真意切,一旦一方突然离世,那又将带给对方如何的痛苦呢?以我的大姐姐与大姐夫为例,倘若双方感情不和或一方不贞,那他们的婚姻之路走到半路就会分道扬镳。如果一对夫妻没有子女倒好,否则,离婚对孩子的终生都会造成严重的不良影响。父母对子女的爱可谓是无私而伟大的了,但仔细一分析,我们便会发现这种所谓的伟大之爱同样也摆脱不了痛苦的本性。这可算是学佛之前我对人生诸苦的初步认识吧。
大学毕业后,我一边在父亲麾下的中韩合资公司帮忙,一边准备赴日留学。那时我的志向还十分远大,想先去日本留学,再去韩国留学,之后在日本或韩国定居。我虽早就视名利淡如水,但却总想在事业上有一番作为,我梦想着能成为一名志士仁人,能将慈爱的思想传播得更广、更远,这是我始终不渝的一个愿望,对于它的最终实现,我也充满了自信。
然而,没想到的是,在这期间我却不经意间就走上了一条不同寻常之路。一天,我随手翻阅姐姐留下来的几本书,突然看见了一本佛教丛书,信手打开,“佛陀的慈悲”几个醒目的大字顿时映入眼帘。一气呵成读完全篇后,我居然被感动得泪流满面,这种震动让我不由得就开始潜心研究起佛学来。这不期然推开的佛学一扇窗口,却让我从此得以窥观那如明月遍照千江一般的佛理。它不仅照亮了行人的夜路,而且还散发无限的清凉,驱除掉人们内心无明的燥热。这其中特别吸引我的便是佛教中所提倡的毫无偏袒、毫无执著的慈悲心,这种悲心与我小时就一直向往的人生最高境界是多么的不谋而合!而多年来的人生经历已使我认识到依靠世间的一切情智都无法根本达成这一理想。现在看到了佛陀所指出的人生方向,这怎能不使我跃跃欲试地想在他老人家引领的菩提大道上畅游一番呢?于是我便有了出家学道的愿望。
我先是放弃了留学,这当然不可避免地遭到了父亲的严厉训斥。当我最终将出家的想法公之于众时,毫无疑问,这必然会引起整个家族的一场轩然大波。平日通情达理的父亲一怒之下竟然举手打了我一耳光,而母亲则不住地暗自流泪。我委屈地跑入房里大哭起来,但我心里却很明白,父母这样做是因为他们对我太执著了,我也不忍心让他们为我难过,于是我不得不暂时放下出家的念头。
一九九二年底,我去韩国看望姐姐,结果姐姐又向我展开了另一轮攻势,只是她的方式比较婉转一些。她带我到最高级的饭店进餐;到最文明的学校参观;到最繁华的超市购物;到最优雅的寺院朝拜……我知道姐姐所做的这一切无非是想让我留在韩国,最后能跟她一起住在风光旖旎、环境幽静的乡村别墅里。但已铁了心学佛的我还是要对姐姐说:“姐姐,您不要费心了,如果说对这一切我毫不动心,也许您不相信,可是我所追求的的确不是舒适的物质享受。当然,假如我现在没有学佛,也许我会留下来,因为韩国人的彬彬有礼、城市的一尘不染确实很让我喜欢。可如今不同了,因为我已经学佛了,我心里自有更好的精神追求。”姐姐深情地望着我说:“月玉,姐姐了解您,也尊重您的选择,但在这里也可以实现您的愿望啊。只要您肯留下来,您的一切要求我都答应,您可以上韩国最好的佛学院去读书。”“姐姐,韩国虽有佛法,却不是很兴盛。我想去西藏参学、求法。”姐姐一愣:“您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呢?西藏那么苦,您如何能受得了?”“我能。”“月玉,您说实话,是不是因为我所经历的遭遇才使您产生了出家的想法?”“姐姐,我不是那样消极的人。人们往往都认为女人容易一时冲动、感情用事,但您的妹妹是理智的。”我又笑着对她说:“姐姐,您知道佛教对我最有诱惑的地方是什么吗?那就是慈悲的魅力。”姐姐无奈地摇了摇头:“真拿您没办法。”
在韩国小住两个月后我又返回了家中。为了减轻母亲对我的依恋,我毅然搬到公司里去住。一次,母亲来送午饭,把饭盒放在窗口她就走了。走到窗前,看到母亲边走边用手擦眼睛的背影,我的泪水就忍不住地涌了出来。我在心里默念着:妈妈,但愿您能理解女儿的心吧。
一天,母亲又来看我,她慈祥地对我说:“孩子,你想去就去吧,只要你快乐就行。”听到这话,我一下子就扑到妈妈的怀里,痛哭了起来。
一九九四年,我拿着父亲让我出国的一笔钱,去了趟拉萨。在那里住了一年多,期间也开始了藏语的学习。姐姐知道后又专程从韩国赶到拉萨看我,那时我已决定要出家了。次年,在听到色达喇荣佛学院法王如意宝的功德后,我便毫不迟疑地来到了佛学院,开始了正规闻思修的出家生活。
虽然住的是简陋木房,吃的是糌粑酥油,但我的内心却很安乐、很宁静。我继续深入研究究竟的慈悲与爱心,并且在日常生活中也慈爱地对待周围之人。姐姐听说我来到色达喇荣佛学院后,便立即飞抵成都。当有一天我听到姐姐在院子里用朝语喊我的名字时,不禁大吃一惊。赶忙冲出去一看,果然是风尘仆仆的姐姐。她一见又黑又瘦的我,眼泪也夺眶而出,我们姐妹俩抱头痛哭起来。
姐姐无论如何也要将我带走,最后我好说歹说才算暂时说服了她。但哪里想到她回去后就开始为我办韩国国籍,把一切办妥之后就专门在北京等我。我想,作为一个资本主义国家的公民,象姐姐这样拿出五六万人民币为妹妹办国籍,这种情况恐怕在整个韩国都是首屈一指的了,如果再不去解释一下就太不近人情了。于是我便到北京去见姐姐,并千方百计地向她解释。最后姐姐只让我说一句到底是去还是不去,当我说出“我不能去”时,姐姐立刻昏了过去。醒过来后,姐姐脸上挂着泪珠说:“算了月玉,我不勉强你了……”
也许很多人都无法理解我的抉择,不过我却可以告诉您,这就是佛法的魅力、慈悲的魅力。我舍不得离开慈悲的上师,也不愿放弃听闻密法的机会。
今天,我的家人全部都已侨居韩国,他们都在那里日夜盼着我……
我早已下定了决心,此生无论我在哪里,我都会把得自于佛陀的悲心与智慧广为传播……
听完她这番富有感情色彩的历程,我不禁也有些感动。我暗自思忖,她没有出国实在是明智的抉择,因为尽管国外的条件会十分优越,但对修行者来说,却有种种闻思上的不便。相比之下,我还是觉得藏地确确实实才是修行的最佳圣地。
我经常都在思考这样一个问题,如今的时代里,想游刃有余于世间八法的徒众可谓多之又多,而真正想入佛法之宝山去探奇览胜的行者可谓少之又少。长此以往,佛法那永不磨灭的慈悲魅力又有几人能领略到呢?
故而我才要真诚祝愿丹珍班玛,希望她无论走到哪里,都不要离开具德善知识教授的甘露雨。这样,她一生所向往的慈悲之花就会盛开得越来越鲜艳夺目,越来越芳香扑鼻……
有一次在成都中央花园,正当我们一行人在花园的草坪上静静体味四周静谧、祥和的氛围时,两个年轻的姑娘绕过喷泉来到我们面前。一见面她俩就要皈依、出家、取法名。详细了解以后得知,两个姑娘一个来自山东,一个来自东北。来自山东的女孩当时穿着一身蓝套装,黑黑的长发披散在肩上,明亮的双眸让人一眼就能看出那里面蕴含着的朴实、诚恳。出家的事当然得另当别论,但皈依取法名的事我立刻就答应了。当时我手上正拿着一本书,一低头就瞅见了“观音”二字,于是两个法名自然就有了着落:一个叫圆观,一个叫圆音,那个来自山东的女孩就是圆观。
后来没过多久她们就来到了学院,几个月后圆观就出家了。两年多来圆观的闻思一直很精进,人也挺谦和。每日悄无声息地跟着大众一起听闻经论、修身修心,你根本看不出她是一个毕业于山东曲阜师范大学英语系的本科生。对她而言,舍俗出家并非易事,一般人中又有多少能斩断凡情羁绊呢?但就像我经常说的那样,佛法的伟大就在于,当它真的走入一个人的心地中后,一切在外人看来不可思议的事情,便都有可能在一个以佛法调伏了自心相续的人身上发生。
不信的话,就让我们一起来看看圆观的经历吧。
我自幼随姥姥生活,直到上小学后才离开。姥姥只是一个普通的劳动妇女,也不懂太多的佛法理论,但她纯朴善良、乐善好施,一生与人为善。在我们家乡,佛法并不兴盛,只能听闻佛名,难以见到法僧二宝,但姥姥的言行却自然而然地在我幼小的心灵中播下了学佛的种子。而且在姥姥年轻时,她就曾动过出家的念头,只因慈悲幼子而未能如愿。如今一生吃斋拜佛的她已年逾九十,但仍精神矍铄地每日念佛不已。
时光飞逝,转眼间我已到了十七岁。那年我被本省的曲阜师范大学英语系录取了,从此成为了一名儿时就梦寐以求的大学生。记得上大学时,外系的同学都非常羡慕我们。想想也是,数学、物理系的同学每天有做不完的习题;生物、化学系的同学每天有做不完的实验。而我们——英国语言文学系的同学,整天都可捧着一本外国小说看。刚开始时,我也曾半骄傲半鄙夷地对一脸羡慕之色的外系同学说:“知道吗?这就是我们的专业!你以为看小说不头疼啊?那得用全身心去体验,多累人啊!”然而时间久了,便开始有些觉得小说所写的怎么越看越没味、越看越无聊。因为我发现这纸上的情感终究难以力透纸背,它们全是千篇一律的情感造作,全是作家或天才或平庸的以假乱真。我倒是很佩服那些作家们,一生都在抱着一些大同小异的爱情故事翻来覆去地变幻给我们看。同时,我渐渐意识到,人的情感原本很苍白,越是引无数作家竞折腰地去描摹它,越是让无数才子佳人堕泪纷纷地感怀它,就越证明了它的苍白,所以人们才会添油加醋、涂脂抹粉一番,为的就是掩饰。
不再为小说的情节哭天抹泪后,我又把目光转向社会科学及宗教方面的书籍。泛泛地浏览了一个大概后,我突然有了一个感觉:大概姥姥整天挂在嘴边的什么“缘分”呀、“因果”呀,可能的确是不虚吧。因为所有的书中,我唯独对《六祖坛经》印象极深,而且没来由地就想:“会不会有一天我也会出家专门精研佛法呢?”
大学毕业后,我被分配到山东德州市的某家银行从事国际结算部门的工作。这时可能是福报现前吧,银行丰厚的工资、奖金、福利待遇使我成为别人眼中的“白领丽人”。说“丽人”可能有点过分吧,不过周围的同事倒是对我一片恭维,什么“仪态端庄”呀,“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呀等等。这样,我的身边便很快聚集起一大群追求者。
但我想我一定会让他们失望的。因为自从看《六祖坛经》而萌生出尘之志后,尽管自己对佛法大意一窍不通,但冥冥之中似乎总有一种声音在提醒我,姥姥当初就是因为舍不下儿女才放弃出家念头的。我并不知道自己的未来会怎样,但至少暂时还是不要自我拖累吧。况且在我心中,婚姻并没有什么意义、乐趣。女人除了结婚生子、维护家庭外难道就没有别的什么立身之处了吗?所谓“天生我才必有用”,我倒也不图什么经天纬地之举,但我总感觉自己的一生,特别是自己生命的潜能,应该不会在生儿育女方面来个大爆发吧?
但是一个单身女人在中国一个小城市的独身生活,肯定是不会让好事者们善罢甘休的,正所谓“树欲静而风不止”。强大的世俗压力,家庭和社会都不允许我不结婚。看来要想不委曲求全就只能远走他乡了。于是我选择了考研,到另一个城市去备考以躲开这闲言之海。
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开始了边工作边学习的生活。每日在卖力工作、点灯苦读之后,夜对静空皓月,总是不期然想到家乡,想到姥姥。一想到姥姥,便想起她天天念诵的“阿弥陀佛”圣号,于是,一种久已淡忘但又始终隐藏心间的佛教情结便悄然浮出了……
再把佛经拿出来看,一种从未系统接触过的崭新人生态度、世界观、宇宙观,便以令人目不暇接之势向我涌来。有些措手不及,但苦空无常之理头一次算是深深地在我心中扎下了根。
九七年香港回归祖国之日,在我也像是自己回归佛陀教化下的大家庭之始。这该是怎样的一个不可思议的缘起啊!一位居士告诉我,一个从四川色达喇荣佛学院回来的出家人在她家,问我要不要去看看。我不但去看了,而且还正式皈依了三宝!个中因缘我也说不清楚,反正总的感觉是:一看到他那一身我从未见过的红色藏传佛教的僧袍,我就禁不住在心里感叹道:太熟悉、太亲切了……
从此我开始真正闻思起来。
记得在看了福建莆田广化寺印行的《千手千眼观世音菩萨大悲心陀罗尼经》后,我生起了很大的信心。为将法雨遍布,我将此经咒广传亲朋好友。结果有两人原先患有很重的疾病,在依法修持后竟都取得了非常明显的验相。原想与他们结个善缘,没料到受益最大的最后还是自己,因我的信心从此更加增上了,便天天按经中规定的仪轨持诵起大悲神咒来。
有一段时间,我还经常把《金刚经》中的“过去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等揭示般若甚深空性义理的话放在心上、挂在嘴边,当作揭示人生无常、梦幻空花的一个座右铭。熏习得久了,有时真的是对名利地位、世间享乐视若浮云了。端起一碗饭我就在想,“是谁在吃它呢?如果是我在吃,一口气上不来,我又跑到哪里去了呢?如果不是我在吃,又是谁在吃呢?”不仅如此,每当撕下一页日历,我就会问自己:“如果无常此刻就降临,我做好准备了吗?”
越是照佛法的义理思维,越是感到人生太难得、佛法太难闻了。我真的是越来越搞不懂世间人了:难道你们的灵魂就已麻木到根本感觉不出生命每天都在无意义地流逝,我们的寿命也因之每天都在无价值地缩短吗?
不为探求真理,生存于此世间又有何益?
九八年的春节,我一人来到了观音菩萨的道场、四大名山之一的琉璃世界普陀山。在这里,千步沙的细软令我心旷神怡;大海的潮音让我彻夜难眠,在它力敌千军的澎湃之中,我的心帆一次次鼓荡而起,在这海天佛国纵横游弋。特别是在看到出家人调柔寂静的生活后,内心的长久症结被再次触动。我仔细地思考了一番这个问题,觉得既然已感到留恋世事凡情无义,那为何不干脆快刀斩乱麻,一把拔去这情缘之草,再不要让它在心头蔓延呢?也许我这一生没遇到过什么挫折,涉世也未深,当违缘到来时,可能自己出家修行会碰到很大障碍。但我想,假如一个人真的生起了出离心的话,那他一定会在厌离五浊恶世的情感催逼下,必定精进闻思修、护持正念,不懈地对治烦恼,而不可能在散乱中度日。特别是在一位具德上师的指引下,他的这种无伪的出离心一定会被上师调化成证道成佛的菩提悲智。
那么我对这个世间还有什么可留恋的呢?还有哪些尘情凡缘足以让我为之退失无上菩提心并心甘情愿地沉溺六道轮回呢?以前读《楞严经》时就曾发心出家以求偿还无始宿债。如果再蹉跎犹豫,旧债未还,新债又来,我一个小小女子在生死面前能担待得了吗?
轮船渐渐驶离了普陀,我的心还在观音像前徜徉着。低头一看,正见一道道轮船驶过时划出的波浪、浮泡。脑海里倏的一下就浮现出《金刚经》的尾偈:“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脑子里正想着这首偈时,天上突然降下万道阳光,抬眼一看,原先雾蒙蒙的天空此刻云蒸霞蔚,放眼一望,只见云开雾散日正来……
九九年藏历正月,我终于按照自己的心灵之约,如期奔赴了色达喇荣的佛学院。
在这闻思了一段时间的经论后,我下定决心在这里出家修道了。如今我在学院每天都畅游在佛法这深广浩瀚的慧海中,只恨自己不能一下尽饮其中之甘露妙味。同时也更加祈愿更多之有缘人,特别是有一定人格基础、一定分辨能力、一定知识积累的知识分子朋友们,也能跟我一道投身到佛教慈济众生的事业上来。
因为我总感觉,只有佛法才能让我们“天生我才必有用”;只有佛法才能让我们最终对得起自己的一生。
圆观在雪花纷飞的严寒时节来到圣地求学,并从此过上一种清净闻思的生活。对做出这种选择的人,我只能用“智者”二字来评议,而且我坚信他们也堪当这一称谓。这些年来,圆观一直在以精进心不懈修行,如果能持之以恒的话,我想她一定能成办自己今生来世的最大心愿——脱离轮回生死苦海。
佛陀在《宝积经》中说:“智者随功德,以此成诸事。”如果我们能随顺一切真正功德的话,那我们则可无事不办。我们所见到的很多城市里的年青人,尽管也说修行、修心、闻思之类的话,但一到实际境况当中,碰到关乎感情、家庭、工作、钱财之类的纠葛,他们的“修行”便马上转入口头学佛之列,心便一发而不可收拾地投入世间八法中。说实在话,城市里浊浪滔天的红尘景观实在很难造就一个修行人,所以我才在心里对圆观的斩断世俗情缘之举数数生起欢喜之心。
有一首表达我自己喜爱寂静生活心态的偈子,总是不由自主地就从心间流露而出:
忙忙碌碌人群中,无有修善之良机;前往寂静山林中,精进勤观自明心!
世间人只要了解了佛法僧三宝所具有的不可思议的功德,而且自己满怀正信地信赖这种功德,那么无论我们遇到任何违缘或痛苦,甚至面临身堕恶趣的巨大灾难,三宝也会不遗余力地救护我们,直至我们解脱为止。千千万万这样的实例都在我们身边发生过,这一点谁也不可否认。《宝性论》中叙述了三宝的六种殊胜功德,其中之一便是三宝具有不可描述、无法揣测的殊胜能力。这种能力在帮助人们离苦得乐的同时,也使无数的受益者趋入了佛道。
曾为海军中校,现转业到地方的山东威海市的张永存居士,就是这许多感受到三宝的力量,并进而趋入佛门中的一个。
刚参军时碰到的一件因果报应的事,至今我还记忆犹新。我的一位战友在中越边境自卫反击战打响时,刚好回家探亲,突然接到参战命令后便火速归队。归队途中,一位老人向他乞讨,想到即将奔赴战场,生死未卜,这位战友便只给自己留下一点路费,而把剩下的津贴费全部送给了老人。老人高兴感动之余,便将珍藏多年的一枚古钱送给了他。他一回到连队便马上投入紧张的战斗,在一次争夺某高地的激战中,这位战友突然中弹倒地。当他很久之后慢慢苏醒过来时,只见周围横七竖八地躺满了战友们的尸体。他发现自己的左胸也轻微受了点儿伤,并稍微感到有些疼痛。用手一摸,这才发现子弹正击中放在左胸上衣口袋里的那枚古钱。万幸的是,弹头只穿透了一半,这才保住了他的那条小命。这正应了那句老话:好心有好报。看来因果确是不虚,这件小事就足以证明善恶有报。
说到我自己,从小到大兴趣都很广泛。记得在部队或在军事学院期间,我曾研读过许多著作,既广泛学习了军事科学理论、战争史等,又对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作了系统研究。由于受战友那件因果报应之事的影响,我还对佛教的大小乘经典、儒学、道教及其修炼方法、《周易》、气功等都进行了一定程度的研究和探寻。多年的研读分析和生活实践使我得出了这样的一个结论:唯有佛陀的教法才能正确圆满地解答各种人生和社会问题。
接触佛法前,家里曾在短短的几年间陆续发生了:儿子抽风几近死亡、母亲去世、父亲得癌症,以及儿子在刘公岛游玩时,从高处坠下和落海被淹等许多危难及让人深感痛苦之事。这么多突发的灾难让我不得不在身心疲惫之时,开始注意寻找远离这些烦恼痛苦的途径。
直到一九八九年,我才有机会初次接触到佛学书籍,从一开始研读学习《金刚经》、《六祖坛经》起,我的身心便立刻得到了放松和安宁。更想不到的是,我们全家也变得处处平安吉祥了,这让我初步感受到了读佛经的利益。
一九九五年,在越来越多地受益于佛法的甘露后,我发心皈依了佛法僧三宝。妻子刚开始时很不理解,她认为看看佛经、念念佛号也就可以了,没有必要非要正式去皈依三宝、守持五戒。而我经过学习和亲身体验,深知皈依三宝是十分必要的。难得的人身幸遇佛法住世,生命将因此而不再虚度。因为一切世间与出世间的利益,从根本上都来源于皈依三宝的功德。更何况皈依三宝也并不影响我在部队的工作,又无害于家庭生活,反而能增长智慧和福德资粮。面对这么多的利益要是再不皈依,世上可能没有比这更糊涂的事了。妻子一时不理解并不要紧,我想还是让事实来说话好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对三宝的信心也越发增盛起来,而我所遇到的一切大小事情,也均能如愿以偿地得以解决。妻子的认识便也随之不断地有所提高,渐渐地,她对我的读经以及应邀为他人讲经等行为开始不再阻拦。她本人是做小生意的,由于内心对三宝有了一些信心,也学习了一些因果道理,懂得了善恶有报,便自觉地开始文明经商,不再像有些店主那样随意欺诈顾客、投机、偷漏税。结果这样做反而使她赢得了越来越好的信誉,生意也越做越红火。儿子由于幼时患病抽风,后来又多次面临一些急症的折磨,因而智力、反应等方面都受到很大的影响,学习成绩一直不好。近年来经过我的不懈努力,他也最终发心皈依了三宝。像他这样的社会生活中的弱者,多亏恒时得到三宝的加持,否则真要成为社会的弃儿了。如今的他已基本恢复到正常状态,学习成绩也大有提高。妻子在看到家人皆因皈依三宝而各得其乐后,也高兴地进行了皈依,并开始学习佛法。结果没过多久,她的脾气、性格就大大地改善了。这样,我们这个家庭便初步具备了佛化家庭的雏形。
且不用说甚深的佛法道理,单是我日常学佛过程中的一些见闻觉知,就已让我对三宝的功德深信不疑。记得有句老话说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对我们当兵的来说,当然就更能体味“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这句话的意味了。日常生活也是如此,一个人在有了正确的目标后,平时就得多努力行持,否则事到临头就来不及了。一九九七年春天的一个早晨,我们乘车准备到山东荣成石岛的法华院去。刚离开威海市区,我们所坐的那辆中巴为躲避一辆正面撞过来的吉普,急闪到路边。结果因车速过快,中巴一下子翻进两米多深的沟里。车子连翻带撞地滚动了两周半才停下来,乘客都被震得晕头转向、惊惶失措。而一路上,我一直翻看佛协办的《法音》杂志,口中还默念着“阿弥陀佛”。正当车要翻的前一刹那,我的眼前忽然变得很明亮,内心也格外坦然,没有一点恐怖感。翻车后过了一阵,人们才开始渐渐地清醒过来,慢慢地从车里一个个地爬出来。等爬上公路,大家都面面相觑、惊魂未定、呆若木鸡。最后清点现场,发现同车二十多人除两人被划破一点皮外,其它人均安然无恙。大家都感到很幸运也很惊奇。不过我却因此而想起释迦牟尼佛往昔在因地时,曾为大商主率领五百商人去海中求宝的事。当时他们的船在途中遇险,海中掀起巨浪。当狂涛即将打翻商船时,大商主念起了佛号,结果众人皆得以平安。这时临座的小伙子见我仍在念佛号,便感到十分好奇。我对他说:“佛经中说过,遇到危难的时候,哪怕有一人忆念、称颂佛菩萨的名号,佛菩萨都会寻声而至、慈悲救护的。”同车的人听说后都开始议论纷纷:遇到这样的车祸却能化险为夷,实在找不出别的理由。许多人因此开始隐隐地感觉到了念佛的神奇力量,便向我询问起一些佛法的道理,最后还有一些乘客由衷地感谢我在关键时刻一人念佛使全车受益。结果,同车的人在经历了这次车祸后,有不少随即也皈依了三宝。事实使人们深受启发,而我对佛法的信心也因之变得更加坚定。
还有许多耳闻目睹的实例,我也无需过多列举。总之作为一个新时代的人,我如今已过不惑之年,军旅生涯也有了二十多个年头。我这一生可以说是读破过千卷书、行走过万里路。从中校到佛子,我对佛法如此信赖,如此钻研学习,这难道是“迷信无知”四个字就能简单概括得了的吗?如果佛教不能利济社会、利益世人,那么千百年来,上至帝王将相,下至平民百姓,谁还会如此前仆后继地去皈依三宝并追求佛法的智慧呢?多少志士仁人为求得对人类自身的认识、对我们所生存的世界真相的认识,上下求索、矢志不渝。可是要想彻底弄清楚这些问题,只有皈依三宝、闻思佛法,舍此别无他途。
我的经历使我得出这样的结论,愿我的结论能引起更多人的思考。
张永存以他军人特有的坦率,讲述了有关三宝在危难中带给他安详、平安的事例。其实坦率地说,只要自己有恭敬心,三宝的加持和力量随时随地都在跟随我们。我的记忆当中存储着非常多的关于三宝给予众生快乐乃至生命的事例。比如在我的家乡,有一个叫智洛的人,他曾亲口向我讲述过他的一件真实经历:他原先是一个非常恶劣的残暴之人,在那个特殊的动荡年代,他积极地残害别人,手段极其毒辣。结果恶有恶报,他的残暴激起了村人的反抗,有三个遭他污辱、毒打的人,准备在他必经的回家之路上收拾他。他们原计划先砍断智洛的脚,然后再剥光他的皮,让他慢慢地在折磨当中痛苦而死。三个精壮的小伙子干掉智洛一个人并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智洛在路上先看到了那三个人的影子,便急忙躲到一棵树下。那一阵子,他的身上经常携有手榴弹,智洛原先打算用手榴弹炸死那三人。但就在他刚要拿起手榴弹的瞬间,智洛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平时他虐待众人的惨不忍睹的场面。猛然间,智洛害怕并忏悔了。他在心里闪过一个念头:如果三宝真的存在的话,今天就给我留一条命吧,我再也不敢胡作非为了。结果,就是这么一个在瞬间产生的念头却挽救了智洛的命——那棵树其实根本藏不住人,但那三个复仇者在距离很近的情况下,就是对树下的智洛视而不见!
不过,许多人即就是遇到了违缘也想不起三宝。如果在危难中向三宝求助的话,我想它一定不会令你失望,至少也会带给你安慰。现在居住在色达县城的智洛对此就深有体会。
关键是对三宝要有纯洁的正信,否则我们就无法与它感应。在这一点上我们应牢牢记住《水木格言》中的一首偈子:“三宝加持无量,然无信心岂护;大海中水纵多,燕子无法解渴。”
人的种种爱好一般都和前世的因缘有关。比如我吧,从小就喜欢各种鲜花,现在依然如故。每到春暖花开的时节,我就会情不自禁地将自己的身心沉醉在蓝天绿草花丛中,任心绪随着铺满整个草原的花香而纵横飘荡。我们藏人有句谚语:“痛的部位摸得多,喜欢的地方说得多。”对我来说,正因为喜欢鲜花,故而平时在言谈或写文章时,也就多次不厌其烦地提到过它们。不仅如此,对花的喜爱在我已不仅仅是叶公好龙般地纸上谈兵,而是深入到亲自栽培与多方研讨的地步。
尽管现在的色达已近秋天的尾声,但我的书房里仍然花香一片。特别是今天,道友们送来了许多盆鲜花,有吊钟、鸡冠花、郁金香,还有不起眼的太阳花,一下子,我的家里便与窗外的花的庭院无有区别了。能在写经读书之余享受花的芬芳,实在是人生难得的境遇与消遣。
在这样的氛围中开始向朋友们介绍圆语的求道生活,希望一缕花香加上几瓣心香,能让大家在各自书斋淡淡的清明灯光下,共同体味到一种虽稚嫩但却坦诚向上的心迹。
时间,永远是速度比赛中的冠军,还没容我回过神来,大学四年就已从身边悄然走过了。这四年里发生了太多让我今生今世无法忘怀的事,然而,能让我生生世世受益无穷的却仅此一件——我终于进入了佛门。
说来惭愧,其实在我还上小学时妈妈就想把我往佛门里引。可刚刚迈进去一只脚,我就停下来了,因为课本上讲世界上是没有佛菩萨的,而且还加上了许多似乎合理的分析。再看一看寺庙,虽说香火旺盛,但人们大多抱着求发财、升学、富贵的心理。我的确看不到什么殊胜之处,所以十几年来,就一直骑在门槛上,有难关的时候就磕头作揖求佛菩萨保佑,一过了关,就不再有什么举动了。
直到上了大学,认识了更多的人,了解了更多的事,自己的思想也成熟了许多以后,我才发现自己这十几、二十年来真的是一帆风顺:学习一直名列前茅,身体又健康,视力也好得令人羡慕。想到这些,我这忘恩负义之人才猛然回过一点儿味来,看来这些一定与妈妈多年来的学佛有关系!尝到甜头的我对佛法的态度这才有了一点改观,但仍然无法生起足够的信心。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大三后,在我先后两次到色达喇荣佛学院以后,才得以彻底扭转过来:我终于坚定了信心,迈入了佛门。
老实讲,第一次到学院,九成是出自对雪域风光的向往、对风物人情的好奇,根本没想到会有这样大的收获:我见到了真正的修行人。在汉地,出家人给人的感觉要么是清闲悠哉,要么是消极避世,除了少数虔诚的佛教徒外,一般难以让人对之生起恭敬心;而在这海拔四千多米、氧气稀薄的高原上,我见到的每一位修行人都在乐观、积极地精进修行,看到他们法喜充满的样子,真让人羡慕。不过他们生活条件的恶劣却使人心生畏惧。别的不提,单说用水吧。这里僧众比较多,加之上课时间又排得很满,众修行人得在自己的小木屋里非常紧张地烧牛粪做饭,但烧饭用的水却要在山下大经堂旁的龙泉井去提,这来来回回如打仗一般挑水的辛苦终于让我也逮着机会尝了一次。那天傍晚,屋里又没有水了,我便和一个阿姨自告奋勇地要去提一壶水回来。哪知到了泉水边才知道还要排队,而且由于气温低故而水流很小,要等很久才能盛满一壶。好不容易轮到我俩了,这时天已经完全黑了。我没想到周围的地面上全都是冰,一不小心“嘭”的一声就滑倒在地上。阿姨刚想把我扶起来,不料她自己也不留神摔了下去。还没等我站直,结果我又滑了一跤,倒了下去,膝盖骨磕得乒乒响,我一下子大哭了起来,心里埋怨道:太苦了!可水还是要接的,最后我干脆跪在地上等水壶盛满了,才小心翼翼地连爬带移地挪到了路上。“真修行人的生活我算是领教了。”我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暗自感叹。后来,我和阿姨一路走一路歇,一人拎一会儿,才终于提回了那壶水。打那以后,我用水节省多了。
从学院回到汉地后,我想到了很多。虽然学院的生活条件恶劣,但佛法的力量却能够吸引这么多的修行人,看来这一定是非常殊胜的法门,否则何以有如此的凝聚力呢?想到这,我的信心慢慢地生了起来。接下来的两个月里,我的心一直很平静,周遭的一切好像都不能让我的心动荡一下,我成了自己的旁观者。我不再一味执着别人孜孜以求的东西,一切处之泰然,结果我并没有失去什么,一切反而随缘而至。从此,我更加宽容不同的人……我自我感觉这一切真是非常奇妙,在学院只短短地闻思了几天,但不可思议的加持却影响这么深远,我不得不相信了佛法的力量。
然而有了信心还不算进了门,只是有了入门的资格。真正的入门是第二次到学院时。这一回,我看到了在现今校园里你无论如何也见不到的一幕幕:上师走进经堂时,所有的僧众都不约而同地站起来向上师行注目礼,等上师登上法座后,大家才都又迅速地坐下来。闻法时,众人都是毕恭毕敬,绝对没有半点敷衍;课堂上,每一位修行人都在全神贯注地聆听上师的讲课,绝不会有开小会、看报纸等现象;下课时,当上师从法座上站起来时,大家也全都马上起立、双手合十、弯着腰,一直等上师走出经堂后才收拾书包。最让人吃惊的是,这些修行人不仅对上师很恭敬,而且相互之间也是恭恭敬敬的,当他们要从别人面前经过时,总会将腰弯成近九十度,而且非常小心地不踩到甚至不跨过别人的物品。是什么让他们做到这些?思前想后,我只能说是佛法,甚深的佛法!只有佛法才可以将人熏陶成以一种无缘大慈的慈悲善待他人、善待一切众生,同时又虚怀若谷,谦卑自处。
回到学校后,我开始如饥似渴地阅读从学院背回来的法本。读了《百业经》以后,我深信了因果不虚,从此举止言行都很注意,唯恐造下什么恶因;读《大圆满前行引导文》时,文中对“人身难得”的透彻剖析使我受益匪浅,从此更加珍惜时间、刻苦精进;细读了《入菩萨行讲记》后,我懂得了如何对治烦恼,虽然并不能一下子根除,但现在每当烦恼刚刚生起时,我就能很快地制止住它们;在读完《入中论·日光疏》上册的最后一品时,我突然间喜笑颜开,却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后来思量,可能是了解了大中观的甚深空见后,不自觉的法喜流露吧;我还读了《窍诀宝藏海》、《格言宝藏论释》、《悲惨世界》等一些法本,深感佛法的博大精深、殊胜奇妙、不可思议!特别是在读了《悲惨世界》后,我再也没有主动吃过一块肉,而且常常放生。
至此,在佛门前徘徊了十几年的我才真正地步入了佛门,真是不容易啊!我此刻才深刻体会到了“佛法难闻”的真义。再环视现在的环境,显而易见,这样的世俗人生很容易让人走上歧途,白白浪费难得的人身。于是,我从心底为那些与佛法擦肩而过的人感到遗憾;为自己在佛门前的徘徊良久感到惭愧;更为自己终于走了进来而深感庆幸。
朋友,如果您现在正在佛门前观望,似以前的我曾经在佛门前徘徊的话,那就请您把握住这难得的人身,珍惜这宝贵的时光。别再犹豫了,大步跨进来吧!这才是您生生世世最正确的选择。
我和所有佛门中人都将随喜您的选择,并欢迎您的归家到来!
圆语的早先经历可能与大多数知识分子并无太大差别,但两趟学院之行却使她下定了决心,并最终走上了求法向佛之道。在学院的所见所闻融入了她的内心相续,使刚过二十岁的她就幸运地比大多数同龄人早一步跨入佛门,并开始专一修行。这样的生命方才可谓“路逢剑客须呈剑”般尽其全体之大用。千万别等老糊涂了,那时即就是想清醒学道也不可能了。清顺治皇帝十几岁时就善根萌发,二十余岁时皈依佛教。他曾写过一首诗,寄语世人莫蹉跎岁月等闲过,其中有句曰:“莫道老来方觉道,孤坟多是少年人。”若能从两方面圆解顺治之义,则精进修道必指日可待:其一,人生无常,莫空恃年轻气壮。其二,大道通天,应尽快扬鞭,莫徒赖白发清闲时再入觉悟门。
圆语的经历当中还有一点让我很感动,即她看过《悲惨世界》后便发心不再吃肉了。这种发心我相信是大悲心融入心相续后,对众生真正生起的慈爱心。加之圆语又开始体悟中观的空性见解,在把二者结合起来,并能真正从理、事上达到圆融无碍、无二无别的境界后,圆语肯定能获得圆满的二资粮,取得与三身五智无离无合的妙果。
人的种种爱好一般都和前世的因缘有关。比如我吧,从小就喜欢各种鲜花,现在依然如故。每到春暖花开的时节,我就会情不自禁地将自己的身心沉醉在蓝天绿草花丛中,任心绪随着铺满整个草原的花香而纵横飘荡。我们藏人有句谚语:“痛的部位摸得多,喜欢的地方说得多。”对我来说,正因为喜欢鲜花,故而平时在言谈或写文章时,也就多次不厌其烦地提到过它们。不仅如此,对花的喜爱在我已不仅仅是叶公好龙般地纸上谈兵,而是深入到亲自栽培与多方研讨的地步。
尽管现在的色达已近秋天的尾声,但我的书房里仍然花香一片。特别是今天,道友们送来了许多盆鲜花,有吊钟、鸡冠花、郁金香,还有不起眼的太阳花,一下子,我的家里便与窗外的花的庭院无有区别了。能在写经读书之余享受花的芬芳,实在是人生难得的境遇与消遣。
在这样的氛围中开始向朋友们介绍圆语的求道生活,希望一缕花香加上几瓣心香,能让大家在各自书斋淡淡的清明灯光下,共同体味到一种虽稚嫩但却坦诚向上的心迹。
时间,永远是速度比赛中的冠军,还没容我回过神来,大学四年就已从身边悄然走过了。这四年里发生了太多让我今生今世无法忘怀的事,然而,能让我生生世世受益无穷的却仅此一件——我终于进入了佛门。
说来惭愧,其实在我还上小学时妈妈就想把我往佛门里引。可刚刚迈进去一只脚,我就停下来了,因为课本上讲世界上是没有佛菩萨的,而且还加上了许多似乎合理的分析。再看一看寺庙,虽说香火旺盛,但人们大多抱着求发财、升学、富贵的心理。我的确看不到什么殊胜之处,所以十几年来,就一直骑在门槛上,有难关的时候就磕头作揖求佛菩萨保佑,一过了关,就不再有什么举动了。
直到上了大学,认识了更多的人,了解了更多的事,自己的思想也成熟了许多以后,我才发现自己这十几、二十年来真的是一帆风顺:学习一直名列前茅,身体又健康,视力也好得令人羡慕。想到这些,我这忘恩负义之人才猛然回过一点儿味来,看来这些一定与妈妈多年来的学佛有关系!尝到甜头的我对佛法的态度这才有了一点改观,但仍然无法生起足够的信心。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大三后,在我先后两次到色达喇荣佛学院以后,才得以彻底扭转过来:我终于坚定了信心,迈入了佛门。
老实讲,第一次到学院,九成是出自对雪域风光的向往、对风物人情的好奇,根本没想到会有这样大的收获:我见到了真正的修行人。在汉地,出家人给人的感觉要么是清闲悠哉,要么是消极避世,除了少数虔诚的佛教徒外,一般难以让人对之生起恭敬心;而在这海拔四千多米、氧气稀薄的高原上,我见到的每一位修行人都在乐观、积极地精进修行,看到他们法喜充满的样子,真让人羡慕。不过他们生活条件的恶劣却使人心生畏惧。别的不提,单说用水吧。这里僧众比较多,加之上课时间又排得很满,众修行人得在自己的小木屋里非常紧张地烧牛粪做饭,但烧饭用的水却要在山下大经堂旁的龙泉井去提,这来来回回如打仗一般挑水的辛苦终于让我也逮着机会尝了一次。那天傍晚,屋里又没有水了,我便和一个阿姨自告奋勇地要去提一壶水回来。哪知到了泉水边才知道还要排队,而且由于气温低故而水流很小,要等很久才能盛满一壶。好不容易轮到我俩了,这时天已经完全黑了。我没想到周围的地面上全都是冰,一不小心“嘭”的一声就滑倒在地上。阿姨刚想把我扶起来,不料她自己也不留神摔了下去。还没等我站直,结果我又滑了一跤,倒了下去,膝盖骨磕得乒乒响,我一下子大哭了起来,心里埋怨道:太苦了!可水还是要接的,最后我干脆跪在地上等水壶盛满了,才小心翼翼地连爬带移地挪到了路上。“真修行人的生活我算是领教了。”我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暗自感叹。后来,我和阿姨一路走一路歇,一人拎一会儿,才终于提回了那壶水。打那以后,我用水节省多了。
从学院回到汉地后,我想到了很多。虽然学院的生活条件恶劣,但佛法的力量却能够吸引这么多的修行人,看来这一定是非常殊胜的法门,否则何以有如此的凝聚力呢?想到这,我的信心慢慢地生了起来。接下来的两个月里,我的心一直很平静,周遭的一切好像都不能让我的心动荡一下,我成了自己的旁观者。我不再一味执着别人孜孜以求的东西,一切处之泰然,结果我并没有失去什么,一切反而随缘而至。从此,我更加宽容不同的人……我自我感觉这一切真是非常奇妙,在学院只短短地闻思了几天,但不可思议的加持却影响这么深远,我不得不相信了佛法的力量。
然而有了信心还不算进了门,只是有了入门的资格。真正的入门是第二次到学院时。这一回,我看到了在现今校园里你无论如何也见不到的一幕幕:上师走进经堂时,所有的僧众都不约而同地站起来向上师行注目礼,等上师登上法座后,大家才都又迅速地坐下来。闻法时,众人都是毕恭毕敬,绝对没有半点敷衍;课堂上,每一位修行人都在全神贯注地聆听上师的讲课,绝不会有开小会、看报纸等现象;下课时,当上师从法座上站起来时,大家也全都马上起立、双手合十、弯着腰,一直等上师走出经堂后才收拾书包。最让人吃惊的是,这些修行人不仅对上师很恭敬,而且相互之间也是恭恭敬敬的,当他们要从别人面前经过时,总会将腰弯成近九十度,而且非常小心地不踩到甚至不跨过别人的物品。是什么让他们做到这些?思前想后,我只能说是佛法,甚深的佛法!只有佛法才可以将人熏陶成以一种无缘大慈的慈悲善待他人、善待一切众生,同时又虚怀若谷,谦卑自处。
回到学校后,我开始如饥似渴地阅读从学院背回来的法本。读了《百业经》以后,我深信了因果不虚,从此举止言行都很注意,唯恐造下什么恶因;读《大圆满前行引导文》时,文中对“人身难得”的透彻剖析使我受益匪浅,从此更加珍惜时间、刻苦精进;细读了《入菩萨行讲记》后,我懂得了如何对治烦恼,虽然并不能一下子根除,但现在每当烦恼刚刚生起时,我就能很快地制止住它们;在读完《入中论·日光疏》上册的最后一品时,我突然间喜笑颜开,却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后来思量,可能是了解了大中观的甚深空见后,不自觉的法喜流露吧;我还读了《窍诀宝藏海》、《格言宝藏论释》、《悲惨世界》等一些法本,深感佛法的博大精深、殊胜奇妙、不可思议!特别是在读了《悲惨世界》后,我再也没有主动吃过一块肉,而且常常放生。
至此,在佛门前徘徊了十几年的我才真正地步入了佛门,真是不容易啊!我此刻才深刻体会到了“佛法难闻”的真义。再环视现在的环境,显而易见,这样的世俗人生很容易让人走上歧途,白白浪费难得的人身。于是,我从心底为那些与佛法擦肩而过的人感到遗憾;为自己在佛门前的徘徊良久感到惭愧;更为自己终于走了进来而深感庆幸。
朋友,如果您现在正在佛门前观望,似以前的我曾经在佛门前徘徊的话,那就请您把握住这难得的人身,珍惜这宝贵的时光。别再犹豫了,大步跨进来吧!这才是您生生世世最正确的选择。
我和所有佛门中人都将随喜您的选择,并欢迎您的归家到来!
圆语的早先经历可能与大多数知识分子并无太大差别,但两趟学院之行却使她下定了决心,并最终走上了求法向佛之道。在学院的所见所闻融入了她的内心相续,使刚过二十岁的她就幸运地比大多数同龄人早一步跨入佛门,并开始专一修行。这样的生命方才可谓“路逢剑客须呈剑”般尽其全体之大用。千万别等老糊涂了,那时即就是想清醒学道也不可能了。清顺治皇帝十几岁时就善根萌发,二十余岁时皈依佛教。他曾写过一首诗,寄语世人莫蹉跎岁月等闲过,其中有句曰:“莫道老来方觉道,孤坟多是少年人。”若能从两方面圆解顺治之义,则精进修道必指日可待:其一,人生无常,莫空恃年轻气壮。其二,大道通天,应尽快扬鞭,莫徒赖白发清闲时再入觉悟门。
圆语的经历当中还有一点让我很感动,即她看过《悲惨世界》后便发心不再吃肉了。这种发心我相信是大悲心融入心相续后,对众生真正生起的慈爱心。加之圆语又开始体悟中观的空性见解,在把二者结合起来,并能真正从理、事上达到圆融无碍、无二无别的境界后,圆语肯定能获得圆满的二资粮,取得与三身五智无离无合的妙果。
在佛教历史上,有一些大成就者在未接触正法以前是以杀生造恶业为生的。如米拉日巴尊者,刚开始求道时以学咒语杀人为宗旨,后值遇真正的大善知识方才扭转过来,开始走上正道。《百业经》中也有记载,有个曾杀过五千余人的恶人,后来在佛法的调教下也获证了阿罗汉果。因此我奉劝那些以前曾广造杀生恶业的人,应马上迷途知返,在佛法的指引下悔过忏罪,以期再塑人生,这才不愧为智者的明智抉择。《地藏十轮经》中也把这些浪子回头客称作日后堪为弘法之才的大德。而李红兵的转变也正应验了“不怕做错,只恐不觉。”这句老话。
我叫李红兵,出生在祖国的边陲新疆。我是一个农民的儿子,从小我就很调皮也很有些小聪明。在农村很容易接触到许多小动物,而那时的我又毫无爱心,故而经常伤害甚至杀死许多动物,比如麻雀、苍蝇、蚊子、老鼠、蚂蚁以及蟾蜍等。现在想来,我真的很后悔,唯一的忏悔方法便是通过祈请上师三宝的加持以及自己多念经,把功德回向给它们,祈愿它们能早生极乐、早证菩提。
记得有一回,我和同村的几个小朋友一起去已收割过的麦地放羊。到了麦地后,我们就不管羊了,因为已收割完的麦地有近几百亩,就任它们乱跑吧,我们几个小朋友就一起去抓田鼠。我们用木棍挖它们的洞穴,将它们打死或踩死,甚至用火来烧它们的洞穴。有一次我还想出了一个更坏的方法,就是用尿来浇它们的洞穴。经我一提醒,大家一致赞同。于是我们就开始实施:大家一起向老鼠洞撒尿,不一会儿,老鼠们就一个接一个地从洞中跑了出来,全身湿漉漉的。有的一跑出来就拼命四散奔逃;有的可能是喝了很多尿,跌跌撞撞、东倒西歪,还不时停下来用力抖动着身上的毛,弄得我们脚上、腿上都沾上了尿。然后它们才开始慢慢地跑,显得很悠闲似的。不知是喝醉了还是被突来的事吓着了,等我们去捉时,它们才仿佛大梦初醒似的,拼命地蹬着四只小腿,并吱吱地乱叫。可是一切都晚了:我们把它们捉回来后,用麦草围一个圈,将麦草点燃,然后再将它们放进圈中。老鼠显然被熊熊燃烧的大火吓傻了,它们纷纷逃窜,但最终都被火烤得退了回来。于是它们又向另一个方向跑去,但还是被烤退了回来。有的毛都被烧掉了,但它们的求生欲望还是很强,还是想逃出去。不过最终,它们还是全都被我们这些无知的小孩杀死了。现在想想,我那时是多么的残忍,如今只有多念“嗡班杂萨埵吽”来忏悔我所造下的罪业。
我小时候还算是挺聪明的,从开始读书一直到小学毕业,我的成绩在班里向来都排在前五名。进入中学后,我发现自己的记忆力也特别强。学古文时,老师一般都是先读一遍,然后再用白话讲解一遍。老师如是讲完一篇古文,我也就可以背下来了,而且还可以翻译出来,竟能与老师讲的一样,一点不差。
在我上大学时,母亲的身体状况就很糟糕了。她当时患有风湿性关节炎、坐骨神经痛,又因长期吃药,还引发了慢性胃炎。当时我就想,我一定要让妈妈的身体好起来。那时我读的是医学院,学的是中医专业。我想,通过祖先遗留下来的宝贵医学知识再结合现代医学手段,无论如何也要把母亲的病治好,以此来略表孝心。但在我还未来得及表孝心时,奇迹就发生了:母亲多年缠身的疾病居然彻底好了。我在电话里问母亲是怎么好的,是吃了神丹妙药还是遇到世外高人?母亲说:“都不是,是练了气功才练好的。”学医的我对母亲的病是再了解不过的了,我断然地对母亲说:“这不可能,不可能!”母亲说:“这是真的,等你回来后就知道了。”等我放假回家,真的是大吃一惊:母亲像换了一个人似的,精神抖擞、红光满面。我忙问道:“你现在不吃药了?”母亲说:“早就不吃了,从练功第三天起就不吃药了,到现在已经有半年多了。”最后她还对我说:“我还知道你有什么病哪!”我有点不大相信地看着母亲,母亲于是便用右手在离我的身体大约十五厘米的地方,从上到下、从左到右探了一遍,然后告诉我:“你的两腿经常感到凉,特别是膝盖。”我很震惊,因为我从未将这种症状告诉过母亲,她是怎么知道的呢?看着我满脸疑惑的样子,母亲笑了笑说,是练气功练出来的。难道真有这等好事?自古以来,中医以四诊来诊病,西医则是通过各种仪器及化验,从未听说过用手如是地“探病”便能探出患者的疾病来的。
我当时觉得很神奇,再加上父母的说服工作,便也开始学起了这门功法。修法后由于进步神速,我又被派往这个功法在东北的一个分部——抚顺基地,成为科教处的一名老师,给东北各地的学员“传功弘法”。学员们都特别喜欢我,喜欢我给他们讲课。当时我觉得我是在从事着世界上最有意义的一件事情:让更多人的疾病得以痊愈。在此期间,我还被评为“先进工作者”,并代理科教处处长。当时的我真的是对“弘法”充满了信心。
可是,在我看到净空法师的讲法录像带以及南怀瑾先生著的《金刚经说什么》、《学佛者的信念》等著作后,我的心就再也平静不下来了。我感到我们这个功法的某某传人其实与我一样,都是在欺骗学员,因为我们都是在把一种并不究竟的观点,假借身体好转的外相,推销给学员们。只不过我是无意,老板是有意而已。我开始意识到我不过是他手下一个赚钱的机器。特别是在初步了解了佛陀的智慧与大悲后,这种感觉就变得更强烈。渐渐地我想离开这个圈子,但转念一想,逃避也不是个什么好办法,还不如用我所知道的一丁点儿佛学知识来引导我的学员。于是我请了《释迦牟尼佛传》、《观世音菩萨传》、《地藏王传》、《达摩传》等录像带,经常放给学员们看,同时也给他们讲解《米拉日巴祖师传》、《了凡四训》,希望他们能对佛法产生信心,并且能皈依佛教。通过录像带,我自己也被古往今来那些高僧大德们的无上慈悲心和智慧,还有他们的人格魅力所折服,从此,我开始对佛法生起了越来越坚定的信心。那时我一有假期就去寺庙,跟庙里的师父或居士们学习磕头、烧香,见到佛菩萨就拜,并且特别想了解更多的佛教经论。
九八年秋,我与同事们去了沈阳黄寺。在那里,我第一次见到了密宗的佛像,感觉是那么的庄严、那么的慈悲,又那么的富有威慑力。我深深地被吸引住了,呆呆地站在那里,仿佛整个世界就只剩下我一个人。后来同事拍了我一下,我才回过神来,赶紧顶礼三拜。出家师父看我站在那里久久不肯离去,就送了我一本黄色封面的《放生功德文》,我用了一个下午便一口气把那本书读完了。没想到一个下午的拜读竟彻底扭转了我的一生,我总算明白了杀生的过患,知道了杀害别人的生命,自己也得付出惨重的代价:在地狱里感受五百次同样的痛苦,甚至是更加痛苦的折磨。以此为契机,后来我又看了一些因果方面的书,从此便对因果深信不疑,也因此对往昔所造的杀生恶业追悔不已。同时我也对密宗,对藏密的高僧大德产生了强烈的兴趣。一个偶然的机会,我见到了法王如意宝的法相。在看到法王法相的同时,我暗暗地发了一个愿,愿我能早日见到他老人家,因为仅仅从相片上我就已感受到了法王巨大的感召力量。二○○○年的春节,我终于如愿以偿地来到了世界著名的色达喇荣佛学院,并见到了法王如意宝等许多大德。
以前的我总是想着我这一生只要能过得快乐,再让父母过得幸福就可以了,现在的我才知道这些想法是多么的渺小。我应该像法王如意宝、堪布仁波切那样,拥有无上大悲心,对一切众生都能全身心地去爱护。如果人人都能像这些大德们一样,那这个世界将会是多么的美好!
学佛使我的心平和多了;学佛使我有了更为博大的爱心,去爱护每一个生命;学佛使我真正认识到人生在世的价值——自度度他,让大家都能摆脱六道轮回之苦,早证菩提!在我有生之年,我想今后不论遇到任何违缘,我都不会杀害众生,也不舍上师三宝!
现在一些人动辄就认为佛教是迷信,其实这种想法是极其荒谬的;还有一些知识分子根本就没看过佛教的典籍,也在对佛教毫无所知的情况下,就妄加评论,这也是极为荒唐的。我真希望知识分子们都能好好地去了解佛教、认识佛教,然后再对佛教做评论;也希望大家都能早日皈依佛教、证悟佛法,并把佛陀的教法传播到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近代著名学者梁启超曾说过:“佛教之最大纲领曰悲智双修,自初发心以迄成佛,恒以转迷成悟为一大事业。”的确,很少有人不迷惑的,因此更是为李红兵感到庆幸。这让我不由得又想起罗候罗博士的一句话:“佛教是现实的,因为它对生活和世界所采取的,就是一种现实的态度。它并不是错误地把我们引向愚人的天堂,也决不用那些虚伪的恐惧和罪恶感来威胁恐吓、折磨摧残我们。它精确而客观地描述我们以及我们周围的世界,并且给我们指出了一条通向彻底自由、和平与安宁的幸福之路。”
是的,佛教不是威胁和恐吓。正所谓因果自负,当你背弃了这条通向幸福的大路时,什么样的果报会等着你来承受,这一点我们可以等到瓜熟蒂落的那一刻来见分晓。
释净意,今年三十七岁,毕业于山东医学院。前年冬天他初次来学院的时候,突患重病,生命垂危,后被送往县医院急救方得以脱险。后来学院创办为僧众服务的扶贫医院时,从生死关头捡回一命的他便主动发心当了医院的大夫,于紧张的闻法之外,又开始了救死扶伤的行医生涯。本来以他的中西医功底,无论国内外都有医疗机构邀请其加盟,但他还是选择了留在这里,因他自己觉得只有在这,才能因闻思佛法而再续慧命。
来就医的患者无论贫富及身份,他一律待之如亲人。由于条件所限,他常常又当医生又当护士还兼药剂师。特别是冬天,由于气候恶劣,他有时收治的病人,每天都高达上百人。以他精湛的医术,许多疑难杂症患者都死里逃生,与当年的他一样,在这喇荣圣地又开始了新的生命历程。
我比较了解释净意这个人,因他曾有一次和我详细谈起过他的过去和现在:
我家就在美丽的海滨城市青岛。记得上学时我并不是很用功,但因家教甚严,祖父乃一儒士,父亲又威严有加,这才管教得我考上了大学。在大学勤学了五年后,毕业时被分配到市立医院工作。在神经科工作的两年让我感触很多,脑部血管病变是我临床遇到的主要病症,患者大都很年轻,发病前与正常人无异。以脑出血为例,我碰到的患者基本上都属于突发性的,病因大都由生气、情绪极度变化等引起。出血后,颅内空间被迅速挤占造成呼吸中枢神经受阻,病人往往因呼吸衰竭而致死。而其它的由于现代生活竞争的日益激烈、人际关系紧张等引起的精神方面的疾病也不在少数。据《健康报》统计,全国精神障碍患者占总人口的比例已达30%~40%,而大学生中的比例还要更高一些。这说明文化水平高并不一定代表精神生活也必然健康,同时它还提醒我们,在经济发展的同时,也应注重自身精神生活的质量。否则,等病到临头再临渴掘井,恐怕已为时晚矣。
病房中,经常有亡者家人悲痛欲绝的哭喊。那生离死别的场面,实在让人揪心。我常想:这事若出现在自己身上,又该如何应对呢?即使有再多的钱财和名声地位,面对死神,不论老幼美丑,这些因素一概都不会起作用。有的病人及其亲属苦苦哀求医生,愿用所有的钱财来换回一命。可是,成沓成沓的钱,此时也成了废纸。人死不能复生,这脆弱无常的生命,谁也不知能在这世间活多久。能不能活得高明一些?怎样才能愉快地度过一生?死时能否不痛苦?能不能不生不死、恒享快乐呢?对死亡的恐惧与思考成了我那时的一大心病。
后来由于受西方思想文化的影响,一九八七年,我开始信仰起基督教,以寻求心灵的安慰。那巴洛克风格的高大雄伟的教堂、唱诗班优美动听的歌声、管风琴优雅迷人的旋律,还有那庄严圣洁的婚礼场面……这一切都曾使我流连忘返。然而,每一次参加完星期天的礼拜后,在兴奋之余我却总感到那么一丝惆怅——除了这些音乐、圣歌及婚礼场面,自己又得到多少真实收益呢?而这种如叶公好龙一般的形象上的入教,竟一直持续到一九九一年。
当时,在有幸读到一本《印光法师嘉言录》后,其优美流畅的文笔、众多的理证教证、淋漓尽致的剖析让我终于了解到:人为什么会生会死、为什么会有六道轮回等等。为了进一步弄清这些问题,在星期天,我一改往昔上教堂的惯例,而转身进了华严寺。虽是在闹市中,但优美的环境、茂密的山林、遍野的花香,使这座寺庙颇有点深山古寺的味道,真没想到在这样的都市中还有如是的安静去处。进入大雄宝殿,首先看到慈祥的世尊在向我微笑。那种庄严肃穆的气氛,还有那阵阵清幽的檀香气,都让我陶醉不已。几年来,我似乎已习惯于在小门小窗的教堂里与几千人共坐一处的感觉,然而在内心深处,我还是更喜欢这大门大窗、宁静宽敞的大殿。在看到法物流通处有许多纪念品、佛像、经书后,我便也请回了几本书,以期多了解一些佛理。等到看了这些书后,才发现原来佛教并非世俗中所谓的迷信之道,而是讲了许多深刻道理的人生哲学,这种感觉真令人耳目一新。
佛法告诉我们要认识自己、认识自己的心,只有这样才能获得真正的自由。它并不主张向外攀缘、盲目崇拜。而佛陀则是早已觉悟的大智慧者,众生本来也如他一样皆具如来智慧德性,但因迷惑颠倒而为凡夫。这让我想起祖父早年对我进行的“人皆可以为尧舜”的灌输,这不都是一个道理吗?只是佛法所阐述的道理比起儒家思想来更深入了一步,方法也更圆满、更究竟。看来佛法确实很值得我们下功夫学习一番。以后,我便更多地涉足佛学领域,心情也随之渐渐开朗起来。我不再那么惧怕死亡的阴影了,因为我已知道了命自我立、福自我求和改造命运的方法。死并不可怕,怕的是活着造恶业因而感受因果报应,并恒常感受轮回之苦。
作为沿海开放城市的青岛,这几年经济发展很快。我亦辞去公职,创办了私人诊所,收入也日渐丰裕起来。在出国热中,去国外定居行医的同学越来越多,一九九九年,我也办好了去德国的签证。如果再加上驾照、计算机、英语等证书,可以说我现在已具备了跨入二十一世纪的各种重要通行证。美好的蓝图可谓已展现在眼前,一切都应该算是万事顺意了。此时,女友的家长也再三催促:婚事不能再拖!不过在多年的佛法熏陶下,我已不会再仅仅着眼于眼前的利益了。虽然对世间生活仍有所留恋,然而在心灵的深处,我却隐约感到:非佛门不能去。
那时的我已站在了出国、成家和出家的三岔路口,何去何从实难抉择。当时的思想斗争十分激烈,看着哪边都很诱人,哪边都很难舍弃。常言道:“一失足成千古恨。”我必须选择其中一条路,而且必须保证不会因为自己的选择错误而终生后悔。母亲极力反对我离家求法,同学也进行劝阻,并坚持让我到国外发展。女友则根本不相信我会离开她,放下安逸的生活而到雪域去常住。她自信地开玩笑说:“看你能不能呆上两个月,那里的环境一定很艰苦,太不适合你了。”
我思前想后,觉得结婚成家可实现所谓的“成家立业”,但这样一来,必然是整日为油盐柴米、养儿育女而奔忙,很有可能就此永远陷入生活的无尽烦恼之中;到国外发展,固然是待遇优越、生活富足,可以实现“出国之梦”。但在异国他乡也难逃衰老和死亡。眼看我的同学就已死了好几个,特别是有位朋友的同学,在拿到出国签证后,也就在上飞机的前一天晚上,兴奋不已地携女友骑摩托车兜风庆贺。但因过于激动、车速过快,结果在他让车时,连人带车竟撞到了电杆上,两人当场死去。由此我深切体会到,追求幸福生活的愿望可谓人所共有,但幸福在世间确实是太难找了。而因果则是那么的真实不虚,如若以前未积累过福报,只是广造恶业,那你必定会感受众多苦报。即使再努力奔忙,也只是枉费心机而已……我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离开佛法,不能离开了生脱死、出离轮回苦海的道路,并且还要尽自己所能,使父母亲友等更多的人了知此理,从而解除精神上的痛苦,切不能只贪图身体上的物质享受。做为一个医生,我深深地体会到疾病和死亡对人的威胁,也因此更强烈地希望能获得战胜它们的力量。
最后别无选择,我终于走进了高原,走进了佛法的阳光遍照的圣地。来这里闻思了一段时间后,更坚定了我当初的选择。在二十一世纪的钟声敲响的第一天,我跨出了走向解脱的第一步:剃度出家。
“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我觉得光谈一心向法还不够,还必须放下世间五欲这些暂时的安乐,因为它们就如同沉重的包袱,使你无法轻装向前。上师曾这样告诫过我们:人,一辈子最重要的就是修持正法。而修持正法的保证则是要有出离心,否则绝难获得出世无漏的智慧。
记得大成就者米拉日巴尊者曾说过这样的一句话:我首先害怕死亡,因而前往寂静的山中,通过精进的修持,从而获得了对死亡无有丝毫恐惧的把握。既放下了世间五欲的包袱,又进而放下了恐惧死亡的包袱,我想现在的净意该是“看破、放下、自在”了。
释净意,今年三十七岁,毕业于山东医学院。前年冬天他初次来学院的时候,突患重病,生命垂危,后被送往县医院急救方得以脱险。后来学院创办为僧众服务的扶贫医院时,从生死关头捡回一命的他便主动发心当了医院的大夫,于紧张的闻法之外,又开始了救死扶伤的行医生涯。本来以他的中西医功底,无论国内外都有医疗机构邀请其加盟,但他还是选择了留在这里,因他自己觉得只有在这,才能因闻思佛法而再续慧命。
来就医的患者无论贫富及身份,他一律待之如亲人。由于条件所限,他常常又当医生又当护士还兼药剂师。特别是冬天,由于气候恶劣,他有时收治的病人,每天都高达上百人。以他精湛的医术,许多疑难杂症患者都死里逃生,与当年的他一样,在这喇荣圣地又开始了新的生命历程。
我比较了解释净意这个人,因他曾有一次和我详细谈起过他的过去和现在:
我家就在美丽的海滨城市青岛。记得上学时我并不是很用功,但因家教甚严,祖父乃一儒士,父亲又威严有加,这才管教得我考上了大学。在大学勤学了五年后,毕业时被分配到市立医院工作。在神经科工作的两年让我感触很多,脑部血管病变是我临床遇到的主要病症,患者大都很年轻,发病前与正常人无异。以脑出血为例,我碰到的患者基本上都属于突发性的,病因大都由生气、情绪极度变化等引起。出血后,颅内空间被迅速挤占造成呼吸中枢神经受阻,病人往往因呼吸衰竭而致死。而其它的由于现代生活竞争的日益激烈、人际关系紧张等引起的精神方面的疾病也不在少数。据《健康报》统计,全国精神障碍患者占总人口的比例已达30%~40%,而大学生中的比例还要更高一些。这说明文化水平高并不一定代表精神生活也必然健康,同时它还提醒我们,在经济发展的同时,也应注重自身精神生活的质量。否则,等病到临头再临渴掘井,恐怕已为时晚矣。
病房中,经常有亡者家人悲痛欲绝的哭喊。那生离死别的场面,实在让人揪心。我常想:这事若出现在自己身上,又该如何应对呢?即使有再多的钱财和名声地位,面对死神,不论老幼美丑,这些因素一概都不会起作用。有的病人及其亲属苦苦哀求医生,愿用所有的钱财来换回一命。可是,成沓成沓的钱,此时也成了废纸。人死不能复生,这脆弱无常的生命,谁也不知能在这世间活多久。能不能活得高明一些?怎样才能愉快地度过一生?死时能否不痛苦?能不能不生不死、恒享快乐呢?对死亡的恐惧与思考成了我那时的一大心病。
后来由于受西方思想文化的影响,一九八七年,我开始信仰起基督教,以寻求心灵的安慰。那巴洛克风格的高大雄伟的教堂、唱诗班优美动听的歌声、管风琴优雅迷人的旋律,还有那庄严圣洁的婚礼场面……这一切都曾使我流连忘返。然而,每一次参加完星期天的礼拜后,在兴奋之余我却总感到那么一丝惆怅——除了这些音乐、圣歌及婚礼场面,自己又得到多少真实收益呢?而这种如叶公好龙一般的形象上的入教,竟一直持续到一九九一年。
当时,在有幸读到一本《印光法师嘉言录》后,其优美流畅的文笔、众多的理证教证、淋漓尽致的剖析让我终于了解到:人为什么会生会死、为什么会有六道轮回等等。为了进一步弄清这些问题,在星期天,我一改往昔上教堂的惯例,而转身进了华严寺。虽是在闹市中,但优美的环境、茂密的山林、遍野的花香,使这座寺庙颇有点深山古寺的味道,真没想到在这样的都市中还有如是的安静去处。进入大雄宝殿,首先看到慈祥的世尊在向我微笑。那种庄严肃穆的气氛,还有那阵阵清幽的檀香气,都让我陶醉不已。几年来,我似乎已习惯于在小门小窗的教堂里与几千人共坐一处的感觉,然而在内心深处,我还是更喜欢这大门大窗、宁静宽敞的大殿。在看到法物流通处有许多纪念品、佛像、经书后,我便也请回了几本书,以期多了解一些佛理。等到看了这些书后,才发现原来佛教并非世俗中所谓的迷信之道,而是讲了许多深刻道理的人生哲学,这种感觉真令人耳目一新。
佛法告诉我们要认识自己、认识自己的心,只有这样才能获得真正的自由。它并不主张向外攀缘、盲目崇拜。而佛陀则是早已觉悟的大智慧者,众生本来也如他一样皆具如来智慧德性,但因迷惑颠倒而为凡夫。这让我想起祖父早年对我进行的“人皆可以为尧舜”的灌输,这不都是一个道理吗?只是佛法所阐述的道理比起儒家思想来更深入了一步,方法也更圆满、更究竟。看来佛法确实很值得我们下功夫学习一番。以后,我便更多地涉足佛学领域,心情也随之渐渐开朗起来。我不再那么惧怕死亡的阴影了,因为我已知道了命自我立、福自我求和改造命运的方法。死并不可怕,怕的是活着造恶业因而感受因果报应,并恒常感受轮回之苦。
作为沿海开放城市的青岛,这几年经济发展很快。我亦辞去公职,创办了私人诊所,收入也日渐丰裕起来。在出国热中,去国外定居行医的同学越来越多,一九九九年,我也办好了去德国的签证。如果再加上驾照、计算机、英语等证书,可以说我现在已具备了跨入二十一世纪的各种重要通行证。美好的蓝图可谓已展现在眼前,一切都应该算是万事顺意了。此时,女友的家长也再三催促:婚事不能再拖!不过在多年的佛法熏陶下,我已不会再仅仅着眼于眼前的利益了。虽然对世间生活仍有所留恋,然而在心灵的深处,我却隐约感到:非佛门不能去。
那时的我已站在了出国、成家和出家的三岔路口,何去何从实难抉择。当时的思想斗争十分激烈,看着哪边都很诱人,哪边都很难舍弃。常言道:“一失足成千古恨。”我必须选择其中一条路,而且必须保证不会因为自己的选择错误而终生后悔。母亲极力反对我离家求法,同学也进行劝阻,并坚持让我到国外发展。女友则根本不相信我会离开她,放下安逸的生活而到雪域去常住。她自信地开玩笑说:“看你能不能呆上两个月,那里的环境一定很艰苦,太不适合你了。”
我思前想后,觉得结婚成家可实现所谓的“成家立业”,但这样一来,必然是整日为油盐柴米、养儿育女而奔忙,很有可能就此永远陷入生活的无尽烦恼之中;到国外发展,固然是待遇优越、生活富足,可以实现“出国之梦”。但在异国他乡也难逃衰老和死亡。眼看我的同学就已死了好几个,特别是有位朋友的同学,在拿到出国签证后,也就在上飞机的前一天晚上,兴奋不已地携女友骑摩托车兜风庆贺。但因过于激动、车速过快,结果在他让车时,连人带车竟撞到了电杆上,两人当场死去。由此我深切体会到,追求幸福生活的愿望可谓人所共有,但幸福在世间确实是太难找了。而因果则是那么的真实不虚,如若以前未积累过福报,只是广造恶业,那你必定会感受众多苦报。即使再努力奔忙,也只是枉费心机而已……我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离开佛法,不能离开了生脱死、出离轮回苦海的道路,并且还要尽自己所能,使父母亲友等更多的人了知此理,从而解除精神上的痛苦,切不能只贪图身体上的物质享受。做为一个医生,我深深地体会到疾病和死亡对人的威胁,也因此更强烈地希望能获得战胜它们的力量。
最后别无选择,我终于走进了高原,走进了佛法的阳光遍照的圣地。来这里闻思了一段时间后,更坚定了我当初的选择。在二十一世纪的钟声敲响的第一天,我跨出了走向解脱的第一步:剃度出家。
“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我觉得光谈一心向法还不够,还必须放下世间五欲这些暂时的安乐,因为它们就如同沉重的包袱,使你无法轻装向前。上师曾这样告诫过我们:人,一辈子最重要的就是修持正法。而修持正法的保证则是要有出离心,否则绝难获得出世无漏的智慧。
记得大成就者米拉日巴尊者曾说过这样的一句话:我首先害怕死亡,因而前往寂静的山中,通过精进的修持,从而获得了对死亡无有丝毫恐惧的把握。既放下了世间五欲的包袱,又进而放下了恐惧死亡的包袱,我想现在的净意该是“看破、放下、自在”了。
这个时代是科学的时代。在社会群体中,知识分子占有很重要的地位,他们可说是社会文明与进步的体现者。我自己尽管是一个凡人,并非什么高级知识分子,但却有一个相似的发心,就是希望能将甚深微妙的佛法传播出去,传播给现代人及后来人,尤其是传播给知识分子们,并希望他们也能来研究研究佛法,这是我编撰此书的初衷。此书中的每一个故事,都是每个学佛者自己的人生经历、人生感悟的真实表露。通过这些栩栩如生的人生画卷,我相信很多人也会被感召而趋入佛门。
作为一个藏族人,我即生中有缘接触了很多的汉族知识分子。每当和他们交流畅谈时,我都会被他们不同的心路历程所打动并进而受到启发。我常想,如果其他的人也都能了解到这些有知识的佛门弟子们的内心世界,那将是多么有意义的一件事啊。对那些在茫茫苦海中挣扎的人而言,每个知识分子的学佛历程也不失为对他们的一个人生坐标吧!
今天我见到了萧女士,虽说她已上了年纪,但朴素而得体的衣著、不凡的谈吐,还是能使人感觉到她身上那种高雅的气质。我并没有特意问她学佛的经历,但她却很有兴致地向我讲起了她的世间生活和学佛历程。
我叫如志,今年65岁。一九五八年于成都科技大学化工机器及设备专业本科毕业,六三年被任命为石油化工设备主任设计师,曾参加过一些国家大型化工设备的定型设计及试验工作。八七年任甘肃建工局七公司设备技术方面的工程师。九○年因工伤而提前退休,后返回上海居住。
现在的我已是夕阳西下的光景,人生的道路也将走到尽头,回首往事,不免感慨万千。几十年里,风风雨雨、忙忙碌碌,虽也做了一些有利国家建设的事,但自心总的感受是愧对人生。
说到我的经历其实也无特别之处,就像千千万万个中国老知识分子一样,一生过得辛劳而又平凡。到如今,我总算熬出了头:家庭的负担、子女的拖累、工作的繁忙,这些都离我远去了。在这世上,世间的义务对我来说,应该算是了却了吧。人到了这个时候,也许会觉得孤单与凄凉,但就我而言却并不如是,我觉得自己好像又焕发了第二次生命,我对生活和修行充满了希望。这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呢?——佛法的力量!每当想起自己为别人操劳了一辈子,但却从没有为自己究竟解脱的来生后世集聚资粮时,我就有一种紧迫感,就想抓紧所剩不多的时光,依靠佛法的力量,为自己的生命再塑新篇章。我非常愿意将我的情况说出来,希望对同龄的人们有所启发。
也许是我往昔所造恶业的缘故吧,当我还是个婴孩时,生母就惨离人间。在无情后母的怀抱中,孤苦零丁的我在血泪中总算一步挨一步地长大了。六七岁时,慈祥的外祖母才把我这个病弱之身接到她家,送我上学,从此,我似乎脱离了苦海。但当我初中就要毕业之时,这世上我唯一的亲人——外祖母却突然病故了。这个打击使我再也无勇气滞留家乡,于是在难忍的悲痛中,我蹬上草鞋,背上被子及书,步行五天,到重庆市“女子技术学校”投奔我的一位同学。在她的关心和赞助下,我考上了“重庆兼善中学”的高中部。五四年时,我终于考上了成都科技大学。大学在当时的我的心目中完全就是“人间天堂”,这里生活条件相当好,一切费用全部由国家包干。在有如童话般的幸福生活中,我渐渐长大成人。于此同时,我的思想也变得复杂了,我开始从单纯的书本中抬眼看自己、看社会、看人生。就像现在的年轻大学生一样,我那时也开始自由自主地寻求起“人间之爱”来了。
大学毕业后不久,同一般人的人生轨迹一样,我也组建了家庭。随后而来的生活方式也就可想而知了,自然是上班工作,下班围着丈夫孩子转。我本想,家是一个人幸福的港湾。但当我走进去时,才发现根本不是这样。也许女人注定要付出很多,也许是我不善调理吧,在婚后的生活里,每日繁重的工作、繁琐的家务使我整个人每天都处于高度紧张、繁忙的状态中。“我们在花丛中握手相见”的场面,在我一生中从未出现过。更为糟糕的是,自己的健康状况一日不如一日,先是患肝炎、恶性贫血,继之是冠心病、高血压等,可以说是终年病不离身、药不离口。沉重的工作和家庭负担使我喘不过气来。我实在没想到一个大学毕业生的生活也会如此苦不堪言!当时的我总想尽快摆脱这样的生活,可是,没有智慧与勇气,有哪个凡夫俗子能跳得出业力的樊笼呢?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我在迷茫无奈中寻觅解脱之法。一有空闲时,我就拼命读书、翻阅报刊杂志,希望能从中寻找出一条解脱之道。但效果正好相反——书看得越多,身上的绞索似乎缠得越紧,心灵的痛苦也越沉重。
听如志说到这里,我不禁心有所感:每个人在社会上的生活都是不容易的,都会面临外在与内在的各种困扰。但有谁反省过造成这种困境的根源所在呢?恐怕大多数人都只能在麻木与迟钝中消耗自己的生命。即使有人想跳出来,获得一种自由,就像如志那样,但若不依靠佛法的般若智慧,仅依世间百艺、一般书籍就想获得心灵的慰藉,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不过又有多少人能明白这个道理呢?因而如志后来的命运便引起了我格外的关注。
那时,苦恼的生活已使我感到厌倦,我真是觉得人活在世上太苦了,太没意思了。但即使如此,我对家庭还是怀着一丝眷恋之情,还放不下对儿女情长的依赖,也许这正是无数个女人上演悲剧的根由。不过谁又能超脱呢?人总是不到南墙不回头的,直到有一天,共同生活了几十年的丈夫的薄情行为才使我倏然从迷梦中惊醒过来。这感情原来竟是那么的脆弱,我苦苦在艰难中挣扎的几十年到底是为谁呢?原来人生竟是一场自己不肯醒悟的噩梦呀!我到底得到了什么?什么也没有!没有“自由”,更没有找到“解脱”之路,到头来一切都是空的。想到此,我便什么也不想要了。在无可奈何中,我毅然提前退休,携孙子到定居在美国的儿子那里居住。后来当我再回到上海时,在律师的协调下,九七年,我们终于终结了这桩因误会而结合、因了解而分手的名存实亡的婚姻。
离婚后,女儿邀我同去美国过圣诞节,同时探望几年不见的儿子一家三口。此次的美国之行是我人生的根本转折点。在美国,我与一位博士谈到了佛学方面的问题。这位博士是我一位好朋友的儿子,同时也是一位我看着成长起来的科学家。他在北大读研究生时就已皈依了三宝。在对佛法的研究方面,他非常认真,凡是一些重要的观点、立论,他都要拿来与哲学进行对比研究。通过长期如此的精研,他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佛法是最深邃、最伟大的科学。与他的恳谈让我不得不赞同他对佛法的阐释,同时他对释迦牟尼佛的那种毫无掩饰的恭敬与虔诚,又令我十分钦佩。于是我坦诚地告诉他:世事的无常、不可靠,我已深有体会。我也早就想归依三宝、学习佛法了,只是苦于不知投师何门,不知什么样的法师才是堪为依止的具德善知识。在言谈中,他给我介绍上海的一位密宗师父——元音老人。当我一听到元音老人的名号及功德时,内心顿生一阵阵的激动,恨不得一下子就能飞到师父跟前去聆听法音。虽然美国优越的生活条件及子女们的孝顺令我感到十分舒畅,但对佛法的渴望使我不能再呆下去了。
我终于满怀信心地回到上海并参拜了元音老人。当踏入精舍,一眼见到上师时,当时的我真是激动万分,就像是流浪多年的游子终于回到了家。师父无比慈悲地向我开示并传法灌顶,还关切地嘱咐我好好修行。从那以后,在师父的护念下,我开始走上了修学佛法的大道。依师学法期间,我读了《命自我立》、《玉琳国师》、《李叔同》等一些传记性作品。《命自我立》使我明白了一个道理:一个人要改变人生是完全可以的,只要遵循“诸恶莫作、众善奉行”的原则,就能从苦难走向安乐,从烦恼走向解脱。而玉琳国师冰清玉洁的崇高品质、弘一大师清净的戒行则令我感动不已。想不到世间还有如此高尚、伟大的人物。再观自己,不禁深感惭愧与懊恼。大半生中,自己都是在懵懵懂懂中过活,怎么就不醒悟呢?怎么就没想到出离呢?怎么就没想到去追随先贤大德们的足迹、去希求佛法呢?如今两鬓斑白,可依靠的什么也没有,唯剩下一身业障。这是定数的使然还是业力的羁绊呢?但不管怎样,过去的都过去了,在未来的生活中,我一定要把握好,一定要在佛法的修习上勇猛精进。
九九年师父在开示时说:我们住在上海,生活条件很好,大家要懂得珍惜,要精勤闻思修。四川藏区有个佛学院,那里生活苦得很,但大乘正法在那儿却极为殊胜,学员闻思修都很精进……
二○○○年正月初一,师父究竟佛事后示现圆寂,从法座上站起来就自在地走了。师父的离开,使我顿如举目无亲的孤儿,失去了依靠;如大海中的孤舟,不知去向何方。在想到了佛陀的教诲“以戒为师”后,我便到寺院求受了五戒、菩萨戒。同时又积极参加寺院的各种法会,精进修学佛法,以期报答师父谆谆教诲之恩。
一次殊胜的机缘,使我了解到师父曾提到过的那个大佛学院,一种对佛学院的景仰之情油然而生。于是不顾年迈体弱,我和另外两位道友决定当即动身前往佛学院。二○○○年六月初一,我们终于顺利地到达了学院。
在学院里,慈悲的上师为我们传授了殊胜的显密法要,那甚深微妙的甘露法雨令我振奋不已。回想自己很久已来,由于自迷真性,枉造无边罪业,感受了无边痛苦。今有幸值遇大恩上师授智慧水,启开我迷蒙的心性,从此将不再沉沦于生死海中,我是何其幸哉!
我从心灵深处恭敬感激上师,我将在上师三宝的教导下,依教依法精进修持,走向理想的明天。
如志的故事讲完了,看看表,二十多分钟已过去了。由于要赶时间上课,只好暂时把她的故事储存在智慧的电脑上吧。待到空闲时,再按下POWER键,从这智慧的电脑中把她的经历再输送到生命的白纸上,以供更多的人们借鉴。
一位老知识分子的大半生就这样过去了。如志的生活经历应该很有代表性吧,和千千万万个她那个时代的知识分子一样,为了孩子、家庭、工作、事业,他们默默地奉献了一生。在物质条件上,他们肯定达不到现在的富裕。但在精神追求上,他们却能令许多现代的年轻人感到汗颜。追求现代潮流的年轻一代,也许不屑于老一辈的生活方式。他们往往会把金钱和享乐作为自己的生活目标,有条件的天天在纸醉金迷中消磨时光,无条件的则生活在梦幻与欲望当中。有些所谓的知识分子亦不再希求知识,而是整日随波逐流、颠倒行事,与愚人同流合污,已没有一点知识分子的味道了。
在当今整个的社会大环境中,人性的颓堕越来越严重,真可谓一代不如一代。这样发展下去,我们的下一代又将会变成什么样子呢?我只能满含忧悲地说,这唯有让下一代的读者自己去观察了。
如志到暮年才醒悟过来并皈信佛法,这应该是她个人的迟到的觉醒,应该替她感到庆幸。因为这世上有多少人是死到临头都还大梦未觉呢!
愿有心人深思之。
我们研究佛法的目的之一,便是要知道六道轮回的真相,特别是要确证前后世的存在。这是一个非常关键的问题,否则佛法的许多教义都将不复安立。正如《涅槃经》所云:“不知后世,无恶不作。”假如没有因果轮回、前后世的概念,那么人们的所作所为将在很大程度上直接违背佛法的要求。了知因果轮回,人们才能够学会正确取舍日常的起心动念。这个道理,想必祯欣女士应该体会很深。
祯欣女士毕业于南京政治学院经政系,现从事书籍的编审、校阅工作。以她三十年的人生阅历,我想她一定明白,其实不唯修行人,世间任何一位想真正树立起正确人生观的人,不论是平凡之辈还是科学家、哲学家,其实都很需要关于生死的正知正见。
我是祯欣,七○年生于南京。走过人生三十来年的历程,让我最感快慰的便是自己进入了佛门。曾有一位长者好奇地问我:“世界上有着那么多的文化形态和宗教,你为什么却对佛法情有独钟呢?”
要回答这个问题,我想必须要回溯到我的童年时代去寻找答案。具有心理学常识的人都知道,一个人在童年时的种种经历,对于他(她)一生的成长,包括信仰、志向、情趣、爱好、人格的形成都有着非常重要的影响。
童年,这一人生旅程的开端,在我的记忆里,总是闪烁着无忧无虑的光彩。那时我住在河南农村的舅舅家,由慈祥的姥姥精心照料我的一切,生活安宁而平和。
我很喜欢到村外去看开阔的田野,绿油油的庄稼一眼望不到边,远处的村庄显得矮矮的,好像一堵墙挡住了视线。那“墙”后是广阔的田野,田野后面还是村庄……再抬头看天,它离我那么高,又是那么远,陡然就让我觉得周围一下子变得很大,很开阔,大得用我幼小的想象根本就无法测量。我很想知道,这个“周围”如果一直延伸开去,到底会有多广阔?有没有边际?
如果说大自然带给了我很美妙的空间体验,让我对浩瀚的宇宙产生了探寻的兴趣。那给我的幼小心灵烙下痕迹,并引导我日后探究人类根本问题——“生从何来?死往何去?”的,却是一种对死亡的恐慌无助感。我曾亲眼目睹过村人的出殡,看到一队人哭哭啼啼、吹吹打打地把一具棺材拉到村外的地里埋掉,当时的感觉就很不舒服。晚上躺在床上时,熄了灯以后,周围顿时变得一团漆黑。这时一个念头不知怎的就突然冒了出来:这种情形和躺在棺材里差不多吧?如果我死了,也会被装进厚厚的棺材,再盖上厚厚的土……漆黑、孤寂……想到这儿,我害怕极了,急忙请求身边的姥姥,快快点燃油灯!当油灯燃亮时,那温暖的光一下子就驱走了我的恐惧感,我紧抱住姥姥,很怕她也会死去,那样的话,我将不得不经历那种极其无奈的恐惧。慢慢地,在姥姥温暖的怀抱里,我啜泣着睡着了。
然而对死亡的恐惧却从此一直隐在了心里,尤其是当我明白了人终有一死,自古至今尚无一人例外以后。俗话说:“人活一世,草木一秋。”然而我却想:一棵树,只要它的根还在,到了春天,它就依然会生机勃勃。既然这样,那人的生命是不是也可以永远延续下去呢?按照物理学的能量转换定律来说,当一种物质形态转换成另一种物质形态时,能量是不变的。那么人死后,他的身体是朽坏了,但他的精神会不会又以另外的方式存在呢?抱着这样的疑问,我开始学习各种不同的思想和学说,当然也包括佛法。最后我发现,各种理论对生命的解说各有其特点及合理之处,但我认为佛法对生命的解说更有说服力,因为它揭示了宇宙人生的究竟真相。释迦牟尼佛以他的苦行与实证告诉世人:“众生平等,皆有佛性,能入佛不可思议解脱之境,只因愚痴妄想所覆盖,不明自性真心,恒作种种颠倒执著,以致轮转生死海中,受大苦恼,久不能出。”同时佛法认为:人的生死表面看来好似自成段落,实际上这生命之流源远流长。人的生命是物质与精神的统一,一切物质现象,虽然都在不停地迁流变化,但无论是质的集散,还是质与能的转化,物质都是不灭的,精神(心识)则依物质而显现其作用。因(主因)缘(外因)和合时,又会引起心识的相续。虽然有生必有死,有聚必有散,然而人的形体虽散,而性能不灭。一个人的思想、语言、行为,或善或恶、或智或愚,都会成为一种潜在的力量,形成创造未来生命的动力。
在我看来,佛法既平实又深奥,它所阐释的道理与我们日常生活息息相关。它告诉我们如何做人,如何避免走入常见的误区,如何改善自己的人际关系……这是它的平实之处;同时它对宇宙人生的实相阐示却极其精微深遂,如果想要真切地体会,则要通过系统的闻思修才能获得。孔子曾说过:“朝闻道,夕死可矣。”这种为了追求真理奋不顾身的精神策励着我也去积极探寻人生的奥妙。而通过学习释迦牟尼佛的教法,现在,大千世界已在我眼前呈现出一片光明的前景:朝闻道,夕不死可矣!因为正是佛法赋予了生命以永生的资粮。也正是这种积极、智慧的思想启示我更进一步地去认识自己、改造自己,从而掌握自己的命运,作自己真正的主人。当一个人自在之时,便是他的生命永生之始!
以上就是我对那位关心我的长者的回答。相信每一位朋友经过理智的抉择后,都会乐意前往探寻佛法的宝藏并取回自己的所需。
听了祯欣女士对佛教的认识,特别是对生死的理解,我感觉自己都颇有收获。不知道以追求真理为一生最高目的的智者们,对此又有何感想?
我们对这个世界应该有一个公正的观察和判断,这样才能希求到不论是对佛法还是对世间真相的合理认知。有时候,面对现时时空所发生的一切是是非非,我不得不感慨万千:一般自以为是的人,在这么一个混乱颠倒的世界中,怎么可能掌握需要深奥智慧才能了知的佛法正见呢?!但令人遗憾的是,世间的话语场又常常被这些人的声音所充斥!
活在这世上,我认为人最需要的就是信仰。只有信仰才可以给你深入究竟智慧的力量。
记得有一天,整个喇荣云雾缭绕,漫山遍野的雾气当中时不时飘落一阵阵毛毛雨。接近傍晚时分才见云开雾散,此时在远远的南山上空蓦地出现一道弯弯的彩虹,山谷当中也传来了布谷鸟的歌声,一户户小木屋的房顶上开始升起袅袅炊烟。当一派平和的春意盎然的山居图画悠然浮现在眼底时,作为一名凡夫,我的心也随着外境的转变而舒畅起来。
一边沉浸在四周新鲜清凉的空气当中,一边在准备翻译无垢光尊者的《赞颂寂静圣地文》,戒光恰在此时敲响了我的院门。
这个戒光平日里颇给人一种英雄好汉的印象,他身材高大而又壮实,再加上人又比较胖,往那儿一站,还真有几分威仪。这次他是来向我请教几个问题的,回答完他的问题,我又特意询问了一些有关他出家的问题。望着对面山顶上的那道彩虹,戒光语气平缓地向我叙述了起来。
我是唐山人,十一岁那年,在唐山大地震中我跳窗才得以逃生。在震后重建家园的过程中,我又搬砖石又和泥巴还盖房子,以致瘦小的身上到处都是累累伤痕。很小我就领略了大人们常说的那种战天斗地的景观,但我并未感受到任何乐趣。震后的大地虽又被人们重新踩在脚下,但蓝光闪过之后,那房屋倒塌、家破人亡的一幕幕凄惨景象总让人难以忘怀。在这样巨大的灾变面前,我第一次感受到了人的渺小与无力。
随着年岁的增长,我的性情也变得内向而暴烈起来。平日我不大擅长言辞,只愿独自思考,并特别喜欢阅读历史著作以及名人传记,还常常因此而为古人感伤不已。不过我对于做功课、考大学却总是提不起热情,我最感兴趣的,便是想解开那些长期以来一直令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很多关于人与自然的难题。如:活着是为了什么?这世上存不存在一个终极真理?若不存在,为何还要依法行事、依理待人,而不可胡作非为、任意妄动?若存在,它又是什么内容?为什么人们不去依循?诸如此类的问题总是翻来覆去地盘旋在我的脑海,长久地挥之不去。
高考结束后,很自然地我就知道自己不会榜上有名。于是在技校学习了两年后,我便进入了唐山钢铁公司第二炼钢厂,成为了一名浇钢工人。后来,一半是因为工作形势所迫,一半是我深感知识太过欠缺,八七年时我又考上了东北工学院的本科函大,在钢铁冶金系自学五年半后终于拿到了毕业证书。
应该说我在工作中的表现还算出色吧,我一直是公司连铸技术行业举足轻重的技术骨干,以致后来出家一个月后,单位领导还和我弟弟专程来到喇荣,劝请我回厂继续工作。在读函大期间,我组建了温馨美满的小家庭,爱女也于两年后降生。接着我们又拥有了两套住房,家电也相继置备齐全。我们夫妻感情笃深,一家三口和乐融融。
早在中学时代,我的数学与物理成绩便十分出色,当时甚至产生过要用推理的方法推演出宇宙终极真理的想法,当然这是不可能达到的。对于物质的组成、物质运动的规律、物质与意识的关系问题等等,我都产生过不少疑惑。通过思考这些问题,我受到了很大的启发。参加工作后及上函大期间,我对这些问题依然没有淡忘,并逐渐发展到要为此考查参访和亲身体验的程度。我翻阅过大量的资料,拜访过基督教、天主教的信众,还走访过许多道教传人、气功大师及具特异功能者等等。这样做的结果虽然并未能解开我的疑惑,但收获也确实不小。这些经历让我对人生问题有了更进一步的深层思考,也让我越来越想弄清楚人真正的生活目的与生活方式。后来当我有幸读到米拉日巴尊者的传记时,当时,我便深深地被这位藏传佛教的大成就者悲壮动人的苦行证道故事打动了,尊者的智慧道歌更是震撼了我的心,把我多年来的诸多迷惑几乎扫荡殆尽,甚至还让我心中萌发了去亲自实证一番的念头。有位学佛的同事此时又趁机送来《金刚经》及《六祖坛经》让我参读。第一次看完后,自我感觉似乎有所领悟,可以后再读时又感到越看越弄不明白,即使查遍佛学辞典与各类资料也是枉然。这时我才发现,其实自己以往是太过于自信与自傲了,然从本质而言,我根本就没有什么真正的智慧。这让我第一次感到了佛法的深邃与不可思议。我想若无明师教导、指点,恐怕我连经论的一个字、一句偈颂都无法理解,更谈不上什么实证了。
一九九六年夏,有位居士到唐山开讲《六祖坛经》,我便逮着这个机会认真听闻了一回。初次听人讲法,当然有很多地方让我感到很费解,但头一回听讲的那一夜却让我彻底失眠了。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之时,冥冥中似乎总听到一种奇妙的声音在耳畔不断地轻声呼唤,就像是慈父在暗夜中呼唤走失的爱子快快回家、回到父亲的身边一般。我突然感到自己有一种像走失在无边旷野中的孤独与恐惧感,同时也猛然醒悟到,父母妻女其实也同我一样在暗夜里盲目地摸索、挣扎,不知道何时就会突遇猛兽深渊,我自己也不知何时就会突然与他们分手于黄泉。但我深爱着他们,而越是这样便让我越发感到在生命短暂的情况下,应立即开始寻求令自他永久安乐且永不分离的最佳方法。这时我隐约感到,唯有伟大的佛陀才拥有真正博大深广的慈悲和爱心,才能够真正救度我们,使我的心愿得以实现。也就是从那夜起,出家的念头开始占据了我的脑海。
说到这里,我还要深深地感谢我的母亲。母亲不但自己崇信佛法还带领我们全家祖孙三代同去北京法源寺皈依了三宝,求受了三皈五戒。一直行持念佛法门的母亲认为,学习佛法是个好事,佛教提倡的“诸恶莫作,众善奉行。”的教理对个人、家庭和社会都有益处。但她总认为我好好念佛就可以了,不一定非出家不可。我当然理解她的内心,她其实是不舍得宝贝儿子离她远行。爱人听说我想出家后,沉寂了很长一段时间,仿佛时间在我俩之间已然凝固一样。末了她哽咽着说:“我尊重你的选择,但你能不能等女儿十八岁以后再出家?她现在还小……”“你别当真了,我只不过开个玩笑。”看着她难受的样子,我只好以谎言来安慰她,不过在心里我却一直在暗自伤痛、暗自斗争。的确,作为厂里的技术骨干,工作也无法让我脱身,在大家心目中,似乎不能没有我的存在。但我总在想,如果有一天,自己突然死去了,他们又会怎样呢?其结果肯定是:地球会照常运转,他们也还要如往日一般地正常生活、工作下去。但我自己的生死问题恐怕就欲罢难休了。
虽然做不通家人的思想工作,但心中的目标却不曾改变。最后经过反复斟酌衡量,又遇恩师指点,一年之后,我终于来到了藏传宁玛巴教法的圣地——喇荣。
对于我的出家,许多学佛的居士和亲友们并不理解。但我想雪域之行其实并未离开世间,只不过暂时离开了不利于闻思修行的环境而已。六祖慧能说:“佛法在世间,不离世间觉。”这句话一方面指出了修行佛法不一定在摒绝尘寰之处,另一方面又并没有让我们不离开世间迷惑颠倒的言行。作为一个普通人,身处世间往往会身不由己地随波逐流而造诸恶业,正如华智仁波切所说:若想世间生活和佛法修持两全其美,就如同骑一匹马却要同时上山和下山一样。这恐怕是不可能的,至少对我来说是如此。
也有人说我:因为众生皆具有佛性,智慧本来具足,并且有《大藏经》等众多经律论典为指导,因此,不必一定要去依止善知识学法,更不必远离家乡、亲人,花那么多代价去吃苦。但是《华严经》中却早已说得非常清楚:“譬如暗中宝,无灯不可见;佛法无人说,虽慧莫能了。”如果没有人讲说佛法,虽有智慧之人也不一定能懂佛法奥义,更何况我们这样的凡夫俗子。况且世间学问和技能尚需广向明师学习,要想学好出世间的佛法智慧,又岂能不选择上师、依止上师呢?自己学佛的一点心得体会已让我感受到,只有听受传讲,并得到具有清净传承的上师的加持,智慧方能得以显现。同时,我们还必须认真思维法义,对佛法生起真正的定解,再依此定解去如理如法地修持,才能趋入戒定慧三学,真正使自心与佛法相融,从而证悟心的本性。
明白了道理,剩下的就要靠自己的精进实修了。修学佛法是一条漫长而艰辛的旅途,但我相信,漫漫征途上,一定会留下我一串串坚实的脚印……
听完戒光的讲述,抬头一看,刚才的那抹美丽彩虹已不知躲到哪里去了,只见太阳正露出笑脸在山那边静静地吐露光辉。她的光线正好打在戒光那轮廓分明的脸颊上,一种刚毅的神情恰好被烘托而出。我感觉戒光是一个很诚实的人,在千万条纵横交错的人生交叉小径中,这个诚实的小伙子选择了出家这条道路。我觉得这种举动已经能够表明,在他诚实的品性背后已初步具有了一个智者的灵魂。
世间人无论他有无善根,往往一生都纠缠在数不清的家庭、工作、事业等等的烦恼之中,能不能斩断这些葛藤是一个人修行能否即生成就的先决保证。很可惜,就我见到的大多数人来说,连金钱这一关他们都参不破,朝于斯,晚于斯,行住坐卧都不离“这个”。这样的“修行”会有什么打破生死的前景呢?钱都放不下,你还能放下什么?口里念着钱、手上数着钱的人们,不妨细细品味一下台湾著名女作家三毛在《钱钱钱》当中的一句话:“世上的喜剧不需金钱就能产生。世上的悲剧大半和金钱脱不了关系。”
漫漫人生征途当中,能否先从钱的束缚中解脱出来?如果一直向钱看,你会迷失方向的,而金钱带给人们的打击则是又恐怖又致命的。内心里一直希望人们都能为真理而生存,不要轻易折腰在“孔方兄”脚下。记得我过去的一位同学曾对我说过:“我们在家人是为金钱而活着,烦恼极了;而你们出家人却为解脱而活着,这真快乐。”
这句话请诸位斟酌三思!
许多人一生顺利,无论是事业,还是个人家庭,都可谓圆满、平安、吉祥。以世俗眼光来看,这当然是好事,是所谓的“命好”。不过有时我却认为,以佛法来衡量,非常富裕、非常顺利的人倒是值得同情与可惜之辈,因为他们不懂艰难困苦为何物,故而对一片歌舞升平之俗世很难升起出离心。而对一个真正学佛的人来说,没有了真实无伪的出离心,学佛就绝不可能有长足进步。都道是“平安是福”,有谁又能体会得到福乃祸所伏?更有谁能明白这福祸互倚互伏的背后,都是无常这只无情的手在操纵?邪见重的人,在对佛法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可能会说,“难道佛教希望人人都贫穷不堪、困苦无边吗?”对此,我只能说他们根本不懂繁华背后“苦”与“空”的道理。正是在这个层次上,我们说痛苦人生实在是教会我们放下幻想、放下对现世执着的最好的老师,如果你能够不被它压垮,并超然于困难之外的话。
曹良波恰恰就是在困顿的生活中体认到了佛法的妙处。他通过父母的疾病缠身、家庭的数数变故,终于对这个世界人生有了一个清晰的认识。世俗所谓的“命不好”,反而成了他走向解脱的一个最大助缘。
近代著名画家丰子恺先生在厦门佛学会时,曾结合近代高僧弘一大师的生平对人生作了一个总结,他将之分为三个层次:一是物质生活;二是精神生活;三是灵魂生活。所谓物质生活,指的是衣食住行。精神生活指的是文学艺术的修养。而灵魂生活则指的是一个人的宗教信仰。不论古今中外,不分东西南北,几乎人人都得在这人生的三层楼上找到自己的定位。对我个人而言,也同样经历了一个家庭、艺术、信仰的人生三步曲,在从艰苦的物质环境深潭里跋涉而上时,在艺术的斑斓而诡谲多变的幻彩浮沉中,在灵魂的痛苦而坚忍不拔的上下求索中,我一步一步逼近丰子恺先生所谓的人生最顶峰。偶尔伫立于路途中间,回望这近三十年的人生轨迹,虽谈不上征途漫漫、万水千山,但在这并不算遥远的途程中,我依然饱尝了生活的酸甜苦辣。
我出生在湖南省郴洲市附近的一个小山村里,那里群山环绕、绿水缓流。一到春天,漫山遍野便开满了火红的杜鹃花,还有各种叫不上名字的野花仙卉。记得小时候,我基本上是在动物们的陪伴下度过的:河里有娃娃鱼,山沟里有穿山甲、小野猪,田野里飞满了蝴蝶、还有小蜻蜓……生活环境使我无法像城里小孩那样逛植物园、动物园,但我深感庆幸的是,我本身就处在自然园中。这世间难道会有比天地间的造化神秀更浑然天成的景致吗?
也就是在这样美丽而和谐的自然环境的怀抱中,我养成了爱好绘画的品性,我是多么想用手中的油彩,哪怕是笔,去把大自然的万千风情描摹在纸上,印在心里啊!于是,家里的墙壁、门、窗,甚至地板、被面上都留下了我的“墨宝”,我把自己对天空、对大地、对小鸟,乃至对未来的所有或清晰、或朦胧、或浓烈、或淡然的梦想、感情、思考(尽管那时的我很肤浅,但却有着永远无法重复的童真),统统融入了那些以木棍当笔,以清水为颜料的“作品”中。有时我甚至想,要是自己长不大该有多好啊!
但就像冬去春来、花开花落一般,我也同样得经历成长的历程。而在这一过程中,我渐渐感受到了人世间的多种缺憾,也渐渐体会到了我其实永远无法与自然合一。那么狂热的绘画爱好,其实就是对这一缺憾的延伸与弥补:借助画笔,我想永远留住那打动自己心灵的自然的瞬间美丽!借助画笔,我想复制出自己的情感与自然共鸣时的情景交融!
感悟着大自然的四季更替,也目睹着周围人们的生老病死,从单纯快乐的童年,我就这么溜向了十六、七岁的花季。如花的岁月、如歌的年龄,但我却不得不在这样一个浪漫的季节学会面对沉重、冷酷的现实:我必须走出尽管灿烂,但却贫穷、落后的农村,考上大学便是通达这一目标的唯一途径。
认清了现实,剩下的便要靠自己的努力。但就在我上了高三、正准备全力以赴迎接高考时,家里却连续发生了一连串的变故。先是父亲突患突发性耳聋,接着又是母亲罹患白血病。随着父母的相继得病,我们这个家立刻垮了下来。父亲只是一位乡村教师,收入微薄。他到省城看病、吃药几乎花去了家里的所有积蓄,但病情丝毫未见好转。母亲的病更是严重,她体内的血液只有正常人的三分之一左右,就这样还会经常失血。她每天晚上的痛苦呻吟,让我和弟弟往往彻夜难眠。有天半夜,母亲突然全身抽筋,痛得晕死了过去。连鞋也来不及穿,我就光着脚背着她向医院跑去。在崎岖的夜路上,我的心难受到了极点,为母亲也为自己。后来到了医院,医生说母亲恐怕活不过两个月了,我当时的反应就是想声嘶力竭地大哭一场,哭出我心中的所有压抑与哀伤。
母亲则艰难而又平静地对我说:“我不想再看病了,生死由命吧。这些钱留给你上大学吧……”
由于家庭的这种种变化,我原本开朗的性格变得十分内向起来。在高中三年的生活中,我几乎从不与人接触,与最要好的同学也没说过几句话。外面的世界似乎已离我越来越远,只有黑暗的画室才是属于我的灵魂空间。三年的一千多个日日夜夜里,我几乎每晚都是一点以后才一个人沿着黑暗的乡间小道走回家。但我一点也不觉得苦和累,因为我心里非常清楚,只有这样,我才能从痛苦的生活当中解脱出来!为了这个家庭,为了父母的期望,还有我自己的理想,我没有任何退路,必须考上大学。
记得高考的那几天,母亲病得很厉害。但她还是从床上挣扎着爬起来,扶着床柱,硬是从苍白的脸上挤出几丝微笑。她颤微微地说:“别为我担心,好好考试去吧!”
那天飘着蒙蒙细雨,天空异常灰暗,就如同我的心情。母亲的话时时在我耳边回响……
也许是母亲对儿子的期望,或者儿子回报父母的诚意感动了上天吧,九三年我终于考上了苏州大学艺术学院。一听到喜讯,父母的病情就好了一半,从此家中又出现了一线生机。
但当两年以后弟弟也考上大学时,家里又陷入了严重的经济困境当中。
印象当中,每次寒暑假回家的时候,见到父母的脸上总是挂满笑容。其实我心里太明白了,他们过得实在是太苦太苦了。我知道父母寄给我的汇款单上,笔笔钱都是从他们的血汗中省下来的,他们几乎从不吃荤菜,顿顿都是红薯、青菜。于是在大学里,我也养成了餐餐都喝白菜豆腐汤的习惯,以至于每回还没走到卖菜的窗口,打菜的师傅就已把汤舀好盛在大勺子里了……
在艰苦中生活,在生活中思考。当越来越深入地走入艺术之海中以后,我于不经意间却发现了这么一个事实:我非常喜欢的唐代诗人王维,他的绘画及诗作当中竟然充满了禅意与禅味。特别是他的禅意画,更是用一种淡淡的水墨渲染了平远、疏旷、清净的心态与境界,这引起了我对佛教的极大好奇。再往下翻阅艺术史,我惊讶地发现,白居易、柳宗元、杜牧、欧阳修、苏东坡、黄庭坚、陆游、董其昌、朱耷等等等等,及至近代已降的梁启超、徐悲鸿、弘一大师、丰子恺等文人骚客、艺界名流,皆对佛理有着很深的了解。也即是说,如果抽去他们作品中的佛教思想与因素,那他们的艺术风格也就不存在了。
当站在一个更高的制高点上去纵览艺术时,我更是惊讶地发现,从东汉时期佛教传入我国以后,两千余年间,佛教已渗入了中华民族的人格架构的底层与华夏文明的深深底蕴中,成为中国人精神生活、文化生活、乃至物质生活的不可分割的组成部分。无论是在社会生活的哪一个方面,还是仅就艺术当中的建筑、绘画、诗词、小说、戏曲、书法、服饰等等方面,我们都可以看到佛教文化无处不在的影响。了解得越多,我的疑惑也越多:为什么在我以前被动接受的教育体系中,佛教这一块几乎是个空白呢?这么明显的事实,当我一旦亲身进入中国艺术史后便马上可以发现,而某些历史教科书的编者们,乃至主流话语的发出者们,到底是出于一种什么样的心态,对佛教与中华文明之间的关系视而不见,并试图使广大的接受教育者们也视而不见呢?
那时尽管我已从艺术史中了解到了一点佛法渗透的影子,但我还从未想过要系统地去钻研佛经。只是因为听别人讲练气功可以治病,便也主动、自觉地加入了练功的行列。当时我对佛、道、气功等种种概念内里的精义几乎是一窍不通,还常常把它们混杂在一起。我那个时候一门心思就想,母亲的病吃药不见好,也许教她练练气功会出现奇迹。于是我便把辛辛苦苦打工挣来的钱全拿去交了学费,勤奋地练起气功来。有一阵子,我甚至能辟谷七、八天,且身轻如燕。但尽管为别人看病很准确,却从未让母亲的病有所起色。这令我很是失望茫然,到底妈妈的病根在哪里呢?
有一天在学校的花园中,我突然听到空中,也可能是自己的脑子里,忽然传出一阵阵“佛、佛、佛”的声音,这让我大惑不解。但不管是幻觉也好,还是真实的声音也罢,我当时就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去深入了解这个“佛”了。
因缘的确是不可思议,当我才动了这个念头,恰好就遇到了我们学校一位刚刚从四川色达喇荣佛学院回来的季老师。他与我偶然相逢后,便很热情地给了我很多开示及学院的一些法本。他说了很多,但我至今还念念不忘的就是这么几句:“父母的病乃往昔所造杀业的果报成熟所致,非医药能根治。只有发露忏悔,不杀生且多行善事,特别是多放生,多祈祷大悲观世音菩萨,才能指望病情好转。”他还给了我两张晋美彭措法王的相片,要我好好顶礼、供养。
这年的暑假我回家后,便画了一幅观音像,要母亲多多祈祷,且力戒杀生。那时的我依然对佛理不是特别了解,与其说是通过闻思而对佛菩萨产生正信与定解,不如说是出于救治母亲的愿望来得更贴切。我几乎已尝遍了各种医治母亲疾病的中西药方、民间单方,但都不见效,观世音菩萨现在已成了我的唯一希望。每当我日后再想起当初祈请大悲观世音菩萨的这一幕时,眼泪就止不住地往下淌。因为没过多久,奇迹终于出现了:母亲的病渐渐好转,面色也红润了,饭也能吃得下了,以前走几步都会晕倒,而今干起活来从早到晚一点儿也不觉得累。现在每当我给家里打电话时,听到母亲神清气爽的声音,我都兴奋不已,我似乎能想象得出电话那头的母亲,那满脸喜气洋洋的飞扬神采。
几年的心病终于像石头一样落了地,我的脸上从此出现了笑容。
家庭的变化终于从根本上坚定了我的信仰,我开始认认真真地向佛法宝山探路取宝了。上大学时我就迫切渴望着有一天能到雪域藏地去亲身感受一下,一方面磨练自己的心志,一方面探索人生的真谛。这个因缘在大学毕业的两年后,终因一个奇特的梦而成熟了。那是一个非常清晰的梦,叙述这个梦绝非表明我对这些神异之事充满好奇,我只是想再次表达对不可思议的因缘的感叹。在梦中,我来到了一个到处都是小木屋的山谷。一个老者带我参观了各个地方,只见四面群山围绕,只有西南方向有一条通往外界的出路。我还碰见了五个身高比山还高出一倍的巨人,他们各个相好庄严,跟佛陀的脸型一样庄严、圆满,且长得一模一样。当时我心里一点也不害怕,就这么跟着老者一直来到了北面的一个山坡上。有很多人在那儿跏趺而坐,好像全都在念咒,一个挨着一个,把整座山都坐满了。后来我就跟着老者来到了一个很宽、很长的两层建筑物上,老者向我指了指西南出口,恰在此时,我醒了……
梦醒之后,我感到最让自己震惊的一点便是:那个老者与相片上的晋美彭措法王一模一样!
几天之后,我就从南京出发向喇荣佛学院进发了。
当到达佛学院之后,我惊讶地发现,学院的情况与我梦中的景象几乎不差分毫。当时大喇叭里正传来法王念诵回向偈的声音,原来这里几天前一直在举行观音九本尊法会。亲身的体验让我从此就把根扎在了这里……
几年过去了,这些年的闻思让我改变了许多。对于艺术我越来越失去了评价的热情与创作的冲动,我只知道生活本身就是艺术。了解、体悟生活的过程,也就是艺术的创造过程,如果人们都抛弃了烦恼与我执,那么展现在你面前的一切景象都将是最完美的艺术。
只有佛法,才可以让我们诗意地活着!
有时想想在城市的空间下,局促不安地生存着的我的那些朋友,想到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父母,想到越来越多被侵夺的田园风光,我就按捺不住地对丰子恺先生的论调叹息不已:人类经历了几千年的发展物质生活的艰辛努力,经历了几千年的创造精神文明的漫长历程,当我们已迈入二十一世纪的门槛的时候,未来的路又在何方呢?
我曾狂热地喜欢过各种各样的现代派艺术,当时也许是它们光怪陆离的表象非常暗合我那颗急需发泄的心灵吧。所有社会上的失序、堕落、腐朽,在一个敏感而又弱小的灵魂看来,当你无力去改变现存的这一切物质、精神的壁垒时,唯一的宣泄途径便是在语言上、在文字上、在画布上、在舞台上……去以种种偏激而扭曲的怪异方式来抚平自己心头的不平衡感了。
但佛法让我超越了这一切形式上的反抗阶段。其实现代派的出现,已然为人类社会的精神发展敲响了警钟:看来我们的精神文明真的是有些到了穷途末路的阶段了!是继续以怪诞的方式呆在二层楼上转来转去,还是以信仰为突破口更上层楼?我想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思索。
我当然也有自己对这个问题的看法:去认识心性的本然、清然、明然的状态吧,去认识、体悟物我同一、天人合一、主客两忘、不落言诠的思想境界吧。那既是艺术的极致,也是佛法对人生的揭示。
人生三步曲、曲终散罢之后,是凄凉一片的幻灭,还是自在安详的无为无事?
以佛法为依怙、为准绳,我相信我用一生作守候,一定会迎来一个圆满的结局。
我一直在心里认为曹良波是个非常有艺术感觉的人,他的文化层次与鉴赏品味都较常人为高。他创作的艺术作品,从人物画到山水风景画,从佛教绘像到世间风景描摹,都很有品味与格调。最关键的是,自从学佛后,他偶尔挥就的作品便都注入了一种让人言说不尽的生命力与居高临下的纵览人生百态的清远、透彻感。我想这种凌加于画笔之上的从容与自在,应该得自于佛法赋予他的高瞻远瞩之胸襟与思维方式吧。
现在的曹良波已不再是几年前那个愁容满面的小伙子了,闻思日久已让他对佛法有了一定相似的正知正见。如今在很多知识分子前,他都已有把握说出他对人生、艺术、佛法的稳固而不移的见解,有缘者不妨当面与他切磋切磋。
我始终对那些能到寂静神山,并在山洞、茅蓬里安住静修的修行人非常羡慕。什么时候我也能摆脱俗务缠身,去过那种清净而没有烦恼的生活呀!在山清水秀的地方,涤荡尽所有的俗情琐事,专一修持,这应该是每一个真正修道人都该过上的一种正常、正当、且理所当然的生活。每次来到人山人海的环境中,我就不由自主地要为生活在这里的人们担心、难过。我眼见许多年青人,整天把大好时光都泡在茶馆里,就好像这世上已没有任何值得他们去干的事一样。刚刚才走上社会就已老气横秋,终日以茶、以聊天来打发生命,这样的生存该是多么地让人痛心与无奈啊!我相信这帮无所事事的年青人都是一些既无世间智及世间生存技能,又更谈不上闻思佛法的庸庸之辈。
我只能说他们真是可怜的一群。
当把目光再回转到学佛者的身上时,我也常常是又喜又忧。喜的是他们总算给人生确立了一个最崇高、最伟大的目标。但与此同时,很多学佛者的见解又非完全是正见。在这种不真见解的误导下,他们往往一遇挫折就开始怨天尤人,甚至怨佛怨菩萨。这就是我最担忧的一点。
我要告诉这些人:佛陀的慈悲护念是不可思议的,我们学佛过程中碰到的违缘,可能恰恰是在佛法的妙力催化下,让前世的业障以最轻微的方式显现而已。我们绝对不能在此时退失信心,反而应该为即将报尽前世之恶因而感高兴。与烦恼、痛苦、疾病、灾难等一切业力进行斗争时,都应该报有这么一种态度:以坚定的心紧紧依靠佛法;以感恩的心对待前世的冤家;以平淡的心空掉所有障难。
来自浙江金华的叶景蕴老师就以这么一颗坚定而豁达的心,在几十年的风雨人生中坚持走到了现在。以佛法为支撑的她,从未退失过对因果正见的信心,这一点让我很是敬佩。
如果你现在也正遭受所谓命运折磨的话,请对照一下叶景蕴老师,然后再扪心自问一下,你对上师三宝的信心会不会因困难而动摇。
一九三五年,我出生在旧时代的一个知识分子家庭里。父亲是留学日本的电机工程师,在武汉工作。母亲精通四书五经并擅长书法。那时我们全家在武汉的生活过得相当美满,因父亲收入不菲。有了可靠而稳定的收入,母亲就专一在家带我们几个孩子。
不过世事无常,一九三七年日本帝国主义发动的侵华战争彻底打破了我们一家阖家团圆的美梦。那年冬天正值祖母欲过七十大寿,母亲就带我们到上海做祝寿的准备。没想到这次离开武汉温暖的家竟成为永远的诀别——我们在上海呆了一段时间后,正值八·一三战争暴发,战乱阻隔,音讯全无,我们就滞留在了上海。后来上海沦陷我们就更回不了武汉了。而父亲则随厂迁到重庆,武汉的家就这样彻底荒废了。父亲在重庆日日为祖母和我们在沦陷区的安全担忧,后来通过他的朋友我们才得知,他那时几乎夜夜失眠,担心我们的遭遇、担心我们的生活,以致最终抑郁成疾、不治而死。想不到重庆竟成了父亲最终客死异乡之地,尸骨都无法运回家乡。
父亲死后,在颠沛流离中渐渐长大的我,慢慢体会到了母亲的坚强与伟大。记得很久以前曾听母亲讲过,她是在保姆的启蒙下开始信佛的,因而从小就乐观豁达。独自一人得支撑起我们在上海一家老少的全部生活,她便凭着她的学问和书法技艺到处当家庭教师、做秘书、为别人写对联扇面……全靠她一人的劳苦奔波,我们终于得以熬过艰苦的战争岁月。抗日战争胜利后,经她的学生举荐,她在津浦铁路局找到了一份工作,一九四七年又到上海工务局工作,一九五九退休,一九九○去世。
纵观母亲一生,她留给我最大的财富便是教会了我念佛。由于从小就生长在艰苦卓绝的战争环境里,加之身体本来就不好,母亲便带着我一起念阿弥陀佛、念观世音菩萨,以求仗佛菩萨之神力帮我度过困厄。从我们这个大家庭来说,接受佛菩萨的存在也是一件很自然的事。因祖父虔诚信佛,他不但世间学问好,更热衷于钻研佛理,且一生持素,还经常到上海功德林素食处参加研讨。在他的影响下,伯父、姑妈也全都信佛,现在又加上母亲的耳濡目染,所以学佛当然也就成为了我的“遗传种性”。
解放初期,我于高中毕业后就考入了华东师范大学数学系,五七年毕业后被分配到浙江金华教书。在教学工作中我一直勤勤恳恳、教书育人。在工作中我也总能以宽厚之心待人,不计较个人恩怨。在尽全力与所能把学生教好的过程中,我一直用佛教的“上报四重恩”的感恩原则对待我的工作,因而我也很少为工作产生过烦恼,我总觉得这是我为众生该尽的义务。如果做不好的话,那就太负佛恩浩浩与众生的养育之恩了,也对不起死在战乱中的父亲与含辛茹苦养育我成人的母亲。
不过可能是由于前世孽缘吧,尽管我一生行持佛法,但坎坷、痛苦、磨难总是伴随着我的一生。如果是一个不信佛的人,那他可能会把这些都归之于“天命”;即或是一个信佛的人,如果他道心不坚、见解不正的话,可能在面对我所遭遇过的这些挫折时,他也会对佛法生起邪见,认为佛法没有给他带来任何利益。对此,我倒是常常想起《金刚经》里的一句话:“是人先世罪业应堕恶道,以今世人轻贱故,先世罪业则为消灭,当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我平静地接受一切在外人看来所谓命运对我的“不公”,因为我知道这一切都是铁定的因果律在我身上不移的作用,我只有承担下来,并不断用佛陀的教言去力争早日跨越它们。我相信,最终我们一定会经由苦难之舟而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之果。
六○年我们夫妇生下一个女儿,但一生下来她就带有先天残疾,身体很弱,三天两头得病,动不动就要往医院跑。她自己受尽了针药之苦,我们夫妇也终日不得闲。那时每每在把她从医院接回来后,夜深人静之时,我们四目相对,惟有辛酸弥漫整个空间。若不是佛法给我的一点精神支柱,恐怕我们早就在别人的歧视目光中、在接二连三的打击下彻底崩溃了。女儿的性格非常温顺、讨人喜欢。她自己也很懂事,尽量不拖累他人。尽管动过三次大手术,不过凭着她的顽强努力,在读完高中后,她还是取得了浙江电大英语专业的毕业证书。可惜的是,在她拿到证书刚刚工作一年之后,八二年的元宵之际,以二十二岁的如花年龄,她竟先我们撒手归西了。
那时我已年届五十,老来丧子恐怕应该是人生最大的悲痛与无奈吧。不过受佛法熏陶的我,在几十年的人生阅历中已渐渐看穿了一些世事表象:武汉的家被毁可说是人生无常、缘起缘灭、性空无自性的一个尽管让人难过但又无可回避的例证;女儿的夭折恰恰说明人身的不可靠与脆弱——一口气上不来就成了尸体。她这辈子生活了二十几年,没有一天是快乐、自在的,每天都要与痛苦作斗争,经历的磨难是常人无法想象的。这只能归之于她自己,还有我们过去世种下的恶因,否则就不会感召这样的恶果。对她来说,受尽了苦难后丢掉这身臭皮囊也应该算是一种解脱吧。愿她能在我们日日念诵的阿弥陀佛圣号声中找到自己最好的归宿。
随后的岁月中,我决心更要努力学佛。以前也念佛,但基本上停留在“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层次上。退休后,我决心要深入经藏了,因为我越来越感到自己佛学知识的贫乏。这种贫乏让我不但解决不了自己的疑惑,更不可能帮助周围那些生活在困难、痛苦、麻木、造孽状态中的人们。而且生命已度过大半,对我来说现在的状态真是如少水鱼,再在世海里沉浮究有何乐呢?每天看着夕阳落在青山的那一面,我就在心里默默地对自己说:又是一天过去了啊!
如果没有佛法照耀,那应该说我们是在一天天离光明而去,一步步走向黑暗。
学了几部大乘经论、看了一些大善知识的文章后,更加坚定了我发菩提心、修六度万行的决心。我觉得要做到“诸恶莫作,众善奉行”的地步,那就一定要勤修戒定慧、熄灭贪嗔痴。否则,所有的为善之举都不可能长远、广大、针对一切众生。既然因果可以解释得了我们所遇到的一切境界,那就在日常的行持中去注意培养点滴的善因、努力戒掉一切的恶习吧。要不然,这贪嗔痴的恶因一旦种下,等将来它们以利滚利的方式成倍增长时,吞下这恶果的不会是别人,还得是你自己。我个人认为,去除我执的习气是修行过程中最难过的一关,但又是熄灭贪嗔痴最重要的一环。当你真的看破一切、放下万缘时,还有什么可供你生贪、生嗔的对境呢?“你”都没有了,“你”的恶习又何从得生呢?
我的坎坷人生路让我比一些死死陷在“五欲”的泥淖里、被“五毒”熏心的人们要清醒一点。“爱不重不生娑婆,欲不除不生极乐”啊。这“爱欲”二字正是我人痛苦的根源:我们因爱而生贪,因欲而生烦恼;因爱而有离愁别恨、生死情缘;因欲而有颠倒错乱、丧身失命。如果能以慈悲对待所有众生,则又哪来个人恩怨?如果能以智慧放任旷达于世事人情中,则又哪里会有烦恼、悲苦呢?
我不知道我前方的路还有多远,但我相信:有佛法在心,这解脱生死之事就一定能成办!
对叶景蕴老师而言,她的人生旅途充满了漂泊不定:从武汉到上海,又从上海到金华。年龄虽已过花甲,但从她在电话里的声音与语气听来,人应该是非常精神且充满活力的,言谈之中处处可让人感受到一种不屈的顽强气质与禀赋。其实她的经历还有许多感人之处,限于篇幅只好忍痛割爱了。况且我今天也正巧要处理许多事情。等以后因缘会聚时,我一定再向读者朋友们广述她有意义的一生
真正的佛教徒都会把佛法当成洞达宇宙人生实相的最究竟真理,尽管世间的非佛教徒们会认为那只不过是我们自己一厢情愿的看法。且不论佛陀所宣示的出世间甚深胜义谛,仅从佛法揭示的关于人生的生、老、病、死诸问题,都可以让我们从中领略到佛理的真实不虚。比如就说这几乎人人都会感受到的病苦吧,当人们处于相对健康的状态中时,恐怕大都会因乐得忘乎所以而根本意识不到疾病的潜在存在。一旦因缘具足,疾病现前以后,佛陀说过的所有关于病苦的状态便都一一现前了。
再比如老苦,年青时有几个人能想得到毕竟遮不住、容颜悄然去呢?总是在挥霍青春,总是在浪费时光,总是在用生命作赌注去与种种恶业为伍。等真的到皱纹爬满额头的那一天,才突然发现自己原来除了一身业障缠绕外,已是一无所有。
最可怕的是不学佛之人面临死苦之时的窘迫状态。当中阴现前时,各种恶趣境界让你往往不寒而栗。但被业风趋动的中阴身又哪里做得了自己的主!
当一切都已不可挽回的时候,可能许多人那时才会变得稍稍智慧一点。但这刻舟求剑之举,又能带来多大的实际利益呢?
还是趁年轻时,趁身心还能闻思修时,抓住当下、利用现在,以一颗公正、平和的心去深究深究佛法吧。一旦你用你自己的智慧打开了佛法的大智慧宝库,是非曲直那时自有公断。
这种科学的对佛法的认知态度并非佛教徒所专有,很多知识分子对此早有充分的亲身体验。来自南京师范大学教育系的硕士研究生然然,就会用她自己的经历向你证明这一点。
生命的长河,川流不息、代代相续。个体的人生又有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我出生的家庭并不富有,世代经营的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父母老实本分,生育有我和妹妹两个女儿。传统的重男轻女之风,使没有儿子的父母亲因此心中倍感凄苦,也让我和妹妹从小就习惯了被人看不起、抬不起头的处境。
自懂事起,我便时常思索一个问题:我究竟从哪里来,又向何处去?问母亲,母亲告诉我,天上有一颗星星掉下来了,那就是我。我便问,“那么多的星星,究竟哪一颗是我?”母亲告诉我,最亮的就是我。自此以后,我便夜夜遥望星空,总期望找到那颗最亮的星,因为我知道,那就是我。
平凡的岁月之河里,我第一次接触到的死亡,是外婆的去世。外婆一生善良,劳作一生,等到儿女均已长大成人,还未及享儿女福,便在贫病交加中凄惨过世。我问母亲,为什么不能再见外婆了?母亲回答说,外婆死了。我又问,死是什么?母亲告诉我,人都会死,死就是没有了,再也不能看见。
那一夜,我躲在被子里,想起有一天,我、父亲、母亲也会没有了,妹妹也会没有了,心中便充满了恐惧。那天晚上,我竟长流了一夜的泪。
后来便开始与别的同龄孩子一道上学。自入学那天起,学业成绩便一直是非常好的。当有人问我长大了想干什么时,我会毫不犹豫地回答:“当大夫。”那时经常在家中穿起母亲的白色上衣,戴上白色的口罩,对着镜子,左看右看,想着自己确实像个大夫。
长大以后,当然就得遭逢高考。独木桥前,当大夫的愿望终未如愿。九五年,我考入一所大学学习文科,开始了新的大学生活。
自小的生活背景,铸就了我敏感、多疑、执着心重的个性。大学第一学期期末,又适逢我的父亲因一次交通事故导致臂骨骨折,而此后一系列的不如意便接踵而至了,内忧外患使我一度陷入于严重的精神危机之中。那时夜夜失眠,精神脆弱的如一只容易受伤的小羊,哪怕是别人不经意的一句话,都会伤害我的心灵。当时的心中真是凄苦无比,现在回想起来,的确是苦不堪言啊!
这时我遇见了我永生不忘的恩师——段老师。当找到她时,她亲切地接待了我。情不自禁地,我就潸然泪下,对她痛快淋漓地宣泄了我的种种不如意及心中的苦楚。我请求她来帮助我、转化我、治疗我。
段老师如母亲一般地对待我,她教我诵持《心经》、《往生咒》。尽管我当时并不知其意,但我坚信,这是治疗我身心诸苦的良药,是我永远的依托。因为我相信,学佛的、慈悲的、如母亲一般的段老师是不会让我失望的。那一夜在读了《心经》之后,我睡得很香,一觉醒来,内心清净无比……
在段老师的介绍下,我又遇到了我生命中第二个永生不忘的恩师——樊老师。樊老师同样慈爱地用心帮我、引导我。在樊老师的斗室里,我感觉我找到了心中的家园,心中的香格里拉。因为我知道,我虽然是个脏孩子,但母亲永远不会嫌弃我,母亲的心会永远对我开放。
段老师、樊老师他们接引我的佛法良方,总是让我想起心目中理想的母亲轻轻给怀中的病儿喂药的那一幕。我的心曾经很柔弱,满怀伤痛、期冀躲在一个温暖而宽广的胸怀中避风遮雨。现在这样的避风港不仅让我寻到了,而且引航的导师还用佛法再次鼓荡起我的生命之帆,让我自己去迎风破浪。
就这么走进佛法的天地中,就这么开始了与一些善良的学佛人的交往,这种经历让我由不得就会再三感叹命运对我的厚爱。曾经想过像自己这般脆弱而满怀心事的女孩,应该不会如鲜花一般绽放在生命的田野里。但碰到了佛法,也就像碰到了阳光,再纤弱的太阳花也会迎风盛开。每当想起以前自己封闭在自己的小天地中,那种不得伸展、不得舒怀的小女子气,就深深感到佛法再塑人灵魂的力量。我越发觉得,一个爱思考的灵魂,如果没有一种与天地同怀的胸襟,那最终的结局就只能走进日常琐屑的杂务胡同中去。
原先曾努力地在天空中找过属于自己的那颗星,再回过头来才发现,其实自己怎么可能会从天上掉下来。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那生命岂不成了永远的失落?如果说星星能带来光亮的话,那我们于六道中的轮回恰恰是因为这不自知就染上的无明。如果不能恢复自性的天真状态,那这种无明就将把我们带入永无止息的黑暗轮回中。
渐明佛理,便渐明自心。谈不上什么修持,但我已学会逐渐将佛陀之光与自己的性灵相应——那就是努力发掘自己的本性,使自己的心间与那洁净的香格里拉打成一片。
如歌的往事,仿似昨天。人世无常,我人当以自鞭。而弥陀的智慧之光,则无处不在,时时照射着众生的心灵。我想只要我们有了信、愿、行,那如意宝珠便可常在心间。而心间有佛光普照,心灵便会有依托,众生便都可找到自性的家园。
许多人都持有“人死如灯灭”的观点,他们认为生命来也突然,去也突然,或者来也自然,去也自然。但不管突然也罢,自然也罢,都是一种生命的断灭观点。这种看法的由来当然与我们平常所接受的教育及生活环境有关。而在藏地,或者信奉上座部南传佛教的斯里兰卡、泰国等地,人们却大都对生命的迁流不息持有坚定的信解。
不管有关生命的见解有多大的不同,只要站在一个科学而客观的立场上去深入研究,这种研究便都会促进人类对生命本质的把握。特别是处在现在这样一个东西方文明互相碰撞、互相融合的大环境中,我们更应以开放的心态去迎接八方来风。
在这种情况下,佛教界与知识分子的交流机会也日益增多起来。我们希望能广泛地交换各自的观点,我们不怕不同意见之间的争执与辩论,我们只怕人们在没有充分研究他们不熟悉、不了解的理论及实践体系时就妄下评判。我相信,只要你认真地翻看一本佛教经典,那里面阐述的空性与前后世的论点就一定会吸引你一直往下看。
就普通情况而言,科学观点一般要通过命题、推理、实验等几个步骤去加以验证,运用这些手段去探究宇宙奥秘,与佛陀“能所双亡”、“不落言诠”的现量观照大千世界的方法相比,就犹如盲人摸象一般,只见树木,不见森林。著名心理学家格拉罕·豪威博士就说过:“稍微读一下佛教书籍,我们就立刻会明白,早在两千五百多年前的佛教徒,对于我们现代心理学问题的了解程度,就已远远超乎了我们今天对他们所作的估计。”
因此,不论你以何种因缘进入佛门,我相信只要你迈进一只脚,那最终的结果只会像然然一样,你会一直沿着佛道走下去,直至到达那一片心中最终的目的地——香格里拉。
有没有兴趣试试看?
轮回就像大海一样无边,身处轮回中的众生就像不断产生的海上浮沫一般难以穷尽。头出头没于苦海中的众生,如果没有佛法的指引,如何才能从这生死海中登陆上岸?
可惜的是,大多数世人根本就没有认清轮回的本质。在我们所生存的这个社会中,除了少数的宗教学说外,千千万万个理论体系、流派、思潮、学说都几乎没有涉及对轮回的分析,更谈不上对轮回本质的揭示。世间的教育制度,在把学生们从小学培养到大学的过程中,也很少对他们进行关于轮回的教育。因而在很多知识分子的知识结构中,轮回这一部分几乎全是空白。如果他们的轮回知识非常欠缺,那我想他们相应的人格结构也不会十分圆满,由此而形成的对社会人生的道德、人伦认知,也必将有所缺憾。
而在藏地和东南亚一些国家和地区,人们从小就接受佛教的轮回教育,故而所有关于生命的断见等邪说都不大可能在他们的内心扎下根。这实在是值得让人高兴并庆幸的一点。
不过,即就是在一个没有轮回教育传统的环境中,如果一个人与佛法有前世宿缘的话,他仍可以通过梦境、通过濒死体验等种种途径去体认轮回的存在。比如圆能,她就是通过对一个长久萦绕于心的梦的破解,而真实了达了轮回的实际状态。
我在一家港资计算机网络公司里担任区域业务经理,平日的生活总是陷在一大堆男性同事当中跟他们周旋。《南方周末》的一位记者曾经想采访我,因为她觉得在IT这个以男人为主的灰色圈子里,我这个三十二岁的女人能立于不败之地,多少也算得上是一道耀眼的风景。别的不说,单就我作市场销售工作但却不沾烟酒这一点,就已足够让周围的人们惊叹不已了。
的确,从事像我这样的工作,每天都得在各种应酬中与各种客户打交道。这么些年来,我看到过多少的一掷千金,听到过多少的花言巧语,感受过多少的繁华如梦啊!不过,每当我在喧嚣的城市里抬头看到那灰蒙蒙的天空,我的思绪便会穿透那厚而肮脏的云层,不由自主地,我就会想到远在色达喇荣佛学院里的上师,想到曾经聆听过的那云中的梵呗。每每这个时刻,我的心便会从疲倦及厌烦中振作起来,变得温暖而又坚强。因为我知道,无论时空怎样转换,岁月怎么改变,慈悲的上师和诸佛菩萨永远都会在我心中,在我身边!
说起我与佛教的渊源,那还得上推至九二年。那年,我因一个很偶然的机缘而在成都昭觉寺皈依了清定上师。不过现在想来,那时真的是什么也不懂,只觉得清定上师的笑容非常清秀而且慈祥,就不由自主地皈依了他老人家。直至如今,他的笑颜还时常浮现在眼前,那清亮而深邃的目光好像还在注视着我们。有时我一摸自己的额头和手,就似乎又感受到,当年他在寒冬时节用他的那双温暖的手加持我们时所留下的痕迹。
不过皈依归皈依,我对佛学的理解,从九二年至九七年之间并未有任何实质性的进步。我不懂什么叫因果与轮回,也不知什么是空性,更谈不上对空有不二的认识。我只是觉得有空去庙里拜一拜,就已经算是一个佛教徒了,要不庙里放那么多佛像的目的又为何呢?这种对佛教的肤浅理解恐怕也跟我的家庭背景有关吧。
我的家庭条件一直不错,六九年出生在北京的我从小就与爷爷奶奶生活在一起,一直到七三年爷爷被迫害致死为止。爷爷的官位很高,他是一位将军,与周总理一起工作,我现在还能清晰地回忆起小时候见到周爷爷的情景。我的父母一九六四年大学毕业后就留在了成都,后来爸爸担任了一所重点大学的党委书记,妈妈则在一家国营大厂作主持项目设计的高级工程师,还曾获得过一项国家级科学技术进步奖。记得妈妈总爱提到关于我的一个小笑话:小时候有次回成都,我用家里的巧克力和同楼的小孩换泡菜吃,因为我从没吃过泡菜,只吃过太多的糖。即就是到了现在,我的小孩也最爱吃外婆做的泡菜,因为我至今都没有掌握做泡菜的技术。
九七年我有了一个可爱的孩子后就一直呆在家里带他,对我这个工作惯了的职业女性来说,有了大把空闲时间后却又觉得实在是太空虚了。这一段难熬的清闲日子让我有了充分的时间去把这么多年来的一些生活感受重新串联起来,特别是孕育和抚养孩子的过程中所遭遇到的一些经历,更让我品味不已。生小孩的时候,我的的确确感受到了生命的脆弱和艰辛,感受到了父母的恩重如山。正因为如此,我就更加要珍惜父母、孩子,还有我自己的生命。但因那时的我仅仅是从形象上入了佛门而已,我对三世因果与轮回既不了解也不相信,所以一想到生命必然的终结,一种如灰飞烟灭般的空虚感马上就让我心灰意冷下来。我开始理解了“富贵如浮云”这句话的一些含义:无论你如何的高贵,无论你怎样的倾国倾城,你都不能保证你可以永生不死。
也就是从那时候起,我感到了一丝探寻人生和生命的价值时,怎么也找不到答案的那种困惑。
九八年的夏末,也在学佛的弟弟告诉我说,有一位来自色达喇荣佛学院的大堪布要带领我们大家在成都放生,有什么关于学佛以及人生方面的问题都可以趁机向他提出。也就是借着这种因缘,我见到了弟弟所说的那位大堪布——慈诚罗珠。
与堪布见面的过程中,他那儒雅的风度和温和的态度一下子就让我放松了下来,我就和上师聊起了自己爱看科幻小说之类的闲话。聊着聊着,我忽然间就想起了自己曾做过的一个梦,于是便把它从记忆的仓库中重新提取了出来。要知道这个梦是我于十八岁那年做的,但无论过去多少年,我都永远不会忘记它:
在黑色的天幕中,在一片黑暗模糊的空间里,我看见了一个奇异的像黑宝石般的巨大黑洞。它呈橄榄形,里面好像掩盖着什么似的。它在悄悄移动,它设法掩饰的那个东西却同时在不断地从它边缘开始泄漏,就像光一样。而宇宙的空间也好像被这些光缩短了距离。但是,这奇异之光的泄漏带给我们的却是城市和生存的毁灭!……我陷入了极大的恐惧之中,因为我感觉这毁灭足以消灭掉自认为异常发达的人类。在完全的绝望当中,冥冥之中有一个声音在接连不断地安慰着我:毁灭、再生、毁灭、再生……
在梦中听到这声音时,我那魂飞魄散的心才好像稍稍能安静一下。梦醒之后,那感觉就仿佛是从深深的地底好不容易才爬上来一样,整个的状态用四个字就能恰当概括,那就是:惊魂未定。
随着年岁的推移,我把这个梦也向越来越多的人做过描述。在成功或失意时我都会想到这个梦境,并且觉得它应该有某种含义。当我把它向慈诚罗珠堪布描述以后,堪布略微沉吟后对我说道:“可能由于你前世听闻过佛法的缘故吧,这大概是你轮回时的印象。还记得那光是什么颜色吗?”
“白色。”听完我的回答,上师便没再讲话了。
这次邂逅让我的人生从此发生了转折。怀着沉甸甸的心情回家后,弟弟对我说道:“平时叫你看经书你不看,书上把轮回的过程讲得都已非常清楚了。师父对你真慈悲,平日他几乎从不讲一个人具体的前后世以及神通之类的话。”
也就是从那天起,我就像一个淘气的孩子突然知道了学习的重要性一样,我下定决心要真正开始进入佛教的闻思修了,再想起以前动不动就以一个佛教徒自居的心态真是感到可笑至极。也许因为寻找这个梦的答案花费了我太长的时间,而上师恰恰就是那个破解梦的引路人,在我迷茫的时候适时出现,于黑暗中点燃我前方的一盏灯,引我从骄傲、不羁、空虚、惶惑的人生状态中找到自己的真正坐标,让我知道我是谁。这一年我二十九岁。已经为人妻、为人母的我,又在国企、外企工作了多年,经历了太多的人生故事,拥有了数不清的成功和失败。但我从未想过自己这一生的来历,也从未认真思考过自己的将来。佛法于我似乎是身外之物,我在金钱与名利、感情与事业的圈子中,与众人一样被各种烦恼包裹着。
现在我要开始真正学佛了!因为我突然发现,这二十九年来,其实我根本就不知道我是谁!
看了几本佛学书籍后,我渐渐明白了:不管你是否拿到了皈依证,也不论你是否会烧香磕头,这些都还只是一些形式,真正的佛教是学习的佛教,学习佛陀对宇宙人生的正知、正见、正觉。不了解这些的话,你的学佛要么是流于形式,要么就成为一种单纯的学术研究,要么就干脆被引入邪道。
等到看了更多的书后,自己的浅薄与无知就暴露得更明显。曾经以为自己懂得的已经不少了,但在博大精深的佛法面前,越看自己越像一只小蚂蚁。惭愧啊,惭愧!自己几乎什么都不懂。现在也常常因为别人问起自己的学佛心得,不得已只好向他们说几句,但每当自己要张口的时候,心中都惴惴不安,特别怕自己讲错了而导致他人误入歧途。所以,对那帮根本就没有钻研过佛教,却经常批判我们信佛之人为封建迷信的流俗之辈,我特别想劝诫他们几句:如果你是电脑专家,在你要设计一套给银行使用的应用软件时,我想你也应该拜金融专家为师。主观地评论和判断自己所不了解的事物,才是一种真正的迷信。
生活当中我还会经常碰到另一些人,他们似乎也在“学佛”,而且学得非常“自在”。比如他们会经常劝我喝酒或杀生,还理直气壮地劝勉我道:“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坐。”我也想对这些人说一句,喝了酒,我连自己坐在哪里都不知道,怎么敢说知道佛祖坐在我心中呢?
我只是一个凡夫,在这个尘世中的烦恼还很多,而懂得的真理又很少。所以我不敢放弃学习,也不敢轻易评判,更不敢任意胡为。现在的我尽管天天都要为生活、工作奔波,但内心已慢慢地试着去学会不为外物所动。碰到烦恼生起的时候,我就反思自己当初的发心和发下的大愿,再想到雪山深处的上师为了众生的利益而默默地奉献自己全部的身口意,我就感到自己的渺小与可卑。在无可回避的死亡和轮回面前,我们却为了拥有今天暂时的金钱与美色而甘愿放弃原则和真理,这种颠倒错乱的行为怎么可能让我们逃脱生死之网呢?“佛是尘埃落尽的众生,众生是没有觉悟的佛。”到底何去何从,还是让每一个人自己去判断吧。
在学佛之路上就这么平稳地走着,走着走着就走到了色达喇荣佛学院。那是二○○○年的春节前后,当我们于腊月二十九赶到马尔康时,基本上已没有人愿意进山了。一个好心的藏族朋友用车送我们,晚上八点左右我们终于得以坐上了他的敞篷车。那是我永生难忘的一夜:颠簸的山路,漆黑的夜空,干净而凛冽的空气,还有那阵阵刮过的大风……气温已是零下一、二十度,不过我却没怎么感到有多么冷。一路上我都在祈祷法王如意宝,而他慈悲的笑容也好像一直都出现在无边无际的夜空。当第二天凌晨四点钟,我们的车子就快要接近学院时,不知怎的它就突然陷进了路边的冰沟里。于是一车老少都下来推车,结果我一不小心就踩进了冰水里。犹豫了一下再把脚拔出来时,却发现鞋面上的水瞬间就已凝结成了冰。就这么折腾了一个多小时,才算把车从沟里推出并重新启动,我们一行八人就这么跌跌撞撞地摸进了这个世界上最大的佛学院。
来到这里才知道,在这个小山沟沟里竟生存有八千名左右的藏族出家人与近一千人的汉族僧众。寺院美丽而庄严,但生活条件却十分艰苦。我们来的时候正赶上学院举行一年一度的持明法会,每天我们都能随着近万名四众弟子一起享受学院的供斋:有酥油茶和稀饭,有时还有甜米饭。生活就是这么单纯而又充实,天空就是这么纯净而又蔚蓝。井然有序的法会期间,我天天都能看见对面那金灿灿的山谷,因为阳光总能照射到对面的山坡上。还有火红火红的经幡,被风吹得漫天飞舞。更有那撼人心魄的唱经声,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响彻整个喇荣山沟,也响彻并穿透我的心间与灵魂。每当夜幕降临的时候,站在借住的木屋门口,仰望繁星密布的无尽苍穹,所有的烦恼便全都消散得如无云的天空。
有个同来的师兄对我说,原先他很奇怪,这里条件这么艰苦,为什么却有那么多人愿意留下来,而且几乎人人脸上都挂着真实的笑容。现在他说他明白了:我们每天都在污泥中打滚,却不知道自己清净的本来面目,更不知生命的源头与走向;而山上的人们正是为了明了生命的意义与追求解脱才在这里精进地修行。当生活变得充实而有价值时,他们的脸上当然便会有满足而会心的微笑。听到这位师兄的感慨,我不禁想起了曾经看过的一则佛教小故事:一个将军问一个高僧,这世界究竟有没有天堂和地狱。高僧抬头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却拿起戒尺猛击了一下他的头。将军大怒,拔剑相向,同时大叫,“我要杀了你!”高僧听罢哈哈大笑道:“地狱就在眼前!”将军一时猛醒,惭愧地低下了头并请求师父赐教。高僧一句直指道:“天堂之门从此洞开。”
这地狱与天堂也就一步之遥,中间的界线全在我们的当下一念。不过为了这清醒的一念,我们却必须在平日就每时每刻地不断修心。日久功深,总有一天,我们会因心灵的解脱而得到无限的安详与自在。
脆弱的我们犹疑在生命的历程中,时而坚强时而沮丧。但对每一个已踏上菩提正道的修行者来说,我相信我们的未来都不会是一场梦境。只要我们在努力地学佛、修行、工作、生活,慈悲的上师与诸佛菩萨就一定会在我们身边陪伴并长住我们心间。
不知大家看没看过《黑客帝国》?有时候想一想,我觉得我们就像那些可怜的被程序控制的人类一样,即使看到了真相,但仍然要满足于幻觉的享受。也许要最终通达真理的确是需要太大的勇气与毅力吧,许多人明明知道前方有路,但他也不愿上道,因为那路途之中可能布满了荆棘。
但我却愿为了达成这个理想的目标而不懈努力。我觉得一旦等我们觉悟时,那感觉就好像是《黑客帝国》里直面射向他的子弹的尼哥,当他放下自我、粉碎幻觉后,子弹终于在他面前化为乌有!
最后,我还想表达源自我内心的感激之情:我愿为我今天拥有的一切欢乐与幸福,为我在学佛过程中得到的一切收获而深深地俯首、恭敬地合十,向着十方诸佛,对着所有众生,献上我最真挚的谢意!我无以回报,只愿像所有的高僧大德那样,将生命全部融入无上的菩提道中,为了我们共有的清净本性能早日显现在这五浊恶世而努力终生!
我是如此地幸福,因为我将生命用在了实现梦想的征途上。
圆能在谈话中提到了好莱坞的一部电影《黑客帝国》,从不爱看电影的我倒是无意中看过这部电影的几个片断。有一个场景让我现在还记忆犹新:在那个先知的房间里有一个小孩,他居然能用意念随意弯曲手中的钢勺。也许普通人很难理解这个细节,或仅仅将之当成为一种科学幻想。其实这个镜头以我们佛教徒的眼光来看,还太显稚嫩了一点。不过对一向以商业利益为着眼点的好莱坞来说,能用形象化的场面来比拟心的无限潜能已属十分难能可贵了。
正所谓万法唯心造,用意念控制金属器皿仅仅是从表面上宣扬了心的功能。其实它离山河大地均为心的显现这一层次还相去甚远,更达不到万事万物均为心的幻化这一境界。当然我们也不要对这部电影的导演提出一些让他感到勉为其难的要求,听说他在拍这部电影时,还特意征询过一些佛教界人士的观点。就冲这一点,我们也应该随喜他的这种将佛法电影化的努力。
我只想说明一点,任何一个正信的佛教徒如果想要证悟的话,他都必须了达心的本性。总有一天他会明白,这地狱、天堂、轮回、涅槃同样都是心的造作,毫无自性可言;但他同时也一定会明了,假如没有证悟心的本性,则刀山火海、油锅剑林绝对又真实不虚!
心就是这样简单而又复杂;佛法也同样是如此圆融而又无碍。
世间人大都在世间八法里大做黄粱美梦,而对于并不遥远的事实真相,他们却连梦都梦不到。
真是可怜可叹……
意运赤诚就住在离我很近的地方,我每次回家都要路过他的家门口。有时我不免好奇地驻足“偷听”一会儿他房里的动静,让我感觉很欣慰的是,每次听到的都是他在念经或持诵咒语,要么就是他和一两个小和尚的辩经。继续“偷窥”下去,发现他除了做饭以外,大多数时间基本上都花在了参禅打坐或闻思经论上。日子久了,我便对他的精进闻思修产生了非常愉悦的好感,如果他能这么一直坚持下去,说不定未来一块弘法利生的料子就于焉诞生了。以前听说他在广西大学时也是位非常出名的学生“名人”,不仅学习成绩呱呱叫,在各项社会活动中也独领风骚。
为了了解像他这样在世俗生活中可谓春风得意之人的出家情况,趁着有一次打水路过他家门口的便当,我转身迈进了他的小木板房。当时他正在做晚饭,看到我来急忙邀请我一起“共餐”。我笑着对他说:“不用了,讲讲你的出家经历就行了,这精神食粮我更需要。”
于是就有了下面的文字,这就是意运赤诚为我们精心准备的“晚餐”。
我的俗名叫雷斌,二○○○年在学院出家后取法名意运赤诚——如意戒律。对于我的出家,包括哥哥在内的所有熟悉我的亲友都非常吃惊,以至于大惑不解:“他为什么会突然出家呢?真是不可思议!”一个走投无路的人出家在世间人眼里会很正常,而在旁人眼中,一个学业有成、积极进取、生活美满的人出家,那一定会被认为大脑出了问题。
到底是谁的大脑出了问题?
记得小时候在与伙伴们玩耍时,我就经常爱刨根问底地问:“宇宙到底有多大?它有没有开端?有没有结局?”、“最小的物质是什么?”、“有没有外星人?”、“世界上有没有比光速更快的东西?”、“心的本体又是什么样子呢?”……然而同龄人中没有人能回答,即使是大人们也回答不出。及至入得学堂,又向被喻为人类灵魂工程师的老师们逐一请教,他们或是回答不出或是搪塞了事,或是回答说:“这个问题太深奥了,就算现在给你解答,你也不懂。等考上大学之后,你就会明白了。”等到我九三年考入广西大学化工机械与设备专业的大专班时,终于能有机会向学识渊博的教授们请教了,然而得到的答案却远远不能满足我等待了近二十年的渴求答案的热望。比如对于宇宙到底有多大的问题,几乎所有教授们的回答都是:宇宙无边无际。理由不外乎是利用目前最先进的天文望远镜,都观察不出宇宙空间的边际,但是说到可靠的理论依据则几乎人人都拿不出。难道用天文望远镜看不到宇宙的边际就可以推断宇宙无边无际吗?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用望远镜、显微镜等设备能看到香味、声音及心识吗?看不到的话,你就可以推断它们都不存在吗?倒是物理学家法拉第的一句话给了我很大的启示:“科学不能完全解决一切事物的本相。”
从小到大,除了对自然现象感兴趣之外,我也一直思考一些社会问题。当“按需分配”这几个字第一次闯入我的心扉时,我真的很兴奋,以为未来社会的美好蓝图总有一天会实现。等接触社会时日一长,就发现这个蓝图的能否实现实在是让人大感怀疑。首先,按需分配是建立在物质生活极其富裕的基础上的,但有个成语叫“欲壑难填”,对于一个贪得无厌的人来说,就算把全世界的财物都给他,他也还会“人心不足蛇吞象”。不管物质多么丰富,只要世上还有贪欲存在,贪婪者就不可能坐视自己与他人平分在他眼中应属于他个人所独占的“家天下”的财富。不从人心改造入手,光是等待精神文明自动地随着物质文明的提高而提高,要想实现“按需分配”恐怕是天方夜谭吧!
我自小就十分推崇的人生理想“为人民服务”,随着年岁的增长也渐渐失去了它夺目的光彩。越思索越觉得当服务的对象只涉及到“人民”时,那别的生灵是不是都应该为我们服务呢?特别是服务于我们的口腹之欲?
从小就希望找到许多问题的答案,并把这种希望寄托在长大、寄托在考上大学上。成长随着时间的推移自然而然地延续着,延续到上大学,但困惑非但没有消除,反而随着成长的延续而越积越多。长大根本没有解决我对人生与宇宙的不解困惑,当一个人的精神支柱一旦失去,其内心深处的恐惧、失落、彷徨与不安是难以想象的。上大学期间,这些个问题一直都徘徊在我的脑海里。我不想得过且过、随波逐流。痛苦就痛苦吧!我还要继续踏上追求真理之路,人不应像猪狗一般活着。于是我几乎把全部能挤出来的时间都泡在图书馆里,我试图在书山里找到新的精神支柱。
一个偶然的机会,我遇到了一位比较有名、据说是传授佛家气功的气功师。其超乎寻常的特异功能和谦逊善良的人格,使我产生了好感和敬佩之心。跟着他修炼了一段时间,我发现自己身上出现了一些用现代科学根本无法解释的验相。通过这些验相,我竟真实地感受到了鬼神的存在!以此为契机,我开始走进佛教、道教、周易中去,以求了解这些现象背后的真实原因。为此缘故,我开始反复阅读《楞严经》、《金刚经》、《心经》、《古兰经》、《道德经》、《论语》、《孟子》、《周易》等各宗派有代表性的经典。在这个广泛了解的过程中,我渐渐明白,近年来很多新兴的气功实际上主要是佛、道及周易当中的某些片断的衍生物,它们并没有系统周密的教理和教义,大多数“自创”的功法,说穿了不过是“剪刀加浆糊式”地从佛教和道教的修持方法中剪裁拼凑而来,再加上自己的分别念及一些时髦术语,就自诩为第××代传人了。不过我还是很感激我的气功老师,没有他的过渡,我也迈不进佛门。正因为发现了气功的不究竟,所以才启发我找寻源头。再进一步对比其它宗教,别的不说,单从人格而言,其它宗教所信仰的天神,不管是上帝还是玉皇大帝还是真主,一发起火来就惩罚匍匐在他们脚下的人类。一旦对比诸佛菩萨的悲心愿力,其差距不可以里计。如果你本着客观的态度,以平和的心自己深入进去,相信得出这个结论并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另外从终极目标而言,其它宗教虽然说法不同,但实质却都希望升天。而这在佛教中属于三乘教法中最基本的人天乘,或是三士道中的下士道。更让人感动的是,没有一个宗教能像佛教那样,公开宣称它的信徒与它的“教主”在本性上无二无别,更不敢宣称信徒们通过返回自性的修行过程,能达到与“教主”无二无别的境界。至于禅宗所谓的“众生皆有佛性”这种大平等的大慈悲观,在任何标榜善行、博爱的宗教中都了无是处!上帝胆敢说他的本性与猪狗牛羊的本性皆是清净平等的吗?如果不具备这种了达空性的般若智慧,又怎能了达诸法平等?那么所谓的“慈悲”又能“慈”到哪种范围?“悲”到怎样的境界?能达到佛教的“同体大悲,无缘大慈”的最究竟处吗?
翻阅《楞严经》时,看到“观音耳根圆通章”的一段文字,“初于闻中,入流亡所,所入既寂,空觉明然……”不禁朗声念诵起来,越念越觉得佛法超越世间一切宗教、科学之上,于是我对它的信心又深入了一层。
九四年观音成道日那天,在一个尼姑庵里我遇到了一位皈依多年的女居士。她那庄重的举止、文雅的谈吐、调柔的神情,以及用平和、安详的语调流泻而出的妙法甘露,深深地滋润了我的心田,使我的心从空虚烦闷中得到暂时的解放。通过这一偶遇,我深深地体会到了佛法的巨大力量——它完全能改造一个人,使他的身心从痛苦、烦恼中彻底解放出来,获得解脱的大安乐。不仅如此,它还能使一个修习者自觉不自觉地去感化周围的人。修行境界愈高,愈能带动更多的众生都步入寻求最终解脱的光明之道——而这正是我苦苦追寻十几年的人生最高目标。
通过反复思维、抉择,我对佛教从内心深处生起了很大的信心,并最终于九五年农历三月二十四日正式皈依了三宝,迈出一生中这具有决定性意义的一步。
不过这一步迈得却是那样的艰难。每次与家人一起吃饭,全家就会对我的信佛及吃素、放生召开“批斗会”。一次家里人杀鸡时,我看不下去,就上前好言相劝。结果母亲大发雷霆,指着我的鼻子大骂一顿。我却一反常态,一言不发地站在那里默默流泪、默默承受,最后母亲吃惊地望着我放下了手中的刀。要是照以前的惯例,我肯定早就跟她“大闹天宫”了。我自己心里明白,佛法已开始渗入我的灵魂,并逐渐在重新塑造我。另一方面,同学们对我的学佛举动刚开始时也是冷嘲不已。有一次我在大学宿舍里盘腿而坐,专心致志地看《金刚经》。两个同学看到后,立刻交头接耳、挤眉弄眼。一个上前说:“哎哟,大师,您这是老僧入定——死不出来啊!”;另一个则学着我的腔调说:“咦!怎么有一股穷酸气?好酸,好臭!”接下来两人就是一阵爆笑。我缓缓地抬起头,目光慈善柔和,静静地看着他们。过了一会,他们闹也闹够了,笑也笑足了,静下来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我。当他们的目光与我柔和的目光相遇时,笑容不禁慢慢收敛起来,脸也开始变红了,然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好意思地走了。
佛法,只有佛法才能渐渐洗去我暴躁的恶习,调柔我的身心,让我意识到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存在一个所谓的“我”,那么我的烦恼、我的感受岂不是空中莲花吗?那又有什么好执著的呢?母亲后来评价我说:“学佛以前整个是一个红卫兵小将,学佛后倒像个大善人了。”我希望如此,我希望人们看到的是真正佛教徒的行持。
接触佛教久了,发现佛法确实不离世间觉。佛教“五明”之中有所谓工巧明,而我的专业也需要我经常进行一些机械制图。我发现佛像绘画,特别是藏密的唐卡,在严密与谨严的特性上与机械制图很相似。唐卡绘画,对比例有严格的限定,同时对布局、着色、结构都有明确的规定。我曾经看过一幅宗喀巴大师像,画像虽不大,但用放大镜看,你会发现,画师在宗大师的眼睛里居然还画有一尊非常精美传神的莲花生大师像。此唐卡无论从布局、比例还是线条色彩乃至绘画神韵都无可挑剔且精微无比,让人赞不绝口、信心顿增。
而除了工巧明外,尚有医方明、声明、因明及内明,无不是在讲解宇宙实相及度化众生的善巧方便,我所理解的只不过是沧海一粟而已。
就这样边学佛边上学,边学佛边完善自己。日子久了,越来越体会到,必须要找到根本上师来调教自己,否则自学到一定程度就很难再突破了,只能固步自封。
一次在一位居士的来信中,看到了色达喇荣佛学院法王如意宝晋美彭措上师的名字,当时就心潮澎湃、激动不已。之后不久,我在梦中出现了前所未有、非常吉祥的梦相,我想这肯定是法王的加持。于是我天天盼望着能一睹法王的慈颜。九五年五月中旬,我毅然奔向了心中日思夜想的圣地——色达喇荣佛学院。当时几乎是身无分文,又得瞒着学校、家人,一路上可谓历尽艰辛。在火车上站了近两天两夜后,又连夜赶乘颠簸摇晃的长途班车。吃方便面,住最便宜的旅店,风尘仆仆地终于见到了我心目中的圣者——法王如意宝。当时我再也抑制不住自己无比激动的情绪,一下就扑到上师跟前,非常虔诚地顶礼膜拜。他老人家以无比慈祥的目光望着我,伸出柔和的大手在我头上轻轻地摸顶加持。一种无法言喻的感应让我觉得我的心与上师的心竟是如此的贴近。从此以后,我就成了法王座下一名虔诚的弟子。
从九五年到二○○○年这五年之间,我多次往返于家乡与学院之间。正如法王如意宝亲口所说的那样:“住在喇荣好好闻思修,哪怕只有一天,也比在神山闭关九年的功德还要大。”特别是九八年在学院长住了近一年后,我终于明白了此地为何要称为喇荣——一到此地即想出家之义。
萌发了出家之意后,九八年一年之内,未婚妻两次不远千里乘飞机赶来声泪俱下地劝我。看着哭成泪人的她,我的心也一阵阵地酸痛,本来准备好要说的许多出家理由,也不忍心再说出口了。特别是听她说:“我们两家的父母,尤其是你外婆,都很挂念你。你走后,她天天拄着拐杖,拖着年迈的身躯在家门口等你,念叨着你的名字,巴望着你回家,想在临终前再见上你一面……”听着听着,我的眼眶也湿润了。想到年迈的父母,想到每次离家,外婆颤微微送我到门口,一直看着我消失还在那里望着……我的心就一阵阵内疚。事已至此,我也没办法,只好把出家之事缓一缓。
修完五加行,我就跟未婚妻回了趟家。一回家,双方家长都开始对我软磨硬泡,不容分说就匆匆忙忙给我们把婚事办了。我就这样被婚姻的镣铐箍住了手脚,而且这一箍就是一年!
婚后的生活在平淡无聊中悄悄地溜过去了。而外婆和父亲的相继离世更让我对这个尘世生起了坚定的厌离心,我又一次面临何去何从的抉择。怎么办?是继续留在婚姻的围城中,还是突破牢笼重新找回自我的真实本性?带着矛盾、苦恼的心情,二○○○年我又一次去了学院。回到学院就像回到了家一样,在法王前听了《赞戒论》、益西彭措堪布前听了《走向解脱》,又看了玉琳国师与弘一大师的传记,心中再次掀起轩然大波,特别对弘一大师抛家舍业,在名誉的最顶峰时期毅然落发出家的举动,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于是我开始对自己迟迟不出家的原因进行反思。藕益大师说:出家人造业如陆地行船,在家人造业如大海泛舟。《时轮金刚续》中说:密乘比丘为上根,密乘沙弥为中根,密乘居士为下根。显然,不论显密,对出家都是极为推崇的,而许多年轻居士不肯出家的主要原因,恐怕还是放不下贪欲。但法王如意宝说过:贪欲如盐水,越喝越渴。
反复思维后,终于下定了决心!我再也不要来来回回奔波在学院与家乡之间了。就把学院当作最后的家吧!
出家后,原先的妻子从国外给我写了一封长长的信,但我没有回复。在我的沉默当中有对她无尽的祝福——希望她能找到属于自己的真正幸福。
远离了喧嚣闹市的混乱与驳杂,平复了曾经失落与惶恐不安的内心。在一间小小的板皮房子里,吃着粗茶淡饭,我却享受着世上最美的人生乐趣——在佛法的蓝天下,自由地飞翔!
等意运赤诚讲完他的人生抉择后,饭已经完全凉了。一边回味他所讲过的话,一边离开他的小木屋,此时的天空已接近傍晚的尾声了。太阳即将落在西山背后,嗡嗡闹了一天的蜜蜂、蝴蝶们也快要回巢安息了。环视一下整个的喇荣沟,我发现所有的山河大地、房舍人家已全部披上了一层金黄的妙衣,连人的脸也被夕阳镶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一个小和尚看到我手中的水桶便过来帮忙,等他把水桶放到我屋里的地板上后,我发现他的目光略微有些异样地盯着房间的一个角落。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我看到了一个又圆又大的苹果。
这个小和尚出家前一直生活在内地的大城市里,来到这寂静的山谷后,恐怕已多日未尝到过苹果的滋味了。我连忙微笑着把那个苹果递到他手里,他马上接过去就咬了一大口,然后脸上挂着抑制不住的喜悦之色,就这么边吃边走地离开了我的院子……
明礼来自珠江三角洲一个发达的沿海城市,曾毕业于国际著名的航海界高等学府——大连海运学院。他到佛学院的时间并不长,总见他在胸前挂个“止语”牌,不与人说话。坐在那里默默地看书念咒,便是他留给人的最深印象。去年学院开金刚娱乐法会演节目期间,大家一致推选他扮演达磨祖师。等他一出场,立刻全场轰动,掌声四起,由此,你也许能想象得出他的相貌特征了吧。
下面就让我们来看一下明礼的“启航”,看看他在人生的航道中是如何开启佛法航船的吧。
我出生于广东省一个普通的干部家庭。从小学到中学,我都一直在努力地读书,同时也很听父母及老师的话。在那时所学的所有科目当中,我对古文算是情有独钟。记得上初中时读到范仲淹的名作《岳阳楼记》,其忧国忧民的情怀曾深深地打动了我的心,文中“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居庙堂之上,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这几句话,至今还字字作响,声震耳边。也许从这一点看来,我还算是有大乘种姓的心志吧。有一阵子,由于学习太过努力、紧张的原故,导致我一度得上了神经衰弱,后来通过静坐方才把这种病患消除。那时我便对气功中的调心调息法门很感兴趣,希望有一天自己也能练出点仙味来。有一次,我偶然在一本气功书上见到“佛”这个字,当时就倍感亲切,对佛充满了向往。对仙佛的憧憬也许是我少年志向的萌发吧,但由于没有条件向这方面发展,这种志向仅是在心里闪了一下便被生活的进程熄灭了。
八四年我参加了高考,成绩还不错。在填报志愿时,就听说有某个佛学院招生。当时我就很希望能进佛学院读书,尽管对佛学连点皮毛的认识也没有。可惜那时因没有善知识引导,这个理想也就只能夭折了。出于对大海的好奇,我就最终报考了大连海运学院航海系,并顺利地被录取。
大连是个美丽的海滨城市,当我第一次站在海岸边,望着蓝蓝的海水时,心里有说不出的惬意与舒畅。想到自己所学的专业,想到自己将与大海为伴,徜徉于蓝天碧水之间,就更使我对生活充满了美好的幻想。可现实生活并不像单纯的想法那样简单美好,等大学四年下来,我的想法便全都改变了。
我所学的专业对人的素质要求很高,为了应付未来海上的特殊环境,本专业只招收男生,而且纪律很严。每天晚上统一熄灯睡觉,早上天未亮就要起床军训。被子要叠得四四方方,卫生要打扫得干干净净……这些我倒能适应,可时间一长,我就感到有些迷茫了。记得在校期间,我有两次上船实习的机会。初上船时,天南地北的港口到处跑,整天乐颠颠的,等新鲜感一过,就生起厌烦心了。你想,每天只能在狭长的驾驶台上工作,平时也只能在几十米长的甲板上踱步。向上看是苍茫的天穹,向下看是无边的大海。晚上休息时,只能躺在狭窄的房间里那张狭窄的床上,连翻个身都十分困难。身下是一层厚厚的全金属外壳,你根本嗅不到陆地的泥土气息,难怪有些船员说船上生活无异于坐水牢。为了打发时间,减少寂寞无聊带来的痛苦,船员们经常聚在一起下棋、打扑克,甚至喝酒、赌博。尤其当我们航行在大海上时,经常都能看到大量的垃圾、泄露的原油、废弃的核废料等统统被倒入大海的情景。有一阵子,我甚至有些杞人忧天似地担心:原来我整日航行在一片藏污纳垢、甚至危机四伏的水波之上啊。想到自己未来也将要在海上过这种生活,我心里就感到很失意。最初对大海那种美好的梦想,此时也像肥皂泡一样破灭了。也就是从那时起,我开始重新审视自己,重新思考自己的人生方向。
上大学及实习期间,还不断听说外面有海难事件发生,船员的人身安全经常受到威胁。比如广州海运局的一艘从罗马尼亚接回国的新船,就在途中沉没,导致很多人丧生。当时我心中就有许多疑问:为什么现代航海技术这么发达,有先进的卫星导航、雷达避碰、海上通讯、电罗经导航等先进设备,但在台风等自然灾害面前,人还是那么的无能为力呢?尤其是相对于古代而言,现代海难事故更是有增无减。当年郑和率领庞大的船队七下西洋,完成人类航海史上一次伟大的远征,也没听说他使用了什么“雷达”等玩意儿呀!现代科技为什么驯服不了动不动就会给我们人类一点颜色看看的海龙王呢?这个疑问又勾起了我对古人智慧的向往,我想,今后一定要好好地研究研究古代文化,或许在古人那里,能给我的人生航向带来什么新的启示吧!
就这样,伴随着困惑与希望,我度过了四年的大学生活。毕业后,虽然在海上的工作待遇是很高的,且可以经常出国,但由于我对海员那种海上苦闷、陆上寻欢作乐的生活已不感兴趣,于是我放弃了在海上度过一生的原计划,又上陆回到了家乡,在日本西铁城下属的一家合资公司当上了科长。日本人对我还算信任,月薪一千港币在当时已算相当丰厚的薪水。工作之余,几乎每个星期都有一天要到高级宾馆去开开洋荤。尽管谈不上夜夜笙歌,但也着实让从前的同学羡慕不已。我自己也觉得,上岸的选择是正确的,美好的生活前景将在我面前全面铺开。可是过了一阵子,我对自己的生活又感到不满意了。工作的成就感并未使我产生快乐与得到安慰;灯红酒绿的生活也未能使我感到满足。常常在静夜里,往昔在船上感受到的那种精神的空虚与寂寞又溜进了我的心间。那时我常常在想,人生到底应有一个怎样的活法呢?
就在这个时候,我开始接触成人教育专家卡耐基的书,他告诉我要知足常乐。我也不知道我的苦恼是不是由于我的不知足、想得太多造成的。也许是,也许不是,但在我朦胧的心态中,总觉得生命还应该有另外的更深刻的内涵,只是我现在还捕捉不到这种内涵到底是什么。后来,我又试图从心理学中寻找思路与答案。通过对西方心理学论著的学习,我发现人的精神世界确实是一个不容忽视的大课题。为什么人有那么多的烦恼与病态,这都跟心识隐秘的流行活动有关。心理学的分析研究方法对我认识自心起到了一定的帮助,但同时也勾起了我更多的疑惑,如心与物的关系到底如何等等。在后来的日子里,虽然我探寻人生真义的愿望依然潜伏在心里,但由于没有佛法的接引,内心时常处于迷乱当中。欲望的冲动与对名利的希求使我曾走了一段弯路,有一段时间,财色名利成了我追求的目标。但每每在酒楼、舞厅逢场作戏之后,内心却更感苦闷与寂寞。在彷徨与无奈中,我不知道自己的人生航船将驶向何方。
随波逐流的生活已使我感到厌倦,工作又提不起我的兴趣,每日喧扰的生活与心灵的苦闷更使我渴望了知生命的实义。为了追求更高层次的精神生活,我决定辞职。放弃工作之后,很多人都为我感到惋惜,认为我将那么好的工作条件、美好的发展前途舍弃真是不可理喻。但我想:钱再多,物质再丰富,也不能让一个人获得真正的幸福与安宁。走!寻师访道去,不与俗人论。背起简单的行囊,我就这样开始了我的探索之旅。修禅定、学太极、访名家,在这样的探究中度过了四年时光之后,最后我终于走进了佛门。
当我第一次走进云门山大觉禅寺的佛殿中后,那气度雄浑的庄严佛像和曲径通幽的清凉禅堂,突然就引发了我少年时的那种对佛的亲切感,一种宾至如归的感觉不觉从心里油然而生。当时我就在想,这佛法会不会就是我要寻找的最终归宿呢?是否我心灵的依托原来就在这里?为了验证这种想法,我就在庙里住了下来,开始了我的学佛生涯。晨钟暮鼓的禅林生活是很有节奏与规律的,祖师大德们制定的丛林规矩给修行人提供了极大的修心方便。置身于这远离喧嚣的人间净土中,我近似贪婪地吸吮着佛法的甘露。渐渐地,佛陀的大悲与智慧开启了我暗蔽的心扉,原先的许多疑团到这时才第一次云开雾散。
我终于认识到佛法才是对宇宙人生万象真理的终极揭示,而世间的任何一门学科,都只不过是对世间万象阶段性、暂时性的说明而已。比如以前曾使我受益匪浅的心理学,专以研究人的心意为主,但它的研究范畴连佛法中的第六意识及与其相应的心所都未能超出,而且其模糊性及不确定性的研究分析方法,并不能给人带来根本有效的调心策略。但佛法却并非如此——它完全是佛陀在自证现量境界中对宇宙规律的如实解说,是无谬的、无漏的。佛法是超越了相对与绝对,而又不离二者的实相境界。谁人若体证了佛法,谁就是真理的化身,谁就能获得彻底的人性大解放。
心中的乌云散去了,无绪的思想明确了,多年来散乱无依的心今天终于有了依靠。后来在虚云老和尚的一位亲传弟子的慈悲摄受下,我皈依了三宝,并发心出家。举行仪式的那一天,师父慈悲地开示说:“你要一生出家,永不退转地修行。在广闻博学的同时,还要注意一定要一门深入、一心修道。”师父的话,我将永远铭记心中。想到自己多年来在世海波涛中沉浮挣扎,但却始终找不到心灵栖息的港湾,直到今天,方才搭上佛法这条妙宝大船,驶离人生的苦海,趋向解脱安乐的彼岸,这能不令我振奋,能不令我努力向前吗?
九九年为了更进一步深入学习佛法,我又来到了色达喇荣佛学院。在上师的大悲加持下,我对佛法的认识又有了质的飞跃。两年的时间过去之后,如今我对未来的修行计划已有了明确的认识,我将依上师三宝的教诲,为实证大圆满的觉性而精进修持。
出家好几年后,有一次我回乡探望父母。以前的同学见到我之后纷纷向我打探:是不是走投无路才想到出家的呢?对这样的误解,我早已司空见惯。这世上有那么多真正走投无路的人,可有几个会因此而真的出家呢?这世上又有那么多行正智高的卓绝之士,有几人又心甘情愿在碌碌人世浊流中了此一生呢?对世人的浅薄与愚昧,我不禁心生悲悯、感叹不已。遥望茫茫原野,我在心中默默祈祷:南无大悲观世音菩萨,愿我速开智慧眼;南无大悲观世音菩萨,愿我速度一切众……
亲爱的读者朋友们,读罢明礼的故事,你有什么感想呢?明礼不安于平凡的生活,他愿放下厚利去追寻生命的真实意义,没有一定的勇气是很难做到这一点的。愿明礼的学佛因缘能带给你一些启示。
最后有几句前人的话,送给明礼也送给读者诸君共勉:
不求大道出迷途,纵富贤才岂丈夫。百岁光阴石火燃,一生身如水泡浮。此财抛下非君有,罪业将形难自欺。试问堆金成山岳,买得无常不来乎?
当今社会的许多人可能把眼光都对准了花园洋房、私家名车,对智慧则置若罔闻。而一旦推究起来,我们不难发现,当痛苦来临时,所有这些外在的奢侈物一样也派不上用场,有时它们反而会成为痛苦的根源。所以新一代具有智慧的人们,真的应该把追求内在的精神之美当作自己最大的渴求,否则即使财富堆积如山,你至多也只能像一只坐在豪华车里不愁吃喝的宠物猫一般,永远也驾驭不了你自己人生的方向盘。
这一点,不仅佛陀在其经典中早已多次解说过,即就是普通人在自己的人生经历中也多有体会。比如来自上海的寂洁女士,这位很有知识分子风度又颇有福报的大家闺秀,当她面临生活中的种种不幸时,所有的权势、金钱并没能抵挡住痛苦的一次次侵袭,只有佛法的甘露才能够抚慰她那颗饱受磨难的心。
她在平常的待人接物中就能侃侃而谈,且语多机智,这次也就还是让她自己现身说法与诸君慢慢道来吧。
我父母是曾留学日本的知识分子,我从小便是在他们“唯有读书高”的影响下,而立下做一个有知识、有学问之人的志向的。可能父母望女成凤心切吧,他们为了保证我能一门心思勇攀知识高峰,便从不让我干任何家务。以至我如今都是年过半百的人了,居然连饭都煮不好,手帕、袜子也不会洗。本来过惯了养尊处优的生活,谁料无常的乌云却不期而至,在我刚迈入中学大门的时候,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便爆发了。父母被诬为反动学术权威和汉奸特务,随时都会被传唤、批斗、拷打,身心惨遭迫害的痛楚几乎让人难以承受,以致父亲曾被迫两次自杀。尽管最终都被抢救了过来,但他的胸骨却断了九根,膝盖骨也严重受创。记得那时,我们全家整日都在胆战心惊中惶惶不可终日。
好在乌云总有散去的一天,文革后,父母终获平反,我们全家也重见了光明:父亲重新恢复原有职位;大哥也被上海的某个重点大学晋升为教授;最小的哥哥作为研究心血管的国内权威,以博士后的身份前往美国;因文革而中断求学的我,也被上海工程技术大学技术管理系录取。人们常说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我也同样,在大学这个知识宝库中,我更是分秒必争,努力掌握更多更新的专业知识。毕业后,由于我的勤恳努力,使我的工作业绩一直受到各方面赞许,九二年我更被中科院聘请为客座研究员。此时,应该说我们全家人都处在各自生活事业的巅峰状态,为表达孝心,小哥还将父母接到美国定居,同时也在为我办理出国手续。
正当一切都在顺利向前发展时,我们这个倍受外人羡慕的家庭却突然再次遭遇变故。本该安享晚年的父母,熟料双双陷入病痛的严重折磨:父亲因腿骨在文革中受伤而长期体弱无力,九五年,在一次不小心摔跤后便再也爬不起来而长年卧床;雪上加霜的是,母亲也因长年饱受折磨,精神状态一直不好。到国外后突然犯病,精神恍惚,最后被确诊为老年痴呆症。我的小哥哥,作为在自己的专业领域颇有影响的权威,面对自己母亲的症状,却一点办法也拿不出来,无奈之中只好把二老护送回国。我记忆当中永远都抹不去父母回国后在家中经常发生的这一幕:由于母亲回国后病情越来越严重,以致每次小哥站在妈妈眼前,但妈妈却始终认不出他是谁!母子相见却无法相认,小哥每次都只能含泪而别。这真是对小哥一直笃信的现代医学的莫大讽刺。就在这样的难堪折磨下,父亲终因过度伤感、心灰意冷而于九八年去世。最让我难过的是,父亲在临终前也跟母亲一样,神志不清、颠倒错乱。当时的我几乎要被父母的病彻底压垮,对他们的种种疾苦,我心如刀割但却一筹莫展。
就在父亲摔伤后的九五年,我也患了一场大病,查不清原因,但全身上下的疼痛有时让我简直难以支撑。我爱人陪着我奔波于各大医疗单位之间,但所有的医生都说治不了我这种怪病,最后我只好求到了气功师门下。一边运气一边搬气,坦率地说,我的身体确实在逐渐恢复。但我内心的各种痛苦和烦恼却与日俱增,丝毫也没有因气功疗法而得以些微改善。我始终在想,父母这辈子经常行善,为何会落得如此结局?我自己学的X、Y以及光子、电子都无法解开我心中的迷惑。为什么?为什么?巨大的困惑使我不得不从科学以外去寻找答案,如果科学能解决人生的烦恼、不如意、痛苦、备受欲望煎熬的话,那小哥也不会每次见母亲都以泪洗面了。
一个偶然的机会,我见到了一本介绍雪域色达喇荣佛学院的书,一打开封面,里面的内容便深深地吸引了我,我用了二、三天的功夫便一口气把它读完了。也许是久旱的田地太需要雨露来滋润了,我觉得书中所说十分契合我,当时就决定非要亲临这个学院看一看不可。刚下定这个决心没几天,因缘就成熟了。我遇到了学院的一位比丘尼,并跟着她于九九年六月首次踏上西藏这块神秘的土地。
记得刚到学院时,我的凡夫习气是那样的厚重,什么也不懂,还特别贡高我慢,整天以挑剔的目光打量着学院的一切。由于生活不能自理,光袜子我就带了二十双,穿脏了就扔……即就是这样,这初入学院的一个多月让我还是大获收益。在上师三宝不可思议的摄持下,我渐渐开始从无到有、重新确认了人生的价值和意义所在,并皈依了金刚上师。这一个月让我多年来一直迷惑不解的X终于摸到了解答的门径:其实这世间的知识学问始终解答不了万事万物的真谛,唯有佛法才能圆满地洞悉事物的本质,特别是佛法让我了解了万事万物的因果规律。我总算搞清楚了,我父母的遭遇皆因果所致,只不过这个“因”可能要推到旷劫久远的过去。让我感触最深的是,曾经引以为傲的父母的知识学问,在无常的业力面前顷刻化为乌有;曾经留恋不舍的温馨家庭情怀,在时间的流逝、空间的隔阂面前却显得如此的无能为力;我人的痛苦烦恼皆因我执贪念而起,而再大再多的贪执在“诸行无常”的铁定律则面前,只会让人感到它们是那么的愚不可及;一点点微弱的让我们每个人都孜孜以求的幸福,总是要被淹没在轮回不已的循环海洋里;你视若生命的地位也总会被源源不断的觊觎者窃取,秦始皇递三世而至万世可为君的梦想也只能被历史当作笑柄……一边听堪布讲《入菩萨行论》,我一边就在想,像哥哥那样以名利钱财来孝养父母,但母亲却不识亲生儿子,父亲临终时又昏迷不醒,这种孝养能让他们生起真正的快乐吗?
从学院回家后,我的精神面貌发生了很大的改观,对工作、钱财、还有什么研究员我都不再执著,也不再生起丝毫欢喜心,我一门心思就想多深入佛法。我的改变也震动了我的丈夫、儿子以及亲朋好友们,刚开始他们多少都有些不解。我告诉他们,人虽有高低贵贱之别,但因果面前人人平等,快乐和痛苦决不会因贫富而分差别。人人都希求快乐,但得到快乐的方法却有多种,就看你自己如何抉择了。任何人都取代不了他人的痛苦和烦恼,正如《国际歌》中唱的:“从来就没有救世主,也不靠神仙和皇帝。”但我相信,依靠自己的努力,再加上佛陀的引导、教育,从他开示的八万四千法门中选择最适合你根基的一个去实地修行,我们一定可以最终获得快乐的自由生存境界。
现在,在我的带动下,我们全家都皈依了佛门。
学院一个月的闻法让我对这儿生起了巨大的信心,于是,二○○○年九月我又第二次入藏,并且一直呆到现在。刚好这一阶段正遇上师传讲甚深的般若空性法门,殊胜的缘起性空理论让一个像我这样的迟到的佛子恨不能一身分成二用。我那几乎一穷二白的佛学基础,如果再不靠勇猛精进而加以弥补、提高的话,那我这后半生要靠什么才能了生脱死呢?为此目的,我愿舍弃世间一切名闻利养。大哥希望我念及兄妹之情帮他打理几家高科技公司,朋友们甚至把印有董事长头衔的名片都给我准备好了。但我不需要这些,我要的是永恒的安乐!我要能主宰生死!我要能完全驾驭命运!我不想被惯性的生活牵着走一辈子。
我愿在学院大悲恩师的足下将闻思修圆满!我愿将我的一切功德和善根都回向给一切众生,愿他们也都能共成佛道。我希望一切有缘的人们,尤其是知识分子,都能不虚度此生,都能早日皈依佛门,尽快亲身体验佛法的真谛。
我知道寂洁在上海的条件是很优越的,所以我有时不免感叹道,她能呆在偏远的藏地、在她的小木屋里安住修行真是不可思议。不过自古以来,佛法就感召了许多精英豪杰甘愿为之赴汤蹈火,这其中我们不难看出佛法本具的巨大魅力与价值。
而在当今的芸芸众生中,有那么多的无可奈何者处在苦难当中,但在他们中间,有几人想到过去吸收哪怕是佛法的一点点营养以扫除自己的身心疾苦呢?其实仅依靠佛法的一线光亮就足以照亮他们的晦暗人生了,然而又有多少人了知这一点呢?
想到圆罗,就想起去年发生在她身上的那件“悲惨事件”。当时,正当她发心要在学院好好闻思修时,家人突然赶到学院要将她强行押送回家。万般无奈之中,她只能流着泪坐进家人包租的小车。我清楚地记得,当她扶着车门回眸凝望学院的那一瞬间,那个镜头已在我心中成为定格——她的脸色煞白,眼里是无尽的留恋与酸楚。
家人气势汹汹地将她推进车里,然后就飞快地驶离学院。那天本来就刮着狂风,汽车卷起一股黄尘很快就消失在茫茫暮色中,我的心也随着紧揪起来。
圆罗本来是一块修法的好坯子,话不多但人很稳重,对修行也比较精进,但她毕竟离“八风吹不动”的定境还相去甚远。这样的人一旦落入大城市的滚滚红尘中,会不会心随境转?真不希望一棵很好的苗苗就此湮灭在都市的欲海沉浮中。
好在今年春暖花开时,又见圆罗出现在学院。一年时间的磨炼,看得出她坚强了许多。最让人欣慰的是,城市的光怪陆离反而培养出她坚定的出离心,她郑重地向我提出:“我要出家!”
当推子触及到她那一头浓密的黑发时,我发现圆罗的嘴唇在微微抖动。我知道她有太多的话要说。
剃发结束,圆罗已彻底地告别了过去的陈梅,世间从此又多了一位庄严的出家人。
问及圆罗的出家因缘,想不到平日寡言少语的她,此时倒有一肚子的话要说。
我出生于七十年代初。听妈妈讲,她当初怀上我时,姐姐已快四岁了,爸爸妈妈工作又很忙,如果家里再添一个孩子的话,那只会增加更多的麻烦,所以他们商量好了不想要我。但有一天,当妈妈路过一家铁匠铺门前时,她偶尔听到这么一句话:“孩子多是好事啊!连打架也多个帮手。”这话提醒了妈妈,她想:一个孩子多孤单呀,的确也该有个伴。于是,由于这次“偶然”事件,姐姐就有了我这个调皮的小妹妹。
作为高级知识分子的父母,对我们姐妹俩的文化教育非常重视。从小到大,我们都是在少儿科技杂志的伴随下成长的。家里的收录机、缝纫机、电风扇等所有能拆开的东西,都成了我研究的对象。有时候拆开一次没整明白,我就会反复拆装几次,所以当然有常常弄坏东西的时候。每当此时,妈妈总是无奈地唠叨:“又自作主张……”,而爸爸则总是一言不发,笑咪咪地把它们拿出去修理。家里唯一没让我拆过的东西就是彩电了,因为每天下午六点半的动画片实在太吸引人了,我担心万一要是让我弄坏了,不但自己看不上电视,连聚到我家里来的小朋友都会很失望。
我现在仍能清楚地记得上小学时发生的一件小事。有一年,班上一位同学的妈妈出车祸死了,老师说,以后同学们要多关心、帮助他。听到这话,我的心猛地一揪,一放学,我就飞也似地跑回了家,上气不接下气地把此事报告给了正忙着做饭的妈妈。我伤心地说:“他从此就没有妈妈了,要是生病了,谁给他喂饭、擦身呢?他还不到十岁呢,为什么会把他妈妈撞死呢?”妈妈并没停下手中的活,她只是叹口气说道:“偶然的吧,这有什么办法呢?”听到妈妈的话,我马上嚎啕大哭起来,我感觉这“偶然”真是太可怕了,万一哪天我妈妈也“偶然”死掉了,我又该怎么办呢?这个阴影从此在我幼小的心中便挥之不去了。
时间过得飞快,不知不觉到了高考时节。我自幼就想当医生,本想报考外省一所知名的中医学院,却因估分低估了三十多分,只填报了本省的医科大学,并最终学了西医。自从踏进校门以后,我便因清丽脱俗的外表而成为众人注目的焦点,在一片恭维声中,我开始尽情享受起绚烂多姿的大学生活。在一堂胚胎学课中,老师详细地讲解着人胎的发育过程:由一个受精卵细胞,经过复杂的分化、分裂,最后形成健康的胎儿,其间每一个细微的环节都有可能出现异常,从而导致各种先天疾病的发生,所以一个健康生命的诞生是来之不易的。而在引发疾病的诸多原因中,有一些如服药不当、人为X线照射、母亲的不良生活习惯等病因都是可以人为控制的,但像病毒感染(如感冒)、意外接触射线、毒物等是不能人为预防或控制的。人们对这类疾病所能想到的最终原因也只能是“偶然性发生”,除此之外,就再也找不到更究竟的答案了。
五年的大学生活结束后,我被分配在本市的一家医院某科室当大夫。科主任是爱才之人,因我基础扎实又聪明好学,很快就成了科研活动的骨干。我们在两年中的研究成果还获得了科技进步奖。而三年后,作为医院的重点培养对象,我又被送回母校继续攻读硕士研究生课程。分子物理学是我们的必修课,眼下最热门的“克隆动物技术”即为其门下的课题。现代医学对多种疾病的病理研究已达到分子水平,尤其是遗传性疾病,大家都知道那多半是由于染色体异常造成的。对分子物理学的研究让人们发现,在染色体长长的分子链上,在染色体的复制过程中,某个碱基因的位置改变,便能导致整个染色体的变化,这就被称为“基因突变”。但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突变,人们却找不出原因,似乎只能把它归之于“偶然”。
细思维之,个体生命的整个过程,由一个受精卵开始,其成长过程中又有多少个“偶然”呢?在升学、就职、婚姻等问题上,以及牵涉到个人及社会的许多事件,都掺杂着一个机遇问题。由此看来,“偶然”的成分在一个人乃至整个社会的发展过程中,所占的比重实在是太大了。有些东西是人们可以掌握在自己手中的,但“偶然”却无法被人们掌握。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有谁愿降生在贫苦之家,又有谁愿意自己天生愚笨、相貌丑陋呢?究竟是什么力量在决定着这些“偶然”呢?
正在“踏破铁鞋无觅处”之时,终于有一天,我偶然看到了一本佛学书籍。书中谈到的关于地球寿命的计算方法,其计算的结果与现代科学计算出来的数据有着惊人的相似。我感到大惑不解,佛经是二千多年前由释迦牟尼佛宣说的,而科学家们直到十几世纪时才研究出来一个大致轮廓,当时佛是怎样想到的呢?佛经中有关于细胞的描述(只是名称不同),而科学家在十六世纪发明了显微镜后,才能看到细胞的粗略结构,那么佛在二千多年前又是用什么看到的呢?还有,关于生命及胎儿发育的复杂过程,《阿难入胎经》中竟有着详细的介绍,佛又是从何而得知的呢?既然释迦牟尼佛具有如此惊人的智慧,那他一定知道宇宙生命的全部答案,也一定知道为什么会有“偶然”。
我满怀兴趣地进一步研究下去,发现佛教基本的教理就是因果和轮回。简言之,因果就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轮回就是说人死后其神识不灭,还可转生为人、畜牲、鬼神等。用因果和轮回来解释,“偶然”的答案就不言而喻了。原来有许多现世见到的结果不一定是今生种下的因,它们可以是前世种下的因;现世所做的善事或恶行也不一定能在今生见到结果,而有可能会等到来世才果报现前。
佛所说到的道理,有些已被现代科学所证实,有些现代科学还暂时无法解释,但决不能因此就否定其合理性。从佛经中可以找到宇宙人生的一切答案,也有令所有生命离苦得乐的途径,而这些是任何一门学科都不能给予解答的。得出这个结论后,我放弃了继续攻读医学硕士学位的机会,而是选择了发心出家学佛的道路,因为我想沿着佛陀所指引的解脱之道,去寻求真正的智慧和快乐。
听完圆罗的讲述,我的心甚感快慰。这样的年轻人,抛家舍俗走上出家之路,真的很不容易。也许有些人会为她感到惋惜,年轻轻的,不当医生出什么家呀。但我想,对一颗坦诚求道、努力求真的心,我们无论如何也没有理由去轻加蔑斥。只有愚昧的众生,才会轻易否定一件可能需要很长时间才会看出其价值的事情。但人生无常如昙花,当你有一天意识到出家的价值,并也想修道时,可能已垂垂老矣!
莫待年老方学道,孤坟多是少年人。
记得圆堪初次来见我时,他的泪水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簌簌落下。我安慰他道:“怎么了?你哭什么?”他呜咽地说:“上师,我骑摩托车,历时十三天,行程二千五百六十公里来到这里,就是想剃度出家,请上师摄受我。”
如今的圆堪已是个沙弥了,印象当中,他从受沙弥戒后就有好长时间没来找过我了。想当初,他那么迫切地要求出家,如今他对佛法的信心又变得怎样了呢?刚好有一天我在路上碰到了他,趁此机会,我便问起他出家的一些情况,话题一打开,他就讲了很多很多,从他的人生经历一直谈到后来的学佛历程……
首先,我算不上是一个真正的知识分子,只不过由于姐姐的关系,我曾到山西省委党校进修过三年的经济管理学,这才算是有了一个大专文凭。
提起出家学佛,也许有人会问:“你生活不如意吗?你失恋了吗?要不就是受到了什么打击?”其实我的出家并非是由于生活所迫,实际上,我自有我的人生轨迹,我自有自己对应该选择什么样的人生道路的认识。
出家之前,我曾有过一个温暖的家,妻子贤慧美丽,女儿也乖巧可爱。生活中,虽免不了为一些小事同妻子吵吵闹闹,但习惯之后反而觉得那是一种生活情趣。七岁的女儿更是可爱非常,当我烦恼时,只要她一出现,烦恼就好像一下子全变成了快乐一样,消失得无有踪影。从工作方面而言,在现代化的操作室中,我从事着一种几乎不费任何体力的轻松工作,舒适优雅的工作环境及每月可观的收入也曾令外人十分羡慕。可能我还是有点福报吧,父亲给我留下的一点遗产已使我提前加入到富人的行列中。从以上各方面的情况来衡量,我的条件还应该算是不错吧。对于一个知足的人而言,这样的生活不是令人很满意吗?
是的,物质上确实是令人满足了,可精神上呢?假设一个人的物质生活条件很富足,但他却没有精神上的解脱烦恼的方法,那这个人一定很快就会感到生活的空虚无奈,他必定会去寻找各种各样的刺激,以弥补心灵的空缺。我就是这样的人。在没有接触佛法时,我内心的感受就像是经常站在人生的十字街头,不知该往哪个方向走。因而才会盲目地随波逐流,以至走了很多冤枉路。后来,当佛法的光辉开始在我心中闪耀的时候,我才从迷惘中警醒过来,真正走上一条光明之路。这其中的缘由还得从头说起。
在当今这个瞬息万变的社会里,一个人如果心里没有一个生活的目标,那么社会的浪涛一定会将他淹没。以我的工作环境而言,可谓到处都充斥着邪淫、放荡。人们对此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如果谁又有了一段“新奇经历”,这足以成为他向伙伴们炫耀的资本。在我们每天闲谈的话题中,不外乎这么几个“永恒”的主题:这个女人怎样,那个女人如何?要不就是:今天吃什么,明天吃什么;你吃过猫、鼠没有;你知道什么是太监吗?……就这样,整天在一大堆粗俗下流的胡扯中,我和周围的同事们麻木而又本能地以寻求各种低级刺激来消磨时光。至于歌厅、舞厅、桑拿浴室、按摩房,那里面的东西就更不能用言词来描述了。也许这就是当今所谓的精神文明吧。
在这样的大环境下,本来就心灵空虚而又躁动不安的我,不可避免地就受到了很大的污染。以我当时的认识水平来看,我觉得人生在世还能有些什么作为呢?不就是吃喝玩乐吗?于是我学会了打麻将、打纸牌等各种赌博方式,以日夜狂赌来与青春作赌注;为了寻求生理刺激与过把纵欲瘾,我和一些狐朋狗友经常聚集在一起,看黄色录相、听靡靡之音;为了麻醉自己,不让自己有清醒时必会产生的无聊感,我常常酗酒肇事、不知节制;出于一种非常愚昧的个人英雄主义思想,在外面我还经常打架斗殴,为朋友两肋插刀……看到这里,你或许会觉得我这个人很坏吧?可是对于一个没有人生方向的人而言,你又能指望我做出什么样的高尚举动呢?我当时也很讨厌自己,对自己的生活感到厌倦不堪,但又不知如何才能从那种生活中脱身出来。就这样,日复一日地在百无聊赖当中,我过着行尸走肉般的生活。
现在的我常常会想到,佛法真是不可思议!即使是在众生自身存在厚厚的壁障时,佛陀的慈光也从没有远离过他;而当众生自己的因缘已具足、心相续也成熟时,佛光则一定会在他身上显现。或许是我的宿世善根也成熟了的缘故吧,有一天,当我实在感到无聊至极时,忽然想起前几天有一位老友送给我两本佛学书,于是我便顺手拿出来乱翻起来。谁料不知不觉地,我就被书中的内容深深地吸引住了。当一口气读完之后,我才感到如梦方醒一般。原来这人生还有更有意义的一面;原来生命是可以永远延续的,因为人有前后世来对应因果报应;原来得到人身竟是那么的不容易……同时我也醒悟到:世间教育所灌输给人们的观念,诸如“人死如灯灭”、“佛法就是封建迷信”等论点实在是歪曲了佛法真理,这种可恶的谤法流毒不知害了多少人,使多少人错过了以佛法来获取人生大安乐的机会呀!认识到这些道理后,我不禁为自己昔日的荒唐行为深感懊恼,一种强烈的要重新做人的念头开始在心中激荡。于是我马上停止了与那些庸俗之人的交往,一改往日放荡的生活习惯,开始了依佛学法的新生活。这种改变可能也与我的性格有关吧,因我虽然不明事理、稀里糊涂,但自认为个性还比较刚强,凡是我自己认准了的事情,我一般都会当即立断地去付诸实施。以前是用这种快刀斩乱麻的性格大干坏事,现在既然知道了什么才是正确的方向,那就赶快痛改前非吧。
在后来的生活中,参加学佛会、参加寺庙的法会、看佛书便成了我生活的主要内容。每天我都在励力地改正自己的毛病习气,忏悔自己的罪障。在佛法的光辉里,我的人生重又焕发了光彩。我觉得,在现实生活中,人们由于被社会表面化的和谐与繁荣蒙蔽,故而忽视了生命现象中最真实的一面——苦空无常的本性。佛陀虽已深刻地揭示了这个本性,但世人却将之斥为迷信,这是多么可悲可叹的事啊!在对佛法的体悟上,虽然我对甚深的般若法门领会还不深,但对佛法中最基本的理念——人生无常,却有着深深的体会。在我学佛不久之后,工厂里发生的几起伤亡事故大大地震动了我,让我意识到自己以及众生实际上都处在无处不在的无常阴云笼罩之中。
第一件事是张兵的触电死亡。在一次对现场事故的抢修中,好心的起重工张兵本想帮助电焊工拉线,岂知不幸却在此刻降临:他被安全电流击中,当场死亡,死时年仅二十五岁。再过几天就是他结婚成家的大喜日子,谁能料到,一个性格开朗、健谈快乐的男孩就这样过早地离开了人世。
第二起工伤事故更让人惨不忍睹。在炼钢厂钢炉前,一名加料工开着料车驶至加料口。当炉口开始向他倾斜过来时,他启动了按纽开始向炉中加料。突然,伴随着一声不大的响声,一团红色火球从炉内喷射而出。顿时,炉前的他就变成了一个可怕的火人。后来他被送进了医院,在花了近四万元的医疗费后,才算是勉强保住了生命。医生给他身上百分之七十的部位都移植了猪皮,几是探视过他的人都说,他的形象简直跟恶鬼差不多。
当然,还有许多诸如被钢罐砸成肉饼等类似的惨案,这些事故如果不亲眼目睹或经正式文件传达,谁又肯相信?谁又能接受?可这些全都是确凿无疑的事实。而在各大钢铁企业的安全档案中,此类事故也是不胜枚举。我还记得有这么一个被水淹死的男孩,当时他才十九岁。高考结束后,这个孩子从山东到太原姥姥家玩几天。一次,他和邻家孩子一起到池塘游泳,当他一个猛子扎进水里时,想不到却一头扎进了一个圆口朝上的钢管中,再也动弹不得……死讯传来时,他的姥姥刚接到他被某名牌大学录取的通知书。
人生有时真是太残酷了,残酷得甚至让人接受不了。很多我们身边的朋友就是在那些飞来的横祸中失去了生命,这怎能不让人生起人生无常的感慨呢?对以上事例也许有人会说:那是偶然的吧,那种不幸发生在我身上的概率是微乎其微的,何必要杞人忧天呢?我想,如果你这样认为的话,那就表明你已忽视了生命最基本的规律。在每个人的心识田中都蕴含着无边的幸与不幸的种子,当你的幸运种子成熟时,你会运气很好且一切安然。但当你的不幸种子成熟时,你能应对得了吗?有智慧的人通过对现实人生方方面面的观察后,一定会得出“人身难得,寿命无常”的正知正见来,并且定会以厉行善法来改变自己的命运,创造美好的人生。
就自己而言,在我短暂的人生旅途中,也曾经历了很多险难,诸如被水淹、被车撞、从高空跌落等等,但每次我都大难不死。这使我每每在庆幸之余,更加感到自己生命的宝贵。于是我不再游戏人生,不再将暇满难得的人身耗费在对今生后世都无意义的放荡行为中,而是依照佛陀的教诲,向菩提大道迈进。
就这么闻思了一段时间的佛法后,九四年夏天,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里,我在一个著名的寺院里求受了三皈依戒,正式成为了一名佛教居士。
在随后的学佛日子里,我深深感到,学佛修行并不是一件简简单单的事情,并不是磕几个头、看几本书就能与佛法相应。学佛实际上是一个修心的过程,是将一个人内心中许许多多的非理作意纠正的过程。可是,多生以来,无边的迷乱烦恼已使人的内心世界变得十分复杂了,若没有上师三宝的加持,仅靠自力,想澄清心源、显发佛性那实在是太困难了。尤其是在家学佛,更有诸多不便。一是很难遇上真正的大善知识;二是周围的不良风气、恶劣环境时时都会染浊初学者的内心。刚刚得到的一点正知正见还没来得及安住,就会被外境所转,很快就会消失。对在家学佛所面临的种种困难,我既感无奈又觉痛苦,不知如何是好。
一个偶然的机会,我遇上了一位藏地来的出家人。在交谈中他告诉我:“你如果想真心学佛,那就必须离开家乡,到远方寂静的地方去,依止具德的大善知识、精进修行,才会有所成就。”他的话对我震动很大,经过长时间的深思熟虑后,我终于下定决心:出家!到远方去!依止大善知识去!
当我听说雪域喇荣有殊胜的上师时,便骑了一辆摩托车,向心中的圣地——色达喇荣佛学院飞奔而去。
终于见到上师了,激动万分的我怎么也止不住汩汩流淌的眼泪。想到一个孤苦伶仃的游子,今天终于回到了上师三宝的怀抱,且将开启佛法修行的新篇章,这怎能不令人激动呢?
在上师的慈悲关怀下,不久,我便披上了袈裟。
现在,我过着安详而平静的修行生活。每天精进闻思修法,智慧越来越增上,心灵也越来越充实与清明。对未来的路,我更是信心坚定:我将在上师的教导下,勇敢地走完那伟大的菩提道。
由于受社会环境的影响,心中没有定解的圆堪也走过了一段弯路,给自己的人生履历中留下了不光彩的一笔。但幸好,他已从那种颓废的状态中走了出来,并趋入了佛法正道。圆堪的沉浮经历总让我联想到其他的知识分子,那些所谓有知识、有文化的人们,会不会也像圆堪那样沉沦进生活的底层而无力自拔呢?
记得我在学校读书时,也曾遇到过不少很优秀的同学。他们人格高尚、学习努力、上进心强,可一等到走上工作岗位,不良社会风气的大雾就渐渐吞没了他们的良心。原来那些美好的品质已被庸俗污秽的心态所取代,一个知识分子起码的道德涵养都消失殆尽,他们变得甚至连一个一般的正直者都不如了。更有甚者,有些还为一己之私而身陷牢狱!他们的堕落总让我想起这么一个问题:难道社会的发展必定要以人性的扭曲为代价吗?
内心深处总是闪耀着一个深深的希望:愿知识分子们都能吸收真正有价值的智慧蜂蜜,度过有意义的人生。
神变月的喇荣只能用“惊人”二字来形容。十五天的日子里,上万名四众弟子每人都要念够五万遍观音九本尊心咒;不唯如此,遍布五个台的高音喇叭,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在不间断地播放男女僧侣唱诵此咒的悠扬和声。我相信任何一个正信的佛教徒此时来到喇荣都会得到无量的功德与加持。
坐在室内靠近窗户的位子上,看着窗外漫天飞舞的雪花、风中飘扬飞动的经幡,听着经堂里来自五湖四海的佛教徒们以诚心诵出的悦耳咒语,我想所有人的心中都会感到一种难言的惬意与愉悦。也就是在此时,智明欢欢喜喜地来到了接待室。
我们聊起了她的学佛经过,可能她本人对这个问题感触很多吧,她滔滔不绝地讲了许多,而且语速还非常快。我只能尽量地笔录她的谈话内容,有些话可能还是让我给漏掉了。不过没关系,等以后有机会我们再补上,这只是她个人的一段人生总结而已,对她来说,未来的路还长着呢。
我出生在一个知识分子家庭中,父亲是一九五四年从东北工学院毕业的。我们全家老少几代都有人信佛,如父亲,他是每天必定要在佛前烧香的。而我的曾祖母和祖母也都信佛,祖母因她早先生下的男孩子全都死掉了,于是便接受了曾祖母的建议而学会了念佛号。在她念阿弥陀佛圣号还没多久,她就又生下了两个男孩。这次她不但把他俩全都养活,还把他们抚养成人,这其中的一个就是我父亲。
我是父母单位里第一个考上大学的孩子,从我之后,单位里才开始有其它的孩子陆陆续续考上大学,父母为此觉得我给他们的脸上增添了不少光彩。一九八五年,我从一所师专毕业后,被分配到一家学校教书,从此以后,每天过的日子就是上班挣钱,挣钱吃饭,吃饱饭再去上班。这样的生活过了几年后,想不到在一个非常偶然的机会里,我的生活轨迹却发生了根本的转变。
一九九二年,我在对佛法并不是很了解,只是出于想摆脱单调生活的愿望、给贫乏的人生找一个信仰当依靠的情况下,皈依了驻锡在离我家很近的成都昭觉寺里的清定大和尚。皈依时,清定上师给我取了法名叫智明,并在大雄宝殿里,亲自领着我们念皈依文。新皈依的和过去皈依过的人合在一起,大概有好几百。我至今还记得,当时我穿着大红色的呢子上衣,上师就坐在离我不远的法座上。整个皈依过程中,他老人家一直都在冲我们笑,笑得如此真诚而灿烂。我被这笑深深地打动了,觉得他真是一位非常慈祥的老人。
没过多久,有一天我又到昭觉寺闲逛,刚好看到上师在大雄宝殿外面的空地上,正非常虔诚地对殿里的三尊佛像顶礼。那种无比的虔诚又一次深深打动了我。我想,像他那样过去在军队中做过少将的高级将领,都这样虔诚地礼拜佛像,看来这佛像恐怕不会是简单的泥坯塑金的几尊偶像,这里面一定大有名堂。可惜当时尽管感动了半天,但还是没能真正发心去精进修行。
又有一次,我来到了成都文殊院,看到最里面一间殿堂的右边挂着一幅字画,那字里表达的意思是:人生皆苦海。这在我内心引起了不小的震动,看来寺庙真是个神奇的地方,居然在讲有关人生的问题。
刚好我的邻居也是个学佛的,他还参加了文殊院的“青年佛学会”。学会的学员每周都有几个晚上组织听课,而且还经常到外地去参拜高僧大德。邻居把从佛学会借得的《观世音菩萨传》拿给我看,没想到我一看便看得眼泪直流。他又借来《释迦牟尼佛的故事》等录像带,以加深我对佛法的理解。随后我自己又看了《米拉日巴传》,也是边看边流泪。他的遭遇与苦行的经过,让我内心对他,也对藏传佛教生起了无比的敬仰。这时文殊院又组织他们去了西藏,参加一位嘎玛巴大活佛的坐床仪式。回来时,邻居把这位大活佛亲自加持过的、写有藏文六字大明咒的金属手镯给我带回了一个,于是我就把这个手镯天天戴在手上。
就这样,在各种因缘的交汇冲撞下,大概过了三个月的样子,有一天,在我内心深处终于生起了一个非常强烈的愿望:一定要开始真正修行了!马上我便迫不及待地跑到昭觉寺找到清定上师,请他给我传“加行法”。得到传承后,我立即开始了五加行的修持,结果在刚刚开始磕大头时,我就得到了他的大力加持。现在想来,如果没有他当初的护佑,我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把加行修完的。从对治我的嗔恨心到矫正我的邪见;从帮助我树立对上师三宝的信心到培养我初步养成视众生如父母的大悲心,可以说,我的整个修行过程,都是他老人家一步一步扶着走过来的。如果上师对我们众生的恩德可以用言词来形容的话,那么整个虚空也容纳不下他对我们的福泽。生生世世,我都报答不了上师对我的恩情,唯有像上师一样发大菩提心、誓愿度尽法界一切众生,方才能告慰上师殷殷深情。
修行每天都在进行。这样,过了一段时间后,在念经中我渐渐地感受到了快乐,心也开始体验到一份以前从未领受过的宁静。手不断地在拨动着念珠,口里不断地念诵着咒语,心里似乎便有了一种已离开了尘世的喧嚣与嘈杂的平和的快乐。这时我不再觉得念经是件苦差事,它已完全变成了一种享受。
也就是在修行刚刚有了一点起色时,违缘也就开始不断地向我袭来。不过我已不再像原先那般害怕、诅咒违缘了,因为我明白,该我承受的,我必须承受,更何况这时我心里还多了另一种依靠,那就是念经。既然在念经中能找到快乐,那我又何必去留意外在的幸与不幸呢?即就是天大的事情发生了,我也有念经这根柱子支撑。有一段时间,我甚至全天候地想着念经,念经成了我唯一的快乐。
不过此时的我,还是没有系统地学习过经论,所以对修行的次第以及甚深的中观见都不了解,而这些对于一个修行人来说又是多么的至关重要啊。正当我想迈步深入经藏时,一件人天同悲的事情却赶在了我的计划之先,没有任何预警地发生了——一九九九年,对我恩深无比的上师示现圆寂了。噩耗传来,我急忙赶到昭觉寺,却只能看见上师已被安放在水晶棺里的遗体。坐在他老人家的遗体旁,透过水晶棺,我能清楚地看见那熟悉而又安详的面容。尽管当时我早已是泪流满面,但还是与僧众一起在藏经楼忍悲含痛专修了“上师无上供养法”。我一边流着泪,一边在心里默默地发愿:从今往后,我坚决不说上师不愿意我说的话;坚决不做上师不愿意我做的事;坚决不想上师不愿意我想的事。否则,就太对不起清定大和尚对我们大家的再造之恩了。
第一个皈依师的圆寂让我难过了很久,也让我清醒了许多:再这么晃晃悠悠地修下去,恐怕这一生就将在大大咧咧中蹉跎过去了。没有哪个上师、没有哪个法是专为我而准备着的!自己不去抱定“朝闻道,夕死可矣”的决心,又如何能打破生死关?无常是不会为我一个人大开绿灯的,一定要起而精进了!后来,当我听闻了色达喇荣佛学院的大名后,没有丝毫的犹豫与懈怠,揣着几百块钱我就直奔学院而来了。因为在无常的催逼下,我已越来越感受到尽快闻法、尽快获取了生脱死的把握的重要性与紧迫感。
一到这里,我就发现学院闻思修的风气相当浓厚,上师们也反复强调“修”必须要以“闻”、“思”为基础,这样才不会走错路。在学院中,我的闻思主要靠听课,修主要是靠参加法会。各位上师每天都给我们上课,他们的课都讲得很精彩。尽管有些内容我还不能完全理解,但心里却总感到一种莫名的快乐,甚至只要见到堪布们精神抖擞地坐上法座,我心里就高兴;只要能听到法王的声音,我心里就快活。而在学院中参加法会,更是对我的一种强化训练。没到学院之前,自认为自己念经已很精进了,每天不看电视、不唱歌、不跳舞,只要一有时间就开始念经。但在参加了学院的一个法会后,我才发觉,自己的“精进”离真正的标准还差得很远。我在学院参加的第一个法会是在藏历新年前后召开的“持明法会”。那时候,藏地凛冽的寒风刺人肌骨,但七千多人都在大经堂的各层楼上席地而坐,绝对不能呆在家里一边烤火一边念咒。法会从早上七点三十分开始,一直到晚上九点方才结束,前后持续十五天之久,所有参加法会的人,都要在这期间内念够至少五万遍观音九本尊心咒。法会期间,早、中、晚都有人送奶茶,以保证每个人都能静心持咒。一天要这样不间断地念上十多个小时,以致每次念完,我都觉得特别累。但是自从参加了这个法会后,以后再遇到一天要念十几个小时咒的情况,我都能顺利完成,再也没有当初那种要死要活的感觉。这种专一持咒的修行,我想一定会对我以后修禅定时的“止观双运”有很大帮助。
人们常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但我却非常幸运地得到了“双福”。在来学院接触宁玛巴的大法之前,我恰好还遇到了一位格鲁巴的格西。如果说在喇荣,我找到了人生最终的归宿与修行最终的旨归的话,那么从那位格西那里,我则把格鲁巴严格的修行次第与缜密的闻思风格初步了然于心。记得他当时指示我要先看完宗喀巴大师的《菩提道次第广论》,按照他的指示,我反复阅读了此书,结果一直困扰我的修行次第问题,这次总算圆满解决了。同时我也知道了怎样把佛法运用在日常生活当中;知道了怎样以对治自己的烦恼来净化内心;还知道了轮回是怎样产生的,要通过怎样的方式才能断除,以得到永恒的快乐……后来我又看了宗喀巴大师对中观的讲解以及阿底峡尊者写的《入二谛》,这时我才算多少了解了一些中观思想。上师又传了我由宗喀巴大师宣讲的,完全是为修行人准备的讲述如何严守戒律、尊重上师、与金刚道友和睦共处的法门;还传了我如何修出离心、菩提心及空性正见的《三主要道论》,并要求我每天必须念诵。这样行持的结果便是:我的内心越来越平静,即使遇到困难、复杂、不顺利的事情,我也能静心对待。这时的我,才真正体会到佛法的伟大。
不论是在那位格鲁巴的格西那里,还是在佛学院,我所接受的佛法熏陶都让我越来越深刻地意识到,日新月异的科技发展,确实能为我们带来许多现代化的享受。但是现代化的设备,不论是彩电、空调、电脑,还是宇宙飞船、人造卫星等,都不能解决我们的生老病死、爱憎离愁的烦恼;无论什么样的主义、论调,也不能从根本上消除我们日日必须面对的这些苦恼。能彻底解决问题的,只有至高无上的佛陀,是他为我们指出了彻底解决这些困惑的唯一正确方法。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人能帮助我们最终消灭痛苦、获得快乐。不信你去试试看,看黑格尔、康德、萨特、罗兰·巴特……,这些人哪一个能让你生死无惧!
茫茫人海中,人们都在寻找快乐。但为什么凡夫以寻求快乐为目的,而结果往往找到的都是苦呢?要真正断除苦的根源,得到永恒的快乐,除了学佛,别无它途。可能你的心里会抗拒这个观点,那就让事实来裁判吧,只是千万别用你的一生来做赌注!我始终觉得聪明人的智慧就在于能尽早迷途知返。
当智明讲完的时候,雪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屋檐下开始滴落象白色水晶念珠一样的颗颗甘露,东台的山顶上重又现出了太阳的圆圆面庞。她放射的暖融融的光明悄悄融入我心,照得我心里亮堂堂的。
推开窗户,猛吸几口清新而又略带寒冷的空气,再放眼远眺,白皑皑的银装素裹的世界在阳光下直刺眼目。过不了几个时辰,这雪就会全部消融的,那时,大地又将恢复它的本来面目……
初识彭拉是在九三年。而这之后的八年多的接触,让我感触最深、也是对她最赞叹的一点,便是她在自皈依起直至出家前这一段时间,几乎每个周六都要组织一批男女信众在成都放生。在当今这个经济浪潮汹涌澎湃的时代,一般人自不必遑论,就是佛教徒当中又有几人能做到像她这种程度、地步?这么些年来,不知多少生命经她之手而获解脱。
因而我对她的了解和信任也与日俱增。记得有一次,我们大家刚放生回来在她家中稍作休息。当时天很闷热,彭拉善意地打开了空调。于是在一阵阵凉风当中,我随意地问起了她的学佛经过。因为我记得她曾偶尔向我稍稍吐露过,她以前是不信佛的。所以,我对这位目前非常积极的学佛分子的过去也就产生了了解的兴趣。
我成长于五十年代,家庭背景既非巨贾富豪,亦非达官显贵。但因父亲乃习武行医之人,又在某个省级单位工作,故而收入也还可观。父母对我们几个子女倾注了全部的爱,以至我在“少年不识愁滋味”的甜水中渐渐长大,于同龄人中颇有点大哥大姐般的自豪感。
俗话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谁也没有想到,一场无情的烈火会将我们家毫不留情地全部焚毁。父母积蓄多年的资产转眼成空,不仅如此,祸不单行的是,我那年仅十岁的大姐又突患恶疾,终因医治无效而丧生。就连我们家在银行里的一笔存款,也因银行宣布倒闭而如石沉大海……这突如其来的巨变使我们陷入了山穷水尽、困顿窘迫的境地。昔日宾客满门,不请自来;而今却形同陌路人,唯恐回避不及,真是应验了“人情似纸张张薄”那句古话。父母在一连串的打击之下,精神几近崩溃。父亲曾感慨地说道:“凡事靠自己,万事不求人;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在这样的激励教育下,我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发愤学习。
六三至七六年,那个不堪回首的动荡年代,我断断续续地完成了从小学到高中的学业。可能是前世的宿缘赋予了我一个聪慧的头脑,使我对任何一门学科都能轻车路熟般地掌握。并由于品学兼优的缘故,我还被连续任命为校学生代表、红卫兵总勤委员,以及市学生会委员。记得刚上小学时,我就向往着将来能做一个很了不起的人,要干一番大事业,为人类作巨大的贡献。特别是在读高中的时候,我的数理化成绩非常优异,再加上“仕途”顺利,这一切更激发了我的理想烈焰。学生时代总是美好而令人难忘的,同窗好友欢聚一堂,各抒己见,互相交流,共同砥砺。此时的我,内心每每都会生起一种强烈的愿望:读大学,出国深造,作一名卓越的物理学家,为国争光,为民造福!
然而由于命运的捉弄,让我生不逢时地处于那个特殊年代——学生无论成绩多好,也不能直接考大学。直到恢复高考后,我才一举考入四川师大化学系。毕业后我被分配到成都市一所中学任教,由于我对教育工作非常投入,故而仅三年的时间,教学工作便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绩。特别是一九八七年,我所负责的毕业班,90%的学生都考上了中专、中师、幼师、重点高中,优秀教师的称号可算是名副其实了。
然而我却不甘心一辈子仅做一名教师,尽管中学时代的宏图大志已不可能实现了,但就算鞠躬尽瘁一生,最后获得了教师界的最高荣誉“特级教师”,这也远远不能抚平我心中理想的失落。因为当时教师的社会地位很低,而人们的目光又一致向钱看,于是我也不得不另谋出路。在经济浪潮的推动下,我毅然决定下海经商。尽管并没有放弃教育工作,但工作态度、质量肯定大不如前。为人师表而未尽心尽职,这让我对于自己后期的教育工作至今仍深感内疚,总觉得愧对学生。
被金钱磁力深深吸引的我,仅用了一年的时间便在商界崭露头角:从小型经营、涉足运输行业,再到承包工程、添置私车,最后还飞到北京,成功地开办了一家公司。当然在这风风火火的创业过程中,难免会出现诸多是是非非、恩恩怨怨的纠缠不清之事。
也许是我目光太短浅的缘故,在正式开始发展商品经济的八十年代,我竟然觉得自己已经有了用不完的钱,而我并不想成为金钱的奴隶。在我看来,挣钱就是为了享受,于是我又开始热心于如何花钱。很快,我便按自己的心愿,于峨眉电影制片厂附近建筑了一幢三层楼的别墅。不动产添置完毕,我又向“动产”领域开拓奋进。由于我的性格比较开朗,爱好也特别广泛,尤其对旅游和摄影更是情有独钟,很自然地我便加入了中国摄影家协会。在此期间,我也发表了一些作品,并游遍了大半个中国的风景、名胜,巴山蜀水更是不在话下,就连人迹罕至的藏区也涉足前行。当时的我没有任何信仰,是个十足的无神论者。见到藏族同胞简单、原始而贫苦的生活,自己则以幸运儿的姿态报以同情和怜悯。对于西藏这块神圣的土地,虽早有所闻,但却始终不能理解,更没有想到要去揭开她的神秘面纱。从经商到旅游,马不停蹄的奔波倒反而更加勾起了我的无限欲望。挣钱挣到最后让我觉得也无非就是图个享受,享受来享受去也无非就是在衣食住行这几个方面打转转。我有了一幢别墅,也不过是比别人多占了几平方米的活动空间而已;玩来玩去,除了用摄影机拍下一张张风光照片之外,所有的这些景点,于我的人生当中并没有留下任何刻骨铭心的记忆。看来我不能只做这种人去楼空的买卖,我得让我不安分的心真正充实起来,我得干点“实在”的、人过留名,雁过留声的“业绩”。恰好由于八十年代末期在四处云游期间,我广交了各路朋友,并结识了各阶层的人士,这让我又生起了强烈的从政欲望。于是,我开始与一些重要人物八拜结义、称兄道弟,或以姐妹相认。他们则热情地邀我加入民盟或国民党,我便义无反顾地开始着手办理有关手续。隔三差五,我这帮热火朝天的朋友便要到我家来聚会,我们还常常举行音乐舞会,总之所有的“政治活动”都离不开吃喝玩乐。自小被认作“丑小鸭”的我此时也开始美化起自身来:穿名牌服装、做流行发式,甚至在脸上涂红抹绿……如今看来,真是贻笑大方,也不知当时是哪根神经出了毛病,的确有点若醉若狂的感觉。
八九年底,我终于从教育界调入区政府的一个部门工作。虽然当时的工作非常轻松,待遇颇丰,但我却仍不满足,仍在努力地按照政界朋友们为我铺设的云梯攀登,因为我那时太想出人头地、光宗耀祖了。
就像经商干久了令我感到疲厌一样,与这帮政界人士混久了,我也渐渐了解了他们的底细。其实,他们当中的大多数人都没有任何崇高的政治理想,完全是把“治国经邦”的理想堕落成政治投机的一种买卖与生存之道,政客生涯是与商人赚钱谋利并无二致的一种换了形式的利己活动。特别可恶的是,在“人民公仆”的幌子下,这些人还要遮遮掩掩,把偷鸡摸狗、欺男霸女、骗吃骗喝全都美其名曰为“工作需要”,这实在令我倒足了胃口。于是天生好动的我在人性未泯的情况下,又把目光转向别的充实生命意义的领域。
九○年初,一次偶然的机会让我接触到了气功,其令人耳目一新的理论,以及种种不可思议的特异功能现象,打破了我那僵化的“唯物论”的陈腐观念,我也开始研究起所谓的人体生命科学来。经过短期的培训,我自身也出现了一系列的特异功能,如遥诊、遥治、透视……仅开天目一项就已令气功界的朋友们羡慕不已。此时的我已对金钱、地位的追求逐渐丧失了兴趣,遂一门心思投入气功事业。不久之后,我又被纳入所谓的“传人班”进一步深造。
随着对气功研究的深入,我对宇宙、人生又有了新的认识,但更多解不开的谜团又开始缠绕着我。当时因感觉道观及佛寺的气场好,是练功的好地方,故时常出入道观及佛寺。那时我学得很杂,各宗各派的理论都想弄个水落石出。权衡再三,最后我还是选择了佛教,并开始恭阅佛经及部分大德的开示,此时才算初步体会到佛法的精深与伟大,修炼气功时的诸多谜团也随即迎刃而解。我越学越觉得佛法深不可测,远非以我的小聪明所能通达。
这一阶段的气功修炼及初步接触佛门,对我后来的人生观的重新确立有着不可忽视的作用。不比不知道,一旦把佛法与当初曾让我魂不守舍的气功一对照,我马止就能感觉到佛法“一法不立”的伟大与究竟。气功要么执著在“气”上,要么执著在“死定”上,这些都是妄心乱动,背离本自无生的无为状态越来越远,还常常以神通逞奇炫异,更是远离佛法的大机大用。真能体证佛法的“真空妙有”,则又有何物、何情可让你执著呢?又有哪一物、哪一种功不是你的妙明真心的显现呢?还用得着拼死拼活去练个什么“阳神”、“气感”、“大小周天”吗?
九○年底在大善知识的引导下,我终于在昭觉寺的清定上师前受了皈依,成为了一名真正的佛教徒。历来热衷于旅游的我此时更是名正言顺地云游名山古刹,觐见大德高僧,故而对显密各宗多少都有些接触。后来在闻得大恩上师法王晋美彭措的圣名后,九三年夏我便带着年仅九岁的女儿,与众亲友不辞而别,以无比喜悦、崇敬、虔诚之心再次步入藏区,并终于找到了我此生永恒的归宿——色达喇荣佛学院。
从皈依算起,我学佛已有十一个年头了。这些年来尽管我如饥似渴地闻思佛法,但惭愧的是,却始终未能专一修持。虽然出家、在家皆能修行,但我深知唯有僧众才能荷担如来家业。正如《赞僧功德经》中云:“出家弟子能堪任,继嗣如来末代法,万德无量在俗人,不能须臾弘圣法。”以前是乱摸乱撞,后来总算值遇了佛法及大恩根本上师,但由于世俗凡情所累,每次到学院都是来去匆匆。刚听到一点佛法的正味,家里马上又以事勾牵,让我不得不急忙返回。回到世俗中,正知正念立刻就像被埋藏在了阿赖耶的最底层,死活提不起来。而多生累劫的习气等无明种子提都不用提便踊跃现前。烦恼依旧、痛苦依旧,特别是因为没有善知识的时刻提醒,自己又没有精进持久的耐心,眼睁睁地看着大道,但就是上不了路,即就是上了路也一步三停。以自己这种根机,再不专一行持,解脱何时方有出期?
思前想后,在反复对比衡量了在家与出家的利弊后,我终于下定决心,在二○○一年六月这个非常时期,毅然落发,并喜著自在僧装。剃发的那一瞬间,我在心底坚定地对自己说:“今后纵遇命难,我也绝不舍弃上师三宝!”
我最后想说的是,我绝没有权利要求所有的知识分子都学佛乃至出家修行,但我想提醒诸位知识界的朋友:不论我们是否相信轮回,最重要的是我们要能开发出自己本具的“善心”,并以之调伏我们的自私心。我们要不断训练自己对他人的慈悲、爱和关怀,因为在生活中开发出这种善心,便足以弥合我们和他人之间的人际关系,并为这五浊恶世带来难得的祥和与平静。有了爱与慈悲,还能让我们在面对生死时无所畏惧也无所遗憾,因为我们既已在这世上播下了善心的种子,那还会惧怕它不生根、开花、结果吗?
彭拉所讲述的故事是完全真实的,这一点从她那诚恳的语气当中就能了知。我本人非常喜欢诚实的人格以及诚实的语言,这一点我想法国伟大的哲学家、文学家蒙田恐怕也有同感。他在《随笔集》中有一段话让我印象很深:“我所喜欢的语言——不论写在纸上的还是用于口头的,它们都朴实自然、简洁有力、趣味横生,既不是纤弱精巧的,也不是激越生硬的。”这几句话不但适合于彭拉的叙述,也同样适合于她的为人作风与学佛气派。
大概房间里的空调也有感于她的话而陷入了深思吧,我记得当时空调的声音越来越弱了下去,以至于最后彻底不动了,房间里很快再度闷热起来……
圆行到学院的扶贫医院发心已两年了。尽管我与她的接触并不多,但总觉得这个出家人很精进,因为我每次去医院,总能看到她在那儿读经、看书,或者诵咒。印象当中,她每次考试的成绩也都很不错。后来听别人介绍,才知道她不但在学院,当初在白玉的亚青寺时也很精进于闻思修。她来藏地求法是为了追随她第一个金刚上师的足迹,这一点的确与众不同。听她自己讲,学成密法后,她还要回汉地弘扬佛法,这一点也值得随喜。难怪看她在学院期间恒常苦行求法,长期过午不食,原来这一切都是为了这么一个崇高的目的。
一次空闲时,我让她讲一下她学佛的印迹,于是她便很认真地描述起她寻觅真理的曲折过程来。
一九七○年,我降生在吉林省长春市的二○八医院。胖乎乎的我见到谁都甜甜地笑,父母也就用二胖来作我的小名。
那时的经济虽不像现在这般发达,但身为部队团级干部的父亲依然能使全家过上非常富裕的生活。我就是在这样一个风平浪静的环境下,度过了快乐的童年、少年及青年的美好时光。
高考的落榜是我人生的第一个挫折。好在第二年我又得以在进入工作单位的同时,考入中南财经大学下设的武汉经济管理大学学习财会专业。
说起学佛的缘起,那还得感谢我的弟弟。我唯一的小弟弟性格很内向,不爱多说话。从他上高中时候起,就在每天做完功课后捧起佛经来看。当军官的爸爸、当老师的妈妈对他的举动都非常不解,因为包括我在内,我们所接受的教育都把佛教划在封建迷信的余孽里。大学教哲学的老师也说,宗教是人类精神的麻醉剂,佛教是受苦者将希望寄托于来世的门票。所以我们都推测弟弟可能是在寻找精神上的安慰吧,毕竟现在的高中生中有几个是精神充实而愉快的?或许弟弟也可能碰到了什么不如意的事,反正我们都不愿干涉他,怕伤害他。
可能都是同龄人的缘故吧,我是最早想走入弟弟内心深处的人,也是最先被他“熏习”直至最后“同化”的对象。我很疼爱小弟弟,所也渐渐对佛教也产生了兴趣,它到底说的什么呀?如果说麻醉人,又是怎样麻醉的?弟弟为何如此沉迷?……
就这样,我开始走进了佛道。首先是佛经里的文辞吸引了我,那简洁明了的语句就犹如优美的散文诗;介绍修行人证悟过程的文字又像是一篇篇小说;而有关世间、出世间环境的描摹就是风景散文。
接下来便是走进佛经的内涵,越深入越感到佛教绝不是什么“麻醉剂”,倒恰恰是警醒世人的“醒世良言”。它所阐发的关于宇宙人生的哲理,我生生世世都受用不尽。
妈妈看我这么热乎地与弟弟打成一片,也略感怪异地讲述了家中一件尘封已久的往事:我姥爷在世的时候就信佛,家里还供着一尊观世音菩萨。在那兵荒马乱的岁月,菩萨几次放光显灵。姥爷去世后,限于当时的社会环境及父亲的身份,那尊显过灵的铜观音也不知流向何方了。一听这话我就想,噢!原来我和弟弟的学佛也和姥爷的善根有关呢!看来我们与佛宿世有缘。
随着大学的毕业,我的佛学理论也有了一定的基础。显宗方面读了《华严》、《法华》等几部大经。密宗方面,看了《大日经》、《莲花生大士本生传》、《金刚顶经》等等。不看则已,看罢不得不为佛教的科学性、系统性、先进性所折服。因姑姑是医生,故而我学的虽是会计专业,但平日也多少看了一些医书,诸如《子午流注》、《中医学》、《解剖学》等。越对比越觉得佛教对人体的认识,远比现代或古代的西医、中医要深广、细致。如佛陀早在二千多年前就已指出人在母胎中,每隔七天的发育过程(详见佛对阿难宣讲的《入胎经》)。而密宗对人体的解说,更有独到之处。从五气、七万两千条脉、七脉轮、红白菩提明点到寂忿坛城、文武本尊与身心一体的理论体系,都是中西医所从未触及的。
从小我就很喜欢数学,高等数学的难度是让很多人望而生畏的,而藏传佛教中的历算才真正让人叹为观止。《时轮金刚密续》根据日月围绕须弥山的运转,将任何时间内的器世界变化规律,甚至天上星辰的数量,都能准确无误地计算出来。特别是《时轮密续》中,对人体与天体相对应的人天时轮一体性的理论,将人和自然的全息关系讲述得通透无余。让人不得不信服密宗即生成佛的科学性及宁玛巴大圆满的可靠性。
我不得不感叹科学与佛教的差距竟是如此遥远!
这样的边干事业边闻思佛法,一晃又是几年过去了。我自己清醒地意识到,该是找一位具德上师具体实修的时候了。
也许是因缘和合吧,生起这个念头没多久,九七年我就遇到了此生当中的第一位金刚上师——觉三上师。
觉三上师是湖北黄坡人,一九一○年出生,八岁皈依太虚大师,十三岁于维宽法师前出家。十八岁时,维宽法师观其因缘,又将其送往能海上师处学密。从此以后,觉三上师就作为海公上师的贴身侍者,随师入藏求法,六年后又随海公上师回汉地弘法利生。文革当中他被关入监狱长达二十二年之久,八二年方获平反而出狱。后隐其踪迹,悄然安住于一小庙中。
年愈八旬的上师,每早三点半即起床,有时还要亲自敲钟并领大家同修显密功课。觉三上师品行高尚,是国内公认的高僧大德。他对外物毫不贪执,不论谁供养他的营养品,他都要拿出来供众。每天早晨上殿前的一碗“智慧汤”,是四众弟子供养上师的,他也要分给大家一人冲上一碗。他常说,我都这么一把年纪了,今天脱了鞋和袜,不知明天穿不穿,要这么多东西有啥用?
上师因人施教、应机调化。针对我的烦恼习气,为打破我的傲慢心理,他有很多次都有意不理我,对待我的那份神情似乎比对那只叫“黑子”的狗还不如。我当时的心情不知有多难受!但我的无比傲气也就渐渐在这种“难受”中淡化直至消失了。
上师还教导我,要把自己永远放低下些。并讲述了他当年作为名声很大的大德,到别的寺庙去时,总是把当地寺庙的方丈摆在自己之上。如有供养他的财物,也全都留给寺庙的方丈及僧众。
上师的教导熄灭了我逞强好胜的习气,同时也让我体悟到上师的智慧。
我在家娇生惯养惯了,为了培养我能吃苦的品性,上师命令我必须亲自去挑水,而他就坐在外面看着我。当我生平第一次挑着一桶水踉踉跄跄地爬上山坡,来到上师身边时,早已累得是气喘嘘嘘、浑身打颤了。这时,我看到平日几乎对我不苟言笑的上师,此刻竟笑得那样开心!今天回想起来,我能历尽艰辛到雪域求法,吃尽各种苦头而不退缩,实在是上师赐给我的最大财富。
上师那么大年纪,什么都可以放下,就是放不下对我们解脱成就的迫切希望。一想起他用颤抖的手拄着拐棍,蹒跚地从屋里走出,看着我们念诵法本,看着我们磕长头,问我好久才能修完加行,嘱咐我要精进精进再精进时,我的心里就十分感动。我不止一次地默默发愿:要精进修行,不负上师期望!
有时上师并不说话,只静静地坐着。但只要一看到上师那安祥、调柔的禅坐、祥和宁静的心境,自己烦乱的心就会立刻清凉下来。上师的种种功德、行为都是我学习的榜样,无声地教育着我,并使我向上师靠拢。
有一次,上师问及三峡工程的进展情况,我说我现在对这类事情毫不关心。他略带责备地对我说:“你是不是中国人呢?有关大众利益的事你都不关心,那你还关心什么呢?”
我这才觉察到,学佛后自己对周围的事物越来越无情,这已是误入歧途了,哪里还谈得上菩提心呢?我想身口意皆不离菩提心,度化众生不仅仅靠讲经说法,身口意皆能度化众生。要想自利利他,内证功德是多么重要啊!
有了这次经历,我以后就时时刻刻尽力按上师的榜样去多观想天下如母一般的众生所受之苦。一日,我自己在房间里思维《上师供》的法义,渐渐地,第一次生起了为救度天边无际有情出离生死苦海而修行的心态。当我思维良久走出房门时,却发现觉三上师早已站在那里。他显得特别高兴,尽管手颤抖得很厉害。我问上师,手怎么抖得那么厉害?他只是慈爱地望着我。心的感应使我明白,上师已知道了我的全部心态。
当天吃中午饭时,上师非常高兴地对大家说,从现在起,人人都要发心利益众生,要你追我赶速证菩提!今天斋堂包饺子。而平日里,如果不是喜庆的日子,寺庙里是很少包饺子的。
……
正当我在上师的慈爱关怀下渐入菩提正道时,我的学佛之路上最重要的启蒙导师,我真正的精神之父——觉三上师,却于九九年二月一日零点四十五分圆寂了。
圆行说到这里时早已是泪流满面了,泪水如水晶珠子般地滚落胸前。看她哽咽着说不下去的神态,我便安慰她道:“别哭了,坚强些。觉三上师在法界中一定希望看到一个比以前更旷达、更能放下万缘的圆行!”
沉默了一会儿,圆行擦去泪水,又接着说了下去。
上师的圆寂,使我顿感人生的无常、佛法的难遇。虽然值遇上师,但密法才刚刚触及皮毛,离解脱还有十万八千里,上师就离开了我。我懊恼极了,整个人都沉沦于极端的痛苦之中。对上师的思念、对失去依怙的迷茫、对下一步修行的疑惑……一时间全都涌了上来。那段时间,自己就像一具游魂野鬼一般,做任何事都心不在焉。想着上师一生经历了几个朝代的更迭,饱尝了人生的苦楚,使我对这个尘世也渐渐生起了出离心。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伤心迷茫之际,突然想到上师当年也是入藏才求到法的,我为何不走与上师一样的路线呢?想到这,我的心重又生起了一线希望的曙光——我也要走上师当年入藏求法的路!
决心一定,我便在单位请了假,告别了双亲,和弟弟于九九年四月踏上了入藏之路。我们先到成都,又到康定,再到炉霍,又进理塘,然后又折向白玉的亚青,直到最后来到色达喇荣佛学院。这期间我们受了多少苦和累,只有天上的星星和自己的心能知晓。记得在亚青,我曾吃遍了当地所有能吃的野菜。每当吃野菜的时候,脑海里便浮现出当年觉三上师“逼”我挑水的情景……
再苦再累,我也甘愿承受。只愿能找到指导我后半生修行的上师!而今,这一切在色达佛学院全部圆满了。九九年底,我在喇荣圣地做出了我这一生中最重要的选择:出家修行!落发的那一瞬间,当所有的往事纷纷涌上心头的时候,泪水再也忍不住地奔泻而出,一个愿望越来越清晰地占据了全部脑海:漂泊了那么久,终于有了归宿了!我愿生生世世皈依法王,皈依三宝,永远修行,直至解脱!
刚出家那阵,父母几乎天天催逼我回家,并要动用警察来抓我回去。我没有丝毫动摇,更不想回头。觉三上师给我指明了一条光明大道,而法王如意宝、学院的高僧大德们,正领着我们行走在通往觉性光明的不归路上。这世上还有比在恩师的庇护下,奔向自由、奔向解放、奔向解脱更让人神往的事吗?
有时候真的很懊悔,想想学院已经成立了二十多年,自己怎么这么晚才来学院?善根福德怎么这么浅?看着很多藏族僧人十来岁就在学院闻思修,心里真的是很羡慕他们。
不过没关系!我想若来生还来人间的话,我一定要转生在佛法兴盛的藏地,并发愿从小就出家,再也不为世间无意义的事而浪费自己的暇满人身!
我想我们可能都知道,藏传佛教、汉传佛教史上的许多高僧大德们,都是在从汉地到藏地,或者从藏地到印度的求法之旅中圆满他们的学佛心愿的。这期间的风风雨雨、冷暖甘甜只有他们自己才能全部体味。
对圆行来说,也许有人会不理解她的艰苦寻觅过程,他们可能会感到害怕而心生恐惧。也有部分人则会羡慕、随喜,甚至追随圆行的举动。无论如何,我希望圆行乃至更多的人们都能看一看米拉日巴尊者的传记,我相信他的苦行经历一定会告诉我们,什么叫作“没有一番寒彻骨,哪来梅花扑鼻香”的!
心地善良的人对父母往往都很孝顺,他们知道父母把自己拉扯大是多么的不易;他们知道自己的生长壮大无疑是以父母的衰老辛劳为代价的。爸爸妈妈把他们的儿女往往从幼儿园一直养到大学,甚至当子女们大学毕业、走上工作岗位后,还要操心他们的婚嫁。等孩子们都成家立业了,长辈们又开始关心孙子辈们的养育了……就这么操劳不已,恐怕真得“春蚕到死丝方尽”了。
佛经里也曾多次提到过父母恩如山似海,深广无边。为此,佛陀还专门宣讲过《父母恩重难报经》。故而,无论是世间法还是出世间法,都十分强调子女要孝养父母,要懂报恩。
那么什么才是真正的报恩?佛教经论始终坚定地认为,学佛、修行、广行善事乃至出家,才是最好的报恩方法。宁玛巴伟大的修行人华智仁波切也曾说过,如果你想真正报恩,最好的方法便是以行持善法、佛法的功德回向父母,并最好也能带动父母来修持佛法;如果你以造恶业的方式挣得利养去孝养父母,那样不但于父母无利反而有害!但是看看现在的芸芸众生,大都一头扎在浊浪扑天的经济大潮中,有几个能做到以行持佛法来报父母深恩呢?
幸好在这寥若晨星的真知报恩方法的人群中,我欣喜地看到了在佛学院出家的雪源,这张憨厚而清纯的面孔。我记得这个小伙子毕业于西南林学院,工作后经常处在世俗的应酬与学佛的矛盾,以及出家专修与难舍父母亲情的纠葛中。不过最终他还是出家修道了,此中原委还是由他自己来和盘托出吧。
如果我是老师,我会问同学们这样一个问题:你们为什么而活着?可能有许多人根本就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不过在现实生活中我们不难发现,有的人纯粹是为一日三餐而活;有的则为暂时的安乐而活……林林总总,莫衷一是。那么到底为何而活呢?这个疑团从小学到大三,也一直困绕着我。直到某一天,在一个偶然的机会里接触了佛法以后,才使得缠绕了十几年的疑惑得以化解。此中的因缘可谓说来话长。
我叫雪源,今年三十岁,出生于一个农村家庭。记得小时候我连佛号也没听说过,与佛教的最大瓜葛不过是逢年过节随母亲去附近的神庙上上香、磕几个头,如此而已。即使偶遇出家人也会不由得就心生邪见,视其为毫无出息、庸庸碌碌之辈。甚至还误以为凡做和尚者莫不是因生活所迫,或人生失意故而逃避现实罢了。倘不是大学毕业前的那次南岳之行,这些错误的认识还不知将绵延到何时。
九四年,我们选择了南岳衡山为毕业实习的地点。在紧张的实习之余,我们偶尔也会抽空去寺院参观一下。强烈的好奇心驱使我去仔细地聆听了那平日里很难得闻的悦耳梵呗,还有庙里的悠扬钟声,附带着也顺便了解了一些佛教的历史……每当面对虔诚的信众时,就由不得让我肃然起敬,但往往就是在这个时候,心中同时也感大惑不解:是什么动力驱使他们虽无人约束但又秩序井然?他们何故要放弃优越的生活条件而来此深山僻野“受苦”?更不解的是:佛教传入我国已达两千年之久,它非但没有衰落,反而愈加深入人心……带着满脑子的疑问,我不知不觉就走进了佛经流通处。那里面陈列着的众多经典,让人在目不暇接之余不得不惊叹佛法的博大精深;桌上的念佛机也恒时发出阵阵悠扬的“南无观世音菩萨”的圣号声,让我满了渴仰已久的聆听天籁梵音的心愿。流通处的老居士还非常和蔼地向我一一介绍了那些典籍的大致内容。最后我请了《竹窗随笔》和《觉海慈航》这两本书。回到住处慢慢开始翻阅后,万万料想不到的竟是越看越感到佛法的不可思议,最后竟一发而不可收拾,一直看到傍晚时分。放下书本后,我才忽然感到平生似乎从未看过如此发人深省的好书,自此算是深深地体味到了那醍醐灌顶般的清凉。于是,我当下就决定第二天再去请上几本佛书,但转念一想,天哪!第二天正是实习结束返校的日子,怎么可能再到寺院里去呢?左思右想,最后还是下定决心,一定要赶在当晚流通处关门之前再去请几本。就这样,我一口气跑了六里路,总算在寺庙关门前赶到了流通处,并请回了十几本针对初机的佛学书。自那以后,我便与佛教结下了难舍之缘。这应该算是我的学佛缘起吧。
毕业后,我被分配到林场工作,环境虽然改变了,但我却从未放松过对佛学的研究。林场山高树密,实在是修身养性的好地方。我经常是一大早便先于别人而起,爬上半山坡,迎着旭日坐在树下诵早课,下班后又如是诵完晚课。半年之中,一切都是这么接部就班地在悄悄进行,从没间断过,亦不想让别人知道。后来我又被派往基层搞林业普查,每天都得翻山越岭,但即便如此,我也没有间断过课诵——口袋里装的不是人民币,而是一本记事本和一本念诵集。
在家学佛,困难还是不小。比如后来我被调到县城的办公室工作后,应酬就特别多,尤其是每次随经理外出去饭店吃饭,我心里就犯愁。他们都已习惯于大鱼大肉,而我已经发心吃素了,这叫我如何是好呢?无奈之中,我只好星星点点般地吃点肉边菜。但时间长了,经理自然就产生了怀疑,这个时候我也就只好以身体不适等各种理由来加以掩饰了。
学佛日深,我渐渐萌发了出家的念头。可是面对日渐衰老的双亲,忆及他们从小到大对我身心无微不至的关爱,我就不忍心撒手不管他们。我对父母历来都是百依百顺的,难道学了佛便要“大逆不道”了吗?原本想待父母终老之后再作打算,可是转念一想,真要等到那时,我岂不也要为人夫为人父了吗?儿女情长,纠缠不清,这难道不是永远也出不了家吗?难怪古人云“出家乃大丈夫所能事”了。心中十分惆怅之时,九六年我便南下广东,在一家外资企业谋了份差使。企业老板是香港人,诚信佛法。那时我一边上班一边带领十几位员工学佛,因之很受老板器重,但我心中还是念念不忘出家之志。一次,我们要印行妙莲法师的《往生有份》,客户要求将原版的繁体字改为简化字,以方便初学者,老板便将这项工作交由我去完成。对老板的信任,我不敢有丝毫马虎,便逐字逐句地开始反复校对起来。可以说以前看书我从未如此认真仔细过,故而对书中一字一句之印象和感受都极为深刻,特别是当第三遍校对时,受妙莲老和尚“平生最喜劝人出家”这句话的点化,我的心中豁然开朗,以前的惆怅一扫而光。当下就立定了志向:欲真报父母恩,非出家不可!
但此事如何向父母表白呢?我自幼孝顺父母,极不愿伤父母的心。面对父母呵护有加的爱护,我心里格外矛盾,几次话到嘴边又最终不得不咽了下去。毕竟人非草木,熟能无情?母亲已不再年轻,她那脆弱的心,能承受得了这对她来说也许是致命的打击吗?她从小爱我就甚于她自己的生命,每次我一生病,她就开始手忙脚乱甚至彻夜守候,唯恐我有所闪失,一旦见病情好转便又欢欣不已;凡有好吃的无不让我先尝,自己则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我……但最后我还是鼓起了勇气,“残忍”地向母亲坦白了。母亲先是一怔,继而不停地哭,最后郑重地警告我:“倘若你出家,我就跳河自杀。”我顿时方寸大乱,不知如何是好,原先的一切计划全都被打乱了。为了不让母亲过于伤心,我也只好暂时顺从了她。然而经过一两个月的反复考虑后,最终我还是毅然走出了家门。记得当时给母亲留了张纸条后,我便头也不回地奔赴学院,但一路上我都不停地在祈祷观世音菩萨,乞求她加被我的父母双亲……后来得知母亲因此而曾哭昏过去好几回,还引发了高血压……我深感此生欠母亲的太多太多,或许唯有努力修行方能回报母亲之深恩。
现在,虽然我已迈出了艰难的第一步,但我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很长。讲述我的经历并非鼓动所有的知识分子朋友们都出家不可,我只是想奉劝有缘的知识界朋友,为了生活能更有价值、更有意义,我们不妨多了解了解佛法。
人身难得,请善加珍重!
雪源的出家是一个具有智慧的知识分子,在排除了一时冲动、盲目随众后的明智选择,也是他往昔的殊胜因缘成熟,才使他得以走上这条光明道路的。盲目而愚痴的人往往对身著世尊亲定袈裟的出家人不知恭敬,不知他们知不知道,从历史上来看,中国绝大多数的历代帝王将相对出家人都是很尊重的。按照佛教的观点,即就是一个人没有其它功德,但只要他披上僧衣也会对众生有所利益。僧众就像光芒四射的太阳一样,众生整日沐浴在她的光辉下,但却恰恰忽略了她巨大而无声的存在价值。其实,著名诗人歌德对太阳的一番礼赞倒是十分适合作本文的结尾:“朋友们,朝着太阳奔去吧,为了人类的幸福之花快点开放!挡住太阳的树叶能怎么样?树枝能怎么样?拨开它们,向着太阳,努力奋斗吧!”
诸位在家人,为了让人类的幸福白花能遍地绽放,也请面向僧宝的红太阳精进修持吧!
我曾写过一首歌,人们称之为《求学歌》。圆戒很喜欢唱它:“茫茫无边的红尘,是我抛弃的故乡。巍峨雄伟的雪山,是我修行的地方。法相圆满的上师,是我终生的怙主。……”很多人也都很喜欢听她唱这首歌。其实,她曾是很著名的蒙古族女歌手,毕业于内蒙古艺术学院声乐系,在并不算太长的歌坛生涯中曾获得过许多掌声和嘉奖。然而,她并不为这些所迷乱,在雪域藏地毅然出家后,又登上了人生新的舞台。
我在呼伦贝尔盟的扎兰屯市长大,这个城市并不太大,但风景却很秀美。位于松花江上游的雅鲁河穿城而过,人们都称这里是塞外小杭州。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里的人们在单纯明朗的山水间便养成了纯朴善良的品性,我的父亲便是其中的代表。他信奉佛法,人品又非常贤善,对我更是慈爱非常。小时候的我十分娇气,常常以哭闹纠缠他。记得有一次,我又无缘无故地大哭起来,一哭开腔便什么都不顾了。父亲边哄边抱起我,但我仍使劲地哭闹,他实在没办法,就念起了观音六字大明咒“嗡嘛呢叭咪吽”。听到这咒语,我马上就停止了哭闹,接着又开始缠着父亲,非要他一遍又一遍地给我重复这句咒语……这也许就是我幼时的佛法启蒙吧。
在我成长的过程中,善良正直的父亲常常用世间道理和佛法中的道理来教育我,诸如:对待他人要将心比心;与人发生矛盾时要多思己过;受人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等等。父亲的言传身教为我后来修学佛法打下了良好的人格基础。母亲对我的要求亦非常严格,她从不娇惯我,尽量让我学会做各种家务,什么洗衣、做饭、喂猪、放羊等等。在她的管教下,这些日常劳作,我在很小的时候就已全部掌握了。父母的培养渐渐造就了我吃苦耐劳、坚忍不拔的性格,使我在日后的日子里,不管遇到任何难事,都能泰然处之。
虽然没有胡服骑射的英勇,但我却有一副天生的好嗓子,且非常喜欢唱歌。真正学佛以后,我常常这样自我推测:大概我的前世可能是一个唱歌的吧,我的歌唱天赋也应该是同行等流果所致。还在读高中时,我就考上了一所艺术类中专——呼伦贝尔盟艺术学校,并专修美声唱法。后来又以最优成绩毕业,并凭第一名的专业成绩考入内蒙古艺术学院,成为该院招收的首届大学生。我们学院位于自治区首府呼和浩特市,气候属西部半干旱地带,昼夜温差较大。我对此很不适应,故而常因水土不服而患病,有时考试时都需要同学搀扶着进考场。老师和同学都戏称我为“林黛玉”、“病娘”,但我仍顽强地坚持着,每次考试的成绩还是非常优秀,并成为全校唯一的奖学金获得者。有位会制造钢琴的老教授见我如此娇弱多病就对我说:“我那儿有香港老朋友寄来的佛经,你可以看一看。读经书有很大的功德,或许对你的康复有好处。”对于治病,我几乎已到了穷途末路的地步,这时又想起了小时候父亲曾对我提过读诵《金刚经》的利益,于是抱着一线希望,我就向老教授借了一本《金刚般若波罗蜜经》认真地读了起来。我的古文基础还算可以,再加上可能还有点善根的缘故吧,我基本上能看懂经中所讲的大概内容,还因理解了经义而生起了很大的欢喜心。此后我便把经书放在枕旁,在整整三个多月的时间中,只要一有空闲我就随时打开翻阅。就这么反复地读呀读,身体竟奇迹般地随之有了好转,这让我真切感受到了佛法不可思议的神奇作用。
赶上我毕业那阵子,社会上正开始提倡“双向选择”,毕业生可以比较自由地选择工作单位。对着地图,我选中了冰城哈尔滨。这座松花江畔的美丽边城,有着许多的欧美式建筑,不仅工商业发达,而且冰灯艺术更是享誉中外。更何况对我来说,最主要的便利条件就是,从这只需乘六个小时的火车,便可回到家中探望年迈的双亲,这可以让我免去许多牵挂。凭着良好的素质,我终于被全国著名的三大正规歌剧院之一的哈尔滨歌剧院录取了,并被分配在女子高音声部当演员。工作期间,我经常与省市电台、电视台合作录音录像,还在黑龙江省举办的音乐大奖赛中获奖。同时,我也在剧院附属的艺校担任教学工作;不仅如此,我又利用业余时间创办了一所拥有八百平方米面积的高级音乐幼儿园;还要经常去关系单位帮助他们排练合唱节目、担任指挥等等。总之在个人事业方面,当时的我的确可算是风风火火、一片升腾。
大学毕业后不久,我便成了家。丈夫是位音乐教师,人品非常好,而且弹得一手好钢琴,我俩可说是珠连璧合的一对。加之我们俩人都有较强的创收能力和比较好的创收途径,生活也就显得非常富足了。当时由于工作职业的关系,我们经常要出入于哈市的大酒店、大宾馆等高级场所。而后来,我却心甘情愿地踏入每个月只有八十元补贴的出家生活,这在我往日的世俗生活中,不过是一顿早茶钱。我的这种选择,看来只有同道的修行人才能理解。
一九九六年春,剧院上演歌剧《安重根》,当时有位范居士(即是现在也在学院出家修行的圆通师。)和我一起在后台候场。趁演出间隙,我对她说:“现在真是太忙了,身体特别疲软,怎么办呢?”她说:“你一定没坚持念佛号、看佛书吧?还是要坚持下去,让内心多一些宁静,这样才可能消除疲劳与不适感。”她的话又让我想起了以前念《金刚经》的经历,两相对照,我顿时觉得非常惭愧——怎么每次都是在穷途末路之际才想到佛法?而佛菩萨却在任何场合都不放弃我!
那年秋天,去藏地喇荣佛学院学习佛法已有半年的范居士又回到了哈市。我迫不及待地便赶去见她,向她打听了许多藏地的学习情况。结果我是越听越上瘾,真想逮个机会也亲自去一趟。恰在此时,单位选派我去北京中央音乐学院深造,我顺利地考取了全国尖子演员进修班,师从国际声乐比赛评委、中央音院声乐系主任郭淑珍教授。她很欣赏我,同意我进修一年后就考她的研究生。但此时的我对这些已越来越心不在焉了。闻思佛法日久,我想去喇荣常住的念头便渐渐不可遏制地增长起来。我已慢慢地习惯于用佛法的道理去思考我周围的人和事:我的大姐和大姐夫住着高级别墅,每人各养一部车;而二姐夫则是个包工头,每年能赚上百万。但要说起他们的精神修养,则实在是不敢恭维。不过再反观自己,以前也曾沾沾自喜于自己的所谓高雅职业,动不动就自诩为搞艺术的。现在想来,其实所谓的高雅、低俗都只是世间名言的假立而已,从本质上讲,它们并无多大区别,永远都只能是自己欲望的奴隶、职业的随从。美妙的歌声也只不过是声波的振动而已,它带给人的享受也只是暂时的精神沉迷。我的出离心已然生起,对于世间生活的享受和艺术事业的发展,对于已经得到的或即将得到的,我感觉怎么看都像是浮萍一样,总是处在无常变化中。但一想到娇小可爱的女儿,我就心软了,她离开我可怎么过呀?……
我拿不定主意了。恰在此时,我在成都偶遇了来自学院的慈诚罗珠堪布。见到他后,我就一股脑地向他诉说了自己的矛盾心理。堪布听罢和蔼地对我说道:“许多人想要出家修学正法,但总是放不下老人啊、孩子啊。不过你自己想想,不管放得下还是放不下,到最后关头你不还得统统放下吗?”堪布的话让我思维了很久。是啊,自己如此贪爱执著的身体,最终都不得不放下,更何况父母儿女呢?儿女亦如同过客,有缘则相聚,缘尽还分手,再痴情难舍,也抵挡不了无常的催逼!
放下别人执著的,才会获得别人所没有的。想到释迦牟尼佛舍弃王宫生活而出家的故事,我就在想,佛陀看中的不也是纷繁迷离的世俗表象背后那条永恒的光明大道吗?那么我为何不能赶快追随佛陀的足迹,也勇敢地踏上正道呢?
当我终于决定要离开自己温暖的家时,心里真像打翻了的五味瓶,我意识到这次的离开可能就是永远的告别了。刚刚两岁半的女儿甜甜地笑着跑到门口说:“妈妈去学习,我没办法,要早早回来看我啊……”我依依不舍地边走边回头和女儿挥手告别。“再见了孩子,如果妈妈今生欠你和爸爸的话,妈妈会用佛法作最好的补偿的,相信妈妈吧!一个真正的母亲是永远不可能做对不起孩子和家庭的事的。相信我吧!”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就离这个繁华的都市越来越远了。但心里却很清楚,我将离上师、离地处青藏高原的喇荣圣地越来越近了……
在这寂静神山呆下来后,每每想到身后的繁华世界,想到远在家乡的父母亲人,难免就会有阵阵酸楚袭上心头。但同时也会隐隐地感到一丝安慰,因为全家老少当中,毕竟妈妈还是比较理解我的选择的。她从小就常常向我灌输:一流佛子二流仙。而父亲又一生秉正,我相信他们一定都会有一个圆满的归宿。
那我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后半生即使沿街乞讨,我也会坚持走下去。因为我知道,我所选择的道路也就是当年佛陀所走过的。
圆戒告别可爱的女儿、温馨的家庭,一心要到寂静的寺院过清净的出家生活,这的确不容易,没有真实无伪的出离心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这一点的。但是,一旦当佛法走入一个人的内心时,他对世间所谓最美好的事物也会弃之如敝屣的。因为在他眼中,佛法的甘露才是至上无比的美味。这一点,有缘的人们不妨亲自尝试尝试。
此外,我还想用俄罗斯文学家冈寨尔的一句话来安慰圆戒的女儿,“母亲的爱是永远不会枯竭的。”希望这个小女孩长大后能明白并理解、支持母亲的选择。
圆戒在谈话中还曾提到过她的歌唱天赋问题,她觉得这是前世的同行等流果所致。这让我想起了一个外国歌手的前后世的故事。有一个非常著名的女歌手叫皮里斯莉,在她过世后,大概又过了很多年,在英国,有一位妇人怀孕后经常在梦中看见皮里斯莉,还常常听到她在梦境中唱她自己以前唱红过的歌。等这个孕妇最终生下一个女婴后,医生惊奇地发现,孩子的右肩上居然天然就纹着一幅皮里斯莉的画像,且异常逼真、细腻。这个小孩长到六个月时就能唱她前世唱过的歌,因而人们都称她为“小皮里斯莉”。世界各地的人们,特别是皮里斯莉的歌迷们,便纷纷前往探望,一时引得世人沸沸扬扬。
以佛法来解释这种现象其实很简单,法称论师就曾说过前世的触觉感受都会在今世显现,更何况声音。月称论师在《中观四百论释》中,也以鸽子和牛奶的比喻表达过相同的意思。
因此我们也可以据此推断,圆戒的前世也应该是个歌手吧。当然我并没有什么神通,不知道她的前世具体是谁。这一点,还是让她向有神通之人去询问吧,或者自己去亲证。
今天是二○○一年七月十二号,很平常的一个日子。但对圆弘来说,意义却非同小可。八年前的今天,他第一次出现在我面前,而如今的他已是一名比丘了。相处了这么多年,我对他的了解也越来越深入。常常听人说,圆弘日后恐怕会有一定的修证吧!对于他的具体修证层次我很难下断语,但我知道的是,他的人品非常不错,人也很稳重,且有一定的闻思水平,也非常喜欢实修。这些年来,每当我讲经说法时,他总爱坐在最前面,在离我很近的地方瞪着一双高度近视的眼睛,似乎要把佛法的所有精华全都吸进他的脑子里。看着他憨憨的认真情态,我有时便喜欢在课堂上跟他开个玩笑。而他也从不发火,还是那么静静地跟着大家一起乐。
尽管跟他交往日渐深入,但几乎从没跟他长谈过关于他出家的事情。刚好今天是他来学院的八周年纪念日,不妨把他约来好好听他讲讲自己的故事。
赤壁是湖北南端的一个小城市,苏轼流芳千古的《赤壁赋》讽咏的就是这里。名闻遐迩的陆水风景区如同一块晶莹碧绿的翡翠镶嵌在古城郭的西边,壮观的宝塔山威镇在东面。而我的出生地——河北街就位于古城郭北门的对面。清清的陆水河从家门旁缓缓流过,背后有古色古香的龙头山烘托,真的是一个依山傍水的好地方。
地方虽好,自己却生不逢时,我出生时正赶上那场史无前例的大浩劫,这更培养了我懒于读书的恶习。不过可能还有些数学天赋吧,初三那年,真像瞎猫逮着死耗子一样,我居然考上了重点高中。随后在老师的良言规劝下,浪子回头发愤用功,八四年我终以优异成绩考入成都电子科技大学应用数学系。当时,我是我们那一片儿仅有的大学生,为此着实让全家人风光过一阵子。进得大学校门,扫尽以前陋习,为让家人更风光,本人的学习一直很努力。屡获奖学金不说,八八年更以最高分考入本校高能电子学研究所攻读研究生。九一年获硕士学位后毕业,并被分配至重庆邮电学院任教。
其实我原本一直是位科学信徒,九○年才开始接触佛法。近二十年的学校教育,使我相信科学才是拯救人类社会的唯一力量。每当想到是科学让人造卫星上了天,是科学让人类把足迹踏上月球,是科学让相隔万里的亲人交流起来如在目前……我就一阵阵心潮澎湃,觉得整个世界都被科学踩在脚下,受它支配。记得中学学了牛顿三大定律和万有引力定律后,我对这位伟大的科学巨匠产生了极大的信心,那时他是我心中唯一的偶像。后来又学习了狭义相对论,对爱因斯坦的睿智又仰慕得五体投地。当时的我正处在风华正茂、意气风发的年龄,我下定决心一定要追随爱因斯坦的足迹,成为一名新的划时代的物理巨人……
正因为我对科学如此信服,因而我的学佛过程在很大程度上是一个与科学相对比的过程,其间经历了一个比较漫长也比较艰苦的转变。九○年之前,我对佛教一无所知,按理来说,对自己不了解的事物或现象不应该轻下断语,这才是科学的工作态度与方法。但由于受长期歪曲教育的影响,我也不知从哪来的一股邪火,对佛教嗤之以鼻倒也罢了,有时竟冒出这样的念头:像佛教这种精神邪片,为什么不把它彻底消灭,还要让它留在世上坑害人民呢?
八九年下半年的时候,由于身体欠佳,我开始学习传统文化中的养生术,这里面有些地方也牵涉到佛教,由此我才对以往的偏见有所收敛。毕竟,练功的感觉让我觉得佛教再怎么着也是一门“功夫”,还是有些“名堂”的,并不是完全骗人的。以此为契机,我对佛教的态度有所改变了。而且在这期间,发生在我周围的一些事情,让我开始对科学有了一种不信任的怀疑。
我有一个同学叫王兵,曾经用耳朵“看”到一张塞进他耳朵里的纸上写的“电”字;有一个小女孩叫罗亚丽,是我们一个大学老师的孩子,她曾用自己的能力,将病人体内的许多小竹签取出来;还有个小孩子的耳朵可以写字——将一个纸团放入耳孔内,旁边放一瓶墨水,这个小孩居然能用意念在纸上写出旁观者指定的任何字……我并不是在这里渲染所谓的“神通”与“特异功能”,我只是引述这些活生生的例证,用以说明物质和意识的关系问题,可能并不像科学,或科学的辩证法所揭示给我们的那样简单。这个世界的所有认知领域并非都能让科学轻松驾驭,更不用说宇宙、时空乃至人心的构造与秘密了。
这些都启发我从科学之外,包括从佛教的角度去重新审视这个我们自以为很熟悉的世界。举一个很简单的例子,比如人人都在讲“运气”二字,你能用科学的手段、方法去测定运气的性质吗?也许科学家会用概率统计学作解释,但那往往根本说服不了任何人。后来皈依佛门后,看到“业力”二字,所有疑难才全都冰消瓦解。你的运气好,绝非好运的概率高,而是善业所结之果报;你的运气不好,也并非厄运的概率高,只是你所造的恶业现前而已。既然因果律是全世界公认的客观规律之一,那么善恶的因果报应又有什么理由将之斥为迷信呢?难道种瓜反得豆不成?
就这样,在思考中学佛,在学佛中思考。一点一滴地,我逐渐逼近了智慧之门。不过在电子科大期间,虽然我也看了一些佛教经论,但并未认真领会其中的深刻含义,只是作为工作的辅助以补科学思维之偏。像什么菩提心、出离心等等压根儿就没有生起来过。虽然在成都昭觉寺也皈依了,但自己都很清楚,我的所作所为离一个真正的佛教徒还差得很远。
思想上真正的转变是在对前后世的轮回有了定解之后。那一阵子,几乎每天我都被前后世的问题困扰着,不搞懂这个问题,学佛只会是空谈而已。我通过多方研讨、思维,终于认同了佛陀所宣说的轮回之理。现在回顾这一过程,我觉得得到这个结果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启示是:必须放下成见,如理如法地认真思考,而不要轻易诽谤才是最佳的科学态度。记得我曾经问过一个未学过佛的大学同学:“佛教认为无我,你以为如何?”她认真思索了半天,然后认真地回答我:“确实如此,人只不过是连续不断的新陈代谢而已,并非有一个恒常不变的我。”当时我就在想,我们如果放弃固有的偏见,不受愚昧或错误的教育定式所左右,拿出胆量思索,那么佛教的许多教义一定会被人们所接受,包括前后世的问题。现仅举一例以供读者思索:现在的分别念是依外境产生的呢,还是依前一刹那的分别念而产生?若依外境忽然发生,那么今天怎么可能回忆起很多年前的事情?若说前一刹那有,则一直往前推,当然就会有前世。正如《量理宝藏论》云:“心无观待其它因,成立前际无穷尽。因已聚足且无碍,成立后际无穷尽。”
通过深入思维,反复观察,此时对我而言,佛教与其说是宗教,倒不如说是最彻底、最究竟的哲学。它明白无遗地解释了宇宙真相,故而是关于世界观的学问;它如实揭示了人生的本来无我面目,故而是关于人生观的学问;在以上认识的基础上,它又教导人们走自利利他、自觉觉他的修行之路,故而又是关于方法论的学问。如果探究并获得真理是一个科学工作者毕生的追求,那他还有理由去拒斥佛法吗?
九一年,我被分配到重庆邮电学院无线电系,在仪表室从事通信仪表的研制工作。这里群山环绕,风景优美,建筑物古色古香,真似山庄别墅一般。当时,我所在的科室在相关项目的研究水平上处于国内领先地位,研制出来的仪表能直接投入生产,因而经济效益非常好。就在这么舒适、惬意的环境中,我的求道之心反而日渐增盛起来,因为那时我正在研读《中观四百论》。我最深的感慨便是:佛陀真是太伟大了。缘起性空的道理彻底看破了时空的实有性,了达了它的假定性,观待性。这种境界是相对论无法比拟的,因相对论尽管明了了时间和其它事物之间的观待,但它并没有彻底通达时间的空性特质。至于佛陀宣说的“以一刹那现无数劫”的境界,则更是科学家们所无法想象的。
明白了一定的道理后,苦恼也随之而来。由于没有善知识的引导,我无法实修。有一段日子,在实修愿望的驱使下,我竟一个人跑到对面的山坡上,找一块平地、垫上一块纸板,然后就盘腿坐在那里。那根本不叫打坐,但我实在没办法,我太想实修了。要不整日在理论里面转圈圈,日子久了,只能增盛分别念而已。记得《普贤上师言教》中也说过,“一切佛经、续部、论典中从未宣说过不依止上师而成佛的历史。我们现量见到的也无有一人以自我造就及魄力而生起十地、五道功德的。”正因为如此,九二年七月,我下定决心专程前往青海,在西宁、循化、湟中等地历尽千辛万苦寻访许多寺院,但却始终没有缘分找到善知识,当时心中的失落自是不堪言表。善知识没找到,麻烦倒找上门来了。九三年三月,二哥为了阻止我继续深入佛道(因他已敏感地觉察出来,照我这种趋势发展下去,将来非剃个和尚头不可。),便让姐姐将我调至广东顺德。他们的苦心我明白,无非是想让我在顺德这个飞速发展的新兴城市里,目睹一下极度繁荣的物质景观,好打消我学佛出家的念头。在常人眼中,物质的诱惑似乎是最难抵挡的。但我看到的,更多的却是那些打工仔低级而又可怜的生活,而那些阔佬们的猥亵神态更让我恶心。我再次忆起佛陀“善业和智慧是安乐唯一来源”的教言,求道的渴望于是更加猛烈起来。我这时已闻知了四川色达的喇荣佛学院,内心的向往使我简直就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这里一刻也呆不下去。而就在此时,一位在办公室当文秘的姑娘又向我表达了爱意。
她真的是很善良,也很乖巧,很惹人怜爱。我们共事的时间虽短,但彼此都留下了非常美好的印象。但我当时就在想,我决不能就此止步,甜蜜的爱情恐怕是修道路上最大的障碍了,因为它的牵着你在六道轮回打转的力量实在是太大了。
爱乃一切轮回之根啊!于是,当一切都已准备就绪后,我向她坦白了我的决定。她沉默了很久,最后还是一如往昔一般善解了我的心意。她叮嘱我:“一定要来信啊!有机会我一定会去看你。”我答应了她,但同时就在心里暗下决心、打定了主意:为了屏息俗缘、专心向道,就让我从你的视线中默默地消失吧!
单位这一关还好过,家庭的障碍可就太大了。九三年六月底,我在没跟家人打招呼的情况下就不辞而别了。原因很简单,我根本不想再给自己、给家里添麻烦。如果告诉他们的话,没准儿他们会来顺德将我押解回去。
让我感觉最不忍心的就是抛下了姐姐,她曾说过今生今世都要善待我这个唯一的弟弟。在她移民国外前夕,大哥给我寄来一封信,说如果我愿跟姐姐一起出国,她愿承担一切费用。如果不想出国,也务必回家,就近重新找个工作。狠了狠心,我给大哥去了封电报:既不出国、也不回家!我觉得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们多多少少明白我的一些心志。
九三年七月十二日,冲破了重重阻挠后,我终于来到了法王如意宝驻锡弘法的根本道场——色达喇荣佛学院。这是我人生路途中最重要的转折点,从此以后,我就可以在解脱的大道上快速向前了。
从我接触佛法开始,到今天已有十二个年头了。十二年前我还是个在黑暗中摸不到边际、踯躅彷徨的行路人;而今,虽说经历了不少的风风雨雨、坎坎坷坷,但心中的那盏启明星,却已高挂在清净的虚空,为我照亮归家的路程……
如果不出家的话,圆弘恐怕早已获得博士学位了。出家学佛,又精进修持了八年,如果按泰国的佛教教育体系,也该荣获佛教的博士头衔了。不过据圆弘自己说,他最想过的还是一个普通修行人的清净生活。
学院成立二十多年来,这期间培养的人才不可胜数,其中不乏很多以大学生身份出家的僧众。他们在这里闻思经论、闭关实修,我相信对每个认真求法的行者来说,他们的收获都是不言而喻的。当年玄奘法师、义净法师西行印度求法时曾长住过的那烂陀寺,我想与我们学院在弘传正法、教化人心方面所起的作用应该是无二无别的吧。当两位法师学成回国后,他们分别成为了支撑唐朝鼎盛佛法大厦的顶梁柱。那么在佛学院求过法的这些汉族知识分子出家众,我也希望他们莫舍汉地众生。当他们学成回汉地后,真祈盼他们能把藏密精华融合显宗风范,为正法甘露遍洒人间而尽心尽力、鞠躬尽瘁。
期望着像圆弘那样有知识、有文化、有修养的知识分子出家人,通过一代接一代的绵延不绝的努力,引领一代又一代的众生走向究竟成佛之道。
人们喜爱的夏日时光很快就要溜走了。当漫山遍野的青青草地开始渐转渐黄时,我就感到色达的夏天快要被秋季完全挤出我们的生活空间了。喇荣的四季就是这样,春夏很短促,秋天更是短暂的过渡,接下来便是漫长的冬天了。每到冬天,我们就开始期盼下一年的春暖花开……
今晚的月夜有阵阵秋风吹过,微微透着一丝凉意。但清明的天空中那轮十五的圆月,却给人带来无尽的祥和与遐思,那清凉的甘露月光给每一个炽热烦恼的众生都送去了些许的平和与清爽。
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与室内的灯光互相辉映着。坐在书案旁,笔尖便开始流淌出日日盘旋在脑海里的知识分子不同的人生轨迹来。今天我要描绘的是毕业于北大数学系的果正的学佛心路,可能这次的记述缘起非常好吧,因为古印度的许多诗人总是爱用晴空里的圆月来比拟众生的清净心,我想这份描摩用在果正身上也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印象当中的北大是中国许多莘莘学子们一直高悬心间的梦想。圆了自己求学之梦的果正又是如何走上圆满自己求道之梦的旅程呢?那就让我们在他的清净心地上一览他的心路风景吧。
很小的时候,我就对一切生命有着一种莫名的敬畏。说得好听些是“有善根”,不好听就是“性情软弱”。这也许和家庭环境有关,因我的父母都是善良而又老实的人。记得那时常有乡下的亲友来访,来时总会带一些土产。而母亲最怕的便是这些土产中有鸡的影子,因为在城里没法养它们,杀又不忍,最后只好再送回去。
长大后进得燕园,才发现在这里依然得面对关于生命的尴尬措置问题,因北大的宿舍素以蟑螂多而著称。本来对这种小东西我是十分厌恶的,有天晚上躺在床上,不经意间居然看到有只蟑螂公然从我身上爬过。顿然生起的厌恶之情使我一下子就用书将它拍死。过后看着它的尸体,一个问题忽然浮上心头:仅仅因为看着它感到恶心便让我杀掉了一个生命,那被杀的看到我这个“刽子手”又会有什么样的痛苦和愤恨呢?那个时候适逢报纸上正在讨论一些人吃猴脑的问题,这更引起了我的自觉,我开始思考,为什么人们为了自己的一点点享受或恼怒就要不断杀害生命呢?
对这方面的思考,迫使我开始关注一些哲学、宗教方面的书籍。最初由于受妥思托耶夫斯基小说的影响,我对基督教很有兴趣。但在读了一遍《圣经》后,我感觉弥漫在其中的血腥气实在难以令我对其产生认同感。
不过对于佛教,如同许多青年人一样,我起初也是抱着排斥态度的,总觉得有些“迷信”、“愚昧”的成份在里面。一想到佛教,总是让人联想起建庙和磕头,这不能不说是末法时代佛教的悲哀。我的一位读过许多佛教经典的同学曾说过:“在理性上我倾向于佛教,但在感性上却倾向于基督教。”
只是在偶然地读过了一本关于佛教的小册子后,我才发现原来我思考的许多问题,佛法早已为我们解决了。特别打动我心的是佛教众生平等、自性自度的教义。由此我开始进一步学习起佛法来,越深入便越发感到佛法的博大精深。渐渐地我开始按照一个佛教徒的标准来要求自己,在这个自我修炼的过程中,我发现自己的心态越来越平和了。
毕业时由于种种原因我一时没找到工作,加之面临感情方面的纠葛,故而心情十分低落。七月下旬我去了趟普陀和九华,并在九华山呆了较长的一段时间,期间还在祇园寺里正式皈依了三宝。那一段日子,我每天住在寺里,上完早课后就出去爬山。有一次,我在从天台去古佛洞的路上迷了路,结果走入了一条荒废的古路。正彷徨之际,忽然雷电交加、大雨倾盆。无路可去中,我便坐在路边的一棵树下开始仰首望天、默念佛号。慢慢地,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开始融入了这苍茫的迷蒙雨天中,与天地山川融为一体。当山间流动的清新空气弥满整个身心时,心头不知怎地便悠悠然浮出那著名的四句偈来:“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睁开眼,此时雨过天晴,天际一道彩虹横贯西东。
离开九华山时,我一度萌发了出家的念头。在南京鸡鸣寺,有一天偶遇了一位看上去很邋遢的老僧,当时他正在晒太阳。我坐在他身边,还没开口,他就忽然抬眼望着我道:“你知道你父母正为你担心吗?”一句话说得我顿时耸然动容,随即便向他请教。他眯着眼说:“有些事现在说了你也不明白,有些事到时候你自然就会明白了。道是那么好求的吗?你一辈子能做个好儿子就不错了。”这番教诲使我受益匪浅,当下我就决定返京归家了。一回北京我就很快找到了工作。
回京后按照皈依师的指导,我先从净土开始起修。有些人可能会觉得净土宗是下愚之人的修法,其实净土法门是极为深奥的,简单的一句“阿弥陀佛”概括了无上妙旨。就我个人的感受,念佛首先就是定心。佛说八万四千法门,归根究底就是为了净心,心净则土净,儒家不是也讲“正心诚意”吗?每次念到入神处,我就感到有一股气随着“阿弥陀佛”四字从丹田直冲脑海,浊气当然也就随之四散而离开了。
不过随着入佛愈深,我也愈加看到了许多不尽人意的地方。一方面,许多人奢谈佛学却不愿精进实修;另一方面,许多人深信不疑但就是不能如法正信。特别奇怪的是,许多人学了佛,苦恼反而更多了。所以我特别希望人人都能深入经藏,得遇明师,自净其意,放下执著。也只能如此才能学出个名堂来。
作为一名大学生,我感到对知识程度较高的现代人来说,最难理解的恐怕就是因果轮回了。甚至许多学佛多年的居士,心里也将信将疑。都说小乘重业力,大乘重般若,其实我们应明了通达业力正是通达般若的基础。不信因果轮回,不知人生从何而来、死往何处去,又谈何解脱呢?这就像不信万有引力却要发射火箭一样。我的理解是:因果轮回不仅不是迷信,恰恰是最科学而乐观的解决人生问题的学说。你相信了它,你就能明白苦乐之所从来,并进而安然处之。同时也就知道了道德建设之必要,从而自觉、自然行之。最终借着对因果不虚的洞彻,我们也才能孜孜行于解脱之大道上。我就亲自休会到明白因果对我心性的直接作用——比如世上许多恶事都是一时之气引起的,如果我们能在嗔怒之前先反省一下自己,不惟此世的自己,还有无数劫以来的与嗔怒对境的恩恩怨怨的关系,我相信大多数的嗔怒心就能变为忏悔心、宽容心了。在此基础上,爱与慈悲、菩提心便都可在明了因果轮回、六道众生辗转互为父母兄弟的基础上日渐增长起来。想当初,佛于菩提树下证得正等觉后,曾惊叹于人人都有佛性而不能自觉,只因为贪嗔痴所蔽。其实我们许多学佛人也一样在大搞贪嗔痴,只不过换了一种表现方式而已。贪求法门,样样都学是不是贪?容不得一点不同意见,动辄斥对方为“魔”,是不是嗔?学了一点东西就妄自尊大,处处看不惯别人,是不是痴?
当新世纪到来的时候,为了新的世界更加和平繁荣,为了“庄严国土,利乐有情”,一个佛教徒应该做些什么呢?其实答案早已包含在我们日日诵习的那四宏誓愿里。
果正的故事并不长,因为他的人生也才刚刚开始。不过,我相信读者朋友们还是能从中感受到他日渐增盛的菩提心与大悲种子。在佛教的教义中,依众生生起大悲心,对任何一个修行人来说都是非常重要的修行内容。弥勒菩萨在《现观庄严论》中说:菩提心依靠可怜的众生才能得以建立。如果我们对众生生起慈爱之意的话,相续当中一定会生起菩提心来。佛视众生如爱子,这种境界连世间知识分子都感叹不已。拉克西米·拉那苏博士就曾说过:“佛陀就像一位贤明的父亲,看到自己的孩子在熊熊的世俗烈火中玩耍嬉戏,于是就采用各种善巧方法将他们引离这火宅,趣向安全的归宿——涅槃。”真希望果正以及所有的修行人都能以佛陀为榜样,在拯救他人的同时也拯救自己,最终能与众生同登涅槃彼岸。
写完果正的故事,我信步踱到沐浴在月之清辉下的庭院里。不用抬头,你都能感受到那无处不在的月光。向四周望去,学院的一间间木屋里,一盏盏灯光已如群星般四散弥漫在这辽阔的山间、高原。
月光与灯光无声息地融汇在一起,我的心也沉入到无边的深深静穆中去了……
浩瀚无边的宇宙,天上有星星无数,地上有鲜花无数。天地之间,思想家、科学家、文学家无数,佛学家也无数。我本人可能是因为前世的缘分吧,从小就喜欢佛法。闻思日久,就更觉得它能解决众生所有关于今生来世的疑惑、烦恼,也能详细说明从空性到显现的一切万法。以短暂而难得的人生,我愿世世修行佛法,徜徉在佛法的海洋里。每当这个时候,我就想到我的上师,因而我就更加感激把我带入这个美妙世界的大恩根本上师——法王如意宝晋美彭措,因这一切全是法王的慈悲摄受所致。有时呆在空无一人的房子里,我就会想,如果没有上师的摄受,那我可能还会跟很多我的同龄人一样,沉迷在一个无有任何实义的世界里造作不休。所以,当我拥有今天的精神力量时,我更是要生生世世都牢记根本上师的恩德。
而在我所接触到的知识分子当中,也有许多是通过上师三宝的加持才了解到佛教的奥义的。比如我所认识的慧日,这位毕业于某省委党校的才子,不仅写得一手好文章,而且还精通摄影,他现在正在攻读研究生。记得当初在成都时,我就看过他写的文章,还曾赞叹过他。这次我又遇到了他,并问起了他的学佛经历。在听了他的讲述后,我在他的原话基础上又增加了一些我的分别念。现在就将这篇“混合体”一并奉献给有缘的读者,如果大家能从中获得一点收益,那也可算是这个名叫慧日的摄影家对佛法做出的一份新贡献吧。
感谢内心永远的好奇,让我对从未了解过的新事物不是排斥、妄下断语,而是愿意真心靠近去心领神会。正是靠着这种与生俱来的禀性,我才得以有缘认识佛教,并进而决定与之终生相依。
有一年,我参加了一个摄影专题比赛。鬼使神差,最终我竟然把我并不了解的成都文殊院当作了我的创作点。记得那是一个平常夏日的清晨,我很早便来到了庙里,结果发现到那里烧香的人们去得更早。后来才知道,那天是观音菩萨的生日。
拍完大庙,还觉得不过瘾,我又直奔六十里外的古镇黄龙溪。不大的古镇,镇头镇尾的寺庙却有三个。混在排队烧香许愿的人群里,我又拍了不少照片。
等照片洗出来细细看过几遍后,我发现花花绿绿的人群中,夹杂在一大堆年青面孔中的花白头发们格外显眼。后来听人介绍,每年春节,为烧正月初一“头炷香”的人们,总是争先恐后涌入寺庙。那香炉整日都是红通通的,消防车片刻也不敢离去。在这拥挤的人流中,年青人占了绝对多数。但那时我的注意力并没有放在他们身上,我想就像我为了某种猎奇、神秘的心态等因素而去拍摄寺庙一样,这帮同龄人恐怕也并非出自真诚信仰吧。这样,我便把好奇的目光对准了这些白发人。这可能就是我与佛教的初次结缘吧。
老年人当中的婆婆们最终占据了我镜头的焦点。这些儿女早已长大成人的婆婆们,长年游走在名山与小庙之间。她们中的一些人会选择适合自己的小庙住下,并最终在晨钟暮鼓的氛围中安度余生。那时我只知道她们被称作“居士”,对于这些居士们性灵深处的东西我并不了解。随着对取景框内呈现出的她们平凡而淡然的人生的关注,我渐渐发现,居士们在一起的生活总是充满了互相关爱,而且与社会上那些整天搓着保龄球、提笼架鸟、通宵玩麻将,或日日泡在孙子、孙女们的尿布中的老太太们不一样的是,她们的精神很明显有了某种寄托,因为她们大多都能很愉快地欢度晚年。刚开始时,我觉得很奇怪,尽管我尚年轻,但我以敏感的心都能感受到的生命终将消逝的痛苦,却似乎对她们没有任何威压的作用,几乎每个信佛的老婆婆都能很安详地一步步走近即将来临的死亡。思前想后了半天,原因看来只能有一个,那就是佛教给了居士们以精神的支撑,使她们得以从容面对必将到来的死亡。这种结论使我对佛教有了一个最初的但也是最强烈的感觉——它是可以让人无惧生死的。
后来又有机缘去了高原,那是在一个百花盛开的季节。穿过草原,越过湖泊,翻过高山和峡谷,我来到了一群虔诚的人中,心便也不得不同样虔诚地潜下来开始试着了解他们。这是一群以另一种方式面对人生的各种难题,以另一种方式试图改变自己及他人,以另一种方式思考我们生存实质的“喇嘛”。这些喇嘛们中的许多人都以善良的心地坦诚地看待这个世界,他们同样希望我们这些“非喇嘛”们也能发心,把大家共同生存相依的地方建设成精神的乐园。与他们尽管语言不通,但我没有任何障碍地便可自由穿梭在他们之间。即就是回到了城市,也常常感觉心还留在那片青青的草场上。
渐渐地我发现,自己每一次匆忙逃离喧闹的都市,都不再是为了休闲出游,而是受潜意识当中回归心性家园的力量所趋。不知为什么,每一次在无奈地返回后,心中对那方圣土总是充满牵挂。难道那就是没有围栏的、属于我、也属于这些佛教信徒们的精神家园?难道那里有我迷途人生中可以当作暗夜明灯的精神导师?一张张照片虽默默无言,但却像在大声地试图宣讲出一个隐藏了很久的秘密,一个关于我的命运的谜底。我只能把这一切都归为缘分。
老婆婆们的走向死亡,让我体味到佛教带给人的从容静观的力量,它可以教人空掉一切不必要的过虑与恐惧;几度深入藏地,让我感受到佛教赋予人心灵的那种平和的启迪,它可以教人抛却一切纷攘的物欲与沉迷;而真正让我感受到它对生命最本质内涵揭示的是在观看和拍摄了天葬以后。在那之前,我对佛教的理解多停留在诗情画意的层面上。而直面藏传佛教对死亡一刀一斧的刻划,才让我真正明了了生的本质。
那种直观的视觉冲击,简直可以把一切迷茫而固执的执着统统冲垮。男女老少都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死亡随时都会出现,管你年少还是年老、富裕还是贫穷。但在天葬台上,让我最感惊异的却是,我没有看到、听到过一次哭天喊地的号啕,与试图留住亲人的妄想。我只能再次把它归之于佛教思想的渗入人心,是佛法让人们学会并习惯于体认真实而又虚幻的死亡。我们所惯常接受的教育,总是让我们把生离死别看作是残酷的东西。但佛教的理念却让人能超越这种残酷,树立起正确看待死亡的新观念。这种对死的无常观并不是要我们都消极地坐以待毙,而是更积极地面对人生,但又不过分执着人世间的一切财色名利。我们都把生死之间的过程当成一段自然的生命之旅,我从周围环境吸取养分的同时,始终不忘用自己的回报促成整个人文、生态系统的和谐并进。同时你在生命进程中所种下的一切种子,即就是你的肉体消失了,但这些种子依然会找到新的适合它们生长的载体,继续它们未竟的结果、成熟之生命运动规律。佛教告诉我们,我们所造的一切业,不论是善是恶都叫种子。如果有形的种子你都阻挡不住在阳光、空气、水分促成下的生根、发育、成熟,这些无形的种子又怎么可能仅仅因为你肉体的毁灭而一同断灭?它们还没有现形、成长呀!它们为什么不能在新的生命载体之上继续繁衍生息呢?知道了并坚信这个道理,我想我们大家都会力争在现世的生命旅途中多种善的种子。这样即使是死亡现在来临,我们也可安心承担——毕竟这善的种子不会把我们的灵魂惊慌地带往丑恶的轮回之路。这种临终关怀比拼命地用一切医药手段竭力延长一个人的生命,要从容、科学、自然得多。这种“延长”方式才是使生命永生的最可靠保障。
在轮回的路上可能会遇到一些凶恶的面孔,但亡灵们大可不必慌张,因为比它们更凶恶的面孔,他们在世时都已见过。喇嘛们在庙会、法会上的“羌姆”表演,展示的面具都是将要在阴间出现的人物面孔。有了这样的死亡演习,当亡灵在阴间遇到这些真正的面孔时,他们完全可以将之当成一场演戏,当成一种表演,甚至还可以伸手去摸摸那些奇怪的脸谱。不仅如此,佛教中对灵魂的超度,还可以帮助那些留恋世间的亡灵早日转世,帮助死去的人“往生美好的境界”。这种种的关爱,让人感到在佛教的世界里,死亡并不冷漠、残酷,它只是一首自然而平静的诗。
经历了这种由浅入深、由表及里的感受、认识、了解佛教的过程后,它方方面面的教义,从生到死、从世间到出世间、从不了义到了义、从日常行住坐卧到顿超三界,我全都对之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佛教既然是梵语“觉悟”的意思,有的人真正学佛,便真的有所觉悟。这种觉悟真让我羡慕,那是洞穿一切现象、了然于心而又丝毫不为之所动的旷达胸襟。而且佛教的博大精深远超人的想象,它所涉及的领域是上有天文、下有地理,人类文化、医学、文学等无所不包。它可以让修行适应每一个人的根基,有时简单的一个“六字真言”咒语也能作为老阿妈的解脱之道;而有时,它又能让某些教派的行者花费二十年工夫去辨析义理。刚入藏地时,我简直无法适应这里的恶劣环境,但日子久了,我体会到,佛教讲心中有佛,教人们心胸开阔,难怪在艰难恶劣的自然环境中,这里的修行人表现出的是豁达和对生活的热爱。在与自然界的适应过程中,他们不是强调“战天斗地”,而是处处强调一种与日月山川相做伴的和谐。靠着一种不可缺少的精神力量——佛法,柔弱的人变得坚强,自以为是的人将学会如大地一般安忍而谦逊。
如果说刚开始接触佛教时,是把目光对准了那些老婆婆们,是想在她们安度晚年的背后探寻支撑她们接受死亡的精神力量。深入佛教日久,我的镜头自然而然又转向代表“生”的那些青年面孔。曾经认为他们的信仰不过是时髦赶得厌烦了,干脆换一下口味,尝尝佛教这个“鲜”。或者把天龙八部、基督耶稣、玉皇大帝与佛陀一起拉来,当成“天灵灵,地灵灵”似的祈求偶像。后来才发觉,在佛教中,生与死其实是一体的两面,不生不死方是本来的亘古长存状态。一些年青人非常幸运,他们在正处似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一般风华正茂的时期就接触了佛教,并按佛教的道理,一步步回归永远年轻、永远不生不灭的那个本来状态。他们不是在迎接死亡,而是力图能尽快超越死亡!他们以“生”的修炼,朝气蓬勃地主动向精神最后的家园进发。
我就认识这么一个姑娘,她在一个注定的机缘中结识了一些真正的大德,并由此认识了佛教,从此一颗曾经漂泊的心便停留在了佛教温暖的港湾。但对一个向往佛法的个体而言,就像一条驶向目的地的船,他必须经受风浪的考验。这位姑娘修“五加行”的体验,就让我深切感受到佛法塑造人心灵的巨大力量。她每天都专注一心,用全部的体力与心力,在两千、三千、五千等等枯燥的数字间磨练自己的心性。看着她的手磨出了厚厚的老茧,甚至额头都被磨破,在酷热难耐的炎夏,半个“五加行”就已让她掉了十来斤肉。劝她歇一歇,她却总是抹去满头的汗水,淡淡地说一声:“不碍事,不过就是不能停下来。”
有什么力量能比信念更坚强?有什么说教能让一个年青人抛却一切名利的勾牵,向着圣洁的理想迈步向前?
只有佛教!只有它才能让一个人为了生生世世的美好、幸福、解脱而放弃世间所有的妄念。它以其无与伦比的究竟、彻底、圆满吸引着人们靠近它、走入它。这种碰撞、交汇,将会把每一个与它结缘的人都送往幸福的彼岸家园。
我终于学会了一句咒语——“嗡班杂萨埵吽”,从此就有一种永不枯竭的精神力量驱使着我爬过心灵的沟坎。在漫漫旅途上,在得意与失意之间,心中总是不停地在默祷:“嗡班杂萨埵吽”……
慧日的话刚刚讲完,我心里就产生了一个念头:佛教的奥妙真让人感动、佩服。从佛陀的慈悲、智慧宫降下的利益众生的源源不竭的甘露雨水,我们只要从中领受一个观点、一滴甘霖,都可以使我们的人生从此翻开新的日历。慧日所描述的人生感悟当中,我深有同感的便是他讲到的因果轮回不虚的道理。佛陀在《百业经》中说过:“众生所作业,百劫不毁灭;因缘成熟时,其果定成熟。”这个理论原则在整个佛法的理论体系中都是个关键。其实我相信,世间的理论者、思想家、智者们只要经过认真独立的思考,也可以了达它的真义。但如果想当然地人云亦云,你可能永远也不会揭开因果的深义。
说到这里,我又要再次感谢我的根本上师,正是法王如意宝在关键时刻赐给了我们内心以定解,让大家并非从口头上,而是从心里对佛法的伟大、对因果轮回生起了永不退转的正信。所以,我特别希望知识分子们都能深入佛法的实修实证领域。这样,如果你一旦获得了真实的修证,那么即使有百千万人来到你面前,你也不会变动立场。诚如宗喀巴大师的上师所说:“诸位朋友,现在,就算是有成千上万的智者来到我面前的虚空给我指路,我确定的信仰、方向也不会因之而改变。”因为一个人如果真的品尝到佛法的滋味,那他就一定会达到这种境界——一即一切,一切即一。认准一个根本上师,究竟走完一条道路,那时自会条条大路通长安。我相信,慧日通过切实的努力参究,产生稳固的定解后,也会享受到这般永不退转的美味。
生活中的许多人都练过或想练气功。对于气功,我的看法是:有些功法对人的身心有一定的利益,并促使某些人在获得健康的同时趋入佛门。我碰到的很多虔诚的佛教徒都是先凭气功练身,后又入佛门修心的。但有一点事实却是毋庸置疑的,那就是大多数的气功与佛法相比并不究竟。还有一些功法则直接与佛法相违背,带累众生求道不成反而受害。不过若是你能透过此种功法而转入佛门,那你还是应该赞叹这种功的,否则你也入佛无因。在末法时代,还有少数功法则将众生越来越引向背离佛陀教言的地步,使众生在背觉趋迷的坑中越陷越深,这种功法则绝对是邪教魔说。
如《慧海经》云:“修善违缘多,造恶顺缘多。”此种描摹正揭示了末法时代正邪颠倒的混乱局面。真正的修行人值此末世必将遭遇多种违缘,邪教功法当然也属其中之一。但既是真正的修行人,那就定当违缘面前不低头,如此则必将取得修行的最终胜利。
新民的经历恰好就能说明这一点。
我叫新民,七○年九月出生于河南长垣的一个小村庄里。童年、少年时代的我是在贫寒的家境中度过时光的,虽然年少,但也颇识几分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之理。等到上高中时,又逢父亲生病,几种复杂的病杂在一起,用药又相互冲突犯忌,治疗起来非常困难。原本就不富裕的家庭此刻更是面临雪上加霜之困窘。那时的我整日处在忧郁困顿之中,不平又无奈之余,便常常找来鲁迅的文章与杜甫的诗歌期以自勉。于是考大学便成了我心中的神圣理想,我发誓无论如何也要发愤努力,一定要冲出这让我日益感到窒息封闭的县城,我要到更广阔的地方去,去了解外面的天地。
以这样的雄心壮志,八八年九月我终于被西安交大数学系录取了。刚开始时,我非常不适应数学系的课程,因我不知道那些课程到底有什么用,心中一片茫然。日日机械地听课、学习、吃饭、睡觉,结果初入大学时的慷慨热情很快就消散掉了。离开了小县城,来到了相对广阔的大世界,原本想得到一些轻松宽慰,熟料环境变了,心里面的郁闷却一如往昔。在这里,我发现自己才枯力竭。就像无法改变自身所处的家庭环境一样,我也同样无法改变我自身的任何境遇。
日子真难过啊!
恍惚当中,一个学期接着一个学期就这么匆匆而过了。
夜深人静之时,眼望陷于沉沉黑夜中的校园,我就非常清楚地意识到了个人的渺小与卑微。联想起被局促在穷山恶水中的父母,被围困在书山题海中的我,一种在历史长河的汹涌间顿见个人的无常与无力的感觉,让我稍稍觉悟到一点名利如浮云般的虚幻。
既然人事不可恃,那又有什么永恒的东西存在呢?生命不可能就像微风吹过一般了无痕迹、无所依凭吧?我心中总是隐隐觉得,悲观归悲观,但我还不至于绝望。我要为生命找到可以让我心平气和、心安理得的生存理由。
于是便常常跑到书店,买来《老子》、《庄子》、《易经》、《论语》、《史记》之类的书来读,还有《山海经》、《奇门遁甲》、《三国志》等。饥不择食、寒不择衣,空虚的我见到玄妙的文字便想从中寻觅到一种可以充实自身的智慧。尽管稀里糊涂,但眼界也确实稍微被打开了一点。我开始懵懵懂懂地相信,一定有一种不同于课堂教育的另外的学问境界存在着,我应该更加努力地向那个境界攀升。
后来不知怎么得到一个折叠本的《金刚经》,也不理解里面的经义,反正非常珍爱,似有一种天然的亲近感,无论走到哪里都要把它带在身边,就算作是一种护佑与依赖吧。
真正感到这个世界别有洞天的,是在参加了一个气功学习班之后。我亲眼见到许多人减轻或解除了病痛,他们表现出来的发自内心的感激喜悦和生机活力,深深地感染了我,我很快就被课堂之外的这些传统的东西折服了。我很欣赏教授我们气功的那些老师,他们身上洋溢了别样的一种气息:谦和、节制、敏捷、负责。原先读《易经》中的一句话,“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还不太理解,而他们的行持就仿佛是一个注解、一个示范。从中我引申到,如果一个人要是达到了这种功法的最高境界,那就证明许多古圣先贤确实不是凭空臆想,他们真是了达了宇宙人生的隐秘规律,并借助一些独特的功法也将我们带入那个非世间智慧所可理喻的世界。
人能弘道,非道弘人。练了一段时间的气功后,我发现了潜藏在自己心地里的生命力,那是一种原先想都想不到的内在活力,借着练气功而终被激发了出来。于是课余时间我更加勤奋地研读这种气功的理论教材,直待深入进去以后,我发现它的名词术语都是传统道家的东西,距离现实生活的体验似乎很远。记得这个功法的创始人曾说过,他们这种气功就是要在传统文化与现代科学的交接处,建构起一座桥梁为人类造福。对此理想我甚为景仰,视之为改造未来社会、人心的一个路标。从此,灰色的大学生活便泛起些许的亮色来。
九二年大学毕业后,我考入了复旦大学数学所读研究生。复旦是江南才子聚会之地,上海又是海派文化的中心。眼见周围的人纷纷出国深造,或者谋求开公司挣大钱,我就觉得抱着研究中国传统与现代科学融会途径这样的想法,实在是形单影只、力不从心。在这里,大家仿佛都认为,这种念头那是李约瑟等人才应当固守的,一个现代青年致力于这方面的发展实在是愚不可及。
别人的看法是不会打消我的念头的,但随着自己孜孜不倦地深入研究,我自己对这种功法的理念却产生了一定程度的怀疑。我越来越觉得传统学术体系与现代科学的融汇发展是一个背景很宽的题目,而对于一个确定的问题,两个语言知识系统的分析与解决方法都是不同的。传统学术的概念术语,如太极、阴阳、有无、虚实等都没有明确的量的关系。而现代科学以物理、数学为典范,表达规律的等式实质上都是要在某种变化中,表示出一种能用量的关系显示出来的不变性的规律。只有一个参照系的物理学是相对简单的,但两套思维模式势必要带入多个参照系,相互间还要建立必然的联系。当允许多个观察、参照、测量、计算并行在一个系统之中时,这时的研究方法与研究内容会怎样呢?而且把传统与现代相结合,就必然牵涉到一个人的观察角度、立场、自身状况等因素,这个参照系统就会因人而异、千变万化,那所谓的不变性又到哪里寻找呢?
不光是对这个功法的理论框架产生了怀疑,进而对所有的人文、自然科学新理论的创制,我都有了一些疑惑。当把多个独立并列的认知等作为基本的东西,引入到新的概念体系中以便构建新的知识系统时,参照系也必然是相互独立的多个,以对应于多个认知与价值系统,逻辑也将是多元而非仅仅二元。这样,问题一下子就变得极为复杂,继续往前探究则完全是在黑暗中了。
参照系永远都是参照系,它并不是问题的本质、问题的本体。想到这个问题,我的眼前豁然一亮,尽管我根本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但这个问题的提出,在我是一件异常值得高兴和欣慰的事情——我明白自己开始返本还源了。我一下子就醒悟到,我一直在外围、在周边打擦边球,那么多烦恼、困惑都是因为我没有想到过我是什么、我的心是什么、是外部环境还是自己内心产生了烦恼;曲曲折折的探求,特别是练气功也真有点像“头上安头”,身体机能确实是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改善,精神面貌也高扬了许多,为此我还是要感激那种功法、感谢那些气功老师的。只不过我开始考虑,这些气功是否都是让你换一个“参照系”去重新感受一下这个世界?参照系一换,当然感受就不一样。以往你执着于外部世界,现在你的眼睛则老盯着“气”,这肯定会带来两重世界的感觉。放大镜聚焦在纸上是会将纸烧着的,你将专注于钱的心念专注在你的气感、肉身上,这个肉身不发生改变才怪呢!传统与现代都是相对于时间而言的,时间离开了人则毫无价值与意义。所以绕来绕去还是回到了那个困扰人类几千年的人的本质问题上来。我就是练得身轻如燕了,本质问题搞不懂,也大不了就是在人的糊涂本质上又多了一个燕子的参照系而已。飞来飞去的我当然可以多见多闻、打开另一扇窥探世界的天窗,不过这一切于我的本质又有何关涉呢?
那么宇宙的本体在哪里?我自己的本体又在哪里呢?
猛然间想到了日日带在身边的《金刚经》,为何不打开它看看佛陀对这个问题的开示呢?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这句话让我震惊不已。天哪,难道我也是一种虚幻的存在吗?如果是的话,那每天勤于练功、苦于思索岂不更是幻中之幻了吗?这虚妄既然是与真实相观待才存在的,那真实又在哪里呢?
从此我开始了新的思索。
刚开始放下气功、转随佛学时的欣喜,很快就被新探索的艰苦打破了。没有上师,只靠自己摸索实在是太难、太痛苦了。为此我时常悲叹自己业障深重、愚痴执着、学不如法。而一个没有上师指引、自身业障又很深重的人,加之六根逐世间,贪嗔痴迷慢,这个样子是很容易走火入魔的。九九年三月,我就真的掉入了邪魔的陷阱。
那时我已于东华大学应用数学系任教了四年。复旦毕业获理学硕士学位后,我就一直在这家大学任教。记得三月的一个清晨,我看到窗外有一个非常漂亮、文静的女孩在练一种我从未接触过的功法。尘情一动,我马上就对她产生了好感。谁知这一凡情萌生却带给了我终生难以忘怀的一段“不平凡”的经历——他们练的是一种后来我才意识到的邪教之功。
肥皂泡终归是要破灭的,但在它没破灭前总还是要折射出一些华丽光彩的,使那些眼力不佳之人为之眼花缭乱。我就是这些两眼目盲中的一个。尽管我也曾反复思维过一个月,但没有接受过任何明师指点、没有任何正法传承,又因懈怠放逸而从未深入过经藏闻思的我,又如何能做出正确判断呢?不多久我就失去了对自己的信心与从容,在恍惚不定中落入了邪教的陷阱……
整整有一年时间,我天天挣扎在死亡与再生之间。一直到二○○○年的五月,在听了一位朋友直击脑髓的训诫,并看了他带过来的《心经》与《楞严经》后,我才涕泪纵横地再次感到了佛陀的伟大与佛法救人慧命之功。这位朋友告诉我说:“你以前觉得气功与新兴科学都在外围打转,都没有直指心性的大解放,绕来绕去,只不过换了一个不同的参照系再去执着而已。而这个邪教更可怕,它宣称的解脱分明执着在一个有限的有形器世间内,这算哪门子解脱?况且这种解脱还要以丧身失命为代价,分明是推人陷火坑嘛!解脱是你超越了生死,决不是自我戕害。你怎么这么糊涂?”
更振聋发聩的来自看《心经》与《楞严经》的体验。我这下算是彻底理解了因缘的道理——我为何迟至现在才看到它们?除了因缘,别无它解。
这两部经告诉我,一切有形有相、有作有为的东西皆是幻影,都是空相而不可得。如何是真正的解脱?那就是不要着相,一切放下。那么又是谁在着相?谁来放下?
是心!
当我颤颤微微地捧着经书、小心翼翼而又激动无比地得出这个结论后,那种死而复苏的感觉真让人永生难忘。
佛陀的智慧确实是究竟无比!他一下子就抓住了问题的本质,拨开乌云见青天。而且最关键的是,他还给了问题以本来面目——他轻松而又慈悲满怀地向我们指出:识取自心,万事毕矣!接下来的问题便是如何“练”心?
佛陀不用任何故弄玄虚之词,不需要你掏任何学费,没有任何建构所谓庞大体系的野心,也不让你绕来绕去。他平实而亲切、直接而透彻地告诉我们:一切的一切,无不是自性、自心的作用,无一不是妙明真性的显现,不论山河大地、山川草木、男女老少……所谓练心即是明了它的本性为空,但不妨应物现形,只要不执着就行。其实原本就不需要执着,一个幻化的你执着一个幻化的境,究有何意?
我只能惊叹于佛法的伟大,同时忏悔自己的愚痴。既然罪从心起那就还将心来忏吧,我相信“心若灭时罪亦忘”。
经此障难,我总算认清了一念不觉所招感后果的严重。六根所染触的六尘境界虽极尽变幻麻痹之能事,也无非是一个个围城陷阱。扰人自扰,误人自误,如长久沉溺必求出无期。
接下来的我便甩掉了以往的包袱,开始真正在佛学大道上精进不辍起来。
当把《弥勒菩萨所问经》、《楞严经》反复研读过后,我再一次惊叹于佛陀对末法的授记,无一不照彻世间所有邪教的真实面目。真乃“世间所有我尽见,一切无有如佛者。”啊!我于是至心发愿:生于末法,我一定要常随佛学,常随善知识学。愿勿再造作任何恶业,愿所有善事功德一并回向法界众生共发菩提心。
闻思了一些经论后,我便又踏上了求师访道之途。
记得在二○○○年暑假,我来到了成都昭觉寺,看到大雄宝殿里挂着一位老师父的大幅相片。他笑吟吟地站在那里,非常的慈祥、宁静、和蔼,仿佛是从一个非常清净欢喜的地方来到这里似的,一点都没沾染上这里的凡俗和喧嚣,眼睛亲切平和地注视着每一个人,似乎洞察了一切人的甚深心地。始终微笑着的嘴唇,似乎可以说出给苦恼者以真切安慰的话语,可以抚平他们内心的创伤;可以给种福者以踏实的信心;可以给问法者以甚深的法味。我不禁长久地痴痴地站在那里看得入了神。他是谁呢?等问过了旁边的师父以后,满心的欢喜立刻化为悲哀,这位老师父已圆寂一年有余了……
我不禁流泪哀叹,恨自己无缘得以亲近这么慈祥亲切、洞达明彻的上师。悲泣之余,我在老人家的相片前庄重发愿:祈求三宝加持,让我得遇明师,受其教授。
也就是在这一天,我正式在昭觉寺皈依了三宝,并取法名智贤。拿到皈依证的当下,我的确是欢喜莫名。从今往后,我就是一名正式的佛弟子了。常随佛学!学随佛学!我再也不愿把有限的宝贵年华投入到如烟世事当中了;我也不愿再在各种外道与邪教间痴心妄想了。就把这一生都用来追随佛陀的行持吧。以佛为师,终生不悔。
又是一年过去了。我依然在努力,依然在寻访上师。
我不知道因缘会最终将我带往何方。但我清楚的是:黑夜给了我一双黑色的眼睛,佛法指引着它去寻找光明……
新民讲了很多他的经历,我印象最深的是他皈依时心中发下的大愿。如果真能行其所愿,一生追随佛陀足迹,永不退转、常随佛学,那他则决定能成就解脱大事。因为《宝云经》中说得非常清楚:“仅闻释迦牟尼佛圣号亦获不退果。”更何况他不仅听闻还积极行持。
生活中的许多人都练过或想练气功。对于气功,我的看法是:有些功法对人的身心有一定的利益,并促使某些人在获得健康的同时趋入佛门。我碰到的很多虔诚的佛教徒都是先凭气功练身,后又入佛门修心的。但有一点事实却是毋庸置疑的,那就是大多数的气功与佛法相比并不究竟。还有一些功法则直接与佛法相违背,带累众生求道不成反而受害。不过若是你能透过此种功法而转入佛门,那你还是应该赞叹这种功的,否则你也入佛无因。在末法时代,还有少数功法则将众生越来越引向背离佛陀教言的地步,使众生在背觉趋迷的坑中越陷越深,这种功法则绝对是邪教魔说。
如《慧海经》云:“修善违缘多,造恶顺缘多。”此种描摹正揭示了末法时代正邪颠倒的混乱局面。真正的修行人值此末世必将遭遇多种违缘,邪教功法当然也属其中之一。但既是真正的修行人,那就定当违缘面前不低头,如此则必将取得修行的最终胜利。
新民的经历恰好就能说明这一点。
我叫新民,七○年九月出生于河南长垣的一个小村庄里。童年、少年时代的我是在贫寒的家境中度过时光的,虽然年少,但也颇识几分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之理。等到上高中时,又逢父亲生病,几种复杂的病杂在一起,用药又相互冲突犯忌,治疗起来非常困难。原本就不富裕的家庭此刻更是面临雪上加霜之困窘。那时的我整日处在忧郁困顿之中,不平又无奈之余,便常常找来鲁迅的文章与杜甫的诗歌期以自勉。于是考大学便成了我心中的神圣理想,我发誓无论如何也要发愤努力,一定要冲出这让我日益感到窒息封闭的县城,我要到更广阔的地方去,去了解外面的天地。
以这样的雄心壮志,八八年九月我终于被西安交大数学系录取了。刚开始时,我非常不适应数学系的课程,因我不知道那些课程到底有什么用,心中一片茫然。日日机械地听课、学习、吃饭、睡觉,结果初入大学时的慷慨热情很快就消散掉了。离开了小县城,来到了相对广阔的大世界,原本想得到一些轻松宽慰,熟料环境变了,心里面的郁闷却一如往昔。在这里,我发现自己才枯力竭。就像无法改变自身所处的家庭环境一样,我也同样无法改变我自身的任何境遇。
日子真难过啊!
恍惚当中,一个学期接着一个学期就这么匆匆而过了。
夜深人静之时,眼望陷于沉沉黑夜中的校园,我就非常清楚地意识到了个人的渺小与卑微。联想起被局促在穷山恶水中的父母,被围困在书山题海中的我,一种在历史长河的汹涌间顿见个人的无常与无力的感觉,让我稍稍觉悟到一点名利如浮云般的虚幻。
既然人事不可恃,那又有什么永恒的东西存在呢?生命不可能就像微风吹过一般了无痕迹、无所依凭吧?我心中总是隐隐觉得,悲观归悲观,但我还不至于绝望。我要为生命找到可以让我心平气和、心安理得的生存理由。
于是便常常跑到书店,买来《老子》、《庄子》、《易经》、《论语》、《史记》之类的书来读,还有《山海经》、《奇门遁甲》、《三国志》等。饥不择食、寒不择衣,空虚的我见到玄妙的文字便想从中寻觅到一种可以充实自身的智慧。尽管稀里糊涂,但眼界也确实稍微被打开了一点。我开始懵懵懂懂地相信,一定有一种不同于课堂教育的另外的学问境界存在着,我应该更加努力地向那个境界攀升。
后来不知怎么得到一个折叠本的《金刚经》,也不理解里面的经义,反正非常珍爱,似有一种天然的亲近感,无论走到哪里都要把它带在身边,就算作是一种护佑与依赖吧。
真正感到这个世界别有洞天的,是在参加了一个气功学习班之后。我亲眼见到许多人减轻或解除了病痛,他们表现出来的发自内心的感激喜悦和生机活力,深深地感染了我,我很快就被课堂之外的这些传统的东西折服了。我很欣赏教授我们气功的那些老师,他们身上洋溢了别样的一种气息:谦和、节制、敏捷、负责。原先读《易经》中的一句话,“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还不太理解,而他们的行持就仿佛是一个注解、一个示范。从中我引申到,如果一个人要是达到了这种功法的最高境界,那就证明许多古圣先贤确实不是凭空臆想,他们真是了达了宇宙人生的隐秘规律,并借助一些独特的功法也将我们带入那个非世间智慧所可理喻的世界。
人能弘道,非道弘人。练了一段时间的气功后,我发现了潜藏在自己心地里的生命力,那是一种原先想都想不到的内在活力,借着练气功而终被激发了出来。于是课余时间我更加勤奋地研读这种气功的理论教材,直待深入进去以后,我发现它的名词术语都是传统道家的东西,距离现实生活的体验似乎很远。记得这个功法的创始人曾说过,他们这种气功就是要在传统文化与现代科学的交接处,建构起一座桥梁为人类造福。对此理想我甚为景仰,视之为改造未来社会、人心的一个路标。从此,灰色的大学生活便泛起些许的亮色来。
九二年大学毕业后,我考入了复旦大学数学所读研究生。复旦是江南才子聚会之地,上海又是海派文化的中心。眼见周围的人纷纷出国深造,或者谋求开公司挣大钱,我就觉得抱着研究中国传统与现代科学融会途径这样的想法,实在是形单影只、力不从心。在这里,大家仿佛都认为,这种念头那是李约瑟等人才应当固守的,一个现代青年致力于这方面的发展实在是愚不可及。
别人的看法是不会打消我的念头的,但随着自己孜孜不倦地深入研究,我自己对这种功法的理念却产生了一定程度的怀疑。我越来越觉得传统学术体系与现代科学的融汇发展是一个背景很宽的题目,而对于一个确定的问题,两个语言知识系统的分析与解决方法都是不同的。传统学术的概念术语,如太极、阴阳、有无、虚实等都没有明确的量的关系。而现代科学以物理、数学为典范,表达规律的等式实质上都是要在某种变化中,表示出一种能用量的关系显示出来的不变性的规律。只有一个参照系的物理学是相对简单的,但两套思维模式势必要带入多个参照系,相互间还要建立必然的联系。当允许多个观察、参照、测量、计算并行在一个系统之中时,这时的研究方法与研究内容会怎样呢?而且把传统与现代相结合,就必然牵涉到一个人的观察角度、立场、自身状况等因素,这个参照系统就会因人而异、千变万化,那所谓的不变性又到哪里寻找呢?
不光是对这个功法的理论框架产生了怀疑,进而对所有的人文、自然科学新理论的创制,我都有了一些疑惑。当把多个独立并列的认知等作为基本的东西,引入到新的概念体系中以便构建新的知识系统时,参照系也必然是相互独立的多个,以对应于多个认知与价值系统,逻辑也将是多元而非仅仅二元。这样,问题一下子就变得极为复杂,继续往前探究则完全是在黑暗中了。
参照系永远都是参照系,它并不是问题的本质、问题的本体。想到这个问题,我的眼前豁然一亮,尽管我根本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但这个问题的提出,在我是一件异常值得高兴和欣慰的事情——我明白自己开始返本还源了。我一下子就醒悟到,我一直在外围、在周边打擦边球,那么多烦恼、困惑都是因为我没有想到过我是什么、我的心是什么、是外部环境还是自己内心产生了烦恼;曲曲折折的探求,特别是练气功也真有点像“头上安头”,身体机能确实是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改善,精神面貌也高扬了许多,为此我还是要感激那种功法、感谢那些气功老师的。只不过我开始考虑,这些气功是否都是让你换一个“参照系”去重新感受一下这个世界?参照系一换,当然感受就不一样。以往你执着于外部世界,现在你的眼睛则老盯着“气”,这肯定会带来两重世界的感觉。放大镜聚焦在纸上是会将纸烧着的,你将专注于钱的心念专注在你的气感、肉身上,这个肉身不发生改变才怪呢!传统与现代都是相对于时间而言的,时间离开了人则毫无价值与意义。所以绕来绕去还是回到了那个困扰人类几千年的人的本质问题上来。我就是练得身轻如燕了,本质问题搞不懂,也大不了就是在人的糊涂本质上又多了一个燕子的参照系而已。飞来飞去的我当然可以多见多闻、打开另一扇窥探世界的天窗,不过这一切于我的本质又有何关涉呢?
那么宇宙的本体在哪里?我自己的本体又在哪里呢?
猛然间想到了日日带在身边的《金刚经》,为何不打开它看看佛陀对这个问题的开示呢?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这句话让我震惊不已。天哪,难道我也是一种虚幻的存在吗?如果是的话,那每天勤于练功、苦于思索岂不更是幻中之幻了吗?这虚妄既然是与真实相观待才存在的,那真实又在哪里呢?
从此我开始了新的思索。
刚开始放下气功、转随佛学时的欣喜,很快就被新探索的艰苦打破了。没有上师,只靠自己摸索实在是太难、太痛苦了。为此我时常悲叹自己业障深重、愚痴执着、学不如法。而一个没有上师指引、自身业障又很深重的人,加之六根逐世间,贪嗔痴迷慢,这个样子是很容易走火入魔的。九九年三月,我就真的掉入了邪魔的陷阱。
那时我已于东华大学应用数学系任教了四年。复旦毕业获理学硕士学位后,我就一直在这家大学任教。记得三月的一个清晨,我看到窗外有一个非常漂亮、文静的女孩在练一种我从未接触过的功法。尘情一动,我马上就对她产生了好感。谁知这一凡情萌生却带给了我终生难以忘怀的一段“不平凡”的经历——他们练的是一种后来我才意识到的邪教之功。
肥皂泡终归是要破灭的,但在它没破灭前总还是要折射出一些华丽光彩的,使那些眼力不佳之人为之眼花缭乱。我就是这些两眼目盲中的一个。尽管我也曾反复思维过一个月,但没有接受过任何明师指点、没有任何正法传承,又因懈怠放逸而从未深入过经藏闻思的我,又如何能做出正确判断呢?不多久我就失去了对自己的信心与从容,在恍惚不定中落入了邪教的陷阱……
整整有一年时间,我天天挣扎在死亡与再生之间。一直到二○○○年的五月,在听了一位朋友直击脑髓的训诫,并看了他带过来的《心经》与《楞严经》后,我才涕泪纵横地再次感到了佛陀的伟大与佛法救人慧命之功。这位朋友告诉我说:“你以前觉得气功与新兴科学都在外围打转,都没有直指心性的大解放,绕来绕去,只不过换了一个不同的参照系再去执着而已。而这个邪教更可怕,它宣称的解脱分明执着在一个有限的有形器世间内,这算哪门子解脱?况且这种解脱还要以丧身失命为代价,分明是推人陷火坑嘛!解脱是你超越了生死,决不是自我戕害。你怎么这么糊涂?”
更振聋发聩的来自看《心经》与《楞严经》的体验。我这下算是彻底理解了因缘的道理——我为何迟至现在才看到它们?除了因缘,别无它解。
这两部经告诉我,一切有形有相、有作有为的东西皆是幻影,都是空相而不可得。如何是真正的解脱?那就是不要着相,一切放下。那么又是谁在着相?谁来放下?
是心!
当我颤颤微微地捧着经书、小心翼翼而又激动无比地得出这个结论后,那种死而复苏的感觉真让人永生难忘。
佛陀的智慧确实是究竟无比!他一下子就抓住了问题的本质,拨开乌云见青天。而且最关键的是,他还给了问题以本来面目——他轻松而又慈悲满怀地向我们指出:识取自心,万事毕矣!接下来的问题便是如何“练”心?
佛陀不用任何故弄玄虚之词,不需要你掏任何学费,没有任何建构所谓庞大体系的野心,也不让你绕来绕去。他平实而亲切、直接而透彻地告诉我们:一切的一切,无不是自性、自心的作用,无一不是妙明真性的显现,不论山河大地、山川草木、男女老少……所谓练心即是明了它的本性为空,但不妨应物现形,只要不执着就行。其实原本就不需要执着,一个幻化的你执着一个幻化的境,究有何意?
我只能惊叹于佛法的伟大,同时忏悔自己的愚痴。既然罪从心起那就还将心来忏吧,我相信“心若灭时罪亦忘”。
经此障难,我总算认清了一念不觉所招感后果的严重。六根所染触的六尘境界虽极尽变幻麻痹之能事,也无非是一个个围城陷阱。扰人自扰,误人自误,如长久沉溺必求出无期。
接下来的我便甩掉了以往的包袱,开始真正在佛学大道上精进不辍起来。
当把《弥勒菩萨所问经》、《楞严经》反复研读过后,我再一次惊叹于佛陀对末法的授记,无一不照彻世间所有邪教的真实面目。真乃“世间所有我尽见,一切无有如佛者。”啊!我于是至心发愿:生于末法,我一定要常随佛学,常随善知识学。愿勿再造作任何恶业,愿所有善事功德一并回向法界众生共发菩提心。
闻思了一些经论后,我便又踏上了求师访道之途。
记得在二○○○年暑假,我来到了成都昭觉寺,看到大雄宝殿里挂着一位老师父的大幅相片。他笑吟吟地站在那里,非常的慈祥、宁静、和蔼,仿佛是从一个非常清净欢喜的地方来到这里似的,一点都没沾染上这里的凡俗和喧嚣,眼睛亲切平和地注视着每一个人,似乎洞察了一切人的甚深心地。始终微笑着的嘴唇,似乎可以说出给苦恼者以真切安慰的话语,可以抚平他们内心的创伤;可以给种福者以踏实的信心;可以给问法者以甚深的法味。我不禁长久地痴痴地站在那里看得入了神。他是谁呢?等问过了旁边的师父以后,满心的欢喜立刻化为悲哀,这位老师父已圆寂一年有余了……
我不禁流泪哀叹,恨自己无缘得以亲近这么慈祥亲切、洞达明彻的上师。悲泣之余,我在老人家的相片前庄重发愿:祈求三宝加持,让我得遇明师,受其教授。
也就是在这一天,我正式在昭觉寺皈依了三宝,并取法名智贤。拿到皈依证的当下,我的确是欢喜莫名。从今往后,我就是一名正式的佛弟子了。常随佛学!学随佛学!我再也不愿把有限的宝贵年华投入到如烟世事当中了;我也不愿再在各种外道与邪教间痴心妄想了。就把这一生都用来追随佛陀的行持吧。以佛为师,终生不悔。
又是一年过去了。我依然在努力,依然在寻访上师。
我不知道因缘会最终将我带往何方。但我清楚的是:黑夜给了我一双黑色的眼睛,佛法指引着它去寻找光明……
新民讲了很多他的经历,我印象最深的是他皈依时心中发下的大愿。如果真能行其所愿,一生追随佛陀足迹,永不退转、常随佛学,那他则决定能成就解脱大事。因为《宝云经》中说得非常清楚:“仅闻释迦牟尼佛圣号亦获不退果。”更何况他不仅听闻还积极行持。
在佛学院常住的汉僧大概都还记得这么一件事:二○○○年末,学院金刚降魔洲佛法高级班举行七部大论的考试,有位女士专门从加拿大飞回来参加,她就是明兰。当七个月前宣布要举行这次考试时,她当时正在学院闻思。听到这个消息,她非常遗憾地对我说,她不可能在这儿呆七个月,因俗世的事情太牵累人。但她将回到加拿大好好复习,等到考试时请务必通知她,她无论如何也要赶回来参加。这段因缘便促成了上文所讲的那次“壮举”。考试结果一公布,明兰的成绩非常优异。
明兰应该算是在佛学院学佛的人当中比较富裕的一个了。我记得九六年时,她就已经成为北京一万三千家外企中正式受聘的“首席代表”里,月薪最高的几位拔尖人物之一,而且又是罕有的一位女代表。在这个时代,能如此勤勉精进于佛法的富人实属罕见。
二○○一年七月份,我们一行几人坐车从康定返回学院。途经二郎山那长长的并不怎么明亮的隧道时,我忽然产生了一个念头,何不听她讲讲她学佛的热忱是从何而来的呢?这种热忱与世间富贵生活的吸引之间,从长远来看,到底何者更能使她最终获得安宁与快乐?当时恰好她的女儿也在场,她也一个劲地催促妈妈快讲。于是明兰便以聊天的方式,宣说了她迄今为止在人世间的事业概况与学佛历程。
人常说“富贵学佛难”,那意思是说处在富贵当中,人们往往因贪恋既得利益而很难甚或无法对世间生活生起出离心。这话用在别人身上也许倒很贴切,想想看,一个百万富翁有了百万家产,你能保证他对千万的生活不羡慕吗?这一羡慕不要紧,那就向千万富翁迈进吧!等到好不容易挤进千万富翁的行列,好嘛,你再看看,这世上又有多少个亿万富翁呀!隔壁别墅里的张老板就开着两、三辆凯迪拉克和加长林肯呢!不行,我得再向亿万富翁前进!一咬牙,得,这人就像离弦的箭一样,直扑新的更上一层楼的目标去了。人就是这样,被欲望鼓起来的风帆,不“直挂云帆济苍海”,那是绝不会自我泄气掉的。欲望就象一个布满钞票与美酒的陷阱,你一旦跌下去,喝得晕晕地数着钞票,你还能想到要自拔出来吗?
故曰“富贵学佛难”!我身边的富翁们也有不少家中供着观世音菩萨及各路财神,从赵公元帅到关公,从白财神到黑财神,他们口中确也整天喃喃念着“阿弥陀佛”。这时,如果你告诉他,“不好了,你买的股票跌惨了!”十有八九,他们会扔下手中的念珠,立刻脸色铁青地直扑电脑跟前,一阵骂娘的脏话与一连串的手机联络后,末了,你也有可能听到他们说:“阿弥陀佛、观音娘娘,这次你们要是保佑我度过难关,我一定把家里的佛像从18K金换成24K金。我还要给你们戴上钻石戒指,南非的钻石!”
这并不是我有意编排的闹剧,而是确实发生在我周围的事实。如果说是闹剧,那也是由我的这些“富友”们亲自上演的一幕滑稽戏,只不过当事人意识不到自己的丑态而已。说到我自己,我当然并非百万富翁,不过与时下大多数人的生活相比还算相当富裕,故而也把自己忝列富贵之列。但我却从自己一帆风顺的生活当中,感受不到丝毫功成名就的快感与满足。在日日与富翁为伴的生活中、在天天与各色人等打交道的过程里、在往来世界各地的奔波中,我看够了繁华背后的冷漠与奸诈;微笑掩藏的阴谋与算计;觥筹交错中,多少的生命被吞下大腹便便的肚里;一张张钞票背后无数人的贫贱与哭泣……因而我总觉得在这个几乎是用金钱堆就的世界里,一把火烧尽这些表象的金光灿灿后,这个世界还能留给我们些什么?当我们用尽全部心血把自己的生命建筑在纸币叠成的“事业”上,并最终耗尽生命的最后一滴油时,这生命之灯的熄灭可否带来我们灵魂的安息?那时你是否要把这些纸币、这些人们印在纸上的数目字也一同带进坟墓里?透过富贵的浮沫,有一天,我在生命最本质的层面上终于抓住了一样东西——佛法。从此以后,我才觉得这个世界、这个世界上的我的存在,才被赋予了原本就存在,只因我们的过度愚痴以致被淹没了很久的意义。
我的成长可算是顺利、风光的典型,学佛后我才明白这些都是宿世善根成熟的果报,因而现在在“消费”这些福报时,我也就格外小心、警惕。
刚一进入小学,非常幸运的是,我就碰到了一位朴实、正直的老师,她把“学雷锋”这几个字深植在我幼小心灵的深处,使我终生都能把“为人民服务”当成座右铭。七岁半时,作为辽宁省所有小学生的唯一代表,我参加了辽宁省第十五次教育战线的“讲用会”。后来又一路领先,考入沈阳市的重点中学。最后,由于出生在一个药学世家的缘故,我又不负重望地考入了现在已更名为“中国北方药科大学”的这所重点高校,并选择了制药专业。毕业后的工作情况则又应验了那句老话——“芝麻开花节节高”。先是在九一年时,担任东北制药集团国家八五规划项目的技术翻译,在考察德国、意大利、法国、西班牙、美国、英国等西方国家的过程中,邂逅了在西班牙度假的著名美籍华人靳羽西女士和和她的当美国议员的丈夫。在了解了我的翻译水平后,他们夫妇俩一再鼓励我“一定要去美国!一定要去美国!”
那时候我正处于事业的上升阶段,也跟大多数做着事业、发财、名利美梦的人一样,哪里想到过什么佛法、什么出离的念头。受了他们的鼓动,我后来辞去了公职,开始了转战南北、驰骋东西各国的“个人发家创业史”:九二年任德国美康速公司中方首席代表;九三年任香港三江公司首席代表;九五年任第四届世界妇女大会非政府论坛代表;九六年任葡萄牙世界银行中国首席代表;九七年任德国柏林化学股份公司北京办事处首席代表……
也就是在这种迈向巅峰状态的生活、事业过程中,我的心却随着日渐到来的名誉、地位、金钱反而渐渐空虚起来。特别是移民加拿大后,住在自己的别墅中,一旦从工作当中稍微抽出点儿清闲时间,原本非常难得的闲暇时光,在我却成了一种摆脱不去的重负:越是有空闲时间,我越是感到了自己生活的极度空虚。我不知道自己这样忙碌究竟为了什么?为了钱吗?我可不想像有些人那样,一辈子被钱役使。不为了钱,我生活的根基又在哪里呢?为了事业吗?我现在是越发觉得“事业”二字的可笑了。有谁会在心底为我明兰事业的成功而喝彩呢?而且这种事业与我从小就抱定的“为人民服务”的宗旨、于这个世界到底又有多大价值呢?有时与那帮阔太太们到俱乐部消遣消遣,我发现她们在一个下午的喝茶时间里,能几个小时地谈论你衣服上的一道花边。而太太们的丈夫、先生们各个又都是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每人的领带都纹丝不乱、衣服都纤尘不染。他们谈到的话题永远都是政治与金钱这两大块。不过,如果你要让他们为非洲儿童捐上一美元,他们都会极为认真地花几千块钱先坐飞机飞到那里,然后戴上防毒、防传染病的手套,摸一摸一个非洲儿童的脸,再照张相,巡视巡视一个村庄,再掸掉皮鞋上的灰,然后坐上飞机回来。写上一份几千字的调查报告,再举行一个新闻记者发布会,最后面对摄影机镜头宣布:“我为非洲儿童捐款一美元!”
我真的是有些厌倦了。生意场上的尔虞我诈已是世人公开的秘密,要不何来“无奸不商”呢?沉浮商海日久,接触到一些平日里看着温文尔雅的公众人物,但他们背后的阴暗面,真让人不寒而栗。商场上泡得久了,自己的心有时竟到了麻木不仁的境地。记得有一回与女儿一起赴一个大规模、高层次的宴会,当满座的中外宾客纷纷把筷子、刀叉伸向饭桌上一盘盘尚在酒精的燃烧火焰里挣扎着的醉虾时,我也毫不犹豫地把筷子对准一只正拼命往外爬的大虾,谁料女儿却在一旁大哭起来。尴尬的我怎么软硬兼施也无济于事,只好把她带到卫生间。一问才知,女儿是觉得那些虾们太疼了!
我这才意识到我的感觉已被铜臭气熏得太迟钝了。
也就是在这种种的身心疲惫、困顿、空虚之中,我才开始认真思考起我的人生。记得当初因家里是中医世家,故而多少熏陶得我对传统文化也有些偏爱。正是在接触古代医学理论的过程中,我零星地摸到了一些佛法的皮毛。但那时年少气盛、对未来充满了狂热妄想的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把佛法当成生命支柱的。大约在九五年的时候,可能多半是出于好奇吧,我在河北遇见了柏林禅寺的一位法师,当时他专门给我开示过一段话,可那时的我又哪里能领会到其中深义,现在我才算多多少少回过点儿味来了。记得当时老人家说:“心识敏快并非长处,就像一个钟摆的功能并不在于它的快速一样。”当时我曾问师父:“那钟摆的意义又何在呢?”几年过后,被自己的贪欲这根弦上紧了的我,在快速地摆荡于名利之间、终感疲顿后,才总算明白过来,钟摆的功能是在时刻提醒你生命之钟的意义所在啊!
从此我便开始留心佛法。但由于未能遇上具缘上师,故而我对佛法的甚深理论几乎是一窍不通。但“诸恶莫作,众善奉行”的道理,我想还是应该尝试尝试吧。故而这些年来一直瞪大双眼攫取金钱的我,也开始学着放钱、学着布施了。我想从自己最执着的环节下手,看看佛教说的放下身心世界后的通身自在是不是真的。如果放下钱财就能得到轻安与快乐,那么佛教揭示的五欲声色染污自性清净;六识起心造境、妄为分别,并执为枷锁的教义就应该是真理了。
于是,这些年来,我先后捐资给北京松堂临终关怀医院、兰州麻疯病院、拉萨孤儿院、北京儿童基金会及虚云禅林之“慧日楼”、中国佛学院之教学楼等机构、部门及寺院。
在这样发心的同时,我可以把我做这些事情时的真实感受告诉给每一位朋友:那真是一种身心通泰的畅快!因为你把钱用在了最能发挥钱的用处的地方;因为从别人感激的目光中,你能体会到心心相印的真诚;因为你第一次当了钱的主人;因为你可以借此体会到“舍得”二字的真义:舍去枷锁,得到自在与快乐。
在学佛的路上我就这么边摸索边前进,而在二○○○年六月时,我的生活却遇到了几乎难以跨越的障碍。要在平时,我早就烦躁不安了,或者就用世间法去“以牙还牙”了。不过已受了几年佛法滋润的我,此次想到的第一个念头便是再回中国的五台山去,到文殊菩萨的清净道场上去静思反省一下。
结果,这个决定后来被证实为是我这一生中最正确的一次幸运抉择。因为在五台山,一个偶然的机会里,我看到了有关色达喇荣佛学院的一套明信片。其中有一张上面印着一位名叫晋美彭措的法王的相片。一看到这张法相,我的内心就像受到了一种极强烈的震撼,眼泪怎么也止不住地哗哗往下淌。我并不是一个易动感情的人,而且也从不轻易相信所谓的神通感应,我始终觉得学佛应该是一件很平易的事。但就在面对这张非常平易的相片时,我的内心却掀起了一点也不平易的波澜。我急切地翻过明信片,我想后面一定会有与这位老人有关的话语。果不然,背后工工整整地印着他老人家非常欣赏的两句古德法语:“亏损失败我取受,愿将胜利奉献他。”
我终于明白我流泪的原因了。不可思议的缘分让我在一段极压抑的时光里,遇到了照亮我未来人生道路的根本导师。在往后的日子里,上师、还有这两句偈子,就像一把手术刀,在我的心灵深处一点一滴地解剖着我的私心、我的贪执、我的愚痴。这种毫不留情的解剖,让我渐渐地下定决心一定要摧毁灭尽那挣扎、喘息、翻腾了几十年的“自我”。
再后来的日子便是在加拿大与学院之间来回飞度的。自从认识了法王、了解了学院,我发现自己的心境有了非常明显的改变,特别是对上师的无限恩德体会得更加深刻。这种欣喜、庆快,让我总想把一句古诗改头换面一番:同是窗前梅花放,别有净月便不同。今生能沐浴在上师的清辉里,此生难道还会有比这更令人心旷神怡之事吗?
我现在已有了出家修行的念头。不过许多大法师都劝我说“佛法不离世间觉”,他们可能看我在现阶段以在家身份能更好地弘法利生吧。我想这一切还是随缘吧,但我实在不想再在五欲翻滚的世间油锅中虚度光阴了。许多人可能会羡慕我的世间生活,但我最羡慕的却是像上师那样,过一种自利利他、自觉觉他、自度度他的充满佛教慈悲、智慧情怀的生活。在我看来,不信佛法的人倒有可能是这世上非常可怜的一群人。我们可以没有钱,可以没有权,可以居无定所,可以食不果腹,但就是不能没有智慧!愚痴才是这世上最可怕的犯罪!
让我们都来羡慕智慧吧,并且最好都能追求佛法的智慧。如果这世上能有一轮慧日终日亮堂堂地普照一切,那我们何愁人间还会有黑暗?在佛学院近万人的僧团中,我经常会看见一些五、六十岁才出家的汉族比丘尼,心态平和而快乐地领取学院每月发给她们的八十元汉僧生活补贴。每每看到这种景象,我的心里就悄悄地涌起一股暖流。但愿有一天,上师能给我剃度的想法不会再是一个梦想。
为了梦想实现的那一天,我还要继续跋涉在这光明而艰难的旅途上。
车子快要接近泸定时,明兰也结束了她的叙述。看到一车人微微都有些困意,我便打开车窗,让江风徐徐吹进来。远处的江面上,残阳如火,烧得一江都红彤彤的。想起明兰在旅居国外期间,依然善心不退,又是在边远地区创办救助失学儿童的小学,又是为五台山佛学院兴建电化教学设施,同时还能闻思正法且保持正知正见,这些对于一个拖家带口的女士来说确非易事。
正想到这里,明兰又一次悄悄问我:“堪布,我还是想出家。到学院后可不可以明天就给我落发?”对她的要求,我一点也不陌生,因一两年前,她就萌生过这个念头了。正要回答她时,她那个可爱的小女儿却着急了。小孩子一个劲地向我使眼色,又是摆手,又是摇头。看着她那着急的样子,我不禁失声笑了出来,“怎么,舍不得妈妈吗?”“小朋友都有妈妈,要是妈妈留在这儿出家,我一个人回到加拿大生活得多困难呀!没人管我,没人给我梳小辫,您可千万别开许呀!”可能是受妈妈学佛的影响吧,小小孩子竟会用“开许”二字。她见我还在笑,就更加起劲地对我说:“您暂时别开许,行吗?我在加拿大也学佛,等我长大了、学成了,请您到加拿大弘法,那时我一定会同意妈妈出家,行不行呀?我想我们完全有这个能力,我们全家原先就打算在法王已去过并赞叹过的夏日亲城里建立一个密宗道场呢。怎么样,堪布?”看着她的紧张样,我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恰在此时,横亘在江面上的泸定桥出现在了众人眼前。大家的注意力全都被它吸引走了,我也只好暂时放下了这段因缘。不过我想,也许有一天,这样的缘起会真的得到实现……
一天下午,我又开始了平日最喜欢的例行工作——泡一杯茶,看几本佛教书籍。讲经说法二十余年来,这已成为我的一个保留习惯。许多人认为我可能喜欢钱财或名利,实乃一沽名钓誉之人;也有人认为我最喜欢参禅实修。实际上,让我感到最惬意的,恰恰是在一杯清茶的陪伴下品味佛教经论的无尽魅力,就像现在这样。
正当我在看着一部佛教与科学的研究著作时,来自台湾的莲光法师走进了我的院子。他一年前在学院剃度出家,记得当初给他落发时曾问过他,会不会在这里“小住”一阵后便“逃之夭夭”,因很少有人受得了这里的艰苦环境。当时他倒是斩钉截铁地回答说:不会。这回见到他,我顺便又和他聊起了相同的话题。他微笑着沉吟了一会儿后回答道:“我不会离开学院的,我在这里出家是经过长时间思考后才做出的抉择。堪布,您若是了解了我在东西方求道的经历,我相信您会对我有一个更明晰的认识,您会相信我的诚心与努力。我会护戒如目、精进闻思,这一点相信您最终会有所确认。”
望着他坦诚而坚定的目光,我不觉对他说道:“那我倒要听听你的‘东西游记’了。你说说看吧。”
智奥是我初次皈依时的法名,现在我的法名叫莲光。
我是在台湾出生并长大的。说起我的童年生活,也还算得上幸福美满。岂料好景不长,家中因经商失败而致家道中落。这是平生第一次感受到无常的威力。
考上台湾成功大学后,学的专业是化学。毕业后又去服兵役,当了两年排长,也还算顺利。那时我对古典音乐非常入迷,曾经发过一个大愿,希望快乐的音符能跳跃在每一个人心间。为实现此愿,退役后我便来到德国,想在这个古典音乐的发源地进一步深造。岂料又是好景不长,因讨不到德国音乐教授的欢心,不久我只好再次重操旧业,改攻生化。当时,我的研究方向是艾滋病的对治。那时我们已经知道病毒繁殖的二十多个步骤,只要能中断其中一个即可有效防治AIDS。但要找到一种既能杀死病毒又不伤害身体的药物,至少也得经过五到十年的动物实验和人体实验。况且说实在的,到目前为止,人类仍未发明出一种治疗病毒的特效药,即使最普通的感冒也只能通过打预防针或用抗生素的方法,不论好细胞还是坏病菌,统统杀死。天长日久,既伤害身体,又让细菌产生抗药性。
对整个西医体系的不满,并不能抵消我对德国这个国家的喜爱。这个国家非常强调对人的尊严的维护。比如我刚到德国,过马路时依国内的习惯站在路边等车过后再走过去。谁料那辆汽车却停下来,司机挥手示意我先过去。我实在是受宠若惊。从此以后,每次过马路看都不看旁边一眼,就理直气壮、抬头挺胸地走过去。后来回国后,依这个习惯过马路时差点儿被撞得扁扁的。人性质朴、生活节俭、做事认真、守时守序是德国人引以自豪的民族特性,他们在现代化的同时并不废弃自己的传统。比如德国人对动植物都非常爱护,小孩子捉到小虫,妈妈就告诉他:小心不要弄伤它,放回草丛去。而我们中国人的“传承”,一般都是干净利落地一脚踩扁,然后再加上一句:“脏死了。”在德国的城市周围可以看到许多松鼠、野鹿、兔子等动物,人与自然基本上处在和谐之中。
在德国学医两年,发现西医把人彻底物化了。西医看病人,仿佛个个都不是人,而只是一些细胞、组织、结构,或者是带菌体,或者是病理、病源、病情的承载体。这样头痛医头、脚痛医脚的方式,只能治治标、缓解缓解症状而已,而对于心志之类的疾病则往往一筹莫展,所以在德国转悠了几年后又决定回国学中医。中医的体系迥然不同于强调化学性的西医,它的八纲辩证、阴阳表里以及中药的升降沉浮、寒热收涩等等名相,多与很难定量分析的气、能量等中医基本范畴有关。而非常可惜的是,目前国内各大中医院校、研究所,恰恰都是在套搬西医化学性的定量分析方式去给阴阳五行做定性研究,这不能不说是一种遗憾。随着对中医了解的深入,我渐渐体会到,中医虽较西医远为优越,但似乎仍未探到疾病的核心。后来接触到佛法,才知道真正的病因乃在人的内心,唯有根除五毒才能达到完美的健康。否则心结打不开,再好的身体也是徒有其表。知道了这个道理后,我就住在一个显宗道场,专修净土法门,并准备出家。那时的生活非常严谨,每晚十点钟左右休息,凌晨二点四十五分起床,早课两个小时都是站着,若昏沉,立刻就有纠察师用香板“供养”你。每日的功课总计有五小时,其余时间都用来建设道场。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没有一天假日,有人觉得太累,希望老和尚放个假,老和尚就回答说:你问问阎罗王,他放假我就放。
在这里我整整呆了两年,身心方面的收获自不必说。但这里除了小沙弥外,常住大众几无闻思的机会,除了老和尚的开示。我自己觉得不太对应自己的根机,就放弃了原先的打算,又到印度学藏医。可能宿世与医学有着不解之缘吧,总想利用医学济世救人。尽管由于不懂藏文,我只学了《四部医典》中的前两部,但已知它的理论确实比中医究竟。中医对经脉的认识可分为经络、十二正经和奇经八脉。经络可比为小溪,十二正经可比为河流,奇经八脉可比为海洋。但学了藏医后,才知道中脉就那可比喻为宇宙了。而且藏医中,气脉的“气”属于智慧气,那是完全由大悲心和菩提心所摄的,和中医气脉中的业劫气大不相同。藏医以贪、嗔、痴三毒引发的风、胆、痰来辩证论治,比如贪心重则脉管紧绷,嗔心重则脉管炸裂,痴心重则脉管松缓。现代人一般贪心重,故易头痛。一般商人又特别多患心脏病,主要原因就是因为心机太多,心脏束缚太大,最后就导致心肌梗塞。嗔心重的人常会发生脑溢血,或者心血管破裂或肝脏方面的毛病。爱生闷气的人往往脑或心脏形成血栓。在医院看多了,这些病因基本上都八九不离十。藏医学的这些论述比西医、中医都深入多了,非常接近佛教的道理。
目前在美国因瑜珈术很发达,所以他们发明了一种仪器,可将人身上的能量拍成彩色照片,其原理是将人身上的电磁波转成可见光,共分为赤、橙、黄、绿、蓝、靛、紫和白光。一般红光表贪嗔烦恼较重,比较重物欲;紫光和白光是表明修行人灵性较高的光色。配合瑜珈术的三脉七轮(附带说明一下,瑜珈术中的三脉是纠缠在一起的,那是凡夫的业劫气脉。而藏密中的三脉是笔直的,那是佛菩萨果位的气脉。所以密宗是由果位起修,故可即生成就),有经验的判图人可由照片就看出一个人的个性及健康。许多人动辄斥佛教为迷信,动辄把佛教与各种气功或神通划上等号,其实通过下面我自己的亲身体验,足可验证佛教到底迷信不迷信。我第一次拍照时是和我弟妹一起去的,当时判图人叫我赶快去医院,因为我的图像是一团黄灰色,而我弟妹的却是很漂亮的图形。接下来我没有去医院,反而去参加了一个水陆法会,念了好几天观音名号。九天后我和弟妹又一起去拍片,结果那个判图人几乎把我当作圣人,因他从未目睹过一个人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将浊气净化掉的先例。我告诉他说那是上师三宝的加持,后来他也皈依佛门了。而我的弟妹因这九天内去外国办事,整天劳心劳力、造作不休,结果整个气场溃不成形。
以上只是我亲身经历的一件小事,但亦足以说明佛法的不可思议。如果深入整个人类史、科技史、道德史,你会发现佛法的光辉其实早已炫如日月,只不过人们都因积习、业障太深而感受不到佛光普照而已。上世纪七十年代,西方兴起了一门科学叫做CHAOS,中文译成混沌学。在此之前,西方科学研究犹如一棵愈分愈细的大树,所谓博士也都变成了“尖士”,他只对自己所从事的科目有所了解。而混沌的定义则可说是不规则中的规则,如水流、烟等在流体力学里算是相当复杂的问题,但透过混沌学却可用一个非常简单的方程式来表示。也就是说,混沌学着重突出的是各门学科的共通性、互补性。再往下发展,人们发现,将破碎照片之一角的图形,经由电脑无数次放大,可重现整个原图形,继续放大后,还可重复出现,而且重复无尽。这就是有名的Fractal(碎形)理论。这个理论不但在科学上引起重视,在哲学界也引起很大反响。它再一次印证了佛陀的教言真实不虚。《华严经》中说:“一尘中有尘数刹,一一刹有难思佛。”;“普尽十方诸刹海,一一毛端三世海,佛海及与国土海,我遍修行经劫海。”也正阐述如是“一即一切,一切即一”的道理。一般而言,宏观宇宙天体学家和极微粒子方面的专家,只要接触佛经,如果他对佛法不抱成见的话,一定会对佛陀的大智慧佩服得五体投地。十年前我在德国时,欧洲尚少佛法。但只过了两三年,佛法,尤其是藏传佛教,就已是遍地开花,几乎每场关于藏密的报告都是场场爆满。我想这主要是因为藏传佛教在理论上通过因明逻辑、辩证思维来确立正法与非法;在实修上又通过持咒、观想,或修气脉明点,按次第一步一步断惑证真;况且它还有许多不共的方便法,能有效遣除修行中的障碍,如息、增、怀、诛这四事业法,故而才能吸引许多烦恼极为增盛的西方人,在佛法中去寻找清凉甘露。另一个原因则在于,西方大部分的发达科技都是用来增加欲望的,就像绝大多数的广告都是在引诱大家去买更多不必要的东西以刺激消费一样。这样,大众也只有想办法去赚更多的钱来满足自己的欲望。各种现代化交通工具和网络的发展,使距离的障碍被打破,但人类并未因此更快乐、更易勾通,生活反而更紧张了。近年来,由各种探讨如何放松心灵的书大为畅销便可看出这一点。但这些书多半没有找到心理紧张的根源,只在表面上做文章。而随着紧张而来的就是恐惧,怕失去自己的身体、妻子、家庭、工作、名誉、势力,也怕疾病、衰老、死亡……我想只有通过大悲佛陀的教法,才能让人类的狂乱之心回复本来的自性。这才是真正的大自由、大自在,而这又绝非政府或金钱或经济或一知半解的所谓“灵媒”能够给予。
在上一世纪六、七十年代,日本禅宗就已传到欧美,但因无高僧大德弘扬,故而禅宗正脉便大多流于嬉皮式的“口头禅”了。我曾碰到一个法国人告诉我说:“佛来佛斩,魔来魔斩”,但他自己根本不知道其中密意。后来多亏藏传佛教的许多高僧大德慈悲心切来到西方弘法,才使得东风西渐,藏密这一朵奇葩方得以盛开在西土。现今,在印度、尼泊尔的寺院里,有许多西方人在学习佛法。我在南印度的色拉寺还看到过一位美国佛教徒已通过了格西考试。目前,全世界的潮流也是愈文明进步的国家,佛法愈兴盛。而反观中国,原本是一个佛教大国,但现在不要说禅宗,连书法、泡茶都让小日本拿去变化成书道、茶道,以致许多外国人都以为书艺、茶艺是源自于日本的。日本有个永平寺,这个道场目前还维持着唐朝曹洞宗的道风,僧人的威仪令人叹为观止。而在中国,这样的道场则已几乎绝迹。日本虽很现代化,但寺院设备一如唐朝,完全没有空调等所谓现代化设施,全是木制房屋。
所以在经过了十来年的对比三思后,我这才来到了雪域高原,来到这唯一保留佛法精髓的香巴拉净土。我一生乃至生生世世的愿望都是:融合藏密精华,重振显宗门风,再创汉唐盛世。从台湾到德国,从德国到印度,再从印度到藏区,心中的目标随着时间的推移也变得越来越清晰:倾尽全力,我也要为佛光普照大地献上自己的绵薄之力。
我很赞叹并随喜莲光的出家举动。作为亚洲经济四小龙之一的台湾,能够提供给莲光的生活甚或修行环境都比这里要富裕充足得多。而莲光能来到这气候恶劣的高寒雪域求学佛法也确非一件容易之事,特别是在当今这样一个许多没有修证的出家人都纷纷离开藏地,前往繁华大都市“传法”的时刻。所以我才会从心底赞赏他的求法热忱。
历史上有无数的高僧大德舍弃了凡间俗情、物欲享受,他们甘愿来到寂静无人的山洞、树下、茅篷内苦修,过着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苦行僧生活。他们这样做的唯一目的,便是要通过这种种的静修、苦行来显现、开发出心所本具的大光明。很多世间人可能一辈子也不会接受这个观点,我也无法强求人们都能普遍认同佛教徒的生活与修行方式,因为在众生的因缘没有成熟之前,佛陀都不会开口说话。
有一天,我坐在喇荣沟摩尼宝区的甘露旋山谷里。这里有清净的小溪,小溪两旁盛开着金、银两色的花朵,花丛中还点缀着零星的小树。在这样宁静的氛围中,我打开了《喇荣课诵集》。
正读诵着每日的课诵功课时,有几只蓝色的布谷鸟飞到了我身旁的小树上。它们开始唱起美妙的歌曲,那声音宛转极了,特别好听。没有办法,我不得不中止念诵,从口中流露出几句话:“美丽的布谷鸟,你们不要再唱了。否则连小溪都要被你们的歌喉耽搁在这儿,不肯再向前流淌了,我也没有办法再念经了。”就在此时,我看见圆教穿着那身惯常披的黄色汉僧装向我走来。圆教有时在帮我整理整理文稿,因而对他我还是非常了解的。记得两年前评选汉僧堪布时,我觉得他的戒律、行持、智慧都已够格。但他却对我说,他不希求堪布的名声,他认为自己离真正的“堪布”这一目标尚有很大差距,等以后自己确实达到了这种境界再说。就因为这件事,让我对他印象很深。
等他坐在我身旁,我忽然有了一个念头,我还从未听他讲起过他自己的出家经历呢,何不趁此机会让他给我讲讲。
我出生于江南的一个小镇,自幼喜欢寂静独处,默言寡语,小时邻人皆称我为“哑巴”。与中国所有同时代的少年一样,我在六至十七岁之间接受了小学、中学僵硬的灌输教育,高中毕业统考时,又终于冲过“独木桥”,进入了大学。
在长沙市求学的那几年,是令我极为迷茫困惑的时期。国门的打开,令当时的大学生开始接触到外界的许多知识,当眼界从封闭、狭窄、愚昧的壁垒中解放出来时,激进的年轻人便不愿再死心踏地的相信统一课本,更不愿再接受强硬的灌输训练。我们开始向西方所谓的自由文化抛去了羡慕的目光,同时也向被僵化的教育阉割掉精髓的东方传统文化伸去了热忱之手。岳麓山下的校园中,大学生们再不像过去那样“安分守己”……在那种背景下,我也开始苏醒或者说渐渐想到了人生、世界的种种问题:人应该怎样生活?我的一生应该追求什么?人生何去何从?国家政权、社会、世界到底是怎样的一个怪物?……为了解决心头的这些疑问,我便成天泡在图书馆里做“书虫”,啃完了一部又一部的哲学、文学、历史巨著,以期洞彻心头疑惑。在这期间,不期然地也开始遭遇了佛法。记得那时候的图书馆,基本上找不到一本真正的佛学书籍。第一次遇到佛教教义,还是因为当时的历史课本上有一段批判佛教的文字,其中对“苦集灭道,欲望即是痛苦”有简短的介绍。说来也许有点荒谬吧,惯有的逆向心理,加之或许是某种神秘的触动,我的心在听到老教授念那段文字时,居然感到一阵颤动,还有那么一丝丝的清凉感浮上心间。从此之后,我的足迹便不断出现在麓山古寺,目光时时停留在佛像、经书与寺内那种宁静超然的气氛上,因我非常想找到这种能让我心动的教义的机理。尽管并没有找到人为我解说佛教的内涵,但每于闷热不安的校园中呆不住时,只要到古寺坐上一会儿,我的心灵就会得到一阵安慰,宛若游人于陌生的暗夜旷野中,忽然看到了一点若明若暗的灯光。八九年的夏天,我在麓山古寺的大殿前照了一张相:两手平伸、双腿分叉,全身紧紧“钉”在大殿门口阻挡游客的柵栏上。佛陀的圣像在暗淡的背景中现出金光闪耀的头部,双目悲悯地关注着这位为愤懑、疑惑所困扰的年轻人。
在麓山寺的宁静与校园图书馆的中外名著抚慰下,被种种人生世界观的问题困惑着的我总算度过了四年大学生活。毕业后,我顺利地分配到了石油销售系统工作。那时石油是专营商品,国营石油公司一统天下,其公司的干部职工养尊处优,享受着优厚的工资奖金福利待遇。虽然如此,在堂皇的办公室里,“一杯茶,一支烟,一张报纸看半天”的生活,却并不是真正有理想、有良知的年轻人所愿过的。面对这个扼杀自由人性、扼杀崇高志向追求的社会“大酱缸”,我觉得在我尚未摆脱的人生困惑之网上,无疑又笼上了厚厚的迷云:“是随波逐流,还是奋斗?是毁灭,还是生存?”;“难道我的生命也要消磨在这千百年来的怪圈中,随顺那些庸庸之辈,为衣食住行、权利、家庭而忙碌一生?”;“难道在人世的生活就没有更有意义的方式?难道没有办法能摆脱这些迷惑,过一种理智而无痛苦的自由生活?”……公司上下、日常生活中的每一件小事,总是使得我的心灵一阵阵抽搐,因为面对人世的丑恶阴暗,敏感纯洁的心实在是无法忍受。但由于此时无缘进一步学习佛法,我便将时间大部分花在对《资治通鉴》等历史巨著与尼采的哲学、美学思想的研究上,希望从中能获得一些有关人生幸福安宁的答案,但结果却是发现整个人类历史其实充满了杀戮与绝望。面对现实与理想的激烈冲突,我不得不做出我的选择,尽管亲友们一再劝告,我最终还是放弃了“铁饭碗”、“铁交椅”,我决心走出去闯荡闯荡世界,去看看人世间的真面目!
在沿海开放城市拼杀了多年的朋友们,纷纷向我伸出了热情之手。繁华的深圳、珠海;纸醉金迷、穷奢极欲的生活环境;“拼命地玩,玩命地干”的生活准则,一度也曾使我觉得“充实”。然而每于清晨酒醒、晓风残月之时,不甘沉沦的我又总会感到心的阵阵刺痛:“这就是我吗?感官刺激就是人生的安乐吗?”无边的大黑洞,横亘在前方的虚空,令人窒息的迷惑与恐惧不时扼紧了我的心。我不断地将这些问题询及周围的朋友,及一些事业有成的强人、大名鼎鼎的奇人异士,然而这些人也与我一样,在这些问题面前,表现的只有困惑与无知。
九三年夏季,疲惫、焦虑、不安的我在风景如画的海滨城市三亚休养了一个多月。每天踱步在海风拂面、波浪轻荡的沙滩上,思索着光怪陆离的人世间的炎凉苦难、生活中的团团乱麻、宇宙的无尽奥秘、哲人们的种种名言警语,我的心智渐渐地算是得到了一些启发:再去深入书海吧,去四海游访吧,去拜访一些真正超尘脱俗的高人吧。我非要找到明鉴一切的智慧!我非要过上一种自由而理智、清醒而不亦步亦趋的自在生活!于是在读万卷书的同时,我又背上了简单的行囊,开始了远涉万里的新长征路上的思索。我乘海轮自南至北,以赏水天一色的大海来壮阔心境;徘徊于苍山洱海及西双版纳的密林,又倘佯于桂林山水,让森林碧流尽情洗刷心灵的灰尘;跨越黄河,借故宫长城,勾起千古的幽思;最后还溯黄河而上,试图体味千万年中,龙的传人之血泪如何沉淀成凄凉的历史……
九四年的一天,我又回到了广东佛山市喧闹的大街上。看着似蚂蚁觅食一般急匆匆的行人,不知怎么我就忽然想起了应声救人世之苦的观音菩萨,又想起了能赐予无上智慧的文殊菩萨,心里面好像突然一亮:跑了那么久,为什么就没想到过要去清凉山的冰雪世界呢?能在圣境雪山峰巅的巨石上坐坐,看看蓝天白云,让身心热恼消失在雪线之上的碧空中,此生还有什么能比这更快乐呢!
当南山寺脚下的“清凉圣境”四个大字映入眼帘时,我那迷茫躁动的心突然平静了,平静得就象五台山白雪皑皑的山野。刹那间,我做出了一个决定:以前的二十五年既然没能让我在痛苦不堪中找到人生真谛,那么从现在开始,我何不尝试一下另外一种生存实践呢?与佛法擦边了那么久,是不是应该静下心来按它的教法去实修一下?不管成功与否,反正我都可以自信地对自己说,至少我尝试过了,我过的是自己自由意志选择的信仰生活,我并没有轻易地俯首贴耳于惯常的社会规则。走自己选择的特立独行的生活之路吧。要知道,我是多么渴望能从纷繁的生活表象之中演绎出生活的真理,为此目的,我将不惜一切身心代价。否则,此身心要它又有何用?是留着它继续感受痛苦,还是盲目地与众沉浮?看来我得把这副躯体交到庙里去锤打一番了。
刚刚进入寺庙时,我一边向诸位比丘长老借阅一些高僧大德的传记,一边砍柴、挑水、做饭、扫地,这期间我得到了许多磨练。特别是随师父们下山搬运供品、粮食时,背着沉甸甸的大包向山上爬,每走一步,我都觉得自己在变得日益坚强。有一天下午下大雪,我孤身一人背着一百多斤供品赶回山上,一直到晚上十点半,才奋力地在风雪、饥饿、疲劳的侵袭中,踏上北台顶那厚厚的雪地。每一次拼尽全力从积雪中拔出腿时,我都感到两眼发黑,几乎要昏死过去。那时我就在想:如果死在文殊净土的叶斗峰顶,我会不会有什么遗憾呢?人生的意义不就是锤炼自己、升华自心吗?不能超越肉体感官的束缚,心灵怎能变得坚强,又怎能达到超越一切的自由之境呢?文殊菩萨,加持弟子啊!………
在那一次的经历后,我向寺庙里的师父们请了七天假,在一间茅棚里开始禁食、念经、静坐,我想更进一步地体会自身的饥饿感与静坐修道交织冲撞的矛盾力量,我想更深入地了解自己的身心到底在一种什么状态下才能达到平衡。后来我又反复翻阅了《密勒日巴尊者全集》、《梦游集》、《虚云老和尚年谱》等著作,期冀能从中找到指导我修行的力量。那时候可能是缘分尚未具足吧,我很想找到一位可以终生依止的高人,但就是不能如愿以偿。其结果只能是像这样自学自修。最终,我发心在憨山大师闭关修行过的狮子岩神仙洞住上一段时间,去专心修持一位宁玛巴噶托派堪布所传的大圆满前行法来磨炼自己。
狮子岩人迹罕至,非常寂静。岩窟面南背北宽敞干燥,阳光充足。洞前的山坡上长满了山桃、樱花、金银花,还有黄精、党参、香草。沟底下的山泉终年流淌不息,演奏着清泠的妙音,真是一个世外桃源。在那儿修持大礼拜、百字明等加行时,除了一位慈眉善目的放羊老人偶尔光顾外,在白天,我只能与山雀、松鼠、野兔说说话。在冬季的晚上,还会有一只豹子准时到沟底的泉眼边喝水,时不时它还要卖弄一番它的嗓子。修习加行时,我真切感受到贪嗔妄念如同藤萝一般紧紧缠缚着自心。无奈之际,只有拼命的诵咒、磕大头。心情闲逸时,我也会经常回味、咀嚼一番人世的经验,那时我就会想:没有崇高理想的人,恐怕与这儿山上的野兽并没有多大差别吧。有一年夏天,我的邻居老松鼠生了一窝小松鼠,但后来老松鼠不知怎么掉进附近的水坑中死去了。结果过了两天,四只小松鼠也全都死在水坑中。这使我自平生懂事以来第一次放声大哭了一场,我终于无奈而悲戚地由世间亲友的离别思量到人世的衰变无常,从此我更为努力地修习四加行。而这期间我做了不少吉祥的梦,不时感到三宝的慈悲加持。
这样过了十八个月后,我觉得自己贪恋软暖安逸的习气稍微得到了减轻,内心也较以前安宁坚强了一些。我觉得这十八个月的佛教生活已足以让我明白一些事实:只有佛教的教法可以彻底改变一个人的品性。那么它当然也可以改造整个人类社会的前景;所有对人生失意、社会阴暗的感叹,在佛陀对宇宙真相的揭示中,都不过像是遮蔽太阳的乌云,真理的光芒终将穿透世俗的一切假象;世人的一些评价,诸如学佛是青灯古佛了余生的消极、人生不得意时的逃避等等,这类观点只不过是门外人戴着“盲公镜”看佛教而得出的结论而已。我觉得自己放下俗世琐事走进佛门后,才真正开始走上一条积极向上、勤勉不息的自我完善的光明大道。因而,在得出了以上结论之后,九四年的四月初八,在尚是雪花纷飞的北台顶,我终于下定了决心:脱下俗装,剃除须发,将俗世的风尘抛尽,开始二十六岁以后人生新的征程。
后来又过了三年左右的时间,时节因缘可能都在此时成熟了吧,我听闻到了色达喇荣佛学院的名字,并看到了从那里流传过来的法本。一股暖流从此开始在心中悄悄澎湃起来:也许我终将会在那里找到我可以终生依止的根本上师!
在一个清明的早晨,我背上一个小包告别了本地一些熟悉的道友,静悄悄地来到了色达喇荣佛学院这块彩虹升起的圣地,开始了又一轮新的求学之旅。由于无比大恩上师的威德加持,我心无旁骛地在经论的甘露海洋中畅游了数年后,自己的心终于开阔起来,多年来盘结在心头的乌云,也一点点地散去。从人生世界的种种困惑旷野中,我觉得自己终于走到了一条金光闪耀的大道上。
通过在学院的闻思,我越发觉得在我们生活的这样一个世间上,无有一刻不受着生老病死无常衰变的侵袭;不管在世间如何努力,我们在无穷的人生宇宙奥秘面前,还是如同白痴一样无知,还是有许许多多无法克服的无奈和苦难;在世间轮回的大黑洞前,人类是那样的渺小而孤苦。自古至今的哲人们苦苦思索追寻,然而又有谁解决了这一系列的问题呢?
一切智智的佛陀告诉我们:宇宙的万事万物,无一不是分别心识所现的幻影。然而由于无始劫来的习惯误执,我们不断地于幻化光影中,假立了森罗万象,并安立了种种名言差别。就如同于睡梦中,由迷乱习气现起了种种梦境,而我们不知是本来无有的虚幻梦境,反而执着为实,并分别这是痛苦境这是欢乐境等等,还为此时而哭泣,时而欢笑,如同患臆病的疯狂者一般,虚妄的自劳心神。现在我们以宿缘的成熟,感而为人,有血有肉,有灵有思。在这种条件下,作为有智慧、有志向的人,决不应迷幻于虚幻的肉体感官刺激,象牲畜一样只知寻求食物、交配生殖;而应依止智者,学习知识、追求真理,以自心智慧彻达人生宇宙的奥秘,从痛苦不绝的生死大梦中醒悟,证得超越一切生老病死束缚的大自在安乐!
所有的困惑于人生陷阱但又不甘沉沦的朋友,愿大家都能踏上佛法这只天梯,走上不断寻求心灵升华、寻求自我完善、寻求身心解脱的自强不息之旅。
圆教讲述他的经历时,太阳一直在微笑。而四周也空无一人,除了我们俩。
本来我还贪恋着外境的美妙歌声、静谧的风景。听他讲完,我的心也开始变得沉静而内观起来了。圆教的修行是一种非口头禅似的真修行,这让我联想到当今世上的许多形象上的修行人,当真正的违缘、痛苦到来时,这些人的“行持”、“智慧”往往一点儿也派不上用场,原因就在于他们的修行没有落在实处。藏族有一句家喻户晓的话,“许多在舒适悦意环境中能修行的人,在违缘痛苦面前则显露出自己的本来面目。”因此无论是选择在家还是出家学习佛法,我希望人们都能现量了解,并最终证悟佛陀每句话、每个字的含义。否则,人生当中必有很多无法排除的曲折、痛苦会将你压垮。
在现在的佛教徒当中,有钱财的人我看到过许多,而拥有调伏身心的这种智慧财富的人则微乎其微。尽管我自己算不上是一个够格的修行人,但我却始终牢记着华智仁波切的这句话:“修行、修行、修自心。”
藏地在无数高僧大德的加持下,从古到今都是一块吸纳各方知识精英的宝地。过去、现在、乃至未来,佛法的威力与藏传佛教的独特魅力,都会吸引世界各地的人们前来探宝,并最终获得妙法甘露。就我所了解到的情况而言,已有数不清的知识分子在雪域得到了解脱身心的大法,并因而对这清净藏地唱出了无尽的赞颂诗篇。比如我们下文的主人公刘疆,就从心里对赋予他再生的地方有着浓烈的感恩之情。
刘疆在二○○○年的《定解宝灯论》考试中,曾取得了全院汉僧第一名的好成绩。平常的他就给人一种清净、严谨、自律甚严的印象,总是能看见他在一个无人的角落默默而专注地看书,或者以本尊心咒来反观自性,从未见他与众人嘻嘻哈哈、来来去去的闲散状态。
有一次,在细细飘洒的小雨中,我和刘疆站在汉经堂的屋檐下进行了一次平日难有的交流。在和风细雨中,他的轻而淡的声音与漫天迷蒙的雨丝交织在了一起……
我于六九年出生在四川南充县的一个小山沟沟里。那时,父亲远在湖南工作,日日干着繁重的体力活,整天还要省吃俭用,以把自己用血汗挣来的二十元工资大半寄回。母亲则是位勤劳善良的农村妇女,一人在家苦苦支撑,精心养育我们姐弟三人。在我很小时,我们全家便搬到湖南,不久又迁往天津城。不过因那时只有父亲一人是城市户口,故而家境仍是举步维艰。为补贴家用,母亲起早贪黑去郊外割草,中午以凉水当饭,傍晚时分便担着两大捆沉甸甸的芦苇去卖钱……印象当中未曾有过吃香喝辣的记忆,偶有“牙祭”,父母便全都留于我们姐弟吃。年少不明事理的我们却不知父母辛酸处,狼吞虎咽的同时,反觉得生活无忧无虑。
为了我们将来能有个城市户口,过上不愁衣食的城里人生活,父亲放弃了在内地直辖市的生活,带领全家奔赴遥远而又艰苦的新疆,以此为条件去换回全家人的城市通行证。地处西北边陲的新疆,是块人烟稀少的地方。当狂风大作、飞沙走石的时节,你连路也寻觅不得。唯一带给人欣喜的便是下雪的冬季——天山上下、昆仑南北,到处是一片银白纯洁的世界。对我们来说,冰雪世界就仿佛童话境界一般,“冻人”而又美丽。
可能是因为父母没文化的缘故,他们才对我们子女的学习非常重视,总是谆谆教导我们要听老师的话,要好好学习,只有这样才能有出息,长大了也才能找个好工作,否则只能跟他们一样受苦一辈子。我总觉得父母的话听起来好似境界不高,但确实道出了生活的实情。在这样的鞭策下,我抱着“笨鸟先飞”的态度猛学猛攻,最终总算考上了河北化工学院的机械系。拿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功不唐捐”四个字蓦地闯入脑海。
四年大学生活期间,父母节衣缩食省下滴滴血汗钱供我花费。每当看到他们寄来的张张汇款单,我都忍不住要心酸好长一段时间。该怎么报答他们的厚爱呀?为了儿子的明天,他们的黑发过早地染上了霜花,腰身也疲倦得不再挺拔。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记得在上大三的时候,我碰到了一位毕业于清华大学的老师,他的出现却在不经意间彻底改变了我的生活轨迹。他是学佛的,且特别钟爱禅宗,又年轻有为、聪明能干。也许是机缘相投吧,我很喜欢到他宿舍去玩,他便也常常给我讲一些做人的道理,从修身、齐家开始聊起,聊着聊着就这么渐渐被他引向了佛陀的教言。他所讲的如何培养贤良人格的话,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但对他所阐述的佛法道理,我却觉得有些陌生。因从小到大的教育灌输已使我很难把佛法与科学、与理性挂上钩,留在我印象当中的佛法大义,最多也就是电影《少林寺》中的武僧生活。而一想到出家当和尚,我就马上联想到禁欲以及不可能享受小家庭生活的天伦之乐,心中不免就起嘀咕:我还要找个漂亮的女朋友去过我的幸福生活哩!
就这样度过了四年的大学时光,毕业时被分配回新疆的一个设计院工作。第二年我又被评为助理工程师,生活应该说已开始走上正轨了。那时工资收入也很高,同事之间相处也融洽。父母看到我的情况也甚感欣慰,于是又张罗起给我成家的事来。
不久我就与当地一位心地善良、贤慧的女子结婚了。婚后的生活很平静,在和睦的相处中,我们一天天安安稳稳地生活着。
说起妻子与佛法的因缘,也颇耐人寻味。她在上黑龙江商学院时,曾有一位同学在大学毕业前夕突然放弃毕业分配而选择了出家为僧。当时全校哗然、议论纷纷。学院领导还专门到寺院找过他,希望他“痛改前非”。在全系大会上,领导还以他为典型,告诫大家千万别像他那样走上一条灰色的人生之路。当几乎所有的同学、老师都在替那位同学感到可惜,认为他太傻、太怪时,妻子却在思考这样一些问题:为什么佛法会有如此巨大的力量,让这位同学甘愿舍弃美好的前途去毅然出家呢?既然每一个人都不会拿自己的前途当儿戏,那他的这种选择背后又有什么样的深层道理呢?
我们也就如此以各自的缘分接触到佛法的一些皮毛,或者说得到关于佛法的一些初步印象可能会更合适。走上工作岗位、成家立业之后,随着生活经验的积累,我们对人生百味的体验也日渐增多起来。于是佛法的影响与对世间社会的洞见,也开始在我们心里潜滋暗长。
我们经常能见到一些老工程师们原先兢兢业业于本职工作,等退休以后,除了少数人能有机会继续发挥余热外,大多都赋闲在家、无所事事。除了以看电视、打门球等方式打发余日外,剩下的生活内容便是静等身体一天天衰老直至死亡。
这样的人生有什么意义呢?尽管我和妻子也不过是普通的知识分子,但面对前辈同行的这种生活状态,原先对工作和生活的热望在现实面前也不得不冷却下来。我们并非有“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的壮志,也非抱有“烈士暮年,壮心不已。”的豪情。但最简单的一个问题还是会常常逼迫我们反省自己:我们的明天又该如何度过呢?
不甘沉沦,那就得重新酝酿未来的蓝图。
经过一番努力后,我们终于有机会随着一位朋友的指导与带领,共同奔赴位于雪域高原的色达喇荣佛学院。我们来的时候正好赶上法王如意宝于九五年首次主持举行的“十万持明大法会”,当时的景观真可谓盛况空前:那嘹亮的法号声响彻天宇;激越的法鼓撼人心魄;十万僧俗齐诵的金刚咒语气壮山河……我们每天都被这壮观的场面感染着,每天都沉浸在喜悦与收获之中。法王如意宝慈悲安详的目光、出家僧众友好朴实的神态与庄严静美的仪表,使我们倍感亲切、肃然起敬。对于佛法所知不多的我们,来到这里就像来到了一个兄弟姐妹和睦团结的大家庭,一点也不感到陌生与孤单。这不正是我们一直都在寻找的一种精神风貌吗?
雪山将哈达映照得洁白而美丽,僧众们红色的僧衣也似火似霞。置身其中,让人倍感温暖,心中也有了依托和希望。我们自然对佛、法、僧生起了从未有过的信心,并一同皈依了上师三宝。
入得门来,方才渐渐感受到佛法不可思议、无法言喻的奥妙。于是对传法圣地的眷恋,便成了我们归乡之后的主要精神情感。就像是受到一种看不见的磁场感召,我们一次次地踏上了赴佛学院的求法之旅。
一边感受高原温暖的阳光,一边品味佛法的妙雨甘露,在这里呆得越久,越是让人不愿离开。我这时对以往的人生真真切切有了一种后悔不尽的感觉,我真是想不通,为何我以前会距离佛法如此遥远?要是能早一天碰到上师,早一天认真地用自己的脑子去分析一下佛法,那我现在的进步一定会让自己都感震惊的。
每次短暂的停留,都无法满足我们对佛法的渴求。经过一番努力后,我和妻子先后离开了工作岗位、离开了家园,我们决定长住于此,以便能日日聆听大恩上师们传讲的佛法妙理。
排除一切杂念与干扰后,在这一住就是好几年。虽说也精勤不懈,但所闻所学还是让我们越学越觉得自己的渺小与无知,越学越觉得佛经论典的慧海深不可测。
印象最深的便是佛陀揭示给我们的生死真相。人们往往都认为“人死如灯灭”,实则这生命的运动状态真乃接力赛一样,一期生命连接下一期生命,这接力棒就是那善业恶业。受它的牵引,我们被永无休止地投入一种生命形态到另一种生命形态的循环之中。世间接力赛还有一个目标与终点,而业力的接力赛如无佛法明灯的指引,将不止不休地在六道中轮转不息。而人们的愚昧与可怜之处便在于,大多数人都认定这业力的接力棒是不存在的。不过我倒是想反问这些人一句,假如没有这看不见的业力牵引,那我们的所有举作,这么奔波过来,那么劳碌过去,又是以什么为目标呢?有多少人能清晰地看见自己的前途,并理智地自主命运呢?既然你根本无力主宰命运,那你有什么理由反对被业力牵引而趋入盲目的命运跑道呢?说穿了,人们不过是被眼前或梦想中的那些可怜的安乐蒙住了双眼而已。它就像鸦片一样,只尝了那么一点点,便就此上瘾,根本意识不到自己是在吸毒。所有人生中暂时的安乐感受都是无常的,如三更梦、瓦上霜一样,终究会消散得无影无踪。佛陀以慧眼亲见众生轮回受苦的情景,故而因悲悯迷惑重重的众生之故,以权巧方便之智慧宣说了八万四千法门,目的就是为了使不同根基的众生依不同的方便法门,共同走上脱离轮回的解脱之路。
生死轮回,轮回生死,没经过闻思佛学的人,不具备真知灼见的人,有谁能看清甚至想象一下生死的事实与场面?在《释量论》中,法称论师曾说过:“心无观待其它法,成立前际无穷尽,因已具足且无碍,成立后际无穷尽。”简单地分析一下,因为不同的人看同一个物体会有不同的感受,故心不应从外境产生。若无缘无故地就产生心,则思想家应成愚夫,愚夫应成思想家。那么心生何处呢?显现上来看,只能是从前一刹那心而来。如此逆推,则应无法找到心的前前根源、最终根源。所以生命的轮回就像昨天、今天、明天那样,从未停止过它的相续不断的产生。
明白了这一点,我想只要我们认真努力地行持下去,则把握今生、创造来世就绝对不会是纸上谈兵。
正当我们在佛法的天地中如此纵横驰骋时,却日渐因远离故土多年而遇到了来自家庭方面的不解与问难。记得九九年当我再次准备到佛学院求法时,母亲却用无言的落泪向我表白了她的难过心境。我真的是很难向父母作过多解释,我的确从我的自身经历中体会到“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辉?”的与父母难舍难分的感情。不过父母却始终认为,我离开他们便是忘恩、便是淡忘他们,这又如何让我向他们解释呢?在父母眼中,乃至很多人眼中,学佛之人是不太讲究世故人情的,他们抛下父母家庭,也不知为什么要过一种离群独居的生活,这岂不是不尽人伦孝道、不顾社会发展?
要想破除这种偏见,只有人人都深入佛法,而这一点又是多么的不现实!故而遗憾乃至伤心便在所难免。其实佛法的核心思想便是发大乘菩提心,爱众生如父母,慈悲所有众生,使他们都能离苦得乐。千万别以为学佛之人没有真感情,从佛陀到法王如意宝,再看看许多高僧大德对父母亲友的感情,我们就可以知道,他们不是不懂人间真爱,而是把这种爱扩大为一种更深、更广、更纯、更究竟的对所有众生的感情。他们为众生都能脱离痛苦的轮回,而将私情私爱升华为道情法爱,以智慧的奉献去慈爱救护天下一切如母众生。正如明朝莲池大师所说,“亲得离尘垢,子道方成就。”上师法王如意宝亦是如此悲悯众生如独子:“若一众生未得度,我佛终宵有泪痕!”
这是怎样深挚的情怀,这是何等伟大的胸襟啊!
每每想到父母对我的恩德,我就感到必须要用最好的方式去报答他们。记得小时候每当我生病时,妈妈总要背着我去打针,风雨无阻。如果我不学佛法的话,我可能会用床前尽孝的方式伺候他们一辈子。但不知则已,知则当效。一生辛劳的父母均已退休,晚年生活也很安逸。但不能仅仅使父母身体得到安养,还要让他们现世与后世都能得到精神上的快乐,并力争永脱轮回之基。当然,报答父母之恩的方式有多种,每个人的因缘、能力不同,采取的方法也会多种多样。对我而言,当我看到父母的眼泪,看到他们对我表现出的眷恋后,一个念头越来越强烈地闯入我的脑海:看来我应该出家了!
因为学佛越久,我越发感到:舍不掉娑婆,实在难生极乐。对我个人而言,既已多少了知了一些轮回的实相,那就更应该少一些对世俗的贪恋,如果还儿女情长,那岂不是辜负了佛陀的教言?自己的学佛不也变成了口头空谈?暂时的舍离妻儿老小,肯定心中会有种种波澜。但一想到世俗之情实乃业力这接力棒最牢固的粘合剂,摆脱这令人困恼不堪之五浊恶世的强烈愿望就让我不得不铁下心来。
是要这一世的你恩我爱,还是生生世世赤条条来去无牵挂的自在?
而且对我而言,出家还有一个比较有力的助缘,那就是妻子的想法也早与我不谋而合。在日常家庭生活中,我们互相帮助;学佛过程中,我们又比学赶帮。并且为了不影响闻思修行,我们早已商量好不要子女,以免分心。她平日贤慧勤劳,对体质较差的我多方照顾、操持家务,付出的实在太多太多。人生短暂,诚愿她出家之后能精勤闻思,早获解脱。我无以回报她对我的帮助,只有在心里默默祝福她了。
至于父母,我会用出家修法的功德回向给他们,并日日祈盼他们也能早闻佛法、早入佛道。我想对他们最好的报答,便是自己力争早日解脱。否则,按世俗法门报效,恐怕自己下一辈子沦落在哪一道都尚不自知,那时还认识今世的父母是谁吗?
一世与万世相较,我还是选择能生生世世利益他们的法门吧!
记得当我和妻子最后一次以世俗人的身份共同迈出家门时,相视一望,我们都感慨万千。
是的,就要与世俗生活告别了。没有什么留恋之处,只是因父母暂时的不理解而有几许遗憾。
那就带着遗憾向雪域、向学院、向心的归宿地进发吧,我们原本就是在缺憾中追求圆满!
在雨中,我无法用纸和笔记录下刘疆的言谈,只能用心把它们都刻在脑子里,等回家后才得以用记忆的钥匙再次开启。于是,这才有了这篇奉献于有缘者面前的“刘疆抒怀”。
记得当刘疆停止了他的叙述后,刚好天也放晴了。雾蒙蒙的天空一下子变得透亮、湛蓝,乌云全部散去,只剩下丝丝白云在天际飘荡。沐浴过后的草地上有晶莹的雨滴闪烁,翠色更是直逼人眼。让我和刘疆最感心旷神怡的便是,正当我们准备各自回家时,从南山的山顶到西山的山腰,天际间蓦地出现一道彩虹。
我们即将迈开的步伐,不由自主就又停了下来……
站在首都北京的街头,看着四面八方如潮汐一般涌动的人流,我总要问自己这么一个问题:茫茫人海中,有多少人听闻过佛陀的教言,有多少人接受过佛法的甘露滋润呢?在北大参观时,这个疑问就更强烈了。因为作为中国最著名的高等学府,从这里走出的为中国乃至全人类做出贡献的人不胜枚举。但如果这些人中精英们也对佛法不了解、不认同,甚至排斥的话,那我就不知道他们的这种贡献,到底能在多大程度上究竟利益人类的身心与社会的健康上升了。
因而多么希望北大的莘莘学子们,能用真正开放的胸怀、智慧的头脑,去体味佛法的慈悲与智慧啊!
所以,当听说北大有个禅学社时,我的内心的的确确感受到了一种欣慰与庆幸,特别是在了解了毕业于北大心理学系的硕士研究生圆法的修行经过后,这种感觉就更为强烈了。作为禅学社的一员,圆法主要依靠对大悲咒等咒语、名号的行持而了达了禅宗直指心性、见性成佛的殊胜法门。恰恰在这一点上,圆法的经历可以对许多认为念诵咒语等修法属有相密,因而与禅宗砸碎一切外在名相的境界不可同日而语之人的看法,以一个有力的纠偏之机。还是那句话:法无高下。透得过去,则万法归一,条条大路通长安。透不过去,则分别名相、执着宗派,而致纷争不息。
全知麦彭仁波切在《大幻化网》中说道:“心咒就是本尊,依靠如意宝一般的心咒,可赐予修行人一切今生来世的所想所缺。”所以很为一些知识分子依靠心咒的力量而了达心的本性感到高兴!
圆法凭借大悲咒现见心的蓝天,我们就趁此机会来浏览一下这万里无云万里天的清净面目吧。
从小我就向往着能拥有一片纯净的蓝天,我可以把全身心融化其中。为此目的,我一直在孜孜不倦地寻找着,直到后来真正从佛法中受益良多后,我才恍然发觉,这蓝天其实就在我心中。
想想自己学佛的缘起,只能用“不可思议”四字评之。真正学佛之前,我已念过七年的六字大明咒。不过,当时我根本就是把念咒当成一种“气功”,目的是治病,甚至想借此出一番“神通”,而对其中蕴含的佛教精髓并无太大兴趣。但就这么念呀念呀,念到后来居然就给我念到佛门里去了。当时是糊里糊涂,现在再回头去看,我不得不佩服观世音菩萨的慈悲接引,这就是他老人家的善巧方便度生法啊!后来接触《普门品》的经历也大致相同,这让我再次对观世音菩萨、对佛法的种种不思议处生起极大信心。
很早以前就听闻过《普门品》的大名,但当我最初看时却觉得它“太浅”,好像神话故事一般。那时由于受念诵六字大明咒的影响,我已开始趋入佛门并读了《金刚经》、《圆觉经》等经典,故而仅从自己肤浅的角度去理解,觉得《普门品》没什么“味道”,不如那些大经大论深刻,所以就把它放到了一边,而且这一放就是好几年。一直到我后来开始经历人生中最艰苦、最彷徨的那段日子时,在极度的迷惘和恐惧中,我才突然又想起《普门品》中曾说过念观世音菩萨圣号可以让人脱离苦难和恐惧的教言。情急之中,我也不管“深奥”不“深奥”了,拿起《普门品》就开始不断地大声念起“南无观世音菩萨”……这次的经历让我马上再次回忆起以前念大明咒的情景,那次是“歪打正着”,这次是临时抱佛脚,但无论怎样,观世音菩萨都没有舍弃我。念着念着,心居然就慢慢地平静了下来,恐惧淡化了,痛苦减轻了,因为我开始感觉到观世音菩萨似乎正在给我撑腰、打气。有了他的慈护,我还惧怕什么呢?渐渐地,我好像感觉到了一片蓝天开始在头顶出现:那么纯净、那么开阔——这不正是我童年以来的最大憧憬吗?第一次,我从内心体会到观世音菩萨的伟大!第一次,我从内心感受到《普门品》及佛法的伟大!因为第一次,我感受到了心的平和与空灵,我这才意识到“浅人当成浅法看”这句话的意义。从此再进一步深入佛经,才开始渐渐体会到它的堂奥。就像《弥陀经》一样,《普门品》也是宣说如来果地境界的经典,但却常常被人看浅。人们往往忘了《华严》的最高境界是“事事无碍”,而绝非“深奥无碍”。《普门品》中讲述的观世音菩萨救火灾之事,经常被人口头理解为是比喻,这火喻“欲求”、“嗔恨火”。其实现实中的火灾、水灾,你又焉知它们不是被人心中的贪欲与嗔恨催生起来,又借助一定的外缘而以灾变的形式显现在世人面前?心地如果不净,这山河大地还不知又要怎样显现它的愤怒相呢!就像我念《普门品》时的感受一样,心地无事了又何愁外缘纷飞呢?
再往下走,我对佛法的理解就更深入了一步。生存于世俗间,我越发体会到人生不如意事常占十之八、九。每个人都有无数的欲望,而这些欲望又往往要遭受挫折,故而就会令人常生感叹,我也一样。不过学佛后的我,心境自是大别从前。空闲时,我常常坐在北大的未名湖畔,借着一遍一遍持诵大悲咒的力量,把所有的烦恼都倾吐到虚空当中去。我知道佛言不虚,我相信大悲咒的力量遍满虚空法界,一定可满众生心愿,但这其中的真正密意还是在网上看到某位法师讲解《华严经》后才得以了悟于心的。那位法师说,“整个虚空界就是你自己!”这句话似一道闪电,突然劈开我心头的乌云:原来大悲咒的力量不可思议,是因为我们自性的力量不可思议!大悲咒可满众生无量无边之愿,那是因为我们自性当中的宝藏本来就无量无边!只是由于平日逐物迷情而没有发现、开发出来而已。大悲咒就像一把火柴,点燃了我们久已蒙昧的心灵慧焰。从此以后,每当我再念大悲咒时,感觉就完全不一样了。我的信心更大,恭敬心更强了。我相信大悲咒,因为我相信我自己;我恭敬大悲咒,因为我恭敬自性佛。学佛学到这,我算是对禅宗“见性成佛”、“当下承当”的观点有所认识了。打那以后,我一方面越学佛越快乐、越自信,一方面也越发恭敬众生。因为人人皆有天真佛性,一体同怀、无二无别。以前也知晓“同体大悲”、“无缘大慈”,但总觉得自己的理解偏于理性、偏于口头,很难落实到行动中。明白了“心佛众生无二无别”后,这种理论才在我心中深深扎下了根。
印光法师曾说过:有一分恭敬得一分利益,有十分恭敬得十分利益。而真正的恭敬心与信心又非凭空而来,它们来源于正确的见解。在我对空性、对本来无生无灭、对大平等有了一些相似正见后,每每再念起大悲咒来,心中似乎总能感受到一片湛蓝晴空的存在。我真的是希望整个生命都能化成一团空灵之气,融入那无边无际的空间。
再回想起人们经常说的那句话“知足常乐”,在佛法的观照下,对这句话我又有了更新、更深入的理解。这“足”实乃指“本性具足”,若人知道了他所希求的一切其实全都储藏在自家心田里,根本不需向外苦苦追寻,不需以造孽作恶为代价去谋取;也根本不必患得患失,因为自性宝库永不枯竭。那样的话,则人人该是多么自足而快乐。“不读《华严》不知佛家之富贵。”的确如此,你若真的以为财富全在社会上印行的纸币里,那我也只能为你叹息。离开了佛法,你就永远丧失了开发自身智慧宝库的机会。我们应该厌离的并不是这个社会本身,而应是那种被烦恼奴役、被无明戏弄的耻辱而愚痴的生存状态。这世界本身原本是非常美好的,只要我们擦去蒙蔽心灵的灰尘……
再一次看到了那一片蔚蓝蔚蓝的天空。也许是心的影射,也许是观世音菩萨变现的光辉。无论如何,让我们双手合十吧,为了你的、为了我的、为了一切众生心中的蓝天,让我们祈祷吧……
圆法的见解让我心中生起很大的欢喜,因为他对心性的认识境界还是比较高的。如果能言行一如,这样的修行人应该说是续佛慧命的希望。圆法以禅宗角度理解的蓝天,总让我想起大圆满的伟大导师无垢光尊者,在不朽的论典《七宝藏》中也大量引用的以蓝天为喻的金刚句。记得无垢光尊者总爱用清净、透彻的蓝天来比喻了然、明然的心地境界,并一再强调,如果行者要想观心的话,蓝天就是他最好的对境,特别是在修妥噶时。在这一点上,大圆满的观心窍诀与显宗依靠蓝天而获证心、佛、众生的本来面目,应该说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我本人也是通过大圆满的修行窍诀而多多少少对佛法有了一定相似的了解,只不过为了保守密法的缘故,在此就不宣说了。等到有缘的朋友们得过相应的灌顶后,到那时,我再依诸位传承上师的教言与你详论一番。更进一步说,不仅蓝天,这地、水、火、风在密宗里都可成为一个真正修行人的修法助缘,可以帮助我们把一切都观为自性、自性的妙力。而借助各种心咒则是非常好的达成这一目标的捷径。
愿人人都能依自己的根机找到合适的观心法门;愿人人都能在心性的蓝天中尽情畅游,去体会多生多劫以来,与我们擦肩而过的本属于自性的自在!
生活在这个人类共同依赖的器世界的人们,却有着种种不同的观念。观念的差异是客观存在,但无论如何,所有的看法、观点都应当是合理的。不过紧跟着又产生了一个新的问题,这“合理”的标准是什么?
现在的佛教界、科学界都有一个通病,那就是互相诋诟。某些科学家认为佛法的实践与理论离日常的科学态度十分遥远;而一些佛教徒则认为科学的立场与方法论,是主客对立的分裂式研究……如果平心静气地站在公正的立场上来权衡,我相信任何问题最终都会水落石出。只是这种公正的态度在很多场合下,都被很多人有意无意地忽略掉了。
吴金先生作为一名科学工作者,后来又皈依了佛门,相信他对科学和佛法的对比研究,将会给很多人带来助益。
我出生在成都市的一个知识分子家庭里,父母都是共产党员,母亲是医生,父亲是高级工程师。我和其他许多人一样,从小学到大学接受着常规教育,唯物主义思想对我们来说是根深蒂固的。但在十多年前,还在我上大学三年级的时候,我就做出了我这一生中非常重大的一个决定:皈依佛教。
我想任何事情都有一个由量变到质变的过程。我从马克思主义的唯物论中学到了逻辑上的因果规律,而反观自己走过的这十几年道路,更让我深感由因遇缘然后必然感果的道理。记得在我还很小的时候,我就对同学们在一起山南海北无意义的闲聊和名利之争心生厌倦,总希望能用那些时间和精力多学点有用的东西。儿时常听父母讲起瓦特看到煮开水而发明蒸汽机的故事,这让我自幼便对宇宙人生的奥秘充满了好奇。上初中时我就有了一个朦胧的想法:人是一个小宇宙,我们现在观察到的宇宙是一个更大的巨人,宇宙外面还有宇宙(其他的巨人)。现在想想,这个看法和佛法中的华严世界的一些境界竟有相似之处。那时,我对研究生命现象这个问题也极感兴趣,从古人的典籍和故事中,让我感到此中有着极大的谜团。我经常很不解地想,为什么如此大的谜团,世人却不感兴趣,这难道不比煮开水的意义大得多吗?还记得那时闲聊时常常爱引用一句话:“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当时并不知此中深意,只是把“色”理解为漂亮的女孩子,而“空”就是什么都没有了。当然现在再来看这句话,我自知其中包含有极深刻的道理。
学生时代的大部分时间里,我对佛教的了解只限于广播和电视上所介绍的内容,偶尔能听到一两句像“色不异空”和“应无所住而生其心”这样的名句。那时我对佛教的认识就是“因人生坎坷而悲观厌世,口念慈悲然行动却冷酷无情”的形象,还有就是在电影《农奴》中那个阴险的活佛形象。长辈们的看法则是佛教没有积极向上的思想,对国家社会的进步没有多少助益,而且他们把这个看法也传给了我们。深深思维一下,我现在终于发现教育环境对人的影响力实在是太巨大了!
我从小就对练气功很感兴趣,而此中的道理确又不能为现代科学原理所解释,因之对古人的东西也就越发感到好奇。在我上大学三年级的时候,国内的气功名人们也正大行其道,从他们的报告和书中,都侧面提到了练功中的“鬼神”问题,这进一步触发了我对这一古老且具争议性问题的深入思考。于是皈依的事情,也有意无意地提到日程上。因我当时正练气功,听说修藏传密法可得到虹光身的成就。虽然虹化的事别人只是提了一下,但我心中却好像对此事挺熟悉,还非常向往羡慕。而且又听说修密必须先皈依上师才能听受、修习。就这样,对虹身成就的向往,促使我在那年的四月初八,以好奇和忐忑的心情参加了成都昭觉寺由清定上师主持的盛大皈依仪式。当时我只是觉得成为一名佛教居士是一件很好的事情,中国古代的很多名人如白居易、苏东坡等不都是居士吗?现代人为何不可以开阔一下自己的思路呢?
没想到通过这么一个皈依仪式,我彷徨多年的心理状态居然被打破了,我开始以开放客观的心态去理解、研究佛教的理论。现在回想起来,心中还是深感庆幸。后来,当我用科学的世界观和方法论来深入地研究佛法时,才发现在我面前呈现的竟是如此巨大的的一个宝库。如果以我有限的现代科学知识去判断,那么我认为,现代的工科、理科和文科所代表的科学,其发展的顶点将是佛法。真希望弥勒佛的降世是科学发展到极至的结果。
皈依的举动不应该是盲从的,而我那时对佛法还并不了解,只是为了对自己和家人负责,我才真正开始认真地研读佛经,准备彻底挖出它的“封建迷信”的根子。记得当时认真去看的第一部佛经就是《心经》,一部代表整个佛法核心的佛经。在这部经中,深入解释了代表佛教世界观的名句“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的涵义。此中的“色”包括了宇宙中除心识思维外的一切存在,“空”是代表一切事物的本体,而不是“没有”。用现代科学的语言来表达,“空”可不恰当地类比为“能”,“色”则是指由“能”幻现的万物。通过这几句话,我看到了佛陀两千多年前对当代大科学家爱因斯坦质能守衡定律的精确文字表述。但遗憾的是,现代科学只研究出了“能”的表面状态,在佛法中还指出了“空”是心识思维和行为的根本出处。换句话说,“空”比“能”代表的层次要微细得多。从佛法看,“唯物”与“唯心”都由“空”组成;或者说佛法既不“唯物”也不“唯心”;或者说“唯物”只代表了“色”的范围,而“唯心”只代表了心识思维的范畴。想想这两者间的千年之争实在是庸人自扰。对《心经》的分析,让我实在找不到任何否定它的依据,为了能继续找到一些否定佛法的依据和迷信的所在,我开始了佛法的实际修持。但多年来的修持让我不得不从心中感慨:现在的质能守衡,让人发明了杀人的原子弹;未来的质能守衡,不知又将会生产出何等的杀人利器?佛教导人们修心,真乃用心良苦啊!对《心经》的研读,令我至今都无法找到否定佛教的理论根据,反而使我被它深深地吸引住了。
多年来,我虽然在进行佛法的修持,但同时也得走常人所要走的路。大学毕业后,我参加了工作,然后谈恋爱、结婚、孝侍父母,过着常人应该过的生活。其中让我颇感欣慰的是,现在身边有一个能共处学佛的贤妻在旁,令我的佛法修持从未间断过,还经常会受到督促。记得当年结婚后的第一件事,便是跑到成都郊区的清静大山中去修习破瓦法。工作后,我每年至少要做一次放生,以培养利乐有情之心。这么多年来,我放弃的东西很多,但唯一不敢也不愿放弃的便是每日的佛法修持。在佛法的教义中,始终强调应视众生如父母。如对现世的父母尚无大悲心,令其离苦得乐,那对无量众生的慈悲心又从何谈起呢?百善孝为先,其实佛法修持的根基所在就是学好做人,我于世间法中修持佛法常常有感于此。
在我们这个科学昌明的时代,我时常感到,现代人经常盲目地以现代的科技成就,来武断地否定古人的文化,因而得出诸如佛法是迷信的等等论断。其实什么是科学?我个人认为就是以完全客观公正的心态去观察、研究世界,并发现规律,再利用规律改造世界、利益人类社会,这才是科学的最终目的。在人类社会历史上,因为知识的局限性和缺乏公正与客观,布鲁诺被教会活活烧死;而中国的清王朝因不能开放思想接受世界的发展,则最终导致了自取灭亡的命运。由此可见,开放与公正客观的态度对人类社会是多么的重要!在看待佛法的问题上,我觉得人们大都存在着某种武断而轻率的态度。如常听人说“科学证明佛教是迷信的”,在这一问题上,我并不认为科学证明了什么,我想人们只是以现有的成就否定了他们并不知道的东西。常听到有人在谈科学,但让我感到的不是在谈方法,而是在谈成就。在他们看来,科学就是汽车、飞机、计算机、核能、航天等古人所没有的成就。并据此而大胆、轻率地断言,宗教是完全的迷信,因为当把望远镜对准遥远太空时,我们并没有看到上帝;当飞机翱翔在白云之上时,也没有看到美丽的天女和传说中华丽的宫殿。科学在此时已不是代表客观公正的一种探索方法,而成为对以往成就的固步自封:凡是与当前现代科学的成就相违的就都是错误的、不可能的,佛法就因之被定义为是愚昧的、封建迷信的。当我们感慨布鲁诺时代,教廷残酷统治、压制科学的时候,我们是否想过我们可能正在用科学的成就——科学的教廷,去压制科学的方法?我们不再客观公正,我们开始毫不留情地压制异己。在常人眼里,科学与宗教是一对天生的敌人。我想有时人们似乎都忘记了,现代科学成就的本身就是源于方法的,正是古人不懈而客观公正的探索才有今天的成就。前人真是让我感动,他们是如此地创新而不为已有的知识所束缚,那才是科学的真意!现代科学的成就还远远不能了解生命的本质,它连当前的气功现象都解释不清,我们又怎能对不了解的事情妄下断言?
在我们谈论佛法时,客观与公正的科学态度,让我感到是如此的重要,它是打开生命本质最强有力的钥匙。通过研习,我发现佛教的《金刚般若波罗蜜经》是对科学态度的最完满的定义和方法。真希望科学家们能以开放的心态来看看《金刚经》,它是这样的平实而伟大!对佛法经典的学习实在让我找不到否定它的依据,但可能最不能让我说清楚的,还是为什么在云彩上没有找到美丽的天女。不过我想,佛经中也没有说头顶的云彩上就有天女,古人也没有记载说万里无云时就能看到无量的天上宫殿。我想一个人如果了解了佛陀的一生、佛陀高尚的人格后,就绝不会再有这样的想法。从佛教的传统看,我们知道它是一个诚实的宗教。常人看佛经,因它没有告诉我们怎样做计算机,而其他的又不知所云,于是便将之划归为神神道道的一派妄言。其实我想这大概是因为自己首先看不懂,而后才敬而远之罢了。恐怕你还没资格说佛在撒谎吧?!难道盛唐时期的高僧们、一代又一代的名流们都是一群愚人吗?以至于我们的唐僧要千里迢迢跑到印度去虔诚地受骗?而我们的鉴真和尚没事东渡到日本,也能成功地愚弄日本国民吗?疑团太多了,还是让我们首先做到平等、公正、客观吧!
说到我对佛法的信解力,那就是对平等开放的心态的信解。佛说当你真正做到了平等开放,你将能见到我所见到的一切。我想我没有任何权力说佛是错误的,因我尚没有做到佛所要求的要具备一颗真正平等、开放的心,只是少许地接近而已。
记得某位科学工作者曾问我:你说佛法是真的,那就请复现给我看。我们知道科学的方法要求对事实和规律的可复现性,佛法绝对符合这一要求,大家从古人和现代修行人的经验中便可以证实这一点。只要按佛说的要求,千人修千人成,万人修万人成,其中的差异只是毅力问题。但非常遗憾的是,很少有人能去亲身实验,在对深邃的佛法不知所云后,听了一个“迷信”的论断就溜之大吉。当我们用科学的态度去研究佛法时,科学的验证标准是非常重要的。我们知道科学实验是在相应知识水平和实验条件下复现现象、了解规律的过程。农村的一个老年人如果没有现代科学的熏陶基础,我想也并不会一下就明白“氢+氧+高温=水”的道理。因此对某一科学现象的实验复现性的理解,一定要有相应的知识基础,对佛法尤其如此。当大家尚不能读懂佛法究竟的时候,就像这个老人不懂“氢+氧+高温=水”的道理一样,他可能不知道要高温加热。那样的话,氢和氧永远是分离的而不会有水的生成。佛法实验的复现性是一样的道理,参与实验的人对佛法修持实验的要求要非常清楚,才会有相应一致的结论。值得注意的关键是,普通的科学实验要求的是一致的仪器条件,而佛法的科学实验要求实验参与者的一致心识状态,以验证出同等的科学实验结果。只因心识状态条件的难以实现,故佛法实验的实证显得极为困难,但绝不能因此否定实验的可行性和规律的可验证性。如果我们的态度是科学的,探索真理的信念将帮助我们实现相应的条件。对任何一种实验来说,探索生命真理的信念都是最关键的一环,看看每一个有成就的科学家,哪一个不对真理有着矢志不渝的追求?而这也是获得佛法成功实验条件的至关重要的保证。当我们愿意参与实验,对观察平等开放的觉性感兴趣时,我们将亲见六道轮回的景象。如我们只对“煮开水”感兴趣,那将不会了解六道为何物,如是我们就有权利否定六道的存在吗?难道就凭我们的一念兴趣就可以去判断事物的对错吗?可能在我们蔑视无知的人们只知烧香拜神的时候,我们正犯着与他们同样的错误,那就是不了解就下结论、人云亦云的错误,这才是真正的迷信!我相信只要有了正确的认知态度,人们对佛法就一定会得出正确的结论,他们会了解到佛法就是生活的一点一滴。佛法的规律告诉我们的,只是如何以正确的方式去生活,一个真正普通而平凡的人就是一切。佛法将使我们获得平等、开放、客观、公正的了解能力,真正的科学态度将与它无限重和!!!
佛法在世间,不离世间觉。佛法无所不在,它容万法而又与万法互无违逆。那就让我们在生活中去体味佛法的滋味吧!
正所谓“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我个人认为吴金的分析,特别是对很多自诩为科学工作者的人,其实却恰恰丢掉了最要命的科学思路与方法这一点,剖析得尤为透彻。本人在《佛教科学论》中也曾涉及过相关论题,有兴趣者不妨参看一下,这里就不广述了。
人们都热爱自己的故乡。我也赞美过我的家乡,不过我对家乡的理解,与一般人对出生地的眷恋却有些不同。我曾写过一首歌,歌中唱道:“我难忘的故乡,是喇荣圣地;我难忘的恩师,是晋美彭措法王;我永生修学的正法,是无上的大圆满。”的确,在我心中,我求学佛法的喇荣,才是赋予我真正生命的故乡。在这点上,来自东北大学的彭列也与我有同感。
“在家千日好,出门寸步难。”离开故乡的日子里,心里总像是没有着落,总盼望着能早点回家。
山清水秀、沃野千里的东北平原,是我生长的地方。但我心中的故乡却是喇荣圣地。在此呆了一年多,虽然感觉生活条件远不及家里,但每天都能享受佛法的阳光,故而实在舍不得离开。这里不但有雪域高原特有的风光,更有难得的智慧宝藏。而对于人生智慧的探寻,在我中学时代便已拉开了帷幕。
当时,高考成了决定我个人前途、命运的头等大事,但是一场波及全国的“人生意义”大讨论,对我的影响却更大。那是一九七九至一九八○年间,以潘晓的文章《人生的路啊,怎么越走越窄?》为起因,《中国青年报》等多家宣传单位发起了一场关于人生观的大讨论。“人生的意义究竟是什么?”对这一问题的回答真可谓是众说纷纭、各抒己见。大量的专题讨论文章,我几乎全看了。尽管为迎接高考,我每天都要做大量的习题,但我宁肯少睡觉,也想把人生问题弄个究竟,以使我对人生和社会的认识能增上一步。后来讨论日益扩大,国人踊跃投稿,雪片似的稿件越积越多,最后报社只好暂时停止了这场讨论。可见,人生观、世界观等问题是千百年来人们热衷探索的问题,但多少年来人们也找不到满意的答案。等到后来我开始学佛了才知道,其实在佛教的经论中,对此问题早已有了圆满的解答。
佛法十分强调人格的重要性,“世法即是佛法根”,贤良人格是修持一切显密佛法的基础。佛法又十分强调“心地善良”、“行为如法”,而这两方面的内容基本上涵盖了做人的应尽义务与责任。在当年的讨论中,也曾有人提出过“我为人人,人人为我”的主张,这也可算是培养善良人格的一个条件吧。如何做到修身养性并进而觉悟人生?唯佛法中才有明示。知理而后行,佛法教导我们要奉献人生、服务大众,在此过程中成就自觉觉他的目标。直至如今,我仍庆幸参与了那场讨论,因为正是通过这场讨论才使我日后能有机缘涉足哲学领域,并进而转入佛学天地。
一九八六年冬,利用冬季农闲,我告别了故乡,到祖籍浙江等地旅游观光。期间慕名游览了西湖灵隐寺,还去了离那不远的一个很小的寺庙——法镜寺,该寺由尼师借管借用。当时有一位很年轻的尼师,边用斋边记录着捐赠芳名。见她吃着清可见底的青菜豆腐汤,我不禁问道:“吃这么清淡的菜能行吗?”她笑着点点头,接着又给我讲了一番道理:“人不是只活这一世就什么都没有了,后面的路其实还长着呢。获得此宝贵人身,若贪执于财色名食睡等所谓的快乐,就会在三有轮回中受无边的痛苦而不得解脱。当然,人们都把杭州比做人间天堂,我们也并不是不会享受,只是我们不贪恋那种‘享受’而已……。”她讲的话让我似懂非懂,但从她那坦然、庄重、自豪的神态中,却可以让人真实地感觉到,她对这种淡泊名利、清净戒律的出家生活十分满意。
现在想来,灵隐寺前“咫尺天涯”四个大字,也许是济公活佛在笑我吧:走进大雄宝殿,心却离佛万里。很多年以后,我开始忏悔:当时为什么对那位尼师的开示不以为然呢?如果那时就向她请上几本佛法书籍,早日懂得佛法道理,也许在以后的工作和生活中,就不会走那么多弯路了。不过这一切都是因为时节因缘未至的缘故吧,谁让自己福报浅薄呢!
一九九五年夏季,我与一位朋友去宁波天童寺办事。天色渐晚,大殿前传来一阵阵抑扬顿挫的诵经声。我们走过去看时,只见一位五十岁左右的老僧正独坐石栏前闭目念诵。他那微驼的腰身,在夕阳的余辉中更显得孤单冷清。全寺也没有几个僧人,只有老僧的声音在这深山古寺中回荡。我悄悄地对朋友说:“这老和尚多可怜啊,孤身一人就这样过一辈子么?”没想到朋友却笑着说:“你觉得他可怜,其实他还可怜你呢!”怎么会是这样?我一下子糊涂了,百思不得其解。朋友已学习佛法多年,一句不经意的话却让我翻江倒海起来。虽然受他影响,几年来,我也看了一些佛教书籍,但对佛法大意并无多少认识。在我看来,如此孤苦伶仃的老人当然非常可怜,他怎么可能还会有心情去可怜像我这样自以为生活得很幸福的人呢?这是一个怎样的思想境界?出家人为什么会如此?
后来我才懂得,一切痛苦均源于自己的欲望;一切诸佛的功德则源于利他之行。有了良好人格的基础,再对三有轮回生起出离心,才能守持清净戒律,并真正发起利益众生的大悲心,直至生起愿、行菩提心,从而才能承担起弘法利生的重大责任。这实非一般等闲之辈所能为之。在菩提心的基础上,以精进和信心去修习中观乃至一切显密的精华——光明藏,则必获解脱轮回的成就。
随着时间的推移,老僧的形象在我心中日渐高大起来,俨然成了我人生道路上的路标,指导我一步步地去探寻人生的意义。而我对于佛法科学性的认识,却是推移到了今年五月的一天,在我来到喇荣佛学院闻思了一段时间的经论后,方才彻底有所了悟。
有一天清晨,上师在讲器世界(通常称为宇宙)的形成时说:佛经论典中,对须弥山、四大部洲、日月等天体都有着详细的描述,以此为依据的时轮历法被藏历所采用,其对于年代时间的计算十分准确,乃至日月食的出现和结束的时间都可精确地推算出来,与当代天文学家依据现代科学仪器观测、计算出的结果是一样的。这说明缘起性空可以解释宇宙中存在的各种现象,佛教的科学性、严谨性由此可见一斑。听到这,我心里不觉一震:这不正是我多年来一直想弄明白的问题吗?
上中学时,我就对天文很感兴趣,并曾观测过星座、月食和日偏食等。记得有一本书叫《天体和宇宙》,介绍当时的天文观测水平只达到几百亿光年的范围,在此范围之外的宇宙空间情况则不得而知。而且书中将宇宙的起源解释为由原始氢气形成,并有宇宙大爆炸等假说。但若简单地逆推:原始氢气又是怎么形成的?书中并没有答案。在书上,我写下了自己的许多问题和质疑,当时就觉得现代天文学的局限性太大了,并进而对它的科学性产生了怀疑……此时经堪布一点拨,这二十多年来的疑惑当下就烟消云散,对宇宙马上就有了一个清晰的认识。由此而使我深信,其它自然之谜,在佛法的智慧宝剑前也一定会迎刃而解,就看自己愿不愿意深入佛法、并按它的要求去实际行持了。
虽然那时的我一心想学习天文学,但最终考上的却是与农业有关的专业。毕业后,我便一直在故乡的黑土地上默默耕耘、默默收获。然而受自然环境和市场因素的影响,当地的农业生产却一直举步维艰。这使我总能想起一首禅诗:“手把秧苗种福田,低头便见水中天,六根清净方成道,退步原来是向前。”看来,修道若要有所成就,而非如自己经营农业一样连年歉收,则必须都摄六根,调伏自心,才能播种希望,夺取真正的丰收。
故乡的云,时常在心中飘过。今后无论走到哪里,我都不再会是四处漂泊的游子了。因为在我心中,早已找到了永远的故乡。
彭列通过多年的摸索,最终对佛法生起了正见,走上了探索人生真理的阳光大道。对现在的他而言,漂泊的心灵终于找到了最后的归宿与家园。
如果我们翻开佛教史便会发现,历史上的许多高僧大德都曾将自己求道的地方当成自己的真正故乡。我从自己的经历当中,也可体会出这一点。记得某位大德曾说过,“在自己的根本上师那里获得了妙法甘露,自己的身心也随之受到了洗礼,这样的再生之地才是自己永远的故乡。”
换句话说,如果自己没有在任何地方受到佛法的滋润,那么这个地球上的所有角落,对他来说都不会是心灵的栖息地与港湾。这样的话,他疲惫的灵魂何时才能回归自性的家园呢?
如果佛法能融入每个人内心的话,我相信人人都会有一个根本的变化。越是深入佛法,越是按照佛法行持,你会发现自己的身心越是能够更快地离苦得乐。我想这一点德空应该体会很深吧!据说上大学那阵,他也跟当时的整个青年族群一样,标榜风流、追求潇洒。如果不是值遇佛法的话,这个当年的风流小子可能现在还沉溺在世俗的贪恋中而不能自拔呢!用德空自己的话来讲,通过佛法才使他的整个人生发生了根本变化,因为在佛法里他才找到了能通达真正快乐的幸福之路。
我是一个追求快乐的现代人。上中学时学习成绩没落下,同时又酷爱体育,以洒脱快乐而闻名全校。课余闲暇时,常常驰骋在绿茵场上或畅游于蓝天碧水间。填报高考志愿时,我又选择了当时很热门的专业——旅游经济学,这样我便从寒冷的冰城哈尔滨来到了温暖的古都西安,进入了历史悠久的高等学府——西北大学。
著名的历史学家候外庐曾担任过西大校长,历届学子中不乏中外名流。校园里花团锦簇、绿树成行。掩映其中的那座豪华图书馆很快就成了我的最爱。我几乎每天都要到那里去,尽情饱览知识风光。从国内外最新的科学突破到古老的周易、论语,从历史、哲学到现代社会各种问题,探究人生真谛、追求真正安乐的热流,总是在我阅读这些智慧结晶时悄然涌动。
好时光总是过得很快,眨眼间我大学就毕业了。分配到黑龙江一家国家一类涉外旅游总公司后,在整天飞来飞去地穿梭于各大名胜古迹中时,心中的那份对真理的渴求仍若隐若现。
九二年仲春的一天,我信步闲逛到极乐寺,一进山门就顿感身心豁然开朗。红墙金瓦辉映,梵音花香交彻,景致真是不错。我像一个孩童突然闯进了陌生的世界,充满了好奇与欣喜。来到经书流通处,上百种经书让我大感惊奇。真没想到,佛教还有这么多的教材、这么丰富的学问,一种对陌生领域的求知欲望倾刻便勃然生起。我一眼就看中了一本金黄封皮的《大佛顶首楞严经》,以前也听人讲过“成佛的法华,开悟的楞严”,我便毫不犹豫地请回了这本书。兴冲冲地赶回家后便迫不及待地读了起来,一口气读完时已是下半夜了。
掩卷深思,如梦初醒。欢喜踊跃,如获至宝。反观大学时代的所学所思,种种疑窦顿然冰释。整部楞严所观察的就是人类的起源、宇宙的真相。纵观古今中外,与其说科学家、哲学家找到了永恒的答案,不如说他们暂时地解决了眼前一点肤浅的问题,或者说仅仅提出了疑问更为准确。从地心说到日心说再到相对论,你就能了知不断发展变化的科学永远只能是对时空真相的相对接近。划时代的科学巨人牛顿,晚年放弃了对科学的研究而去探寻神的来源;物理学家帕斯卡面对茫茫太空常常发出究竟人在何处、人往何处去的慨叹。这实在是人类本能了知宇宙人生究竟答案的愿望,在牛顿、帕斯卡这样的科学精英身上的集中体现。当代最伟大的科学巨人爱因斯坦亦理智地指出:科学并不是万能的。他提醒我们在走出了宗教迷信的怪圈后,不应盲目地又走进科学万能的迷信中。并明确指出能弥补科学之偏又能经实验实证的只有佛教。我想要是人们都能像爱因斯坦那样理智、坦诚,那发现真理的机会就会更多。
哲学家推究宇宙人生的起源、本性,不外唯心与唯物两种理论框架。“不改为性”、“唯一是唯”。若物为第一性、唯有一物,人住何处?若心为第一性、唯有一心,物从何生?而佛教则不这样认为。假立的名言量中,心、物皆存在。而在胜义谛中,既不说唯物也不说唯心,而说心物不二。既是不二,心物当然就无固定恒常不变之自性,但如水中花一般无实而分明显现。
再比如“观察”这一行为本身。科学是很重视观察的,但它在研究观察对象的同时,却忽略了观察者本人。这使我想起了一则很有趣的新闻报导:美国一华裔科学家研制出一台智能机器人,在把历代象棋大师的棋谱输入后,就开始向前苏联一位国际象棋大师挑战。当棋下到一半时,前苏联大师已有点儿招架不住了。只见这位大师在沉吟良久后,突然下出一步令人不解、完全违背棋理的败招。但歪打正着,机器人不知如何应对就干脆失灵了。是的,机器纵有千万亿种功能,但它终究是被动的、死定的。而人的心智却是无限的、灵明的、主动的。一旦人的心智出了问题,那么无论如何观察现实,也摆脱不了片面性、错误性,就像带了有色镜看世界,怎么也不能还原世界的本来色彩一样。而佛教则无此偏执,它既注重观察现实,又注重观察观察者本身,观察对象与观察者是平等不二的,是不可分割的,是辨证统一的。所以不能主观先执著个唯物或唯心的观点,然后再进行观察,这就像先戴上红色眼镜再去观察白纸一样的可笑了。
故佛教在平等对待能观者和所观境的基础上,首先观察能观者本身。能观的心智明了一切,它能明观大千世界。那么这个能明白一切的心,又是什么东西?它住在何处?什么颜色?什么形状?这就是《大佛顶首楞严经》带给我的最直接、最有力的震憾。我如是现量周遍观察后才豁然发现,从前一直感觉在事物现象之外有个独立的能知的我,而这其实根本就不存在。虽然了了分明的作用是如此明显,但它的“体”你是绝对摸不着的。它与一切色相、大小是不二的、不可分离的。故能知的精神与所知的客观事物不是截然分割、各自独立、有质碍的两个存在。而是毫无自性的、犹如影像的幻用而已。当我站在高山之巅放眼望去时,清澈的阳光圆明普照,蓝天、白云、绿草、河流如明镜净影朗朗现于心水之中。远望那小路上一点人影,我不禁哑然失笑。以往固执于这小小黑影能遍见大千世界是多么离谱的妄执啊。多亏《楞严经》的指引,我终于看见了真理的明月。这清净的月光竟是这么直接、这么透亮、这么平等无碍地普照森罗万象。从此以后,我就将《楞严经》放在手头、枕边,有空就从它那汲取力量,这样,前前后后我大约将《楞严经》看了有一千余遍。越看我的内心越透彻明白,我的信念也越斩钉截铁。我毅然决定:将此一生奉献给真理,将此一生奉献给众生,用自己全部的身心去实践佛陀的伟大智慧。
曾为浪子偏怜客,故我对知识分子在探索人生真谛的道路上出现的疑惑、迷惘深为理解。同时又对知识分子由于对佛教的习惯性误解,而错失得到人生究竟答案的机会深感惋惜。我愿在此帮助追求真理的知识分子从对佛教的误解中走出来。
我们的心似水,虽然清净本明、明现一切,但若被偏见的狂风拂过,则会浑浊波动致使影像扭曲。我以前亦曾以科学者自居,未如实周遍观察便说六道轮回未曾亲见故而实乃妄说。现在我不禁自问:是否因为现在暂时见不到明天,就因此否定明天的太阳会升起呢?我深深地为以前的夜郎自大、信口开河而感到脸红、惭愧。
恩格斯有句名言:“自由是认识了的必然。”这是他对真理的理想。而佛陀却完全认识了真理,并因而得到了自由。对一个真正拥有自由的人来说,所谓的神奇、神通岂不是如穿衣吃饭一般自然?现在科学家们已认识到了十一维空间,这其实就是在为佛经中的大小相容的无碍境界作注解。比如在一张二维平面空间中有一人,假设在三维立体空间中有一人在二维平面上作一投影,则二维空间中的人无法推知此投影的大小来去,这样他就会觉得其神异而不可思议。同样,在三维空间中,人们认为遮障重重的墙壁,在四维空间里都可无碍通过。故维数越高的空间,越显得通透而不可思议。佛陀就是现见了一切时空的人,佛陀的神通变化当然也就无量无边。
佛经中把心物不二的本性描写为不可思议的空性,有些人常常把此误解为不可知论或感觉像被丢入茫茫太空、荒凉沙漠一般一无所有。这些都是由于人们对自心、万物的过分实执而产生的偏见。其实佛经中所谓的“空”,不是逃离万象后进入的虚空;亦不是根本就不存在,犹如兔角一般的断灭;也不是先有后无的生灭之灭。因为人们过于偏执恒常的“有”,故而佛陀才用“空”这个词去破除人们对“有”的偏执,而不是让大家另外去执著个“空”。这些名言概念都无法究竟描述一切现象不二一如的本体。只有当有无的概念完全断尽时,万法一如的本性才可明现目前。
在日本、德国的高级科学实验中,人们看到,在真空容器中,两个电子爆炸后,仅剩一片真空,电子了不可得。但在真空中又突然发生电子爆炸。因而,当今许多伟大的科学家也开始否认恒常独立的物质存在,开始承认一切现象都是不可分割、无碍统一的整体,这就为人们进一步信解佛法的第一义“空”打开了一个突破口。当然也不能把佛法的般若空性误解为容器中的真空,或者场、黑洞等新的科学概念,那些也仅仅是种虚幻的现象,而不是一切现象不二一如的本性。空性和现象是本体和作用的关系,它们不是先后成立而是不可割裂的。全体为用,正在起作用时,全用即体。如全水起波、全波即水。
当然,要彻底明白这其中的真正含义,就应当依止精通佛法、有大智慧、大慈悲的导师,系统深入地研思佛教的经论,才有可能通达空有双运的究竟密义。在初步理解了佛法的奥妙后,我渐渐生出了离开尘世出家修行的决心。因我已看透了毫无任何实义可言的若梦浮生,在这种如幻的显现中,有什么东西能比抓住生命的本质更让人值得为之奋斗呢?打定了主意,我便开始寻觅起能让我真正闻思正法的道场来。真是苍天不负有心人,最终,我非常幸运地在法王如意宝座下成了一名出家弟子。
听闻了法王所传讲的各种经论后,我从内心感到这位弘法事业遍满全世界,万类齐收、平等普度的上师实乃再世佛陀。法王的教法皆是从大圆满的觉性中现量任运流露,师承法流极为清净。他针对末法时代人心不古、情执深重、僧才凋零、佛法衰微的普遍状况,悲愿无尽、观机设教,教导弟子以贤善的人格为学佛基础;以显宗的戒律为护持佛法的根本;以闻思中观为增长信解的主要途径;以严持三昧耶戒为成就密法的保障;以至极了义的大圆满见为即生成就的密诀;最后又以普贤十大愿王摄受引导一切有缘众生同生西方。这样的导师即就是仅闻其名,也必将获得无量护佑。
所以我真诚希望:所有有缘者皆能得遇智悲具足的具德上师,得遇究竟了义的正法,大家都能获得究竟永恒的大乐,并最终品味到清净真理的法乳。
愿我们都能直趋涅槃,同登极乐莲邦!
我相信德空的思索与行为会给人们带来很大的收益与信心,他对《楞严经》的理性思索,也许能够打消一些人对佛法心存的疑惑与偏见。
不过我也听说在德空出家以后的这八年间,他大学时的女朋友对他还一往情深地等待、执著。但我相信,这些都不会动摇德空出家的信心,这八年的修行,应该让德空已增长了不少对治烦恼的智慧。真希望德空能如当年的弘一大师那样,以各种方便法门度化他的在家眷属;更祝愿德空能以迦叶尊者为榜样,终生持戒精进,毫不染着世间爱欲,为释迦牟尼佛的正法久住于世做出自己应有的一份贡献!
人生经历当中的许多挫折、痛苦都可成为一个人成长过程中的顺缘,正象华智仁波切所说:“显现上的一些挫折实际上成了值遇佛法的因缘。”的确如此,在我们的日常生活当中,有些人确确实实是在遭遇了家破人亡、婚姻破裂、疾病缠身等等诸种痛苦的折磨之后,最终遇到佛法而幸得解脱。在藏汉佛教史上,从违缘的困缚中开始行持佛法的大有人在。
我们佛学院的心道,也是在家庭遭遇到种种变故后才开始投身佛门的。如今的他,正在佛学院这块清静的圣土上,精进而心安地钻研殊胜的佛法。
我曾经生活在一个幸福的家庭,人在快乐的时候似乎是想不到宗教信仰和精神寄托的,所以那时我离佛很远。但命运的转变是由不得人的,就像每天的天气。当我十五岁那年就要进行中考的当儿,幸福突然抛开了我们。
父亲在我中考前夕突然病倒,几天后就被确诊为肺癌晚期。拖着最后一线希望,母亲和姐姐陪他一同前往上海。空荡荡的房间里,我第一次成为这个家的主人。虽然深夜醒来,难免会有凄凉的寂寞感泛上心头,但繁重的功课又使我不得不暂时淡忘这一切。年少的我第一次领教了厄运面前人的渺小、人的微弱、人的无奈。
中考结束,父亲也从上海回来了。没过几天,还没等他看到我的录取通知书,他就匆匆忙忙甩下我们娘仨先走一步了。
痛定思痛,我实在想不通命运对我们的捉弄,便打算从文学作品中寻找生死的答案。
现代文学大师中,林语堂是那的幽默和机智;梁实秋是如此的轻松与悠闲;周作人又带给我们闲适和平淡;徐志摩则让我们品味浪漫与燃烧……可是在他们人生的最后阶段,他们的生命却都没有奏出华彩乐章,相反,却是同样的黯淡与灰色:医院中全身插满管子;监狱里苦苦挣扎;空难的一声巨响……至于最伟大的文化战士鲁迅,临终前的最后一句话“一个都不饶恕”,一方面让我们看到了铮铮铁骨与磊落胸怀,同时似乎又让我们感觉到一种放不下的执着。
至于外国的川端康成、三岛由纪夫、海明威,最后竟然都选择了以同样的方式——自杀来结束自己的生命,尽管他们都已站在了世俗人生的最高处——诺贝尔奖的领奖台。这样的归宿岂能作为我们的样板?也有人说,到了他们那个境界,生死都无所谓了。但我总觉得这句话经不起推敲,同时也不负责任——结束自己的生命到底高到人生的什么境界?
四大古典名著中,《红楼梦》是我最后接触的,但印象却最深:陋室空堂,当年笏满床。衰草枯杨,曾为歌舞场。蛛丝儿结满雕梁,绿纱今又糊在蓬窗上……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甚荒唐,反认他乡是故乡,到头来却是为他人做嫁衣裳。
这是否就是人生?如果人生就是这样的虚幻多变,又谈何生活的意义?
三年的技校生活总算结束了,我第一次能将自己挣得的薪水交给母亲。这一千多个日日夜夜,不知她是怎样含辛茹苦地操持着家务。当辛酸终于熬到了头时,她的身体却彻底垮了下来,尽管此时家境已日渐好转。终于在九二年的夏天,她住进了医院——尿毒症,这种比癌症还要可怕的病,在她身上已潜伏很久了。
当医生告诉我诊断结果时,我一连串地发问道:为什么?为什么这些不幸全要落在我头上?医生的回答客观得近乎冷漠:谁都可能碰上,包括我自己。
单位——医院——家,在这条三点一线的轨迹上奔波了近半年,一辆崭新的自行车被我骑成了一堆废铁。最后终于争取到了让母亲前往上海进行肾脏移植手术的机会。为此我中止了工作,在九二年腊月二十八的凌晨,我们登上了“江申一号”的甲板。
寄居他乡十一个月,其中的辛酸一言难尽,好歹我们还是回来了。正当我们欢喜地为九四年的春节忙碌时,姐姐却因婚姻的破裂而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镇定住自己,强打起精神,来安慰我那伤心欲绝的母亲。夜间,独自一人睡下时,我常常被噩梦惊醒,泪湿双襟。
人力与业力的拔河是一场艰苦的战争,同时也是一场势力悬殊的战争。数十万元的代价,也只让母亲的生命多维持了一年半。这一次她又住进了医院,前后仅仅七天,就永远闭上了双眼。
在极度的痛苦中,我写下了这样的一段日记:我是一株孤独的草/春雨浇头/夏阳炙烤/肃杀的秋风吹过/我已失去了生命的绿色/连日的冬雪又将我深深掩埋/岁月难挨/生机渺茫/我不知道/我的生命是腐烂/还是燃烧
母亲的丧事结束,一个完整的家庭也就只剩下了我一个人。
生活还将延续下去,它根本不会顾及一个弱者的吁请。而我也必须生存,凡夫的生命也不是那样的不堪一击。但我必须找到新的生命支撑!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带着满腹的苦楚、满腔的心事、满怀的疑惑,我开始接触了佛教。
来到九华山,当时刚好在举办地藏菩萨圣诞的纪念活动。钟鸣悠远,青烟袅袅,躲过了热闹的人群,我和一两位刚刚认识的青年出家人交谈,谈人生、谈历史、也谈哲学、宗教……最后我们三人都在深夜的虫鸣声中沉默了:我们的归宿将在何处?临别时,他们送我一套录音带——《倾听恒河的歌唱》,多么富有诗意的名字,而内容却是满含血泪的沉重,我也仿佛成了其中心酸的一个音符。
对于佛法,我了解的仅仅是一点儿零星皮毛,但我已隐约知道未来要走的路了。
六个月后,我结束了一切俗事杂务,冒着严寒来到了雪花纷飞的九华山,开始了另一段人生的旅途。
在这条路上没走多久,我就决定剃发出家了。既然家徒四壁,那就干脆赤条条来去无牵挂吧。
再后来,我就来到了喇荣佛学院,并决定在这里长住下来。
曾经问过自己,生命是腐烂还是燃烧。既然现在认定佛学院是一个大熔炉,那答案当然也就不言而喻了。
心道的经历让我们又一次形象地领略了“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这几个字的含义。世间的一切财富、名利、家族荣耀、亲情友爱,最终都将像大梦一场一般消散得了无痕迹,只不过这种无常的体验对心道个人而言,多了一些沉甸甸的血和泪的份量。其实,即就是对那些日常生活尚且平静、安定的人来说,一切的一切也都终将如流水一般不复存在。唐代大诗人李白在《梦游天姥吟留别》当中不就歌咏过吗,“世间行乐亦如此,古来万事东流水。”因此把世间的幻化景观牢牢执实的人们,当时间告诉你,这一切都不可靠时,你有必要还要继续执实不悟吗?
现今的许多人贪恋美色、美酒,陶醉其中既不知也不愿自拔。另外有些人虽想修行,但他们往往意识不到我们所拥有的人生其实很短暂,而在这短暂的如白驹过隙一般的时光中,又有一半多的时间要被用于睡眠、饮食,且不说你还有许多杂事要做,有时还会因生病而不得不躺在床上。这样,剩下的修行时间又有多少呢?萨迦班智达说过:“诸人寿短其一半,夜间入眠如死亡。又遇病老等众苦,余半亦无享乐际。”这真正是说出了我们的生活实相。
愿所有珍爱生命的人们三思!
汉地、藏地的佛教信众开始走上学佛之路的缘起有很大的不同。汉地的大多数人从小接受无神论的教育,他们对佛教起先大都抱一种怀疑、批判的态度,后来才依靠种种因缘而趋入佛门。原先对佛教持怀疑态度的人,有些最后通过观察思考而最终证取了佛法的真理,我想这也是造就智者的一种方式吧。莎士比亚就曾说过:“怀疑是大家必须通过的大门口,只有通过这个大门口,才能进入真理的殿堂。”这种登堂入室的体验恰恰可以用钟展的经历来说明。
记得在了知了佛法大义、对解脱生起了坚定的渴求之心后,我曾慷慨豪迈地问自己:一生何求?随即在心里,我自己应声答曰:明心见性!这个誓言,我想我会用全部生命去证取、体认。不过这种对人生目标的确认,在我也是经历了一番长期的思考摸索之后才得以建立。
我于七五年出生于江西省的宁都县。那个地方虽然只有巴掌大,但奇人异事却不少。我的母亲对佛菩萨十分尊重,对各路神仙也敬畏异常。以此因缘我也得以常随其后跑到庙里参拜、上香。至今我还记得,大约在十岁左右吧,母亲带我到莲花山青莲寺“朝仙”,在寺院中我第一次看到了佛堂中用红布包着的经书。小心翼翼掀开一看,《金刚般若波罗蜜经》的金色标题顿入眼帘,那情景至今还历历在目。当时在寺中还见到了长期不进食的释宏青,《佛教科学论》一书中也提到过她。
上初中后,我是学校的积极分子,故而一改幼时随顺母亲的“无主见”行为,开始对母亲的“迷信”深感不满,甚至为此还发生过争吵。那时母亲接触了一位“仙家”,自称“莲花”,是从天界下来“普度众生”的。母亲大事小事都喜欢去找她抉择,而她也确实颇有灵异之处。那人一方面装神弄鬼,一方面也宣讲“善恶有报”、“布施积福”等观点,还积极为人算命、治病。我也是又疑惑又尊重地“拜见”过她几次。
学佛后我才知道这种“神通”其实只是“依通”。但民间对佛教的信仰往往都是这样,乡野之人动辄就把各种奇门方术羼杂进佛法,神仙鬼怪、观音弥陀全都被当成崇拜偶像,难怪佛教常常被人视为迷信了。
进入高中,由于课程非常紧张,我那点儿与佛教的渊源也快被数理化全部覆盖了。原先还与母亲辩论一番,此时也绝无心情为此目的再去翻阅佛经以期找到“破绽”了。
小时候由于有与神异事件接触的经历,所以尽管批驳母亲为迷信,但心里对佛教并无太大的先入为主的成见,因为我的心智尚远远不够发现佛法的“漏洞”。但也正因为这种种的灵媒、神怪,使我心里隐隐约约又总把荒诞不经和佛法扯上关系。这种稀里糊涂的又信又疑,一直伴随我直到考入北京理工大学电子工程系通讯专业以后。
进入大学后,我有更多的时间去思考一些“我是什么”之类的问题,同时也可以自由而广泛地接触各类人物、阅读各类书籍。但我却越来越清晰地意识到这么一个问题:即我们许多人从小到大一直都耿耿于怀一个“我”字,为“我”而不惜费尽所有心机。但事实却是,“我”根本无法自主!尽管我们都自以为“我”自主地做出一切思考、一切行动,不过事实告诉我们,“我”永远都只能被欲望牵着鼻子走。你自以为的一切努力,其实都是不自觉被欲望牵引着,不管是财欲还是色欲,甚或名、食、睡欲,都像一条条鞭子在鞭打着你,让你奔走不息。我们何时做得了自己的主?
明白了这一点,我感到异常悲观。于是我忽然想到,母亲她们求神拜佛会不会也是因为感到无法主宰命运,才把自己交给佛菩萨去驱动呢?于是带着更大的怀疑,我再次走近佛教,不过这一次要认真、理性得多了。仔细拜读的第一本佛教读物是《金刚经说什么》,这本书讲得深入浅出、通俗易懂,且有自身经历。看过之后让我大喜过望,感觉自己疑网重重的生命似乎就要出现一线生机。此后又陆续阅读了《佛法修证心要》、《习禅录影》等著作。当时的感觉如醍醐灌顶、大快人心。我立刻觉得欲求解脱必须证悟心性、欲求自主同样必须证悟心性,如是才能做得欲望的主人,并转欲望为妙用。因之马上我就立下了“一生何求?明心见性!”的警言。
大学毕业后,带着对佛法相似的见解,我来到了南京参加工作。一次在金陵刻经处偶获一本《略论明心见性》,阅后再一次感到欢欣鼓舞,随即便赶到上海欲求听闻心中心法,但终因遭遇违缘而不得遂愿。也就是在上海,我碰到了学佛当中最大的一次障碍:当时听到许多人在议论说心中心法是假法,有些话还出自一些颇有名望之人的口中。同时也听到一些人到处诽谤另一位禅门大德。还有些学佛之人当面就互相攻讦,说密宗好禅宗不好,或禅宗好密宗是邪道……不只是攻讦,许多人还提供了很多“栩栩如生”的细节。我的信心原先倒是很坚定,经过这一回折腾,我才发现其实我对解脱的信心确实是非常坚定的,但对解脱的法门、对禅宗、对密宗、对上师、对佛法的信心,真的有些像墙头草,一遇环境变化就不由自主了。原先在世俗间感到做不了欲望的主,学佛后发现这种状况依然如故,原因就在于没有定解,没有在一位具德上师的指引下去闻思修。“纸上得来终觉浅”啊,看来还得亲身躬行。但跟着谁躬行呢?我又一次陷入怀疑之中。
回到南京,就这么在疑惑中痛苦地等待着,在等待中痛苦着,直到有一天看到了《略论各宗互不相违》,这颗犹疑不决的心才结束了彷徨状态。第一次有人明确告诉我:上师们调伏弟子各有善巧方便之处;万法归一,体相同只是用有别;万行门中不舍一法,更不能轻易否定、诽谤任何一个佛陀应机设教的法门,否则都是谤法、舍法罪;许多表面看似针锋相对的论点,实则来自同一佛菩萨的不同化身的方便宣说……看到这些金刚句,我内心的疑惑顿时荡然无存。从此我就对这本书所从出之的色达喇荣佛学院生起了强烈的信心及向往之情。不过接下来的修行再次向我展示了一点严酷而冷峻的事实:向道是容易的,修道是困难的。有一阵子,我的内心非常散乱而痛苦,财、色两字简直成了日日与我作怪的障道石,我每天都要为挥之不去的诱惑而苦恼。既想远离但又无力自拔,只有一个人在暗夜里独自懊恼。看来要真想明心见性,没有古人坐破七个蒲团的九死一生的勇往直前,这向上一路怕永远只能挂在嘴边了。头悬梁、锥刺股,说说容易实行难。我开始有些明白“不大死,焉得大生”这句话那异样沉重的份量了。
这一阶段,我又对自己产生了怀疑。佛法无疑是通向光明的,但我能否顺利抵达终点呢?
带着明心见性的执着理想,带着对自己懦弱、随顺自己欲望、无力超越自我的谴责,带着寻求根本上师的迫切渴望,我下定决心要奔赴喇荣了。
来到学院是二○○○六月。在这里我终于见到了神往久矣的法王如意宝及一些法本的作者,还有一位大活佛。在与那位活佛作了长谈后,我心中久久蕴藏的一些疑惑都得到了满意的回答。活佛最后笑着对我说:“要是一门深入、不懈精进的话,你一定会享受到佛法的乐趣,关键就在于一门深入。每个地方你都用铁锹挖几下,一看没水你又另起炉灶重开张了。那样即就是挖几十年,一口井你也挖不出来。其实你可能离水源也就只有几步之遥了。佛陀不会打妄语的,二千多年来的许多大成就者也不会就那么傻乎乎地附和佛陀的。只要你按照佛陀的教言去做,最终所有的这些痛苦、疑惑、矛盾都会转化为本有的大乐的。学佛不能越学越痛苦、越学越糊涂。当然刚开始时,有很多现世的所谓欢乐会让你经不起诱惑。但选择在你,是要永久的大安乐而暂时克服一些欲望的困扰,还是顺着凡情走,而长久地沉沦痛苦之中?我相信你是一个有智慧的人,你会有一个明智的抉择。如果想实修的话,我建议你可按照《大圆满前行》的次第依次修来,你试试看,下次再遇到违缘的时候,大圆满的法要能否让你做得了自己的主。”
我无法表达对这位活佛的感激之情。我只想说,明师难遇、正法难求,但在学院,这些我全都得到了。我觉得我开始真正上道了。
从学院回来已有一年左右了,这期间我又阅读了《普贤上师言教》、《窍诀宝藏海》等法本,对大圆满的殊胜窍诀生起了无比的信心。我越来越感到各宗的互不相违之处:大圆满和禅宗乃至心中心法都同样强调了识取本心、认自本性、以心观心、心外无法、无生空性的要诀。尽管由于习气颇重、积习难改,我也时常懈怠放逸。但总的来看,在修五加行的过程中,我已能渐渐地悟出那位活佛所说之话的妙处了:我总算可以体会到修行的快乐了——那是在磕一个个头时、在面对从一到十万这些枯燥而沉重的数目时,在强迫自己不向肉身的酸痛、心灵的疲塌投降之时,你从心中所感受到的挑战极限、战胜自我的欢欣。
就这么困惑着、犹疑着,又摸索着、努力着、奋进着,虽然我还未体会到佛法的究竟利益,但内心的感受告诉我,我是十分幸运的。几乎在每个人生的关口,总有那么一两盏指路的明灯为我照破沉沉夜色。因而我有理由相信,只要我坚持不懈地走在修行之路上,我一定会有一个美好而光明的未来,那是一定的!
钟展经历了从怀疑佛法到信仰佛法,信仰之中又多遇挫折因而再度怀疑,直至最终获得定解的过程,这恐怕是许多学佛的知识分子共同走过的道路。有些人虽然对人生充满疑惑,但却从未想到过要探本究源、斩断疑网,这种人真是可悲。佛教讲要断疑消惑,不仅对世间法如此,对佛法有疑惑的人也应该努力争取通达佛理,否则即使你想驳倒佛法也会陷入茫然无知的境地。
这个时代的人们往往不喜追求真理,但在不具备了知佛法甚深义理的智慧时,又特别爱随意诽谤佛法的真理,这恐怕不是一个负责任之人的负责之举。我们佛教徒很喜欢辩论,因为真理越辩越明,但我们不喜欢诽谤。我们相信佛教是经得起一切辩论和问难的,因为迄今为止,还没有一个知识分子或非知识分子能驳倒佛法妙义。
时间和实践已经证明了这一点,时间和实践还将继续证明这一点。
当我们身心正处在旺盛时期时,我们应该好好利用这一阶段的充足力量去涉猎佛教以及世间的科学、人文知识,否则等白了少年头,那就只有空悲切了。年青的知识分子们,如果能一边工作一边学佛则是最好不过的了,千万别像有些人,动不动就把学佛推到退休以后。一些人以为退休后可以很好地利用空闲时间钻研佛经,其实你只要看看街头巷尾的书摊上,那些《名人垂钓》、《老年养花》、《金秋娱乐》等杂志书籍,就可以知道这种想法是多么地幼稚与不切实际。利用年青时的大好精力,在不影响自己工作的前提下学佛,该是一件多么舒心惬意的事啊!
这一点,想来毕业于西南民院的王智利早就有所领悟,否则,她也不会现在就把佛法当成自己最重要的事业了。
我出生于一小康家庭,成长经历可谓一帆风顺:从高中考取大学,大学毕业后又作为优秀学生被选入国家机关工作。如今,我一边工作一边学佛,生活因此充满了充实而有意义的情趣。
一九九七年以前,对于佛教,我并没有多少认识。唯一看过的佛教书,是一位朋友从南京栖霞山带给我的《安详集》。尽管对这本小册子中的一些名词,如“法的现量”、“法的比量”等无法理解,但其内容我却能完全接受,以至于每当自己生起烦恼之时,我都会不由自主地翻看这本《安详集》。
一九九七年七月,一位朋友从外地打电话来,让我帮助他到成都文殊院青年佛学社打听一些事情。一天晚上,我便和一个朋友到文殊院去了。在这之前,尽管在成都住了十多年,但我从未去过文殊院。找到了青年佛学社后,我发现里面有不少佛学书籍,一个青年人热心地告诉我们说,可以到此借书看,并提醒我们,要去圆通殿找某位法师才容易弄清楚看书过程中可能会碰到的一些问题。
来到圆通殿外,只听一阵阵庄严、悠扬的“南无阿弥陀佛”的唱念声不断传来,我不由自主地就对朋友说:“我们进去看看吧!”很奇怪,我们进殿后便很自然地跟着大众念了一小时的“南无阿弥陀佛”。念完后,我心里有种很舒服的感觉。从那以后,我便对佛法产生了好奇和想学习的念头,于是就开始到文殊院青年佛学社参加一些学习研讨。
一九九七年十月一日,佛学社在德阳万佛寺举办了为期七天的第二届禅净共修营。短短几天,便使我对佛教和佛法又有了更深刻的认识,这完全应该归功于组织这次活动的一些高僧大德们的慈悲。他们不辞辛劳,天天为我们开示佛法的含义,并用他们的智慧启发我们的觉性。禅净共修营的活动丰富多彩,参加的人员大多数是年轻人。清晨大家统一着装开始跑山,边跑边念“向西方,向西方,大家一齐向西方。”跑山结束后就到大殿开始上早课,念《阿弥陀经》及佛号。上午一般是法师开示,下午是念佛静坐,在这期间还进行了燃灯供佛、朝山、忏悔等仪式。每一次活动,似乎都让人污染的内心得到清凉的洗礼;每一天清晨都使我体会到了“闻钟声,烦恼清,智慧长,菩提增”的意境。当我们跪在大殿上面对佛像,念到《普贤行愿品》中的“往昔所造诸恶业,皆由无始贪嗔痴,从身语意之所生,一切我今皆忏悔”时,就像向来顽皮的孩子突然意识到了自己往昔所犯下的种种错误,于是面对母亲,悔恨的泪水便再也止不住地掉下来。虽然心里因所造之罪孽而倍感难过,过后却不乏欣慰感慨:这是觉悟的眼泪,也是走向解脱的眼泪。黑夜里,当点点供佛的灯火闪现时,每个人心里对释迦牟尼佛都有一种神圣和崇敬的感觉:天上天下无如佛,十方世界亦无比,世间所有我尽见,一切无有如佛者。
当朝山时,我们三步一拜地跪到地藏殿前,领头的法师语重心长地告诫我们说,地藏菩萨是专到地狱救度众生的,现在是末法时代,大家要是不努力修行,将来就只有到地狱里等地藏菩萨来救度了。话音刚落,大家便齐声痛哭起来。我想,当时在场的每个人的心情都是复杂的,我痛哭是因为觉得自己就像经书中说的那样,在生死大海中头出头没而长时间不知出离。
通过这次禅净共修营的学习,我发现深藏于心底的灵性和觉知得到了苏醒,我深切感受到释迦牟尼佛是一位完全觉悟了的大医王。如果说医院里的医生可以救治我们的生命,那么释迦牟尼佛则以佛法为医方,不仅救治我们的生命,而且还拯救我们的慧命,让我们走上一条离苦得乐、幸福圆满的人生大道。我们每个人不都是想追求幸福生活、解脱生老病死苦吗?我反复地想了又想,这个世间除了佛法外,还有其它什么方法可以达到这个目的呢?没有!当我得出这个结论后,便自觉地将修行——修正自己错误的思想、言行当成了我生活中的必需。尽管和自己作斗争是很困难的,甚至有时会进一步退三步,但佛法始终如一盏希望的明灯,照亮了我人生旅途中每一个黑暗的角落。在生活中遇到烦恼时,当工作中遇到挫折时,我都会自觉地将佛法的理念融入其中。渐渐地,我惊奇地感受到,烦恼和不安在减少,快乐和安详在内心稳步增长。
人身难得,佛法难闻。我期望能有更多的人在今生就得闻佛法,并依止福慧圆满的具相上师。大家都能早日找到人生的航向,共同驶向幸福的彼岸。
刚刚在我的书院里记下王智利的经历,当把目光转向院子里盛开的各色鲜花时,我就发现了一桩怪事。在五彩缤纷的鲜花中间,有几枝是假花,插在地上纯粹是一种点缀。但在一朵假玫瑰上,一只蜜蜂竟也非常卖力地在花蕊中吮吸“花蜜”!我不由得仔细观察起这只蜜蜂来,而它居然很长时间地徘徊在这朵假玫瑰上。
看来它太贪恋相似的颜色了,或者说它的智慧还不足以区分真假。而它的同伴们则都在周围那充满生命力的花朵上,尽情吮吸真正的芬芳。
这让我马上就想到了当今学佛的很多人,在依止善知识时会经常出现的错误:他们可能跟这只蜜蜂一样,把没有任何资格的上师当成自己的依止对象了。
王智利是一个很虔诚的佛教徒,我希望她在学佛的道路上能更进一步——找到最根本的依止上师!只有这样,才能更快地开发出自己本有的智慧心灯;只有这样,才能照破自己以及众生的无明黑暗。
再定睛细看时,那只依附在假花上的蜜蜂已不知闹嗡嗡地飞向何处了。而那些沉醉在新鲜花蕊中的蜜蜂们,则还在专注地采集着花蜜……
战争中的围追堵截是很平常的,而日常生活中的硝烟和鏖战也不少见。对释持幢而言,他的出家历程就像一场突围战,一方面要向自我宣战,一方面又要突破世俗偏见,冲出家庭樊笼。这里虽没有刀光剑影,但也不乏唇枪舌剑。这场“战争”进行得很辛苦,但最终的胜利者还是释持幢。
本人俗名冯景枫,出生在宁夏平原贺兰山下。自幼受父母钟爱,天性顽皮好斗。因初、高中学习成绩都非常优异,故被父母寄予厚望——一定要光耀冯氏门庭。
我的父母都信佛,父亲且有很多佛经,他还经常问我一些佛经中的疑难字词。由于佛法和我所掌握的书本知识不相吻合,因而我总认为佛法是一种过时的迷信观念。但因父亲老拿经书来问我,故而无意中我也断断续续地吸收了一些佛法常识。一次,父亲拿着一本古文的关于禅宗六祖的故事来问我,我一边给父亲翻译,一边心里嘀咕:这个祖师可能真有其人吧?怎么文章的内容叙述得跟真人真事一样平实、可信?受好奇心的驱使,在夜深人静之时,我偷偷下床,准备完整地看完这篇故事。刚走到佛案前,借着昏暗的灯光,我就突然产生了这么一个念头:这佛菩萨没准真有吧?怎么看着那么逼真。这下糟了,我以前对他们说了那么多不恭敬的话,他们该不会怪罪我吧?就这样蹑手蹑脚地不敢前进。但转念一想,父母不是经常说观世音菩萨如何如何慈悲吗?如果她真的慈悲,那就一定会原谅我的。于是我就鼓足勇气,小心翼翼地打开了书卷。
这大概是我第一次有意接触佛经吧。以后《金刚经》、《地藏菩萨本愿功德经》、《药师琉璃光如来本愿功德经》等经文,也像这样被我囫囵吞枣地翻阅过。当时觉得佛菩萨们的广大神通很让人羡慕,至于内容倒大多看不懂,但至少不会再像以前那样轻易否定了。
真正对佛法生起信心,是在九一年经历了一场家庭变故之后。那一年,我的表叔、大伯父、堂哥三人相继离世,特别是我的一个小侄女也紧跟着过早夭亡。对像我这样的凡夫而言,恐怕也只有在内心很痛苦的时候,佛陀宣讲过的有关人生苦空无常的道理才开始盘踞在脑海吧。我想普通人大概都这样,只有痛定之后才开始去思维痛苦,而欢乐的时候则常常忘乎所以,以为整个世界都是为自己准备的,更何况还有很多人即就是面对痛苦也还会继续在苦中作乐。当时我开始觉察到,一种无形的悲哀其实笼罩在每一个人的头上,我们人类在天地之间,其实是如此的渺小又微不足道。生命本来就非常短暂而且充满苦恼,这样的生存到底有什么意义呢?将时间全部浪费在虚名浮利上,为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名誉、钱财、家庭、事业付出那么多辛劳,为何不利用这点儿光阴去追求自在安宁的证悟与解脱呢?把这些道理都想明白了以后,于是,九二年元月初九,我便正式皈依了三宝,迈出了寻求真理的第一步。
但要想迈出第二步又谈何容易呀。我曾三次委婉地向父母提出我想出家进一步修道的要求,结果每次均惨遭扼杀——父亲的反应是倒吸冷气、惊愕至极,整个面部表情异常痛苦;母亲则痛不欲生,日夜哀号,最后竟至以绝食相要挟;六亲眷属则昼夜给我做工作,苦苦哀求,似乎人生最大的悲剧在我家上演了一样。
无奈,我只得鸣金收兵,暂时放下这出家梦,继续过我的世俗生活。
人常说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修道又何尝不是这样。一九九四年我考入四川财经学院之后,在整个社会大气候的影响下,我也开始思考,从世俗角度能否找到一条通向幸福快乐的道路呢?心中一直紧绷的出家这根弦此时也略微放松了一下。但找来找去,人为什么活着?人生的价值何在?像这样的问题却始终找不到答案。在哲学家、文学家、政治家、科学家的书本中找寻,结果却发现他们自己的一生往往也都抱憾而终;在社会这个大课堂里找寻,我看到的除了纸醉金迷、夜夜笙歌、两眼发绿地拼命挣钱这样的景观之外,剩下的便是发现人们的精神世界几乎一无所有;我又去问父母亲友,他们的回答是:生活就是工作、成家、养儿育女。再问一句,就这么过一生吗?他们就都略带诧异地回答道:不这么过,那该怎么过?最多再补充一句:祖祖辈辈都这么过,只不过生活方式随着时代变迁而略有差异,但大框架都如此。我终于发现,父辈们乃至绝大多数人的精神都已被定格在某种程式内了,他们不想也无力突破生活的固定框架,只能沿袭着走下去。
而佛法却早已给了我一个立足点,让我可以从高处俯瞰整个人生。在大学、社会、家庭间转悠了几年后,我终于又回到了原先的起点,只不过这次我的思想已升华过了。我渐渐明白,如果你其实过得很苦,有人向你指出来时,你却打肿脸充胖子,说“我不苦,我很快乐。”这是愚人;如果有人指出你的病根,你拒不接受,这还是愚人;如果有人想把真正的幸福安乐之法传授给你,你却扭头就跑,这更是愚人!我实在不想当这样的愚人,因为佛陀早就宣示过“苦、集、灭、道”之理。
有了这样的信念,我详细地对未来算了一笔账:父母对我确实付出很多,但由于人情淡漠、物欲无底,恐怕日后我也只能顾及妻子儿女,父母恩又从何报起?而如果出家,这不可思议的功德定可回报父母;在当今社会,你不营私舞弊、投机钻营,想过好日子就无有是处。但这么做必定会积累下后世受苦报的无量前因,而出家则可避免与社会同流合污;自己本来就烦恼重重,在现在这种社会风气下,要想洁身自好实属不易。稍一失足,就可能造下杀盗淫妄酒等诸多恶业。而出家则可借助外在戒律,从外到内逐渐达至自性戒律清净。这样想清楚之后,我便在朝礼宝光寺、文殊院、昭觉寺时,在三宝前庄重发下清净誓愿——无论碰到多少违缘,我都必须出家。否则,只顾眼前恩爱缠绵,那我将永远无法出离苦海。所以我要先出家修成正果,并愿代父母受因我出家而感受的痛苦,特别是祈请三宝加持我父母,千万别让他们因阻挠我出家而造下弥天大罪。
人在困顿的时候祈求诸佛菩萨加持,由于他把全部的心念都专注在诸佛菩萨身上,故而也就很容易感应道交。我一面奋力祈请三宝加持,一面又千方百计做好父母的思想工作。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终于父亲来信同意我出家了。接到信函,简直让我百感交集,一方面感恩于诸佛菩萨的恩泽,一方面更发愿以后不管顺境、逆境均誓死不离三宝!否则别说突出重围,就连一个小关卡恐怕都难以突破。
在解除了自身的障碍、来自家庭的障碍后,现在我终于得以在学院享受佛法的安乐。回顾这一段历程,我总觉得要想战胜自己的无明与贪执,战胜来自各方面的违缘,那就必须抱定杀出一条血路的决心。否则就只能半途而废,重回原来的生存状态。
江水不可倒流,人岂能安于退败?这样节节败退,最后你会连立锥之地都丧失殆尽。到那时,你也就只能乖乖做俘虏了。
只要以佛法之光,照亮了前进的方向,那就抛却身家性命做它一回拼命三郎吧!
决战岂止在战场?在生命的每一个瞬间,我们都在与无常搏斗,都在与自心较量,都在与外境抗衡。重重叠叠的困难、迷惑、贪执、无明、业力、因果、习气等等交织成一张张束缚之网。是作茧自缚、画地为牢,还是冲破障碍、迎接光明,持幢的努力给我们提供了一面最好的借鉴之镜。
色达的夏天是非常迷人的,尤其是展现在我院子里的夏日风光。好像所有的颜色都聚在花丛中,让你以为姹紫嫣红的春天还在继续。花丛中还杂有一些小松树、小柏树,青青的、嫩嫩的,在夏日的晚风中轻轻摇曳。偶尔从地洞中、树背后还能发现几只探头探脑的小兔子,悄悄向四周张望。在黄昏灿烂而透明的光线中,蝴蝶飞舞的翅膀划过美丽的弧线。
经常有人说我这个院子像个植物园,还有人说像印度的红花花园。我却觉得这个院子叫书院最合适。许多经论不是在书桌上翻译的,而是在这个园子里写就的,我自己的闻思也常常在园中进行。这样的一个小天地,与鲁迅先生、苏东坡居士的书院该没有太大的差别吧。
正在青草地上看书的时候,圆良拿着一尊文殊菩萨像来到我面前。
“又要让我开光哪?”我合上书卷。
“麻烦上师了。”他有点不好意思,“上师,您什么时候也给我的脑子开开光。”他摸摸自己的脑袋。
“可以呀,”我冲他笑笑,“到这已有七八年了吧?智慧还没打开呀?”我接过文殊菩萨像。
他又是那么憨憨地一笑。
“上师,您要是不提,我还真没意识到自己到这儿已有八个年头了。怎么就好像昨天才发生的一样,一眨眼,八年的时间就已经过去了……”
听母亲讲,我出生的时候窗外正下着瓢泼大雨,等父亲浑身湿透地领着接生的医生赶到时,我已经急不可耐地呱呱坠地了。兴奋得不知说什么好的父亲,便脱口而出给我起了个名字——雨来。
在雨中,我降生到人世间,从此大千世界中又多了一个叫“雨来”的小不点儿留下的足迹。不记得儿时享受过什么珍馐美味,但在非常贫寒的家境中,那种暖暖融融的和睦气氛却长久地留在了记忆中。父亲每月工资只有三十六元,却要养活一家七口人。我深知父母捉襟见肘的窘境,便经常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减轻一下他们的负担。于是我便常常和哥哥爬上高高的榆树去摘“榆钱儿”以充全家之饥。每当黄昏掌灯的时候,全家老少围坐在一起,听着窗处淅沥的雨声,品着满屋子氤氲着的榆花的略带苦味的香气,那个时候,我也大约能体味得出“合家欢”的美好含义了。
昏黄的灯光中,每一张泛着温情、开心的笑脸,还有那一大盘冒着热气的“榆钱儿”,便形成了我对童年最温馨的记忆。
在艰辛中长大,清贫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渐渐成为记忆中的风景。哥哥姐姐都相继大学毕业并找到了理想的工作,我也考上了财贸管理学院学习经济管理。
大学的时光给了我充分的自由去发展自己的阅读兴趣。平日就很喜欢读历史、名人传记的我,更是乘机广泛浏览了东周列国、先秦两汉的史料。每每读到诸侯争霸、忠孝节义之臣慷慨赴死的情节时,便忍不住遐想连篇、魂魄飞荡,总是在想自己什么时候也才能报吾土吾民,以济苍生呢?看到奸人佞臣,便往往拍案而起,恨不能手到擒来、诛而杀之。就这样在踌躇满志、幻想与失望交替袭来中,度过了少不更事的大学时代。
在人间的生活好像就是这个样子,每个人都沿着命定的轨迹奔赴各自的命运之旅。前人如此、今人如是,后人还将重演相同的故事,只不过换个躯壳、换种方式而已。生活的实质其实一模一样,无外乎生老病死。我也同样,毕业后被分配至广播电视局工作,担任会计并负责广告的宣传策划。日复一日的工作,日复一日的生活,我也没觉得一生就这样过下去有什么不好,反正大家都这么过。只是偶尔会有一丝淡淡的失落、伤感涌上心头——我就这样活下去吗?每当这个时候,我总是爱站在地图前,在想象似地跨越高山大川之间,让封闭于狭小空间的心暂得到释放。我的手指抚摸过云南的西双版纳,西安的兵马俑、成都的都江偃……每当目光凝视于四川版块的时候,心总是倍感亲切。我常常指着四川区域喃喃自语:以后一定要到这儿来!现在回想起来,那该是怎样的一种因缘啊?我最终踏上了这片土地,并且在这里一住就是八年。
在世间的生活如果没有那次拍摄广告的经历,恐怕就将这么按部就班地走下去了。但命运往往就在那么一瞬间被彻底扭转了方向。
那天,我和同事到郊区集贸市场采访拍摄,收工后正准备回家,忽然看到一队人马吵吵嚷嚷往一个院落里涌去。我也不知哪来的一股兴趣,便鼓动同事一同过去瞧瞧热闹。刚到门口,“华严寺”三个大字便赫然入目。我不禁诧异万分,怎么在这生活了这么多年,竟不知道我们眼皮底下还有这么一个寺院?赶忙拽上同事随着人流拥进去。里边的庭院不大,三间瓦房里供奉着几尊佛像,还有一个经书流通处。两边是简单而洁净的僧寮。一位师父见到我们后,就很热情地迎了出来。我们都是初次与出家人见面,根本不知该说什么好。师父便送了我们几本《觉海慈航》、《因果轮回》之类的小册子,嘱咐我们回去后静心去看。
想来,这就是我与佛教的初次结缘吧。本来我的大脑中一点佛教的概念都没有,更甭提什么信仰了,还多多少少以为那是迷信,反正从来也没研究过。那次的不期而遇让我心中产生了一些涟漪,况且出家人对我们又那么热情,我们对寺庙的印象也不错。于是我便想,这佛教里究竟说了些什么呢?就这样,我首先打开了《觉海慈航》。
看过之后,我发现我对里面的有些观点并不能完全接受,但对善恶有报还是颇能认同。还有些问题不明白,便想去问那位师父。这样一来二去,我也就成了华严寺的常客。
往寺庙跑的次数越多,越羡慕出家人的那种超然物外、悠然自得的心态。同时也渐渐对世人不解生存之苦反而执著于声色犬马、勾心斗角感到乏味。联系自己以往读过的春秋史册,越发感觉今人之唯利是图、为钱丧命、损人利己、中饱私囊与古人所谓“丈夫宠辱不能惊,国士如何受胁凌。若是忠臣奉廉洁,外人未必敢相轻。”相比,简直是不可同日而语。
这时候,我的思想开始起了波澜。到底是别家辞亲走到青灯古佛黄卷中,还是继续做我的财会及广告呢?
九四年三月,四川成都昭觉寺的一位法师到我们那儿传法,对我教益良多。法师言谈举止间总是透着那么一股飘逸脱俗的风韵,而且佛法造诣颇深。记得他反复对我开示,讲明人身难得、佛法难闻的道理,有几句话留给我很深的印象:“你以为你能活多久呢?是不是可以万寿无疆?有限的人生除了用来上茅房、进厨房、躺床上,是不是还该干点儿别的?”又想起自己往昔的豪言壮语,细细斟酌,发现那毕竟不是利益大众的真正道路。自己喜欢的那么多春秋义士、战国英雄,别说扭转历史进程了,有哪一个能扭转得了自己的人生进程呢?就连写出《逍遥游》的庄子本人,恐怕鲲鹏展翅九万里的直上青云,对他也只是一种梦想吧?看来只有精进闻思修,将来弘扬佛法、净化人心方是正途。
也就是在此时,我朦朦胧胧的出家志愿开始日渐清晰了。与这位法师商议时,法师云:出家实乃大丈夫之举。但最好能把父母安排好,不要有后顾之忧。
这个时候我开始体会出“自古忠孝难两全”的滋味了。父母恐怕是安排不好了,他们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我这个孝顺儿子去当“断子绝孙”的和尚。无奈,我只好骗他们说我要去美国小姨家,并说朋友在北京已替我把护照办好了。本想星期天走的,不想,星期五就被姐姐发觉了。她一言不发红着眼圈就要进父母房间,我一把拉住了她。我小声抽泣着告诉她:“让我干我想干的事吧,否则我会痛苦一辈子的。”
我就这么拽着她的衣袖,她就那么红着眼睛看着我。过了很久很久,姐姐叹了口气,哽咽着说:“你走吧。”说完她转身就扑进了自己的房间,关上房门的一刹那,我看见她的后背在剧烈地抽搐着。
当天中午,我就到单位把事情处理完了。回家后,看到老爸老妈正在客厅里看电视,姐姐一言不发地陪着她俩。等到我进去,姐姐硬是挤出一个笑脸,而在我眼里,那比哭还让我难受。
我最后望了一眼我这个尘世的家,望了一眼操劳大半生的爸爸妈妈,心中一阵酸楚:今天我就要离开你们了。以后我就没有世俗的家了。
掩上门我悄然离去……
时至今日,我出家的消息一直瞒着父母。在雪域高原,在色达喇荣,这八年来,我每隔几天就往家里打一个电话,告诉父母我在外求学经商,一切都好,请他们不要挂念。哥哥姐姐自然也帮我几句腔。
父母一直耿耿于怀的是,这个雨来怎么八年都不回来看看爹妈呢?
我现在已不叫雨来了,八年前剃度的那一天,我就已重新有了个名字,叫圆良。什么时候,父母能叫我一声圆良呢?
在人间,就有许多这样的无奈,每个人都不可能活得圆满,就看你如何取舍了。
对我来讲,只有舍弃小家了。否则带着这么多的羁绊,又如何走上出世间的大道呢?现在我最强烈的愿望就是快快修成,好有能力去解救父母,及与父母无二的无边有情,让所有的众生都能在佛陀所组织的大家庭中,享有生命最自在的欢唱!
听完圆良讲述的时候,太阳已经西坠了,它的最后一抹光亮在文殊菩萨像的脸上淡淡地敷上一层金辉。四周静谧极了,飞舞了一天的蝴蝶此刻静静地伫立在青草尖上。很少见过如此绚烂的翅膀,金色铺底,上面点缀着星星点点的橙红色花斑,在黄昏柔和的气息中微微浮动。我和圆良此刻都把目光专注在它身上了……
妙称给我的最深印象,便是脸上永远挂着一副平和而坚毅的神色,嘴里永远吐露一种沉静而又略带磁性的声音。
妙称来学院也就两年的时间,刚一来我就注意上了他,不为别的,就因为他有一副好嗓子,男中音的架子,向上可以高扬,向下可以低沉回旋,真是做维那的一块好材料。特别是他念《药师经》时,抑扬顿挫,一气呵成,将药师佛的大悲大愿、释迦如来的大慈大化,用他的一片诚心与坚定信心,演绎得淋漓尽致。在雪域高原,他将汉传佛教优秀的唱经传统精彩异常地展示了出来。在背诵《入中论》时,他的流畅与投入也赢得了全体僧众的喝彩。
接触多了,发现他不仅声音好,人也很真挚。
我们的谈话就从他小时候的一次刻骨铭心的经历开始。
六岁时,有一天放学回家,路过父亲单位,看到里面围满了人。我也挤进去看,发现一张白布单下躺着一个一动不动的人。“叔叔怎么了?”我问身边的大人。“死了!”“死了?”我有些疑惑不解。这位叔叔是父亲单位里才来不久的一个农村小伙子,大概也就十七、八吧。平常老看见他给办公室打水、扫地,蛮勤快的,不知此刻他为何却成了这个样子?就这么躺着,直挺挺的。我好奇地用小手拨弄着他那双穿着新布鞋的脚……这一幕童年的画面深深地刻在了我的记忆中,一直伴随着我的成长。
表面上看来这件事是过去了,但我想它一定潜伏在我的潜意识深处,时不时会冒出来,对后面的人生有着隐然而确定的作用。上高中后,时间是在应付紧张的学习任务中度过的。偶尔有一次在一本杂志上看到一篇关于释迦牟尼佛一生经历的简介,只有半页,内心却受到从未有过的感动。尽管后来这份感动又被堆积如山的复习资料挤到记忆的角落里,但总感觉这篇文章似乎在悄悄地推动我的生命走向一条不同寻常的道路……
就好像我刚才说的童年经历埋在我的潜意识当中,总有一天它会对我的人生发生作用。高中的这次体验也同样。在考上大学后,特别是我又学医,对生命的体验也就更自觉、更理性。而且,原先的经历在因缘和合后便都爆发了出来,促成了我对生命的全新感受。
我上的是一所医学专科学校的中医系,功课不多,每天才一两节课,这使我有更多的时间泡在图书馆里。也就是在此时,我开始广泛阅读金庸的武侠小说。在他的小说里,偶尔闪出的几缕神奇的光芒,射入我那迷茫和昏暗的心里,指示我走上那条尽管还很模糊,但却好像是心里早已向往的路。
从表面看来,金庸的小说倒没有直接宣传佛法,但里面的内容往往让人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在他的一部小说中,我第一次看到少林寺三尊大佛像后镌刻着《金刚经》的四句偈:“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当时虽对其含义一无所知,却感受到了强烈的震撼,以至热泪盈眶。又见到少林寺三大高僧在降伏邪派高手“金毛狮王”谢逊之后,还经常为其念诵佛经,其中就有尸毗王割身肉来换取鸽子生命的动人故事:慈悲一切众生的尸毗王,为了救护鹰爪下的鸽子,不惜将身肉一块块切割下来,一次次放入称盘中。最后身肉割尽也没法达到鸽子的重量,于是他毫不犹豫地举身攀上称盘。此时大地震动,天雨香花……当时读到这段文字时的那种难以遏制的激动,至今还记忆犹新。我觉得世间几乎找不到这种能彻底牺牲自己、利益他人的博大胸怀,于是便将这段故事摘抄下来,随身带在身边。大学期间陆陆续续还从书中抄录过一些佛法方面的片言箴语,每一次都有像盲人在路边捡到宝贝般的欢喜雀跃。再结合医书思维佛理,我开始渐渐相信佛法所谓的前生后世、六道轮回之说了。比如清代医学名著《医方金鉴》中,记载着一则治疗人面疮的医案。插图是一位身着袈裟的僧人膝上赫然长着眼、口、齿俱全的人面疮,后来方知这是有关唐代悟达国师的一则公案。国师是汉时袁盎的后身,人面疮乃当年袁盎杀掉的晁错所化。再有一名医为一求诊的鬼神治疗风疾,在稻草人身上取穴扎针,也收到疗效,鬼神称谢而去。每当看到这些医案,内心深处多少就有点怀疑起所谓现代医学的“科学性”了。
上大学期间,我只是初步涉猎了一下佛教的外围领域。而现在,我却在佛学院出了家,出家与仅仅接触佛法是两个概念,这中间肯定有个过程,有个过渡。连接这两个步骤的中间阶段,就是我毕业后的工作经历。正是因为被分配到一家医院后,目睹了太多的人间惨剧,才使我最终彻底生起了出离心。
那时,我回到家乡的一家医院,医院虽小,悲欢离合的故事倒也不少。令人迷茫的社会是个大荧光屏,天天上演兴衰更迭的故事。而医院这一频道则主要演出生老病死的悲剧。在家乡工作的近两年时间里,所闻所见都促使我的生命更加趋向内心那条隐隐向往的道路,就犹如流落异乡的疲倦浪子,总是翘首眺望着归途。
面对白衣天使亦无法从死神手中夺回生命的幼儿尸体、绝望母亲的号泣;面对接到绝症诊断书的患者那黯然失神的双眼;听到各病房发出的高声惨叫、低声呻吟;再有那些一个个得了冠心病、胃穿孔、大出血、心脏衰竭、全身大面积烧伤等等的患者,我这颗尚未麻木的心就感受到一次次的刺痛。每当看到一个个病人从我们的手术台上被抬往太平间,我就常常反躬自问,医学到底有什么究竟的利益呢?既挽留不住必然逝去的生命,也无法安慰人们内心的酸楚。那么我的出路又在哪里?
苦闷当中,结识了佛教界的几位人士,有幸拜读了几本对我人生转折起了很重要作用的书籍,特别是《劝发菩提心文讲记》一书对我启发尤深,可以说正是这本书带着我走到那条渴望以久的希望之路的路口。尤其是书中描述的那轮回中皆已作过自己父母的众生,种种凄苦艰辛、怎样在轮回中漂泊、互为父母子女,以及恩怨爱仇的无常变化,真让人感到可悲可叹、可笑可怜。我渐渐明白,我与众生“从旷劫以来,互为父母,彼此有恩。今虽隔世昏迷,互不相认,以理推之,宁无报效?今之披毛戴角,安知昔非为其子乎?今之蠕动蜎飞,安知不曾为我父乎?”呜呼!如此轮回迁流,何日才有个尽头?
正是这些振聋发聩的法语,逐渐滋润了我干渴的心田。我的心似乎又被春风拂醒,经常飞越拥挤浑浊的都市,栖息于松柏参天的深山古寺,想象着自己跪拜在一位慈祥的老和尚面前剃除须发、身着袈裟、听闻佛法、诵经参禅……
其实只要你有心,想象终会有变为现实的那一天。我也不例外,九三年终于落发出家,九九年我又最终来到了色达喇荣佛学院。
记得马丁·路德·金有一篇著名的讲演稿《我有一个梦》,他梦想总会有那么一天,不论白人、黑人,还是黄种人,人类都能像兄弟姐妹一般,平等和睦地共有一个家园。我不知道他的梦想能否实现,但血淋淋的事实却是,编织这个梦想的马丁·路德·金本人,却被他想象当中的“兄弟姐妹”们枪杀了。
我也有一个梦,这个梦远比马丁·路德·金的梦更瑰丽更庄严——那就是愿所有众生都能回归至最美好、最平和、最清净的自性家园。那样的世界将是何等的风光?!出家是踏上寻梦之路的第一步,佛学院是我实现梦想的加油站。而前方的路还很远,很远……这是一条永远的路!
带着佛法所赐予的智慧与力量,向着梦想的远方,我发誓:永远向前!
看着妙称稍显黝黑的面庞上那双清澈透底的眼睛,我似乎就看到了他那颗跳动着的透明的心。我相信,他的梦想终有实现的那一天!从医生到比丘,这不已是梦想实现的第一步吗?
经历了人世的风风雨雨,饱看了世间的生死变迁,尽管年龄不大,但妙称已足够从医院的手术台上、太平间里看透世事无常了。
有智慧的人绝对不会对生命有丝毫的鲁钝,他们也绝不会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机械化运作中结束自己的一生。
在生命的沙丘上,无常之风吹过,流沙聚散起伏、变幻莫测。
智者如何留下坚实而难以磨灭的足迹呢?记得吾等大师释迦牟尼佛曾说过:“若多修无常,得诸佛加持。犹如众迹中,大象迹最胜。如是佛教内,唯一修无常,此乃最殊胜。”妙称六岁时就对死之无常有了初步体认,可现代人当中,有些年逾花甲之人还在浊世中迷乱着。这世上还有比这些一生都颠倒麻木的人更愚痴的吗?
释宗彪,原名韩彪,生于一九七五年,祖籍天津市。九四年时考入浙江工业大学化工系本科,专业为化工工艺。大二时开始接触佛法,经过一两年的闻思与抉择后,九八年他于多宝讲寺正式出家。在此主要以修学法相唯识宗为主,其后又在色达喇荣佛学修学大中观、大圆满等密法。
原本宗彪留给人的印象是不大擅长言谈的,但当我向他询问他的学佛经过时,宗彪却一改平日习惯,很开心地向我诉说了起来:
读大学时,我的兴趣爱好十分广泛。除必修课外,我还大量选修了偏向于社会科学与其它边缘学科的一些科目,来作为自己知识结构的补充。每逢学校举行演讲或报告会,也不论内容是什么及主讲人是谁,我都会极积参加,尽量不错过每一次补充自己人生见闻的机会,以期来开阔视野、拓展知识层面。课余及节假日时,我主要干的两件事——锻炼身体与博览群书,目的也是为了使自己的精神与体质都能不断地成长完善。经过这样的认真思索与认真生活后,我终于下定了决心,我要将自己的毕生心血全部用在创造人类和平与幸福的事业——佛法的研究与修证上。我觉得只有这样做才算对自己的生命负责,也才算替自己在社会生活中找到了最佳的立足点。
少年时代的我就一直幻想着要作一名科学家,在人类科技史上留下自己的永久贡献。长大后却发现这不太现实也无甚必要,因而志向的选择对处在中学时期的我来说,就成了一件很让人迷惑的事。我还曾立下兴办慈善事业的大愿,但没过多久,我就发现这个愿望其实并不能根本解决人们贫富不均的事实……
随着年岁的增长与阅历的增加,我越来越多地了解到了社会所普遍存在的各种问题,亦亲睹了许多人生的不幸。人们生存于世间所必须遭受的种种艰辛、痛苦,深深地剌痛了我纯真的心灵,让我越来越强烈地萌生了为人类谋最究竟幸福的迫切愿望。也曾想到过利用儒道二家的思想来净化人心、修身养性,但就像当年先是对科学、慈善事业产生幻想,后又无可奈何地把它们丢掉一样,我最终发现,不论儒家还是道家,由于它们对于心性的揭示不够深入,故而总是让人有一种不满足、不踏实、不彻底的感觉。直到最后,当我在佛法中看到佛陀对心性透彻的阐述后,才真正产生了如获至宝、相见恨晚的感觉。那年我廿一岁。
整个佛法宣说的就是佛陀亲证的慈悲与智慧,对于一个有志青年来说,得遇如此妙法,该是多么的幸运。
古今中外有多少仁人志士都在孜孜以求宇宙人生的真相,但又有几人能如愿以偿?有不少人因学识有限,阅历所局,他们提出的种种以农业、科技、政治或教育等方式治世利民的主张,虽然于国泰民安的局部达成会起到一定的作用,但终因这些计划、方案大都是通过改造外部世界来实现其社会理想,它们没有涉及或只是粗略地关注到作为行为主体的人类的内在品性,因而这种种的整治、发展社会的理念,都欠缺对人心调治的关怀。
虽然教育是塑造灵魂的最直接手段与工具,但现代的工业及消费文化体制已改变了其本来面貌。以往的教育主旨皆以修德为中心,而今则以工巧明(数理化)与文秘等实用科目为重心;在整体的教育目标上,我们现在的所作所为已离塑造心灵这一点越来越远。
再来看看让我们每一个现代人都自豪不已的科技成就吧,我相信对科学发展的深入思考,将会让世人更能体会出佛法的超越一切世间科技之处。现今的科技可谓日新月异,新技术、新发明不断涌现。我们生活的环境已被科技造就得相当舒适,甚至一个平民百姓的享受都超过了封建时代的帝王,特别是在他也与社会同步而进入电子时代、网络时代之后,人们已近于随心所欲地就可获取各种悦意享受。但若论其实质,只就我们获得的文化资讯而言,许多娱乐节目都只能使人长时间地沉湎于被动的感官享受,心灵经常都会被不良镜头所污染,本有的天真与灵光怎能不渐被掩盖呢?
二十一世纪,人们的真实幸福可能还不及古代的农民们,他们的淳真、质朴、勤劳、和善……想必我们都已久违多时了。那时的自然、浓厚的亲情,不掺杂利益驱动的友情与爱情,也超过当今不知多少倍!
人类只知着重外在建设,而忽略心灵的净化,其结果只能是技术越发达、物质越丰富、社会越繁荣,人类的幸福也越淡薄、意志更趋衰颓、心灵也越来越空虚,良知更是一泻千里似的大退步……失去天真、淳朴本色的现代人,唯知整日盲目地忙碌。他们无暇反躬自省、探寻一切发展的本源。
其实不论世界如何发展,一切一切的根本还是人,而人的根本则是心灵!社会的进步,不仅表现在科技的发展上,更取决于心灵觉悟的提高。科学之昌明、技术之先进,其初衷往往都是为造福社会。但无可讳言的事实却是,它们常常为邪恶势力所操纵,反而对人类祸患无穷,真可谓兴福而致患矣。很多当今世界存在的问题,正是科技的不合理应用与人类心灵被腐化的“时代产物”。
关注社会发展之人士,都会对此深生忧患。单方面畸形发展科技的后果,便是恬静、康宁的生活几乎被摧残得荡然无存,人类往昔的甜美与安乐生活几近一去不复返,而心灵的痛苦则大大超过以往的任何历史时期。我们如果将童年美好的回忆与今天无奈的现实相比,几十年的变迁就已令我们不忍再细思量了。
综上可知,目前的症结所在是:物质文明的盲目发展,卑劣人格对科技的不善利用。对症所下之药是:以佛法净化心灵,或将教育的核心放在贤善心灵的培养上。
“但得本,莫愁末。”佛法以修心为根本,只要能驾驭心,心得调善,自然浑身安乐。在此净化过的心灵摄持下,人类的所有行为,必会真正造福这个世界。因为通达了心的本性,亦即掌握了宇宙的根本,那么人类的所思所为都会依循自然规律而不逾矩。不仅如此,从内心出发,还可以让我们轻易把握整个宇宙至高无上的法则。自然科学以外在研究的方法力求解开宇宙乃至人心的秘密,但这样做的结果除了能解决个别的枝节问题以外,它却将正常的社会秩序逐渐打乱,因之而造成的灾害难以弥补,引发的祸患危及每个生命……
而从表面上看,佛教修行者好似行为怪异、不拘于常规、反传统、反现实,但此种显现只是趋向大智前的方便手段而已。倘若像所谓的正常人那样,只知迷恋于物欲情爱、感官娱乐,这又怎么可能得到心灵的净化与超越?
佛法虽包罗万象、广博无边,但其核心内容却只是阐示心灵的奥妙,并指导人们以种种观心法门而去修行以至于亲身体悟。心灵的超越是佛法最特殊的一面,这是在净化人心的基础上的更高修行,以期达于对心性的彻悟。亦即超越普通的言思境界,趋入至高无上的彻底圆满;超越狭隘心灵的束缚,实现对“小我”彻底的超越,唤起自性中本来就具足的“大我”——智悲力都已达到圆满境界的品格(即为佛陀境界),此时才能真正大兴宏愿,广行治世利生之无量事业。人生、社会、宇宙的种种成、住、坏、空,皆根源于奥妙难测、灵用无尽的心;而对于心性认识的浅薄,正是科学的重大弱点。
证悟佛法者,虽心智远超现实,但行为还是立足于现实的因果法则——内怀密行,外现梵行。佛法修行,亦是以人类心灵的现有水平为基础,因为它所教导的主体还是普通层次的民众。
在佛法的教义当中,有一个最基本的概念,那就是轮回。关于三世轮回,大量不可辩驳的事实已为之提供了确凿证据,令实事求是、尊重客观的人无法质疑。众多具特异功能者、接受摧眠术者、濒死经验者、具前世记忆者,以及佛法证悟者等等,都已成为这一理论的强有力的证人。
关于另一个重要概念,因果报应也要联系三世轮回才能表现出其在整体时空中的正确性,若只着眼于今生今世的狭隘范围,则根本无法客观、全面地认知它。
这一点上,简单的逻辑类比可以帮助我们理解这些基本概念。三世好比昨天、今天、明天,对处于今天的我而言,昨天已成过去,明天尚是未来。昨天、明天皆非我今天所能感受、体验到的现实,但我却坚信它们必然存在,这是因为较长的寿命使得我们能够经历许多个“三天”。同样,如果我们能清楚记得如何从“前世”来到“今世”,再趣往“后世”,相信人们也不会再怀疑此种理论的合理性。只是大多数人都“记性太差”,别说前世,就是昨天的事也忘失殆尽,就好似我们从梦中醒来多是一无所知一样。
千万别因为我们看不见前世、后世就否定它们的存在,就像宇宙太空间有很多运动规律尚不为人所知,但它们却无时无刻不在世界的每一个空间精确地控制着宏观、微观、人和事物的每一刻演变一样,它们不会因为人类的无知或漠视而失效或错乱。真理也绝不取决于人的意志,因为真理是永恒、本有、普遍、必然的。
在佛法深广而自由的时空中,每个具有心识的生命,都是从无穷远的过去而来,并流向无终的将来。在漫长的时空穿行中,生命不断转变着它的形态(即随业力受身)。每个生命既在自己的业力能量所造就的时空中受因果规律的奖掖或惩罚,又能主动积极地超越禁锢自己的时空环境。这其中的差别唯在于修心的层次、觉悟的水平、认识本性的深浅等方面。
转变命运的机会完全操纵在我们自己手中。谁向佛法投入的越多,谁得到的回报亦越丰。修行人的生活其实是最富创意、最具趣味、最能自主的,但他们同时也必须做到难舍能舍、难忍能忍,行世人所不能的种种苦行,以获得最终的对有限心性的超越。
去尝试着以佛法来超越心灵吧,在这个过程中,你失去的只是身心的枷锁,你获得的将是整个三千大千世界!
宗彪在他的谈话中,着重强调了前后世的问题,对这个问题,我亦进行过很认真的研究。独自一人时,我思考过前后世的本质;在几百人的僧众面前也辩论过这个问题;我还翻译了藏传佛教论典中一些涉及这一问题的论著……同时在《阿难入胎经》、《释量论》、《量理宝藏论》、《七宝藏》中,佛陀及诸大论师都曾详细讨论过前后世的存在及其理由。全知麦彭仁波切在《中观庄严论释》中也说过,《释量论》中广说了前后世的存在道理,但关于这个问题最主要的关键所在是,如果知道了万法唯心造的道理,则前后世的确定存在及因果真实不虚就非常好理解了。
我希望人人都能反复思维这个问题,力争尽早解开前后世的谜团。对我个人而言,在对前后世有了坚定的信解后,现在即就是有无数个世间智者、科学家、学者站在我面前与我辩论,我也无有一丝一毫的动摇与恐惧。
确认前后世的存在对任何一个佛教徒来说都是至关重要的。不通过智慧进行抉择,不相信前后世及轮回的观点,这样的佛教徒和外道、和非佛教徒又有什么区别呢?
愿大家都能了达佛法对于生命的甚深观点!否则,你永远不可能超越有形身心的束缚,也永远不可能达于本有的生命自在状态。
物质高度发达的当代社会,特别容易激发众生本来就很炽盛的欲望,层层无尽的诱惑,更是为贪欲的泛滥推波助澜。许多人在年轻时,将几乎所有的钱财、时间、精力、心思都投注在所谓的甜蜜爱情上,究其实质,这依然是贪念在作怪,而男女双方对情欲的贪执,更是轮回的根本。有智之人应能看透爱欲的本质:它的暂时性刺激对人的精神作用极大,而人们为了这无常的感官享受却付出了太多太多。从爱情中所得到的“快乐”,大抵不出身体的欲望满足与心灵的相互愉悦、依恋这些范畴,其实这种种的迷乱感受,在佛陀的教言中早已有了对其本性的深刻剖析,只是在把幻境执着为实的人看来,非实有的爱情依然要被障壁重重的他们添加上许多人为的虚幻面纱,一如他们在梦中自认为亲身实证的那般。
也有些人通过自身的经历渐渐明了了爱情的实质,比如希言。现在某大学读佛教专业硕士研究生的他,也曾经狂热而天真地执着过爱情。希望他的经历能对沉溺于爱河中的人们,特别是青年人有所启发。否则等到日落西山时,再反省年少时的轻狂无知,那时又会产生多大的实际利益呢?
坦率地说,我过去的行径确实像一个浪子。而值遇佛法这之后的岁月,却将我那曾经轻飘飘的生命塑造得沉重、坚实了许多。当转回头再去看看时,总会有一种感觉明白地告诉我:踏上佛道其实真的是我成长历程的必然。
说起我的童年,那应该说是在瓦砾土堆上度过的——大地震后的唐山,到处都是断瓦残垣,一个又一个的防震棚见缝插针般地遍布废墟之间。整座城市充斥着无序与混乱,而就在这倾斜的地基上,我渐渐长大了。
大约是少年不识愁滋味吧,与那些用一生的时间也抹不去心中阴霾的大人们相比,我们这些未经世事的孩子是不懂得什么叫沧桑无常的。那些满目的废墟,反而成了我和小伙伴们疯跑、游戏的绝佳场所。记得当时,每当孩子们都被大人们一个个地叫回家吃晚饭时,在某块平坦而略微有些凉意的石板上,总会剩下一个双手托腮的孩子。他总爱傻傻地望着天空,一直到满天的星星眨呀眨地挂满眼帘。那个孩子就是我。直到当班主任的妈妈下了晚自习来“捉拿”我时,我才会不情愿地跟她往回走。那时妈妈总爱问我,“又傻想什么呢?"我就开始一连串地问出一些傻乎乎的问题……
“还记得少年时的梦吗?像朵永不凋零的花。”的确,假如此刻追问回忆,我想那时做的梦大多都关于“永恒”吧。天空是永恒的吗?时间是永恒的吗?星光是永恒的吗?当然,所有的这些问题对那时那个爱做梦的少年来说,是不可能有答案的。但这种对未竟探求的永恒思索,却永远刻在了我的灵魂深处。
似乎我的成长总是要与歌声相伴,在废墟中长大,又在郑智化的《年轻时代》中迈向血脉喷涌的青春年代。“口袋里没钱,名堂倒是很多。妈妈多说几句,就嫌啰唆。总以为自己已经长大,受伤的时候不用回家。永远以为地球就踩在脚下,年纪轻轻要浪迹天涯……”尽管以现在的眼光来看,这首歌的内容很浅,但它宣泄的情感却很纯、很真。好久都没听到这首歌再飘荡在耳边,但只要它的旋律被人不经意地哼起,心头便不由得浮起中学的那段时光。那时的生活大抵不出三样东西的范围:摇滚乐、啤酒、枪战片。其中影响我至深的当属枪战片:周润发在《英雄本色》中为朋友两肋插刀、身中几十枪的镜头,每天都要在我的脑海中反复播放几十甚至上百遍。于是我学会了义气,也学会了打架。那时觉得跟人打架,尤其是动家伙时,那种剑拔弩张的感觉真是刺激。不过在内心,应该说我追求的还是永恒——从童年起就在苦苦寻觅的永恒。只是在中学时,我把友谊的永恒看成了瞬间爆发的所谓“光荣”与“牺牲”。
年轻时代,确实有一点天真有一点呆;年轻时代,确实有一点疯狂有一点帅。如果说在那段叛逆时代里还留下什么有用东西的话,我想那应该算是绝不苟同于他人的性格,以及无畏的勇气吧。“所有欢笑和泪水就是这样度过,那一段日子我永远记得;或许现在的我已经改变很多,但至少从未改变那个做梦的我!”
接下来的成长岁月里,我开始遭遇了我的初恋。
曾经在脑海里幻想过无数个关于自己的爱情故事;曾经呼吸困难地想逃又不忍地去敲女生宿舍的门,但是,时间和尝试告诉我:欲望的升沉终归要归于平淡,新鲜的感觉最终一定会变成不新鲜。后来当我看到“巫山云雨浙江潮,未到千般恨未销。到得还来无别事,巫山云雨浙江潮。”时,我深切感受到,自己稚嫩的爱情,真的成为了苏轼这首作于近千年前的诗歌的绝佳注脚。在频繁的约会、逛街后,我们彼此加在对方头上的光环已消失殆尽,因而交流变得越来越乏味。我暗暗地问自己,这就是我渴望的永恒爱情吗?本想摆脱寂寞而追求爱情,但当爱情来到身边时,我却发现得到的是更多的寂寞。每次聚会结束,我都要面对更加孤独的自己,我想她的内心也会是同样的感觉吧。当爱人成为最熟悉的陌生人,那种痛且苦涩的感觉,就像把整个人都抛向无底的深渊;每一次心跳都把痛苦沿着血脉压向全身,直叫你没法不懂得两种苦:求不得与爱别离。
“也曾伤心流泪,也曾黯然心碎,这是爱的代价。”慢慢学着自己长大吧,我忽然明白一个道理,男女间的感情是永远无法真正充当人生的基石的。也就是在恋爱前和恋爱后的那些时日,我开始阅读佛学书籍与大量的东西方哲学书,特别是佛陀的教言,让我常常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但刚开始时,我只是把它们当作知识去积累,从未想过要把圣言与自己的生活结合起来。而初恋的遭遇,便适时地充当起我整个人生的转折点,我开始从中品味出佛经上早已宣明的道理。这样我便不得不开始把佛经的道理用于指导我的生活,因为我不得不承认,其实我根本不具备看透雾中花、水中月的智慧双眼。
如佛所说,智慧和解脱都是在孤独时发生的,如果懦弱的人逃避孤独,那也就等于逃避了智慧和解脱。以逃避寂寞的初衷跌入爱河,我想这正是许多人迷失自性、造诸众苦的渊源吧。我渐渐明白了,如果我最执着的爱情都只能给我带来无常体验的话,这世上还会有所谓的永恒吗?
尽管佛法一再强调不离世间觉,但很多年青人还是因为认定佛教是禁欲主义而排斥它。我想这真是个天大的误解!其实睁开眼去看看这个娑婆世界的对对夫妻,有哪些人能摆脱在合法外衣下的欲望放纵与发泄?有哪些人能摆脱千篇一律的生活中的隔阂与淡漠?有哪些人能在外表万花筒般的空虚实质中,顿悟婚姻的束缚与牵强本质?又有哪些人能在日复一日的烦恼海中,获得穿透一切如梦幻泡影般的有为法的智慧?挥挥手与爱情告别后,我也就懵懵懂懂地大学毕了业并加入了上班一族。因为我的专业是营销,所以理所当然地我就成为了一名挣钱的“苦力”。在营销过程中,我越发体会到了商业化社会的万般“风情”:以我的职业为例,我的所有才智、精力乃至生命,都仅仅凝聚在我所推销的啤酒,或是电器那么一个小小的品牌上。我已不是我,不仅如此,我还要对客户说很多言不由衷的话,做很多表里不一的举动。任务放松时闲聊喝酒,任务繁多时又加班熬通宵,我的身体及心理都开始出现透支。有时在加完班赶回家的路上,长长的街、冷冷的夜,路灯幽暗的光又拉长了我的身影,这时在心中就会异常清晰地回荡起《心经》的开头:“观自在菩萨……,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我就是因为空不掉这五蕴、空不了这利益驱动才度不了一点点苦厄呀!我追问自己,“我追求的是什么?不是真实而是幻影。我在逃避什么?不是别人而是自己的本来面目!”纠缠交错的时空里,一种没有感觉的感觉占据了思绪乱乱的我,这个都市夜归人的灵魂。
这是我想要的人生吗?肯定不是。随着学佛的逐渐深入,我的心理天平越来越倾向于以佛法来重新建构人生。我相信自己并非一个盲目信仰者,作为一个有理性的现代人,我在佛学和其它宗教与哲学间是有过长时间的慎重抉择的。反复的比较结论是:只有佛学才能提供给人们关于烦恼与痛苦的原理与解脱之道,特别是它独有的戒、定、慧三学,更是其它一些外显高深、实则无关人生痛痒的哲学理论所难以望其项背的。我从心底想对世人们说一声:不安的灵魂们啊,到佛学殿堂里为自己找一个永久的家吧!
不久之后我就辞掉了工作,撇下很多亲朋不解的目光,背上简单的行囊,开始踏上寻找自我、回归心性的路程了。走遍了五台、九华、峨眉、普陀,怀抱一种浪子寻根的心情,一路上见过许多人,也经过了很多事。当越来越多的人与事都已随风而去时,驿动的心终于渐渐平息了下来。该回家了。我发现对我这样的一个佛学“贫儿”而言,流浪并非是我最好的成长旅途,我该在一个丰富的佛法驿站中去长久驻留一番了。
经过一年的苦读,我考上了佛教专业的硕士研究生。对于那个喜欢仰望星辰、托腮思考“永恒”问题的少年来说,我想这应该是最合适的选择吧。
为了找到宇宙人生的圆满真理,我已舍掉了尘世间的许多诱惑,也许未来我还将舍弃更多。但我相信会有那么一天,当久被尘劳封锁的心珠抖尽风尘之时,那照破山河大地的光辉本色,终将证明我的所有努力、所有舍弃,都会因那一刻的升华而得到最终令我无悔的回报。
为此,我将用生命做全身心的投入与期待。
人人都在希求对他们来说至真至爱的东西,但我觉得对一个真正的知识分子来说,清净的智慧才是他们最应珍视的无价之宝。而在所有世人公认的智慧之林中,佛陀的智慧则历经考验从未受到过任何能与之对等的挑战,因它从未被任何人检验出有何漏洞与缺陷。因而知识分子真的应该对佛法有所领悟,不论你从事任何研究,都可从无所不及的佛法智慧中汲取于己有用的妙法甘霖。
无论是面对爱情还是事业,也不管你身处顺境还是逆流,都希望欲了知世界真义的知识分子们能先通达,至少了解一下佛法的真理。只有拿着金钥匙才能打开宇宙万象的大门。
这个时代的科技比起我们父辈们所处的那个时期是要发达得太多了。不说别的,单是笔记本电脑、数字掌中宝、网络时代等等这些名词,老一辈人可能连听都没听过,他们更无法想象克隆绵羊是怎么一回事,太空蔬菜又怎么会端上我们的饭桌。
我自己就有一部非常方便的数码照相机,虽不是一个专业摄影家,但我也喜欢经常带着它到处留影。不过最经常出现在我的取景框里的常常是人物,特别是知识分子。一遇到知识界有缘的朋友们,我就想在底片上留下他们永久的音容笑貌。
刚好今天碰到了周晓勉,理所当然地我就把智慧的镜头对准了她,照下了她的学佛情态。至于拍得传不传神还是请观众朋友们来评判吧。
从小我就受到佛教的熏陶,因为父亲是一位虔诚的佛教徒。记得那时候父亲吃素,而且从不说谎,并要求和教育我们做一个诚实、正直、有品德的人。这在佛法并不兴盛的河北当地来说,无疑被视为“古怪”之举。但我却喜欢听父亲讲一些吸引人而又有教育意义的有关佛教的故事。有时我也会想一些问题:“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一个我呢?天的外面有什么?再外面还有什么?”
十岁左右的时候,有一次我在父母旁边,父亲问母亲:“你学佛是为了什么?”母亲说:“我为了往生西方极乐世界,这个娑婆世界的苦恼和琐事太多了……”然后父亲又接着问我:“你学佛是为了什么?”刹那间我好像感觉到了自己心中漫无边际而又无法言说的痛苦,于是脱口而出:“我是为了解脱。”
我与佛教就有着这样一种缘分。有时我去寺院也很喜欢听那里的晨钟暮鼓,感受那种古老、神秘而又清净的气氛。不过除此之外,要让我谈出对佛教的更进一步理解,我却无话可说,因为我对佛教的了解并不太多,平时我更专心于跟伙伴们玩耍。父亲看经书似乎只是他自己的事情,反正他也不强迫我们去信仰什么。
在十四岁那年,我跟着父母去附近的寺院找一个老法师受了皈依,并在父母的影响下自愿吃素。
佛陀在我少年时的心目中是一个很崇高的大人物,他有着无边的智慧、完美的人格,能宣讲深奥的教理并显示神奇的幻变。随着年岁的渐长,有时候我也看一些佛教的书,比如《释迦牟尼佛传》、《弘一大师传》或佛学知识书。隐隐约约地我觉得在我所知道的宗教里,唯有佛教浩瀚如大海一般,使我望不到边际。但当时的思想状态充其量只能算是半信半疑而已。
九三年,高中毕业后我考上了一个很不起眼的学校——邯郸医学高等专科学校,专业是中医。
在学校,我开始受到一系列中国革命史、社会主义、唯物主义、马列主义等等的系统教育,环境的影响使本来就没有稳固信仰的我很容易发生转变。那时年轻气盛的我脑子里充满了对于未来的种种幻想,整天萦绕于脑际的都是诸如如何在社会上立足之类的问题。偶尔想到父母,我就只知道他们有一些修行和佛事活动,于是想当然地认为他们的年岁大了,需要为自己找一个精神支柱、找一个寄托,我想那也应该算是一种人之常情吧。我也不必打扰他们,他们有他们的路,我有我自己的轨迹,这样互不干涉也好。记得有一回假期回家,一天晚上我在灯下翻书,无意中抬头看到父母都在念佛,那时的我似乎早已把童年时与佛结下的那点缘分抛到九霄云外去了。看着父母的举动我甚至感到有些可笑,因为我越来越无法确信在西方有那么一个比童话还美丽的世界:那里没有痛苦、没有忧伤,每天六时天降妙花,香洁无比;那里地面平整,黄金为地,美妙浴池,七宝砌饰,金沙铺底;那里饭食器具,随念而至,用毕自行消失;莲花化生,花开见佛,什么时候想修行,就可以当面请教善知识,直至究竟成就……这样的一个世界,我顽固地认为反正我没见过,因而不可能相信。看着专心诵念“南无阿弥陀佛”的父母,我顽皮地说:“你们要是去了西方极乐世界,别忘了来看看我或托个梦什么的,不然我可不相信噢。”父亲望了望没有一点出离心的我,淡淡地回答道:“那时你也许早就高兴得把我们忘了。”听了父亲的话,我顿感兴味索然,就好像他们已经看破了社会上花花绿绿的一切,而我还傻乎乎地在重复他们早已厌弃了的生活之路。但当时,我仍然幼稚地认为我有我自己的追求、理想和命运,我还要好好地享受单纯的学生生活,不能让自己的心像古树枯藤一般过早地老掉。
二十岁毕业的那一年,我和另外一个同学考上了硕士研究生。可能是还未完全丧失从小带来的改也改不掉的一些习性吧,复试的时候我不愿意说谎骗人而讲了实话,说自己是应届的专科生(专科生得工作两年之后才准许报考研究生),结果考研的事也就成了泡影。回家等候分配的日子里,现实才让我从幻想中重又清醒过来。我悲哀地意识到,我需要去适应社会,需要被社会承认和接受,而不是可以像以前想象的那样,能自由、自如地游弋于社会。可是在我努力去适应社会这个庞大机制的过程中,我感到了从未有过的不适应和不平衡。我曾经声称要主宰自己的命运,可毕业后仅仅几个月工夫的实践就让我明白过来,作为一个凡夫的我,只有被命运所转,怎么可能有主宰命运的自由呢?
我面临的不仅仅是医术上的问题,似乎更多的是适应社会的问题,从出卖假药到各种坑蒙拐骗的手段,使我从内心深处越来越反感这个你欺我诈的社会。那时父亲已经开始每年到色达喇荣佛学院来参学,从他那里我也可以借机听到他讲一些有关法王、堪布的功德等等的事情。但我关心的仍是自己的事,尽管自己的情况已是一塌糊涂。似乎人们都得等到撞破南墙才肯回头。我也一样,虽发觉现实与课堂、课本的距离不可以里计,但我还是没有想到要另找新的人生支柱。
参加工作后不久,我就发现自己与环境很难协调。我不想只盯住金钱,不想为了金钱去作弊、去贪污、去变得油头滑脑,因为我不认为物质的富足就能够填补内心的空虚。因此,不到一年的时间,我就对工作非常厌倦了,人也开始消瘦起来。整天听同事们聊些无谓的家常,看着他们使劲给患者开一大堆不知从什么渠道进来的价码昂贵的药品,以便分得奖金时的丑态,我就常常扪心自问:我的一生也要这样过吗?
实实在在是被空虚、堕落的生活逼到了走投无路的境地,然后可能是苍天有眼吧,在一个偶然的因缘促使下,我突然想到了法王如意宝和色达喇荣佛学院,这真好像是一盏明灯在心中悄然亮起,我当时强烈地渴望并下定决心一定要到学院看看。就这样我进入了藏地雪域,并最终入了密乘。这一切似乎是偶然发生的,又好像是必然如此,但无论如何我的生活从此翻开了新的一页。
将近两年了,我一直没有离开过这里,汉地那花花绿绿的世界对现在的我似乎并没有太大的诱惑。佛陀说过:“三界无安,犹如火宅。”而我已不想再被卷入轮回的水车。现在,心情开始变得比较明朗平和,不像以前那样大起大落,我似乎把从前的名利之心放下了很多。如果没有相应的因缘,自己却还要苦苦地执著不放并不实有的东西,那只会给自己徒增烦恼而已。况且一个人在世间法上即使再精通,也无法解决自己轮回的痛苦和生死的大事。因此我才感到庆幸,因我能在上师的加持下,几经周折而终遇殊胜的佛法。
说来惭愧得很,严格地讲,直到现在我仍没有什么修证和境界。但我相信,只要不离佛法,心灵就一定会在周围这个善变的世界中得到些许的安宁。没有信仰的心是狂乱而痛苦的,这是我曾经深深体会到的。因而,我是多么地希望无始以来漂泊在轮回中的人们都能早日信仰佛教啊。选择了佛教,你也就等于把自己引领到了一条看得见灿烂前景的智慧之道上,生命将因此而有了最终的依怙与保障。
我照相的技术不是很好,但晓勉信仰的身心照我大致还是捕捉到了一点轮廓。说到选择信仰,我相信不仅对佛教徒来说很重要,因它是一切诸法的根本。即就是对一个普通人而言,信仰也特别值得推崇,这一点世间伟人也多有提倡。雨果在其名著《悲惨世界》中有这么一段话:“信仰是人们所必须的。什么也不信的人不会有幸福。”而创作出不朽的文学形象——约翰·克里斯垛夫,这一代表了整个欧洲知识界,乃至全人类,孜孜不倦地探寻人生终极理想与幸福的人物的伟大文学巨匠罗曼·罗兰的一句话,恰好可与雨果的思想互为印证:“整个人生是一幕信仰之剧。没有信仰,生命顿时就毁灭了……没有信仰的人就会下沉。”
仔细想一想,其实挺可悲的。在我们所处的这个时代里,如果一个正人君子有了真正的信仰,恐怕很多人反而会认为此人的脑子出了问题。这真是一个天大的邪见!
去选择一种崇高而究竟的信仰吧,生存于此世间上,让我们把信仰的大旗高擎在心上
今天是青年节,是属于年青人自己的一个节日,也是春天开始降临喇荣的时刻。经历了漫长而灰色的严冬,这辽阔无边的雪域大地终于换上了鹅黄嫩绿的春衣。久违了的小鸟也纷纷从冬天筑就的厚厚的草窠当中探出头来,引颈婉转一下憋了一冬的嗓子,于是我也能在它们清脆的啼鸣里尽情吮吸春天的气息。
毕竟是春天!这几天来喇荣的年青人一拨又一拨。他们利用七天的假期到学院,要么朝山,要么拜佛、绕坛城,当然更多的是来参学佛法。于是满山遍野的嫩绿草丛中,便时不时冒出他们青春活泼的亮丽笑脸。
春天是真的来到人间了。当活泼可爱、一脸朝气的石伟来到我眼前,跟我讲述她在大学毕业前夕,终于了却心愿来到学院的前后经过时,这种感觉在我心中便越发强烈起来。
我出生在辽宁的一个偏远农村,父亲是位教师,母亲是个农民。全家生活拮据,几经周折,家境才慢慢好转起来。因为我是家里最小的孩子,而且体弱多病,所以父母和两个姐姐都非常疼爱我。小时候也没有吃过什么苦,还养成了懦弱而又任性的性格。
一九九七年,我考入了位于四川成都的西南交通大学。大学的生活是充实而自由的,除了学习专业知识外,我们有更多的时间可以用来接触社会、认识社会。在与其他同学的交往中,我逐渐意识到了自己有很多弱点,比如懦弱、自私、狭隘、自我封闭等等。为此我积极参与各种社会活动,试图融入周围的群体,不断改进自己的缺点。在这一过程中,自己也确实取得了一些小小的进步,但在更进一步面对这个社会时,我却越来越感觉到这是一个非常庞大、复杂且不可思议的群体。形形色色的人在这个圈子里干着追名逐利、尔虞我诈、甚至不择手段的种种事情,但每人脸上却俨然都贴着一幅“我是好人”的标签。为此,我常常感到茫然和失落,感到自己的命运像风中的一片落叶,被社会这股飓风吹得无所适从。
二○○○年,通过朋友我认识了一对年青恋人,想不到这两位从此便成为值得我终生尊敬的朋友。男的高高大大、宽厚仁慈,女的则是比我早几届的师姐,而且又是同乡。刚一开始接触,我就觉得他们别看外表平凡,实则与众不同。他们身上没有现代人常有的那种浮躁感与功利欲,总是带给人一种平静、从容、自然、祥和的感觉。从一开始交往,我就喜欢上他们了。这或许是缘分,让我在异地他乡认识了与我的人生经历迥异的他们,从而使这段经历让我一生获益匪浅。
这对年轻人在成都一边求学一边学佛。他们家里有一个佛堂,里面有很多佛像和佛经。有时候,他们就给我讲一些佛教里的典故,因为好奇,我也就当成故事来听;有时,他们又讲几位高僧大德的事迹,而这又往往让我感到神奇和向往;有时,他们还带我去成都的寺院,与我在寺院里漫步,体会尘世被挡在外面的感觉。而在寺院里,我也真的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恬静和祥和。我隐约觉得似乎有另外一种截然不同的生活方式更值得我去追求,那是一种晨钟暮鼓、与世无争的生活,是我的这对朋友朝夕提撕的生活。赶上没课的时候,我就又跟着他们去放生,在这过程中我认识了很多居士,有白发老人也有年青人,偶尔还能看到藏地的喇嘛。放生的时候,要给鱼儿念经加持,然后用船把它们运到湖中间,再一筐筐把它们放归湖里。看着它们重又获得自由,我也如释重负。我想,其实动物和人一样,都有生存和享受自由的权利,不能因为人类貌似强大就可以为所欲为,更何况人们怎能为了自己的私欲就随意剥夺动物们的生命。通过放生,我更加认识到佛教才是真正博爱的、大公无私的宗教。就这样,在不知不觉中我对佛法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并从佛学书籍中学到了很多道理。佛教对世界、对人生都有深刻而积极的认识,它倡导正直、善良、真诚、无私等人性中最美好的东西,而竭力强调人们一定要摒除自私、狭隘、虚伪等丑恶的一面。它教人们放下执著,以一种宽广的胸怀来面对人生……
学习佛法后,我觉得自己少了许多浮躁和烦恼,多了几分自信和从容,心胸也比以往更大度了。碰到挫折和不如意时也能坦然面对,不再像从前那样动辄就怨天尤人。同时与其它同学的相处也变得更融洽了。当烦恼生起的时候,捧起一本佛经便觉得仿佛一股甘泉流入心间,内心马上就回复平静。面对这个曾经以为很难适应、遍地丑陋的千变万化的世界,我现在可以镇定地对自己说,没关系,我能行!
后来利用大四寒假回家之机,我又为父母带回了很多佛教方面的书,真希望佛法的智慧也能给他们的生活带来启迪。因为回顾自己这四年来的大学生活,感觉收获最大的就是学到了佛法,这无疑为我今后的人生指明了方向。这种充实的喜悦,我多么希望能与人共享。
二○○一年“五·一”节的时候,我终于来到了向往已久的色达喇荣佛学院。这是一个神奇而美丽的地方:这里有高远的蓝天和苍茫的大地;这里有无数的出家人和居士在修行;这里的条件尽管比汉地艰苦得多,但是每张面孔上都洋溢着安详和幸福。我们住在女众出家人的小木屋里,大家同吃同住,相处融洽。在交谈中我才了解到她们并非是因为遭受打击、逃避现实才出家的。恰恰相反,她们大都怀着对究竟的美好生活的向往才选择了这样的生活方式,她们乐观而豁达的胸襟让我们敬佩不已。这一次我也满了自己长久以来的一个愿望——皈依佛门,并认一位非常慈悲的活佛为我的上师。
我的学佛之路还很短暂,一切都还在顺其自然的进行当中。我衷心希望能有更多的人们来了解佛法、学习佛法。我相信,这样的人生才会更充实,我们这个社会也才会更美丽。
从“五·一”到“五·四”,全国各地的青年朋友们都在以各种方式欢度假日,而对我来说,我的脑子里似乎从未有过假日这个概念。幸运的是,我能用智慧甘露来充实自己,过去如此,现在、未来依然如此。所以我很高兴地写下石伟的学佛经历,因为我想把它作为一个节日礼物献给千千万万的年青人,希望他们看到这篇文章后,于身心都能有所收益。
我经常见到社会上一些非常自私的人,尽管嘴上说为人民、为国家,实际的行持却全是为自己。自私的人假如生活在顺境中,他是根本想不到并希求佛法的。我最近就碰到了这么一位人物:他是负责整顿学院的工作组成员之一,平日里总是异样强硬地诽谤佛法、否认佛陀的存在,肆无忌惮地做违背因果之事。结果前几天他突患急症,经检查已是癌症晚期。几天之内,他的亲朋好友就都弃他而去,包括他的子女。绝望中他痛哭流涕地给我打电话,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时,谁也不来管他,现在只要佛能救他,他就开始信仰佛法……
像他这种人,在乐得晕头转向时是根本不会想到无常的,而生死其实随时就悬在我们每一个人头上。假如真是有智慧的人,只要你平时不忘佛法,那么在生死关头,你绝对就不会感受痛苦。
死亡,不管是逼向自己的或是迈向亲朋的,甚或是针对毫无干系的第三者的,对一个人来说,都是再好不过的善知识,就看你会不会利用它、抓住它而已。在这方面,秋音女士的经历确实可以给大家提供借鉴。
印象中,小时候父亲常牵着我,在夏日的夜晚出去散步。仰望深邃无边、星星闪烁的天空,父亲常给我讲些“黑洞”、“白洞”、“飞碟”、“太空”之类的知识。对此,我充满了好奇,以至这种对宇宙的好奇,一直藏在心里,并在以后的日子中时不时地闪现。
长大后经历的便是如世俗必修课般的漫漫上学之路,并最终如愿考上了南京东南大学。当然不可能选择一直向往的天文系,而是选择了实用的计算机。大学的氛围渐渐造就了我“个人奋斗”、“实现自我”的理念。虽然也有几个日落黄昏在校园操场的苦思冥想,也有假期在图书馆猛看尼采、叔本华的经历,但均未得到关于宇宙人生的满意答案,反而对生命的本身更为疑惑。不过有一点却似“恍然大悟”,原来周遭,乃至古今中外忙忙碌碌的人们,对自己的生命本源搞不清楚,竟也可以活得像那么一回事!那时候也想看佛教的书,但却无缘碰到合适的,只看到过一本讲述佛陀生平的故事集,因感觉上好似神话,便也没太多在意。但佛陀舍王位出家,菩提树下发愿不成正觉誓不起座的精神却打动了我。而后来读到的神光断臂求法、达摩九年面壁的叙述也同样令我神往。
从学校毕业后步入社会,便不由自主地卷入了追求自我实现的浪潮中,一切都开始以自我为中心:自我锻炼、自我发展、自我表现。那时真可谓“目标方向明确”,而且充满“信心”和“精进不懈”,具足了“立事的因缘条件”。现在回想起来,不由淡然一笑:精神可嘉,但方向有偏,而且充满了执著的不安与痛苦。
正当我鼓足了马力,全身心投入奋斗时,有一天下午,忽然接到一封家中的电报:“母亲生病,速回”……急急忙忙赶回家看望生病的母亲,但家中没人,只有一张留言条。看过之后,便又马不停蹄地匆匆赶至医院……
幼稚、无知、可笑、可怜的我,崇尚用自己的双手创造、战胜、主宰命运的我,那一天,那一刻,却被上天很不经意地嘲弄了。母亲,关爱护佑我的母亲,如同空气般滋养我的生命而从未被我察觉的母亲,已于当天早上就离开了我,而且是永远!母亲就躺在我面前,但她再也不能如往常那样关照我,哪怕睁开眼睛看一看我……小时候,母亲总牵着我的手,怕我摔怕我受惊吓,而如今,我却让母亲一个人去走那段最艰难的路……我感到了彻彻底底的失败,彻彻底底的无奈。我真是一个不孝的罪人!
绝望的我走进寺院,请老法师教我做一切能做的事情,哪怕对母亲能有一点点的助益,不论有效或无效、信或不信,我不想再错失一点点补救的机会。我开始第一次诵经:四十九遍《地藏菩萨本愿经》;第一次顶礼地藏王菩萨,祈愿天下母亲安康,祈愿天下父母离苦;第一次真诚地持诵阿弥陀佛圣号,并在梦中恍惚觉察耳畔似有轻诵的佛号声……
母亲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最后一次送给我一份至珍的、无价的礼物——佛缘。这是我生命中最最无价的珍宝,是我认定的生命价值和意义所在。母亲不仅赐予我生命,更赐予我利用这一生彻底解脱的机会。母亲的恩德虽粉身亦无以为报!
粉碎虚妄后是彻底的清醒,执著追求的真实,恰似虚幻不实的泡影。风风火火的母亲是家里的核心,没有了母亲的家中竟是如此的凄凉,只剩下和顺的父亲和小我七岁的妹妹。
那个时候,母亲离去的伤痛和对自己昔日未尽孝道的谴责,使我开始不能容忍对“自己”的任何考虑。母亲不在了,“我”的一切也已无所谓。我开始真正成为一个女儿,一个姐姐,开始真正领会了责任和亲情。单位里,尽心去忍,独挡一面;家里昔日饭来张口的我,开始忙于一日三餐,更开始操心妹妹的学习。那时的裂变是巨大的,是对以前的我的一种否定。
否定之后,便需要重新树立,不管是人格还是立身基础,甚或人生道路与价值标准。我开始执着且认真地问自己:花开花落,人来人往,生命的意义究竟何在?不明之中,就开始从古往今来的圣者智慧中汲取养分与寻找答案。而他们的种种善说渐渐冲破了我原有的狭隘。
“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从中,我的心感到了从未有过的旷远和安然。
“彻尽法界性,誓至解脱地,得为三界雄,解救诸群迷,我建超世智,必至无上道,斯愿不满足,誓不成正觉。”佛菩萨的誓愿震撼着我的心灵。
“其智宏深,譬如巨海;菩提高广,喻若须弥。忍辱如地,一切平等;清净如水,洗诸尘垢;不著如风,无诸障碍;旷若虚空,大慈等故。”佛菩萨的行径,令我高山仰止。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地狱不空,誓不成佛。”地藏菩萨的大愿震彻寰宇。
无始以来的诸佛菩萨们,在此请接受我至真至深的顶礼……
佛菩萨的无上大愿大行使我生起无比的崇敬,自然就将我引入了佛门。九五年的大年初一,为了纪念母亲,我开始吃素,并一直延续至今。
在母亲过世后的那段日子里,我在南京鸡鸣寺遇到了一位叫小王的道友,我便是在她的指点下诵持了《地藏经》。她是一位非常精进、有执著追求的人。末法时代修行不易,要寻得一个如理如法的修行道场实在很难。她换了好几个寺庙,最终还是离开了舒适的鸡鸣寺,来到了扬州的高旻寺。缘于她,我也得以进入高旻寺,并有幸随行参与了“禅七”。
禅七意在克期取证,所以从早至晚多达十多坐香。坐香时间也不一,最少如晚息香三十分钟,最长如早课香一小时,其中间隙便为跑香,至今我还很意念禅堂中的跑香。真正参禅为道乃大丈夫之所能行,坐上当提起全部的警觉疑情,深、忍、止、寂,以期力破无明而明本性;开禁下坐,当如猛虎下山,经行如风,心行如一。百余禅和子绕佛而行,“提起来!”,急行的队伍中班首师父扛着香板,高声督促,其势之大,如挑战生死的号令;“啪”一击板,立刻收住,一切止寂,此刻但看己心,“当下念佛者是谁?”
可怜薄福的我,因繁忙的工作缠身,第一年只能利用假期随喜,但这已让我对那里的修行氛围深有感触。第二年的新年,我便在禅堂度过了。第三年我已回南京,所幸有二十多天的探亲假期,我才又回到了高旻禅寺。最初两次是求道心切,但来去匆匆且理路不明,徒以妄想心识,揣测宇宙真理。每三次妄心稍息,身心清净而安然,但生死心不至切,没有意识到强烈的出离心和至真的菩提心对真正的修道是多么重要。
高旻的禅七确立了我此生学佛修行的志向。在此之前,生活、事业是我人生的重心;之后,修行悟道,成佛度众则成为我此生的唯一目的。
目标虽已明确,修行之路则漫长而艰辛。
刚开始时,外境上:世事扰乱,竞相纷呈;内心:心地未明,闻思不够,理路不清。所以虽有一片心愿,但磕磕绊绊,时进时退。那时的我一直处于理想与现实的斗争之中;处于清明和愚痴,处于两个不同的“我”的轮番交织中:一个是志求无上道、质直柔和、刚强勇猛、能舍能行的大我;另一个则是:被尘世所牵,资生不易、顾虑重重、狭隘遮蔽而艰难的小我。
尘世中的修行真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后来,因缘时至而接触到了密宗。一看《菩提道次第广论》就觉得与自己非常相应,因而感叹不已。那里面指出了三士道的修行关键:闻、思、修。并特别强调对初学者而言,闻思显得尤为重要。藏地佛学院一般都设有辩经院,细致、精密的思辨抉择是正确无误的修行基础。
后来又有幸得到了《大圆满前行引导文》,它含括了完整的修行次第:无伪的出离心,无上的菩提心,忏悔,七支供和上师相应法。根据自己的修行体会,五加行的的确确是一条必须依止的修行之梯,它不仅是大圆满的前行,其实也涵盖了大圆满的正行。
同时在善知识的引导下,我又开始研习大圆满的智慧教言。通过仔细辨析,潜心思维,我终于对缘起性空有了突破性的认识。虽还只是理上疏通,但已感到了身心无比的轻松、自在。就如同一下子掀去了心中的障盖,解开了身上的枷锁,让我深切感受到“众生实在可悲可叹,无始以来虚妄流转、轮回痛苦得实在冤枉!”大圆满的教言使我产生了无比的信心,同时对诸佛菩萨、大善知识们更产生了无比的崇敬和感激。我真心祈愿大圆满的智慧之光能照亮末法时代更多众生的心灵。
如今,我的修行已少了一些浮躁和烦恼,多了一份安忍与自在。我愿以一颗真诚心、质直心、长远心,老老实实、诚诚恳恳地修持大圆满,不带半点的虚伪和矫饰。工作、生活上,要学会合理安排、正确面对、勇于承担、绝不苟且;在人世生活中,则试图慢慢熏习父母兄妹之心和自他相换之行。
佛陀教诲下的生命,充满了光明、安乐、祥和与智慧。愿我此生乃至生生世世都能追随佛菩萨的足迹;愿天下众生都能行持大智、大勇、大仁的菩萨之行,以臻到达彻底解脱的圣境。
在大城市的股股浊浪中,我很少能听到真正的法音,因而秋音的话让我得到了很大的安慰。她通过直面母亲的死亡而通达了真理,现在又说出了真理,这让我想起了莎士比亚的一句话:“真理往往是在痛苦的呻吟中说出来的。”
有时我在想,生存于大城市中的人们,像不像即将落山的夕阳映射下的灰尘?缤纷不了多少时间后,它们的光芒也就随着太阳的西坠而被夜色吞没了。从宏观上看,人们如此纷乱而盲目地忙碌于自己的利益,在关注衣食住行的同时,根本就没有考虑是否让灵魂得到了真正的归宿与安宁。而当你从微观方面纵深剖析一个个都市游魂时,你看到的只会是一个个不可告人、不可言喻的痛苦。因此,当众生没有获得佛法的甘露,没有获得修证自在的时候,被困苦煎熬、困扰的每一个众生都是非常可怜可悲的。而如果你真正调伏了自心,那么不论你身处何方、居住何所、身着何衣,都会处于一种永恒的安详、幸福当中。
那么,被痛苦烦恼困扰的众生,为何不希求能带来真正的自由与自在的佛法呢?
圆春原是成都电子科技大学英语系本科生,九九年来到学院。他的年龄虽不大,但性情却很温和,给人一种老成持重的印象,所谓“疾言厉色”在他的脸上是看不到的。在一次管家会议上,我问起他的学佛因缘。他敞开心扉,向我讲述了他的心灵蜕变史。
学佛是我真正懂事以后的人生选择。而在小时候,我们家乡用来骂人的最厉害的一句话便是:你咋不去当秃子?这种对和尚的蔑称,使我的幼小心灵对出家人生起了一种非常不好的印象。
小时候挺怕死的,所以非常喜欢“及时行乐”这句话。万一哪天没命了,而人生中的许多乐趣都还没尝到,这岂不太亏了。因而初中时我就“及时”地抽烟喝酒,如此“行乐”了两三年,结果考试成绩经常名列倒数前几名。乐趣没找着,母亲倒是痛哭了几回,以致最后补习了一年方才得以混进高中。
高三时,偶尔接触了“潜息气功”,按照它的要求尽可能实地修炼了一段时间后,浑身上下出现的灵异现象让我既新奇又大惑不解,这是我从小到大从未有过的一种身心体验。我自己的觉受和同学亲友的一些事实,渐渐使我相信,可能平常我们对身心世界忽视得太久,所以一旦“潜息气功”帮助我们重新打开身心世界的一个窗口时,我们这才发现,原来自身竟蕴藏着如此巨大的潜能。练了大概一年左右吧,身心的确有些改观,因而对特异功能的存在也确信不疑。但有一日,忽闻初中时的一女同学因舞场惹祸而横尸家门,这件突发事件却让我不得不重新定位生命的健康标准与含义。我本来就怕死,从小到大一直都畏惧死亡。现在又亲眼目睹了生命的脆弱,人生苦短之感便渐渐开始充溢心胸了。
这时,一位同学给我介绍了几本书:《向知识分子介绍佛教》、《一位科学工作者研究佛经的报告》及《佛学群疑》等等。本是带着挑剔的目光以谨慎的态度接受这几本书的,只准备将佛法当作修习气功的辅助而已。谁料经一段时日的悉心投入后,原先自己对社会、人生的一些苦闷的思索与迷惘,竟在经书当中一扫而光!自己感到受佛法甘露滋润得畅快无比,与自己的心机甚相契合。不久,我便彻底放弃了气功,心安理得地开始遨游在解开宇宙奥妙之门——佛法的无边智慧海洋里。熏习日久,我竟悄悄地萌发了出家之志。为慎重起见,我做了三、四年的痛苦等待。有时为了“考验”自己,便有意恣情放浪形骸,以便观察此心能否真正淡于红尘、安于宁静、不为身色犬马所左右。同时我又全力争取考上外省(我家在贵州)重点大学,一方面,多少让父母稍感安慰;一方面又可摆脱他们的直接影响,等因缘成熟后好悄然出家。
最后,我愿遂矣——我顺利地考入了四川成都电子科技大学。上大学时,我常常悲哀地发现,大多数同学根本不理解我。他们有的认为我将成为书法家,因为只要临赛前找几本帖子参研一下,不久我的一幅中堂或对联便有可能在全校获一等奖;而我平日的行履,又被一些同学当作薄情的花花公子,因我和许多女同学的关系都不错,尽管我不对其中任何一位有非分之想,但还是被他们当作“大众情人”;舞场中,我的劲舞很受欢迎;戏台上,扮演“流氓”角色更是我的一绝……于是他们就都接纳了我这世俗方面的显现,而对我的信仰,却仅仅当作是一种人生戏耍。正如一女同学所说:“彭大师(他们对我的戏称)会信佛?他会出家?我才不信呢!”
心的真诚无人喝采,行为的造作倒“应者云集”,这世界是否有点儿乾坤颠倒?在我的内心深处,总觉得出家修行才是我这一生中最应该走的道路。
九九年夏,宽霖老和尚与清定上师相继离世,在成都的我,心中茫然不知所措,顿觉人世无常、胜缘难求。小时候一直畏怕的死亡阴影,更使我对了生脱死的佛法修习充满了渴望之情。儿时对出家人的恶劣印象,也早已被对闻思经论、闭关苦修的出家生活的向往所取代。我本来就鄙夷犹豫不决的小人之性,特别是当对前途又有了一定的把握与规划时。那么该怎么办呢?大丈夫当机立断!走!此时不走,更待何时?于是,拎着简单的行李,念着大悲咒,我一路径直奔向期盼已久的佛法圣地——色达喇荣佛学院。
现在,我在学院已呆了两年了,这两年来的闻思让我对那些误解佛法、鄙视出家人的愚痴之人的言行深感痛惜。我真想告诉他们,如果你真的关爱生命,如果你真的想探究关于身心乃至宇宙的终极真理,那为什么不能以宽容的精神来对待佛法呢?佛法至少不会让我们杀人放火,佛法至少不会简单到让我们相信有一个所谓的“造物主”存在。那么有什么理由不给它一席生存之地呢?
记得有人说过这样一句话:“人死之时,心中万分留恋与恐怖。也许出生前,同样因恐怖与万分不情愿,我们哭着来到如此难舍之人间。”此之话头话尾,细心者颇值一参。三世因果之确有,使我安心不少。对死亡的害怕,也就悄无痕迹地消融在自己当下的努力与对未来的长远确定性规划当中了。
我学佛仅属刚刚涉及,略知皮毛。现举《大方广佛华严经》中的点滴内容,将我的心得体会呈现给人们。
经中,佛陀不假借任何仪器设备,在他自证的现量境界中,提到各种生命体所居世界,有仰世界、覆世界、侧世界等种种情形。联系地球,以北极之处为仰世界,则南极处为覆世界,赤道上为侧世界。如此,地球之圆相已见端倪。扩而宏之,经有“十方三千大千世界”的说法,正是“十方虚空无有穷尽,世界国土不可限量。”因此,佛教的空间是无穷浩渺的,时间亦无始无终,远非“天圆地方”的狭隘思量所可比拟。如此广大宇宙,又与我们的身心世界和谐一体,是一整合的统一场,有着众妙之门,即《华严》所云“十玄门”。将之比照当今科学理念,颇令人玩味,在此不行广述,有兴趣者当可自行比照浏览。总之,若将我们的身心世界命名为法界的话,那么四种法界则可将宇宙人生万象的奥秘尽示无余。
四法界即理法界、事法界、理事无碍法界、事事无碍法界。对一凡夫而言,通过修行,历此四层次即可证得一真法界的实相境界,也即成佛。最起码,若我们懂得了理法界的内含,便可了知佛教圆融大平等的义理。从竖向来看,现在入于过去,过去入于未来,一念可入漫长历史,漫长历史又可归为一念。从横向来说,没有绝对卑微的小,因为任何一都是一切;也没有绝对威压超级之大,因为一切又都是一。由此横竖无二,故而一味平怀,等视群生。这无疑为社会建设及人心调适提供了理论方向。并且,若人们按佛教的方法去实践,最终则必能超越凡情,远离一切烦恼困顿,进入自由王国的大乐实相境界。
所以我真诚奉劝诸位有识之士,只有深入经藏,方能智慧如海。如能沿着闻思修的路径前行,待一朝灵机妙发,终可顿然朗彻大千世界本来风光。从而得以让人生、让理想、让全部的身心全都豁达无碍、悠游自在、神游无极、通透十方。到那时,尽虚空皆我体性,满大地是我光明!
真乃庆快平生。
圆春一口气讲完他的大学生活、他的思想转变、他学佛后的观点境界,这当中我都一字不漏地品味着他的全部谈话内容,我尽力想走进并把握这个学佛者的内心世界。等他意犹未尽地结束他的论述时,我发现在座的管家们有的已酣然入梦;有的睁大兴奋的双眼,似乎跟我一样欣喜于圆春精彩的人生展览;还有的则窃窃私语,好像一方面对圆春今天的侃侃而谈表示惊讶,一方面又对他的学佛之路议论纷纷……但我最终不得不终止这一切,我提醒大家:“还是让我们进入正行吧,毕竟我们这次开会的议题不是圆春的学佛之道与华严十玄。”打断了大家的分别念后,我们开始进入了今天的议事日程……
今天是农历六月初四,六二年的今天我来到了这个世界上。听母亲讲,那天的天气格外晴朗,阳光是亮丽的,天空蓝得透明,朵朵白云在家乡的帐篷顶上悠闲地飘荡。时不时地,空气中还传来周围牧民诵经念咒的声响。三十九年后的今天,当我坐在学院的花园里,任思绪去捡起这么多年来所走过的风雨人生的一鳞半爪时,母亲和蔼的微笑、家乡的蓝天白云,还有佛法的点点甘露,这些我恐怕一生都忘不了的印迹,又重新浮起在脑海。我想即就是我奔赴天涯海角,这些景致也都会永远陪伴我的。
听说汉地的许多地方为庆贺我的生日,今天都举行了各式各样的放生活动,对此我表示深深的谢意。不仅现在,将来乃至后世,在这个世界上,如果有想纪念我的人,他们在六月初四作放生的话,我都会永远感激他们。
正思量时,就见彭措拉姆带了一大帮她的那些大学时的朋友向我这里走来。彭措拉姆已多次来过藏地了,刚开始时是跟着别人,后来是让很多人跟着她,而且追随者越来越多。这个毕业于西南财经大学经济学专业的才女,不仅有经济师及注册评估师的职称,而且还是著名作曲家罗念一创办的格桑拉女子合唱团的合唱队员。听说她在某个经济电台听众热线节目担任客座主持时,也深受广大听众的喜爱……
“堪布,生日快乐!”人还未到,彭措拉姆的声音就已先传了过来。看着她与伙伴们叽叽喳喳的欢快样子,我想何不借此机会让彭措拉姆给我,特别是给她这次带进来的这批朋友们讲讲她的学佛缘起呢?这个在世间社会风风火火的成功女士的学佛之道,应该对她的朋友们不无裨益吧。
我的童年既是幸运的也是不幸的。
不到两岁,我就随着父亲住进了那个年代特有的牛棚,吃的是玉米饼、咸菜疙瘩,睡的是铺在水泥地上的草席。没有小伙伴陪我嬉戏,更没有五花八门的各式玩具。整日游荡在一群学识渊博的叔叔们中间。刚听完达芬奇画蛋,又缠着他们讲曹冲称象,;一会儿想象自己是弹奏《月光奏鸣曲》的盲女,一会儿又猜想“红于二月花”的“霜叶”究竟长得什么样?
因为家庭的良好熏陶,我没有荒废我的读书时光,每次都以轻松的姿态跨过一个个考试难关,这才为我赢得了现在稳定而令人羡慕的工作。我仿佛格林笔下穿着水晶鞋的灰姑娘一样过着公主般的生活,整日出入酒巴、饭店、卡拉OK厅、美容院、时装展等场所,拥有上百套的各式时装,CHANEL、DIOR等几百乃至上千元一瓶的世界顶级香水、化妆品也常常因为过期而挥发浪费掉。
春天,我徜徉在新加坡圣陶沙的丛林里;夏天,我从韩国济州岛的海边踏浪而归;秋天,我漫步巴黎塞纳河畔,回想着雨果于《悲惨世界》中描述的冉·阿让可悲可叹的一生;秋天,我陶醉于奥地利首都维也纳音乐厅里《蓝色多瑙河》的优美旋律中,过着自认为高雅而有品味的生活。
这是一个资讯发达、信息爆炸的年代,一切都讲究金钱、效率:文学作品用的是网络语言;朋友之间的交流通过Email;情人的打情骂俏也以电话为媒体;同一单元楼的邻居鸡犬之声相闻,却老死不相往来……人与人之间缺乏深层次的沟通,处处防范、战战兢兢、互相算计、尔虞我诈,大家都这么时髦而病态地活着。眼见周围的同事朋友有的精神失常,有的甚至自杀。
曾经大声地宣布“这是一个美丽动人的世界,一切的悲哀,离我们是那么的遥远而不着边际啊!”的女作家三毛,用一条丝袜结束了曾给人们带来无数浪漫幻想的生命;而于山海关卧轨自杀的海子也曾留下过“活在这珍贵的人间,人类和植物一样幸福,……”的思考;大洋彼岸又传来了诗人顾城杀妻自尽的噩耗,他曾在诗中充满激情地写道:“我赞美世界,用蜜蜂的歌、蝴蝶的舞、和花朵的诗。”……
他们的死深深地刺伤了我,因我曾将他们作为自己思想行为的楷模,以为这些偶像们能将我引向幸福的伊甸园。然而事实告诉我,花前月下、诗情画意并不能解决灵魂深处的惶恐,幸福不是永恒的。物质生活的极大幸福并不等于精神上的快乐和满足,一味地追求物质生活的享受只能让我面临更大的困惑。
在德国的科隆大教堂,在威尼斯的圣马可大教堂……看到那些虔诚的人们跪倒于耶稣脚下,我也开始对灵魂和精神的问题进行深深的思索。科学极端发达的西方人也离不开宗教的精神支撑,著名科学家爱因斯坦也“晚节不保”成为佛教的信仰者。科学和宗教不是对立的,宗教可以解决科学所不能解决的精神上的空虚,使一个灵魂变得更加坚强完美的只有信仰。
大街小巷都放着郑钧的《回到拉萨》;“雪山、青草、美丽的喇嘛庙……”随着歌声,我也跟着朋友去了位于藏地的色达,见到了碧蓝如洗的天空、辽阔无垠的草原以及阳光下生活单纯而幸福的人们。
当我来到色达喇荣佛学院时,看到遍布山野的修行人的小木屋,我惊呆了。难以想象在人烟稀少的高原深处,竟有如此之多的修行人,而且其中为数不少的人来自于生活条件优越的汉地。
僧侣们的诵经声震撼着我,世间难以计数的美妙音乐,从无有如此韵致。它们清越如天籁之梵音,荡涤了纷扬的污秽尘埃,淹没了功名利碌的喧嚣,使我躁动不安的心灵得到安宁与静谧。
通过与僧侣们的交谈,我了解到世上还有修行这样一种生活方式,平淡而又丰富多彩,单调而又其乐无穷。也了解到学院院长晋美彭措法王是一位了不起的大成就者,他的智慧和品德感召了各路精英云集于此潜心修行,使学院于短短的十几年间规模不断扩大,成为迄今为止世界上最大的佛学院。
短暂的旅程结束了,心却留在了高原。
不顾亲友的劝阻,我背负行囊一次又一次独自来到为之魂牵梦绕的色达。那些隐藏在暗红色僧袍下的多姿多彩的故事深深地打动了我;修行人们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境界、恬静安详而且神秘的生活吸引了我;法王及堪布活佛们风趣的语言、深邃的智慧、高尚的品德、殷切的关怀、和蔼的笑容更使我倾倒。记得多年前,每当读到吴均的“鸢飞戾天者,望峰息心,经纶世务者,窥谷忘返”时,总忍不住要掩卷感慨。而今,“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的生活却如同一个久远的梦从我的记忆深处被唤醒。
我成为了一名佛弟子,并学会了诵经,而且还开始攻读以前自认为枯燥无味的佛学书籍。其实佛祖释迦牟尼正是因为世事无常、轮回痛苦才舍弃王位,不畏艰难,孜孜不倦地去追求真理的。佛在证悟实相后,又四十九年如一日地把自己的所得化为八万四千法门去度化每一个有缘众生。上师们也以“智不住三有,悲不住涅槃”的无缘大悲心,为使无边有情脱离轮回、获得解脱而应机施教、不辞辛劳。上师和佛祖的慈悲胸怀使我明白,要摆脱现实生活的无奈,修行是唯一最究竟的途径。特别是当我看到关于般若空性的理论时,茅塞顿开,豁然开朗,多年来建立的世界观和价值观一下被打碎。佛学理论给了我无穷的想象空间,解答了心中一个又一个的疑惑,更使我的信心与日俱增。
反思过去,我为自己的愚昧而感叹;旁观周围,我为别人的执著而悲哀。我多么想把自己的发现告诉大家:现实如同镜花水月,忙忙碌碌、恩恩怨怨,只能徒增烦恼、于事无补,并受制于业力的牵引。而我于佛学知识的海洋中欣喜若狂、如饥似渴地吮吸着养分,全然不知身之所在。
社交场所消失了我的踪影,我的突变引起了别人的猜测。当朋友们重新接近我时,发现我开始变得豁达坦然、知足少欲。其实是佛学理论使我重新定位好人生坐标,而每当实际生活中遇到难题,感觉山穷水尽疑无路时,还是佛法又让我柳暗花明又一村。于是我的佛教书籍常常被人借走,而当我再进高原时已不是孤身一人,总有一大帮朋友追随。我的朋友们也被上师的智慧和慈悲倾倒,有的皈依佛门,有的因此而写下一篇篇与佛教有关的文学作品。
有时也要面对另一些人的不解,每当此时,我就深感自己知识的匮乏,人格的缺陷。我多么希望度化众生事业如海的上师那无边的智慧,也能融入自己的相续,使我也能给饱受热恼之苦的芸芸众生带来一丝清凉的慰藉。我正朝着这个目标努力着。
最后,我想告诉大家,修行的道路是崎岖而漫长的,但收获却是妙不可言的。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只有亲自尝一尝梨子才知道梨子的甘甜。
彭措拉姆的故事让我感慨良多。如今的她正为获取宇宙人生的真理而孜孜不倦地精进修持着佛法,这一点确实值得感叹、随喜。记得黑格尔说过:“真理诚然是一个崇高的字眼,然而更是一桩崇高的业绩。如果人的心灵与情感依然健康,则其心潮必将为之激荡不已。”
今天收到那么多的生日祝贺,而她的这份礼物尤为别致。很感激她的讲述,让我在这样一个又平常又不平常的日子里,得以听到一个学佛者的心声,并得以预见到,更多的人将会因这心声的传递而共同踏上追寻心灵归宿的路途。
正寻思间,猛然发现太阳已开始西落了。朵朵云彩此时汇归为天边无际的壮丽晚霞,整个天地都笼罩在一种庄严、肃穆的灿烂霞光中。金黄、桔红的光线把我、彭措拉姆、她的朋友们、花园、、草地、远山……全都带入了一片静谧的氛围中。
就让我们此刻把身心全都消融在这清净廖廓的天地之中吧……
每个人探寻人生究竟意义的途径都有所不同:有些是遭遇太多违缘而入佛门,以期找到摆脱痛苦的方法;有些是因为看透了这个世界虚幻的表象而选择了正道;还有的通过思维甚深道理而对般若正见确立起信心……不过,无论人们选择的道路有多么不同,只要诚心学佛,他们最终都能摆脱烦恼抵达幸福的彼岸。
记得鲁迅先生说过:“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圆体显然属于前者,他“爆发”的方式便是选择了佛法作为导火索。不过他刚来学院时,可能是因为被痛苦折磨得太久、太厉害的缘故吧,求解脱心切的他,在对佛法还不甚了解的情况下,就手捧一把宝剑来到我面前,要向我求一种六个月就能斩断烦恼丝、直趋圆满境地的大法……
痛苦能压垮人,也能逼人趋向坚强。自那以后,我对圆体也就多了一分关注。
了解多了,知道他曾在中央美院上过学,酷爱绘画。那么下面的他的这幅“自画像”,不知能否清晰地为朋友们勾勒出他本人的轮廓?
在近四十年的人生岁月里,我曾从事过室内外装璜、CIS、灯光效果等等实用美术的设计与创作,同时对纯艺术也有着强烈的兴趣。在进行美术创作之余,对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我总是有许多不解的困惑。
每当放下画笔,开始思维当今世界的风云变幻时,那份感觉总是苦涩而失落的。五颜六色的油彩建构起关于世界的纷繁缤纷的表象,但油彩背后的事实,总让人感觉其实所有的颜色都只有一个特征,那就是苍白!但这种苍白却变幻出那么多空洞又足以迷惑人的色彩。这时候我开始理解古人所谓“五色使人目盲”的深义了。
我十分赞叹法兰西杰出的雕塑艺术大师奥古斯特·罗丹(1840——1917)不朽的雕塑作品《思想者》。那个有着一双深邃目光的人,似乎正想穿透时光的迷雾,去把握自己的生存困境。“思想者”的目光并没有仰望星空,但几乎所有见过这座雕像的人,都能马上体悟到他的“思想”其实是上穷碧落下黄泉的。“心事浩茫连广宇,于无声处听惊雷!”就是这位雕刻出人类思索的广袤与迷离的伟人,曾经非常豪迈地宣称:“我们的社会将要多么快地把过去存在的错误与丑恶除掉,而且我们的世界将会何等迅速地成为乐园!”
每当想起罗丹的这句话,我的心总会立即沉入悲哀的深渊。一百年过去了,罗丹的梦想一次次被证明为无异于痴人说梦。
不只是一个罗丹,正像莎士比亚所言:这个世界充满喧哗与骚动,其实都只是痴人在说梦。还是这位罗丹,他还有一件伟大的作品《地狱之门》。我觉得这件作品倒有些符合预言的特性,只不过现今地球上的“地狱”景观,远比罗丹的作品惨烈百倍!单以波黑为例,交战双方,特别是美国,在那个地区投下的贫铀弹就相当于当年在日本广岛所投下的原子弹当量的十倍!
先哲曾警告过后人:以巧智对付巧智是非常危险和愚蠢的行为。而纵观当今全球,恐怕说“以巧智对付巧智”都太过美誉了。现今的世界格局,正逼迫人与人、国家与国家之间都在走“以强力制服强力,以霸权对抗霸权”的路子。这样造成的结果,将是非常危险而愚蠢地将整个地球变成活地狱。
地狱之门已洞开无数,天国之路又何处寻觅?
想起美国电影大师库布里克的对人类未来的预警之作《奇爱博士》。那里面的核武器狂人稍一发神经,整个地球就可以被毁灭无数次。三、四十年过去了,这部电影真的成为了一则预言。高度发达的科技,没能把“错误与丑恶”除掉,相反,某些电脑黑客人为设计的故障,可以使美国总统随时打开控制导弹发射系统的黑匣子。我们的生命就悬于那一丝之间!
罗丹啊罗丹,假若你活到现在,还会雕塑“思想者”吗?恐怕一尊名为“绝望者”的雕塑将会出自于你的手下了。
那么放下画笔,不去审视周遭的世界,反观一下自己的生活又如何呢?
那就只能用“一团糟”三个字概括了。
学佛前,我是一个兴趣广泛的人,诸如围棋、跳舞、唱歌、各种纸牌、电子游戏甚至搏击术,全都在我的爱好之列,因而各路朋友也参差不齐。就拿跳舞来说吧,我不敢说自己是舞帝,但在我们那一杆人马里,至少也称得上是王子了。假若一天有48个小时,我也不会“三缺一”的,我对玩太在行了(学佛后才知道这是由于自己慧浅障重,习气业力所致。)。
再看看我的家庭。父母一方面对我很溺爱,一方面又专横不讲道理,很多时候让我难以适从。妻子,说到她,只能长叹一声,她真称得上是刁蛮无理了。她自认为自己很漂亮,经常出入舞厅、牌场。当她沉迷于牌局中时,便会与人打得天昏地暗、面无人色,甚至彻夜不归。
罢!罢!罢!谈这些只会越发让我感觉无聊、感觉压抑。
也就是在这种内忧外患之中,在外面的世界看到太多的丑恶与无奈,在笔下的油彩中怎么也找不到“悠然见南山”般的和谐,在家庭生活中又越来越厌倦自己及家人的庸庸碌碌之后,真的是在一种走投无路的极度空虚苦闷中,我才开始在佛法中去探寻一种别样人生的。
记得在接触佛教以前的最憋闷的日子里,自己的内心深处常常会涌起一股股莫明的悲哀。这种悲哀在我离家奔赴色达喇荣佛学院的车上,达到了最高潮,仿佛从内心深处奔涌而出,似乎要把我以及整个世界吞没……
好在最后终于来到了色达喇荣!
从出家到现在已两年多了。回过头再看看自己当初的选择,有时真忍不住要暗自窃喜。假如我没有遇到佛法,假如我没有选择佛学院,那么现在的我又会飘荡在何处呢?是在牌桌旁,还是在舞场里?还是整日握着画笔,试图描绘出这个我根本把握不住的光影世界?要么就是忧心忡忡地睡在自己的床上,担心原子弹会落下来?
回顾自己所走过的这些弯弯曲曲的路,我真想把自己的反思、审视与朋友们分享。当初曾热切地关注过科技的发展,现在我总算明白了,其实现代科技基本上还停留在对显法的研究层次上,而对空性之理则视而不见,更不用说“显空双运”了。科学巨人爱因思坦终其一生总算明白了这个道理。而牛顿晚年的困惑,就在于他对科学产生了极大的怀疑,从而导致他向上帝那里乞求宇宙的第一推动力。粗浅者不明所以,动辄批判牛顿为倒退、迷信,其实牛顿的这种“倒退”实在是因为没有因缘值遇佛法而做出的痛苦“迷信”呀。
对佛法的偏见乃至诽谤也情同此理。《佛教科学论》云:“知识水平一般,甚至连普通的家务也茫无头绪的人,对佛教就没有理由横加非议。否则越乱评议就越发显出自己的浅薄无知了。”
所以真希望每个人都能对佛法作一个客观、平心气和的研究。不论你是像我那样,于穷途末路之际才把佛法当作最后的拯救者;还是正处在得意洋洋之时,而不屑或无心于对佛法的了解,都祈望大家能静下心来仔细地审视一下佛法对我们周遭世界的理解。
而今,正如一位西方哲人所言,“整个大地充满了狡诈者。”难道不是吗?在一个没有人害怕因果,也没有人承认轮回的社会里,你还能坚持说这个世界是一个美丽新世界吗?
离开画笔所粉饰的那个世界,走到佛陀所揭示的真实世界中来,心中常常有两种感情在交织冲撞着:对自己选择的欣慰;对未觉悟者的悲哀。当我穿上庄严的僧衣,站在雪域神山之巅,遥望那灯火辉煌的迷幻世界时,我总在想,那里有我的父母双亲,有我的兄弟姐妹。什么时候他们也能挣脱出那迷幻之网、踏上菩提正道呀?!
应该说圆体已踏上菩提正道了,现在的他比起两年前已成熟了许多。未来的路还很长,而选择在他,成就与否也在他本人。以他目前的精进来看,我相信他前面的路途一定会充满光明。
当初在东北哈尔滨参观冰灯时,一方面对冰灯的璀璨深感惊叹,一方面我又隐隐地对这里乏少密宗寺院,且人们的闻思大部分都停留在表面状态而满怀感叹。后来在齐齐哈尔碰到曲丽荣等几位大学老师后,这种担忧才稍稍得以平息。通过与他们及另外的一些知识分子们的交谈,我感到这里知识界的朋友们对佛法,特别是对密法,一般都有很大的信心,并且也有一些相应的闻思基础。与他们就佛法及世间法作了几次深入探讨后,有几位当下就发心要到藏地求学。
这种对佛法真理的探究热情让我很感欣慰,我一再鼓励他们争取把一时的热情化作持久的精进,而且要找到真正可以依止的大善知识,这样方能把辩聪之世智转为佛法上的真智。
后来曲丽荣真的来到了雪域藏地,并搭建了一座小木屋、开始潜心研究起佛法来。不久之后,她就在闻思的同时又闭关实修。这样的精进努力,使她如今的佛法修证水平达到了引人瞩目的程度。毕业于医科大学的曲丽荣何以能走上修学的平坦大道?我们还是先来看一看她的人生履历再下结论。
我出生在东北平原的一个小县城里。本来在中国的传统观念中,重男轻女的现象比较普遍,可在我们这个家庭却恰恰相反——兄妹几个中,父母最疼爱的是我。虽然过的不是锦衣美食的高档生活,但全家人也从未让我受过苦。上学之后的生活尽管单调,但我却不觉得枯躁乏味——以书为伴、以学为乐。这样,每回考试我都名列前茅,以至“三好学生”的奖状挂满了家里的墙壁。
十年寒窗,不负众望。一九八八年,我终于考入了省城重点医科大学,初步实现了自己的人生理想:或当救死扶伤的“白衣天使”,或做教书育人的“辛勤园丁”。我总觉得从事这样的职业才是最神圣、最有意义的。接到录取通知书后,心中有一种美滋滋的满足感。后来在母亲含泪相送的目光中,我怀着满腹的离愁与满腔的热望,告别了故乡和亲人。
在大三之前学基础课期间,我的内心十分充实、十分宁静,这与环境优雅肃穆的医大校园也极为谐调。可是,就在大四临床实习的过程中,如无风的湖面般平静的心境却溅起了层层涟漪。穿上白大褂,感觉似乎真的成了“白衣天使”。走进门前挂着红十字的医大附属医院,我们这些实习生心里有种说不出的自豪感。每天早出晚归、认真实践,对患者也尤为关怀爱护。但是患者对我们这些小实习生却并不很信任,有些甚至敌视我们,以为我们是在拿他们当实验品。可对那些有名望的专家、教授的态度却全然不同,视他们为救世主一般,仿佛自己的生命完全掌握在这些大名医的手中。
在我转到内科实习的当天,恰逢一位十几岁的白血病小患者入院。他聪明伶俐,十分惹人喜爱。除了脸色苍白外,根本看不出他有病。科室的医生护士们也都很喜欢他,于是治疗起来也格外精心。然而他的病情却越来越严重,并发展到在最后一次手术后的监控期间,竟长时间地昏迷不醒,带累父母也焦急地彻夜守护在床边。后来他突然睁开了双眼,这双平时会说话的明眸此时已暗淡无神了。他直勾勾地盯着一处,这样过了没多久,瞳孔便开始放大了。父母惊惶失措,赶紧喊来主治医生,许多专家也赶来会诊。但最终,他们也只能摇头叹气、面无表情地离开,孩子的母亲则最终绝望地昏了过去。
我亲眼看到了在死亡面前,被视为可起死回生的名医们此刻显得是多么的无能,他们高超精湛的医术也变得多么的无力。对于看惯了患者在病痛中苦苦煎熬、临终者在死亡线上绝望挣扎的这些医生来说,内心也许不会有什么异样的反应,可此事却震动了我的心。从此,我不再认为医生有多么神圣了。可怜的小男孩只活了十几岁,他的父母该如何面对失子之痛呢?人生不可能都是坦途,我自己又能否应付未来的各种打击?从这之后,我心中便开始寻找另外一种支撑,但我自己也说不清要寻找的是什么。
后来,我偶尔去了一次基督教堂,觉得他们的博爱主义倒是值得崇尚,至于其教理、教义,则真的是乏善可陈,而且还总觉得他们的崇拜色彩太过浓厚。因此,慢慢地我也就对它失去了兴趣,也许是那时的我还十分推崇个人价值的原因吧。
在大五即将毕业时,同学们都千方百计地为分配奔波劳作,而我却对此很漠然。本来成了“大款”的哥哥愿意为我出一大笔钱选一个好的去向,但我断然拒绝了,我不愿把自己的前途搭在别人的肩膀上。当一所医学院前来要人时,辅导员征求我的意见,我欣然接受了。父母也尊重我的选择。于是我便从一个校门走进了另一个校门,只是身份不同了,现在我成了一名教育工作者。
谈起我的最初学佛,那也应该算是一个奇缘吧。
刚踏上工作岗位时的那种新鲜感,渐渐地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淡化了,每天备课、讲课,循规蹈矩地重复着这些工作。可能看我还比较老实听话吧,科室主任对我尤为关照、器重,想重点培养。这样,一九九四年,我便开始着手准备考研。在复习期间,有一天,我去同事宿舍借书,当时她正与一位男士说话,不经意间我逮着了这么一句:“一切都是无常的,有什么可信赖的。”想不到这句话竟成了我进入佛门的起因。当时不知怎的,猛然间,我就想起了那个死去的小男孩。平常我从不愿与陌生人讲话,但这次我却主动加入了他们的谈话行列。后来又看了几本那个男士推荐的佛学书,感觉其中所说颇有道理。半个月后,还是通过那位偶然邂逅的男士,我荣幸地见到了来自色达喇荣佛学院的一位大恩上师。通过交谈,在我对佛教有了更明确的认识并澄清了许多迷惑后,我就正式皈依了。接下来,我便放弃了工作和世间所谓的发展前途,只身走进了佛学院这片新天地,开始了新的人生旅程。
通过学佛,我明白了,苦乐其实缘于自心。若能认识自心的话,则无论怎样的外境皆可成为一个人成长发展的顺缘、助缘。这样的话,人世间的所有沟沟坎坎,在一个以佛法调伏了内心的人看来,又何尝不是平坦大道呢?明白了这一点后,当初因那个小男孩之死,而在心中泛起的对自己未来道路的恐惧感便消失殆尽了。
起先我是趁着寒假偷着跑到学院来的,因此也就不可避免地遭到了父兄来抓的厄运。为此我也流了许多泪水,尤其是想到从小就关爱我的母亲……然而好似铁屑完全被佛法这块巨大的磁铁紧紧地吸附住一样,在这里,我每天都沉浸在法喜之中,完全忘记了世俗的牵累。记得最初听缘起性空的道理时,自己周身汗毛竖立,兴奋不已,觉得世间的一切学问在佛理面前都显得十分渺小、不堪一击。学佛后,我才真正认识到一个人来到人世间的意义,也真实感受到人身的价值所在。因而在喇荣圣地我一呆便是六年多,而且越学越感到佛法的博大精深,任何外界的阻挠都不可能再将我拖回到老路上。
如今,在我的同学当中,有些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已有一番造就;有的正在攻读博士、博士后;还有的在国外深造。但可惜的是,他们中没有一个人学佛。但愿有一日,我能成为他们进入佛门的桥梁。
听完曲丽荣的经历,我的感触是:一个人不管他以前如何,从现在开始,快快走上行善断恶的道路才是最紧要的,也才是最有意义的。给漫漫人生铺就平坦大道的并不靠外在的攀缘造作,而是依赖心的内省与调伏,心的调伏又最终只能通过佛法才能彻底得以解决。世间上的一切痛苦,比如战乱、道德沦丧、物欲横流等等,其根本原因都在于内心的三毒炽盛。人如果生了贪心,则贪污、盗窃、邪淫等行为当然就有可能发生;如果人人都怀有嗔心,那么这个世界怎么可能没有战争、屠戮与伤害?而人若无智慧,那他的行为又怎会如理如法?
为了让我们的人生变得平坦,我们的人民能享有幸福,我们的社会拥有和谐与温情,让我们都把目光关注在自己的心相续上吧。若人人都能断除自心的一切恶源,那这个世界恐怕就会比佛陀在世时更加美好!
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人生轨迹,都有自己与众不同的人生故事。在我们佛学院的一千余名汉族四众弟子中,圆莲就属于比较特殊的那一类。我至今仍清楚地记得,在他出家后不久,家人就跑来学院将他押赴回乡的情景。结果,他在途中就设法逃了出来,并重新回到学院的怀抱。
从九四年他来学院算起,我跟他的相识已逾七个年头。这个俗名叫蒋莲化的小伙子,六四年十月出生,八二年考入武汉大学物理系,八六年毕业并获物理学学士学位。八九年又考入北大攻读物理学硕士学位研究生,九二年毕业后留在北京工作,九五年来学院正式出家。
记得他刚到佛学院的时候,本着物理学“格致”的字面涵义,以实证、唯物两面大旗相标榜,几乎天天找我和慈诚罗珠堪布辩论。现在的他,依然保留了一个真正科学工作者所应具备的严谨、求实的工作态度,只不过他的这种实事求是的工作态度背后的指导思想,比起现代物理学的所谓实证理论,已不知高明到哪里去了。
当我向他寻问起他的求学、出家的经过与因缘时,圆莲的话匣子一下子就打开了。想不到这个物理学硕士讲起话来还蛮文绉绉的,听起来让人感到饶有趣味。
进入大学后,每每于闲暇无人之时,我总是被一个问题久久困扰,那就是人为何而生?人生所求又为何?前思后想、辗转反侧,依然不得其解,总是感觉身心空荡荡的,无所寄托。尽管父母对我非常慈爱,他人也多投来羡慕的目光,但我自己多少却总感觉到一种百无聊赖的空虚感,于是便借由书籍以求充实。曾遍阅气功、道教、佛教典籍,亦自修气功,颠来倒去,然收效甚微。后偶于图书馆借到一部《金刚经》,读后虽不甚明了,但却怦然为之心动。
后来我又翻阅了《佛教书籍汇编》,从此渐渐开始深信唯有佛教方可解决自己身心之痛苦。在广泛涉猎了大量的佛教经论后,我于八九年寒假正式皈依了佛门,并在师父的教导下持诵起百字明来。这些初步的闻思修行已让我的身心有了诸多感应,于是,我越来越认定佛教是真实不虚的,绝非世人讥谤的迷信之论。为更求深造,九四年我终于来到了喇荣圣地闻思佛法。
不过,可能是时节因缘未至的缘故吧,再加上我自己又业障深重,在喇荣呆了没多久,我就又回到了北京。回京后的那段日子是我人生最备受煎熬的阶段。那时我在一家电脑公司工作,在商场尔虞我诈的环境里耳濡目染久了,自己变得越来越害怕,害怕以自己目前的修养功夫,如若在此环境中再呆下去,那最终的结果必然是要与这污浊社会同流合污。苦苦追寻的解脱之道,刚刚因值遇喇荣、值遇上师而稍露希望之光明,难道又将因自己的选择都市生活而夭折?“无上甚深微妙法,百千万劫难遭遇”,一旦错失因缘,再回头恐怕已是百年身了。但父母那边又如何交待呢?就这样,我彷徨于世间感情、名利与出世修行之间,达半年之久。直至九五年十月十三日的那一天,自己突然醒悟过来:六年前之今日踏足北京,难道这六年的时光还不足以让我参透、看破、放下人生尘缘吗?人生有几个六年呢?难道还要用自己一生的光阴去重复别人已重复过无数次的世俗生活吗?想到这,我便下定决心,只身悄然再次向佛学院奔去。一到这,便好像顺理成章似的马上出家为僧。
记得我刚来的时候,无论如何也放不下对物理学方法、理念的执著。这么多年过去了,回过头再看看佛法之理与物之理,感觉自是别有洞天。
我现在越来越觉得科技的日益发达反而更加反衬出人类的可悲。知识爆炸导致各种学问日趋繁琐深入,然则世人却似乎越来越愚味,越来越不能解决自己身心的烦恼。那我们要这样的科技又有何用呢?在繁荣的表层下,其实是摆脱不掉的深层痛苦。我想这根源大约在于心逐物欲,以致失掉本来的清净面目,才会导致我们被自己的工具——科技所驱役吧。
比如关于意识或心识与物质或色法谁先谁后的问题,科学界、哲学界多少年来都未争论出个所以然。有一种哲学观点认定物质先于意识而存在,物质第一性,意识第二性,意识对物质又具有反作用。学佛之前,我对此种观点未加分析地就全盘接受。现在,有了佛法的正知正见,我想在此对此观点略作破析。第一:心识既具有能动性或曰主动的创造力,而物质明显不具有此种功能,那么说物质决定意识岂不成为无中生有吗?若真由无中可生有,那么无中不生有也应顺理成章。以我学过的物理学为例,任何之量,在更大的范围内全是守衡的,如物质守恒、质能守衡等等,从来没有什么无中生有之物。再者,心识或意识既然具有能动性,那么由意识产生物质岂非更为合理?
还有,我们一般人认识世界悉皆借助于眼、耳、鼻、舌、身、意,仅以眼睛认识物质或色法而言,所谓的“看见”只不过是借助于诸多因缘如光线等在眼识中产生了一个影像而已。除此之外,外境之山河大地从本性上来说绝非实有,这些显现上千姿百态的影像和我们在梦中见到的色法又有何异?剩下的耳鼻等感觉器官的感觉本质也皆可以此类推。佛教中的唯识宗指出,外境之色法或物质,只不过是我们被业力所牵而由心识所幻现而已,本无实有,若更言物质先于意识、决定意识,岂不是错上加错?大前提都不成立,再以分别念妄加揣摩所谓虚幻之物的“道理”,并执为实有,那就更可笑、可叹、可悲了。
再比如物理学中,研究物质之构成时,皆谓物质由分子构成,分子由原子构成,原子由原子核与电子构成,原子核由质子与中子构成,质子由基本粒子构成,等等等等诸如此类。而佛教的着眼点并非在此粗大物质由细微者构成等分析上,如以中观自续派的离一多因对之进行分析,则可了知,既然粗分由细分构成,则粗分即非实有或云无自性。而细分又可再分,如是可抉择细分也为无自性。若由数学极限而推,则可认知任何物质从粗分乃至最微分皆非实有、皆无自性。理解这一点,便可理解唯识之万法唯心所现之理,亦有助于理解中观应成派之一切不予承认之最究竟的大空性观点。
另外,物理学中讲述物质的运动变化时,着重的是量上的关系,如讲裂变、聚变等时,从实验就可以得出一定的质量能转化为一定的能量这一结论,其公式即为E=Dmc2。其中E为能量,Dm为质量,c为光速。以佛教的观点考察,如以中观自续派的大缘起因而言,既然在一定的条件下,消失一定的质量可以产生一定的能量,那么无论质量、能量皆非恒常不可改变,以因缘聚合故,在真实义当中皆无实有性或自性,否则应不观待因缘而万古不变了。
当然,现在的我是用佛法的角度、义理去破析、理解物理学中的一些现象、结论。而对物理学中得出这些结论所采用的方法,来学院前,我是颇引以为自豪的。那时,我总认为这种“严谨”、“慎重”、“求实”的物理学方法论非常值得佛法也加以借鉴。现在站在佛法所赋予我的最究竟的立场上,重新审视物理学的方法论,真有一种登万仞峰顶而小视天下的感觉。
其实像量子力学等学科,皆是建立在一定的假设或云公式之上,再借助于数学而构成一套理论。若此理论可以解释新发现的物理现象并可预测尚未被实验所发现的现象,而这些现象又能被将来的实验所证实,就可以验证其为一个伟大的理论。然则再伟大的理论也必有一定的适用范围,就像爱因思坦的理论超越了牛顿时代一样,因其仅是第六意识之产物而已。而诸法实相、大空性或无自性以至佛的如所有智之境界,它们远离了一切分别妄念,无有二取,现量而见。其之差别,何异天地?!
如果说这一套物理学的方法论有可取之处的话,那就是:在科学研究中,我们对新事物的探索,常常需要采用一些科学的假说来进行小心翼翼的推证。那么,对于博大精深的佛教体系反倒动辄就斥为迷信,这种作法是不是有些不符合科学精神呢?你作过对佛法的研究吗?如果没有,那你凭什么就拥有指手画脚的权利呢?
我的经历告诉我,如果你能潜心深入佛法的话,那你最终一定会发现,它实在是关于宇宙、社会、人心的最科学的方法与理论及实践体系。
圆莲回去的时候已是深夜了。抬头望天,满天灿烂的星斗不由得就把人的视线引向无尽的宇宙。这辽阔苍穹、这浩瀚时空,引得多少科学工作者殚精竭虑、毕生求索以期了悟宇宙实相啊!然而一个个定律、一个个理论又总被后人一次次地超越和推翻,因为它们永远也不能达到对事物认知的圆满状态。如果说圆莲出家以前的求学之道代表了世间大多数学科的治学方向的话,那么佛法则无疑给他,也给我们提供了另外一种崭新的扩大认知半径的途径。我们是否应从单一的对物之理的推究转向对人心的把握与认同?佛法不但可以向我们揭示水分子的缘起性空特性,更会给我们指出实为万法之本源的心的分子式与构造,而这才是问题的关键所在。心之为物,其妙处有几人能知?
从物理到心理,愿圆莲能在“心”途上百尺竿头、再上层楼,直至最终回归心物一如的圆觉状态
真实说来,每个学佛人的真正行持都会给社会、家庭、及个人生活带来积极影响与正面价值。但可惜的是,社会生活中的大多数人却根本不懂得学佛及学佛者的价值所在,这种认识上的偏颇之处也许和我们所处的教育环境密切相关吧。而就我所了解到的一些佛法兴盛之地的佛教教育环境而言,大都非常重视佛法的普及、提高工作,因而有关佛法的讲演及学习讨论会也就举办得相当频繁。在这样的相对平和的学佛氛围中,许多普通民众久已蒙蔽的善根则很容易就得到催生并最终成熟。现在四川大学攻读宗教学博士学位的释满纪,就是在偶遇一次佛学讲演会时而顿萌菩提心志的。
满纪法师毕业于台湾政治大学,她在台湾上大学期间便因听某位法师的佛法讲演而迈入佛门并至出家。她在与我交谈时说道:自己并不喜欢内地的北京、天津等大城市,却独独喜欢四川这个具有独特人文环境的地方,因这里可以有很多机缘认识汉、藏的一些高僧大德并继续深入研究佛学。我当然很赞赏并随喜她的选择,不过最引发我感慨的还是她的入佛因缘。我总在想,其实众生各个皆具菩提种子,但成熟与否还要依靠种种外缘,只有因缘聚合才能显发苗芽并茁壮成长。因而我多么希望,全社会都能为佛法这棵古老慧树的兴盛、壮大,共同培养一方肥沃的土壤!全社会都能为每颗求真、求善的心灵,给予些许关注的目光!
母亲离开我已经十年了。
我永远都坚信,她来这世上的短暂一遭,目的就是为了引领我学佛。因而不管今后的人生际遇会如何、我身会处在天涯的哪一角落,在每一天清晨与黄昏的太阳光线中,我的内心深处都会自然回荡起她在老家佛堂里,每当此时此刻,一定会跪在佛前,用一声声悲切而虔敬的音声诵出的弥陀圣号。记得那时,她会一直念到腿麻声哑方才止歇……
而当时的我正处在通过激烈竞争才考入著名大学的书生意气年代,整日以知识分子的身份傲然自居,想当然就将佛教视为如其它民间信仰一般落后、消极,并顺理成章将之贬在迷信之列。只是在大二放春假时,当一个大和尚来到我们那个纯朴小镇,并惹得整个街坊沸沸扬扬之时,为了与母亲做伴,我才跟着人流挤进了镇上的学校礼堂,生平第一回听闻了有关佛法的一场演讲。出乎意料的,那和尚的演讲竟让我无法自制地哭了起来,尽管我根本不懂那位法师到底说了些什么,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哭,反正脸上的泪水就那么痛快而恣肆地流淌……
从那以后,“佛法僧”就刻在了我心深处,让我终日系念不已。
那年暑假,我便主动和母亲上了佛光山,参加了一个连续七天的“短期出家”修道会。在这样的一个旨在让凡夫俗子体会体会出家修道者生活甘苦的活动里,我仿佛遇见了多年不见的老朋友,出家人的那些生活作息、举止要求都仿若似曾相识。于是,在活动即将结束之时,我又一次泪水涟涟。在从小到大的幸福快乐与一帆风顺中,我从未想过在父母的温暖怀抱之外,会找到另外一个魂牵梦绕的“家”,而且这个“家”居然让自己有那么强烈的归宿感!在这之前,与离开这里之后,我忽然发现,我的心竟一直是在孤独地漂泊,并将长久地寂寞守候,守候一个最终的归宿……
又一个寒假来临时,我没有回东部老家,却直接上了佛光山。当跟着那儿的修道者一起搬柴运水、晨课暮诵时,我发觉自己的身心从未有过如此快活。而这等快活,竟是在粗茶淡饭里觅得,在返璞归真中拾获。为此,我整个身心都如痴如醉了,就好像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在世间繁华阑珊处,我却发现了生命本然的质朴面目。
农历年之后,我终于决定出家了!
当然会遇到亲友的阻碍与挽留,甚至跪泣,但我已心如止水,只待、只想让时间去替我安顿每一个人的怀疑与痛苦。那时我依然并不十分了解佛教的教义,不过我想我可以用剩下的全部时日去拥抱佛法。对生命而言,这有点儿像一次赌注,但我相信佛法定会让我成为赢家,因为它已在我的生命里注入了超越一切有形质碍的资本。
我相信时间会让我庆幸自己的选择;就像我相信在并不远的将来,父母会理解我。
出家以后,在老师同学异样的眼光里我继续念完了大学,然后又重回佛学院,重新学习如何从外而内做个彻头彻尾的出家人。我开始一句一句地了解佛陀的言教,同时学着抖下尘俗、剥落自己的习气。这肯定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尤其是当执着与自以为是充塞全身时。在这一过程中,我看见了自己的点点瑕疵,摸清了自己的脆弱、我执本质,但我别无选择——不跨越生命的极限,何来人性至佛性的飞升?在累累伤痕中,我选择了坚强与忍耐。
而恰在此时,母亲却离我而去了。
那是个微雨的夜晚,一辆满载着刚杀好的鸭子的卡车,夺走了我母亲的生命。静下心来思索这一悲剧时,我切身感受到了因果报应的切肤之痛。我的外公、外婆就是以养鸭为命,他们把鸭子喂熟了、养大了以后就卖给屠宰厂。母亲在还没有认识父亲之前,也跟着他们一道养着那些最终要被送进屠宰厂的生灵……我不知道装在撞死母亲的车上的那些鸭子,是不是外祖父他们养的,但我却清楚地意识到,母亲用她自己的生命,将因果业报的丝毫不爽烙印在我的灵魂深处。
办完母亲的丧事,我又回到山上的佛学院。一脚跨入大悲殿,看见菩萨慈目低眉的那一瞬间,我突然看见了母亲的容颜。心底的悲情刹时化成一种释然,原来母亲并没有走,她将在大悲殿里,注视着女儿生生世世的修行。
佛学院毕业以后,我进了研究所进一步深研佛学。当有时溶入了古代高僧大德们的思想中时,会以为自己也是那远古时代的佛子。等回过了神,才恍然发现“哲人已远”,只有自己仍然还在轮回中。每每此时,心中都会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失落感久久不散;有时读着经典,就仿见佛陀直指凡夫漏习的智能,如利剑般直逼而来,弄得自己无处遁逃;有时又如失怙稚子,悔恨为何“佛灭度后我出生”,一股回归思绪便油然而生。我慢慢相信了,在轮回的生命里,我本西方一衲子。
后来,我成了一名佛学院的教师。每当对着一班又一班年轻的孩子们讲说佛法僧时,看着他们在修道中跌倒又爬起,我便仿佛看见了自己青涩的过去,看见了在我们用修行包裹着的心性中,还有着恒河沙般的烦恼系缚。于是,心中对佛陀的崇敬便日益加深,对修道的渴望也日趋强烈,对习气染浊的污垢也更加厌恶。这三者的强烈对比,使我一度在矛盾中困顿了很久。直到后来,当我学会用“平常心”在漫漫菩提路中耐心陪伴自己时,我才明白只有学习“中道”才能保证自己走更远的路。
生活中一幕幕的戏曲,常常就像扬起漫天沙土的风暴,让我们亲眼照见生命里许多沉淀的杂质。但佛法却教我们学会像贝壳含容细沙那般,慢慢从中蕴化出珍珠。只有学会接受杂质,透视杂质,并且转换杂质成为人生的一种智能,我们才会恍然懂得修行的真义:那就如莲花出污泥而不染,如若没有了水底烂泥,莲花也不会如此芳香。
一九九九年,我又考取了川大宗教所的博士生,并因此来到了大陆,开始寻找我的佛国净土。此刻,回首出家十三年的岁月,不仅我那曾经老泪纵横的父亲理解了我,而且更重要的是,我感到自己生命的视野已超越了世俗情爱的牵绊,落在了一个更宽阔的世界里;我还看见了一颗菩提种子轻轻落上了那柔软的心田,正在萌芽吐绿……
无常世间,没有哪个因缘会与我们相伴永远,可在冷酷生命中,三宝却与我们紧紧相系;感谢三宝,没有嫌弃我这一样一个凡夫俗子,在佛法的无尽智海中,仍赐予我一瓢之饮。我只有“将此身心奉尘刹”,才算名为报佛恩!
前方,不管归“家”的路还有多远,我都会全力以赴。
满纪在即将结束与我的谈话时,最后说道:“我对读书有强烈的兴趣,但这‘书’仅限于佛教书籍,除此之外的一切世间学问丝毫也引不起我的兴趣。因为我想探究人的内心世界,而佛法才是最完美的内心科学。”她还表示说,今后还想依靠种种方便善巧把她所掌握到的佛法精髓向世人广为宣说,就像当初给她以人生启迪的那位法师一样。
对她的种种观点、设想,我表示了完全的理解与赞同。的确,当外在的科技面对人类日渐干涸的心灵荒漠,越来越显捉襟见肘之时,佛法一定会当仁不让地充当起人类心灵医师的角色。但这一切的前提条件必须是:佛法可以自在无碍地得到传播。为此,我们需要营造传播佛法的合适氛围,当然更需要能传播正法的人材。我想每一个负责任的佛教徒都应该竭尽全力去弘扬佛法,哪怕仅仅给众生播下一点点善根,也会促进对方未来的因缘成熟。那种只知自己修证成果的修行人,恐怕早已背离了大乘佛法的悲智精神。
如果我们暂时还无力改变周遭的环境,那可不可以先扩展一下自己的内心?真正把自己提升为一个续佛慧命、积极利他之人?
普通世人看见外境依靠的是眼识,因而人们普遍认为眼识看不见的东西便都不存在。诸如天人、饿鬼、地狱之类的在佛经中经常提到的现象,也就因此失去了获得凡人们认可与接受的可能。只有在梦中,及一些特殊环境下,人们才有可能体认到非眼识认知范围所含的世界。还有一些人除了自己的想象之外,不承认、不认识任何存在,而佛法科学的智慧又远超他们的想象,故而他们也就拒绝接受佛教的观点了。
其实,如果睁开眼睛认真去看、去思索、去学习的话,仅凭自己狭窄的眼识而抉择的观点,相信日后一定会受到自己的嘲笑。所以我一再强调,在思想未真正成熟前,千万不要轻下结论,否则定会感召恶果。历史上也有许多人起先轻易地反对佛法,后来才感知到自己的无知与肤浅。我们应该知道,无知才是最大的可耻。
冬强的经历将再次印证这一点。
我出生在一个没有任何宗教信仰的家庭,小时候也没参加过什么宗教活动,因而心里也就没有相应、确定的宗教情感。在接触佛学以前,我一直是个反宗教者,一看到有人说佛论神,我就内心不悦,心想这人怎么会如此愚痴迷信呢?神佛故事只是神话而已,是从现实中虚构提炼出来后给人们提供生活乐趣的消遣,何必要以之自我麻痹呢?当然现在看来,我在对宗教未作任何研究的情况下就加以嘲笑的这种态度,才真正是该受嘲笑的。
四年前,经同学介绍,我开始跟从学校的一位老师学习气功,并因之而目睹了许多奇异事件。记得当时有两位同学在练功后都具有了透视人体的特异能力,他们能在放松身心的情况下透视自己或别人的身体,查出五脏六腑的病变;另有一位同学能用意念力将小钢针变弯;还有其它几位功友能发放外气治疗疾病。以前我从未亲身体验、目击过这些异事,所以一直否认此类现象的存在。但现在我却亲眼目睹了我所怀疑、反对过的事情在我眼皮底下发生,看来我不能再坚持那种狭隘的实证态度了,简单而明确的事实告诉我,没看到的不一定不存在。
大概人人都有弄明白自己不能解释之事的愿望吧,我的这一愿望又特别强烈,所以我就从此开始了广读各种气功读物的探寻经历,并下决心跟随老师进行认真的气功实践。后来,在一次为期五天的辟谷实验中,我终于亲证了气功界所谓的“开天眼”景观。当时我坐在一间黑暗的房间里,当整个身心进入一种宁静状态时,我忽然觉得自他的分别界线仿若消失,紧接着印堂处又出现一团白光,光中居然有一极似电视机的屏幕。而最终,我竟然能看到一个人坐在一张床前的椅子上读书,他正背对着我,面向窗子。窗外的阳光此刻明耀而又晃目……这景象大约持续了有好几秒钟,我清楚地知道这绝不是幻觉。从这以后,我就深深地感知到,生命并不像我以前所想象的那样简单,而我对自己生命的了解就如牛周身无数毛中的一根而已,远非全面、正确可言。
由于气功与佛教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于是我又开始学习佛学,后来的体验让我明白,这一选择可谓是我生命中的一个重要转折点。进入佛学殿堂后,才知其如此金碧辉煌,如此博大精深,它的悲智双运常常让我内心感叹不已。佛学对生命现象、宇宙图景的解释之深广,远非世间其它同类学说可与伦比。佛学是智慧之学,佛教是以智慧教义为中心体系的宗教。与多数主要依赖神灵救赎的宗教不同,佛教以通过究明智慧而求解脱生死痛苦为主旨,以证悟空性、自利利他为超出生死的要道。
在我从内心深处认识到了佛法的无上妙德后,就时时力求让自己的行动、言语、思想能符合佛陀的教言。在日日相继的修行过程中,我越来越发现这真是一件太难太难的事,因为我终于体会到战胜、乃至超越自我确确实实需要过人的毅力与耐性,还需要有超出世间常人的长远目光与智慧。但我既已发愿“佛道无上誓愿成”,那就为了真理的获得拼却一回性命吧。其实我想,从本性而言,人人都渴求能了达我们生存的实质,但因这种探索需要付出的努力、牺牲、放下我执等等要求,远超沉溺于欲海幻象中的人们之所能承担的份量,故而许多人便甘愿充当起“睁眼瞎”了——他们惧怕那灼人眼目,但却足以刺破无明眼翳的真理之光。不过我却在想,为了对得起这短暂而又宝贵的一生,我还是择其善者、难者,但绝对有意义者去拼搏一生吧。既然佛法告诉我们,修行要从根本上起修,也即是修心,我便时常观照自己的起心动念,力争恶念不起,善念速生。为坚固自己的修道之心,我还时常以历史上的一些高僧大德的求法事迹自勉,每每读到描写他们的学法热忱与慈悲济世的段落时,内心深处的感动常会让我情不自禁地泪流满面,他们的菩提心、无我心、精进心是我首先要学习的,特别是在当今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要想净化沦丧之道德,这种无我利他心更是必不可少。随着学佛日渐深入,当再看到某些人置人伦道德于不顾,还在不知因果地干着危害他人社会的恶业时,我就深深为之感到伤悲:这些恶业就是人们诸多痛苦的源头,这源头如若不断,痛苦的源流就永不会尽啊!即使我想为人们分担痛苦,可这根本就无济于事,因为解铃只能还靠系铃人,丝毫不爽的因果报应让任何外人都无法替当事人分担自己的因果。但放眼望四周,信因果者真乃少之又少。大多数人都毫无因果轮回的思想根基,故而他们肆无忌惮、我行我素,时时刻刻都在造诸恶业。更令人担忧的是,这种你抢我夺的欲望游戏,因了全社会经济盲动的刺激,已渐入恶性循环的轨道。这些人的态度真是无明的泛滥,他们不明白佛为众生揭示的智慧之法,偏要执着于自己无常色身及周围的物质环境,不顾一切地追求个人欢乐,于别人利益丝毫也不顾及。为此,我时常思维缘起性空、诸行无常、诸法无我等佛陀所宣说之法,而越思维,就让我越发感到每个人都应该学会自净其意、自空其执。现在,已初尝佛法甘霖的我,往日那浮躁不息的心变得宁静多了、安详多了,各种各样的欲望也减少多了。佛真不愧是大医王,因他能治众生的心病。而众生心病的去除,则是整个社会平稳发展的基础。社会的发展,万万不可缺少这样的“医生”。
就我个人的认识水平而言,我觉得中国佛教虽分流出几大宗派,但从根本上说,每个宗派都教人以智慧与慈悲来达超脱生死的目的,尽管其教授方式和侧重点各有所异,所以每个学佛者都应该选择适合自己根基的修法。记得印光大师在其《净土决疑论》中曾说过:“药无贵贱,愈病者良;法无优劣,契机则妙。在昔之时,人根殊胜,知识如林,随修一法,皆可证道;即今之世,人根陋劣,知识希少,若舍净土,则莫由解脱。”因而我觉得,念佛修净土,一方面可得阿弥陀佛佛力加被,一方面又能发掘自己的潜力,他力与自力相结合,它日定可横超三世,永离生死之苦。所以,我一有空闲就在心里默念佛号,并以之作为自己的日常修习路径。我相信,只要你入得门来,则佛陀的无上智慧一定会让你从八万四千法门中找到自己的修行之本。修行是离不开世间的,诚如六祖所言:“佛法在世间,不离世间觉,离世觅菩提,犹如寻兔角。”修行就应该在社会中磨练,在待人接物之时,时常照看自己的思想与行为,勿使造恶,唯令善生。不过在这一点上,我却感到很惭愧,因我还不能做到功夫成片、念念向佛。自己无始以来的业习实在是太重了,碰到违愿之事时就常常管不住自己的烦恼。不过我会努力转变这习气,因为我至少已从道理上明了万物本空、因缘所生。既然如此,为什么又要于幻事、幻物而自生嗔恼呢?
佛法如汪洋大海,浩渺无边,作为初学者的我,仍所知太少。为了不在这汪洋大海中迷失方向,我以某位法师提出的佛法四要旨作为航标,并期与同修共勉。那就是:第一,本佛。即以佛为本,学习佛的行果、智境;第二,重经。即重视佛说的经,也包括律论;第三,博约。即先博览众经众论,后约要出要旨,依旨力行;第四,重行。即本所约要旨去实践修行。我想我这一生都会遵从这四要旨,在修学佛法的道路上奋力前进。真心希望并且相信,光明而自在的自性大解放那一天定能到来!
冬强的话虽无华丽色彩与装饰,但我本人却非常愿意享受这种发自内心的平和的灵魂舞蹈,在这种心灵之舞中,舞者的智慧、人格、修学都可以得到淋漓尽致的展现。相比之下,世人只愿呆在剧院、舞厅、游乐场所观舞,而且所观的也只能是与眼根对境的身体的扭曲与发泄。在一片纸醉金迷之中,明星的造作表演让手捧鲜花的观众时而哭笑时而嚎叫。这样的看与被看才真正是一幕闹剧,这样的观者与被观者才是可怜而又可笑的一群。
因而我从不喜欢观看外在的一切演戏、一切假戏真做、一切疯狂与迷乱的表演,我真正欣赏的是一颗智慧的灵魂所倾情演绎的人生正剧。也有少数人可能会与我有同感,这也可算是同声相应、同气相和吧。
世间人无论从事论文写作或文艺创作,大体出不了分别念的范围。他们以“我”的所思所感为中心,精心营造出一个个在“我”看来是正确、合理、全面的观点,或一篇篇以“我”为背后主脑、叙事主体的作品。这一点恰与佛法的“无我”主张大相径庭。在佛教的中观教义中,对“无我”有明确、究竟的阐释,而这种观点也正在被越来越多的知识分子所接受。究其原因则在于,如果我们真想摆脱轮回束缚的话,不打破牢固的“我见”及“我执”、“我所执”,那最终的解脱就了无出期。
如果用中观的推理方法分析的话,则“我”的实有性刹那也不存在。不从理论角度而言,单从实际生活中来看,对“我”的过分贪执也会给我们的生活带来矛盾重重的冲突与局限。在英国曼彻斯特科技大学读医学工程专业的苏琪珑博士,就曾在生活中吃过以自我为中心的亏。
对于心的究竟本来状态而言,当然应该是“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但我想,对学佛粗浅的人来说,特别是对像我这样一个烦恼习气粗大、深重的人而言,还是应当时时拂拭自心,勿使沾染尘埃为好。一个学佛初机者,甚至一个学佛多年仍断除不了我执与无明的修行人,正应该积极内省、努力除恶,只有把这些有为的修法一点一滴全融入自己的心相续后,无为而自在的状态才有可能最终到来。假如一个非上上根机之人也以所谓的“顿悟”为借口,不随时随地纠正自己身、口、意方面诸多的放逸与过错,那他肯定无有打破无明、亲见本来的那一天。
回顾自己这几年来的学佛历程,虽然经历了许多挫折,但与其说是它们在考验我,还不如算作自己的性格使然,正是我的盲目、我执、自大,才使自己看不见自心蒙上的灰尘,才使自己的“贡高我慢”导致自身跌入无明的迷茫大雾中,失去了前进与自省的方向。
想想从前的我,总不知天高地厚,徒恃一贯的蛮劲做事,以靠小聪明得来的业绩为前提,剥夺别人的权益当成自己的方便,强逼他人都要唯我马首是瞻。不论校园还是工作单位,我都是个态度强硬、立场坚定的自以为是的“领袖”,因为我认为仅以自己个人的能力就能把一切事做到尽善尽美,别的那些智力比较低下的人们一定要认同且接受我的支配,因为我是对他们负责、且为他们好。如若事情没按我的预想那样式进展顺利,我就会强词夺理,尽量将事情掩饰过去,还要力保自己在他人面前的一贯正确形象。渐渐的许多事情皆得顺从我意,我也就更加目中无人。
现在想来,自己当时的学佛真的仅仅停留在“口头禅”阶段而已,甚至连什么叫“慈悲”都不明白,更谈不上智慧。整天念四弘誓愿,整天唠叨佛学名词,整天批判别人的我执,整天叫嚣同源种性,就是没有一时一刻能想到自己的“自净其意”。所以我想,对一个学佛者而言,恐怕将佛陀的教言融入自己的心相续,并力争做到言行合一,才是最难,但也是最紧要的修行目标吧!
就这么在工作、学习甚至佛堂的义务活动中,习惯性地强制别人配合我的思维、工作方式,因而如果有人不满意或发出反对的声音,那这个人可就倒霉了。我将不顾一切地找他辩论,让他知道我的词锋锐利,自此以后不再与我为难。想当初干下的这些不知羞耻之事,对那时的我来说却如家常便饭一般。
痛定思痛,我真是领教到了所知障与浓重的我执对我的恶劣影响。正因为将所有与自己扯上关系的事件都以自我为中心考虑,那么我当然就会认为我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正确,尤其是对年轻于我的朋友们,我更是倚老卖老、盛气凌人。像我这样的一个“傲慢狂”,经常在许多重要的问题上独排众议,语气之强硬实在令人难以忍受。但为了顾全大局,同事、朋友、佛友们只有忍气吞声。直到在一次活动中,我无理干涉一位佛友的计划,令他面临混乱的困境。面对此种情形,历来忍让的他再也容忍不下,就当众声泪俱下地诉说了我的不是。如此激烈的举动,对我不啻当头棒喝。面对突如其来的反弹,我一时手足无措。尽管后来也口头上向他表示了歉意,但说实话,心里却没有一丝一毫改过的念头。我甚至想,算我倒霉,碰到了这么一个不济的工作伙伴,反正我没错,并不需要向任何人澄清,也没接受他人劝解的必要。
其实师父曾多次向我讲过“你对我错,你好我坏”的道理,但我历来都将之视为和稀泥似的“中庸”之道,我根本就没意识到在六波罗蜜的“忍辱”道中,其中饱含有“无我”的般若空性慧光,而假如没有了空去自我的智慧,则你所做的一切所谓佛事,从究竟状态而言,还是逃脱不掉有相有为的框框。而“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当然也涵盖了这种造作。回想那阵子,我还把这句话向别人说过无数遍,却从不曾领悟自己实乃一个最好的负面例子,从不曾领悟这句话其实是针对自我意识膨胀的我,而非别人而言的。
如今回想当初,如果我认真改过,认真把佛法落实在自己的行动中,又或者被师父训斥一下,我那假道学的可憎面孔也许会早日卸下。一个学佛的同道遇到如此野蛮的我,恐怕真的会因此而退失道心,因为他碰的是一个多么背离佛陀圣言的“修行者”啊!不知悔改的我仍自高自大,这样发展的最终结果便是几乎所有的朋友都渐渐离我而去。
我从此开始体味到了那种难言的孤独,但我却仍旧找不出个中原因。无明蒙蔽了我的双眼,最后我变成了独行侠。
最终仅剩下来的一位知心朋友再也无法容忍我对他人无理的态度,他不惜以友情做最后的赌注,厉斥了我的人生准则与行持作风。他劝导我及时检讨,否则终将因内心的傲慢与言语的鲁莽而失去所有的友谊。记得他在信中说道:一个人的言词恶劣,无法让人信服他的心地。修行人在万般努力中,第一门功课就应学会广结善缘。如若与人尽结恶缘,这个修行人还能成就什么事业呢?……
往事真的是不堪回首,幸好对现在的我来说,这些都已成为历史了。当一个人,特别是一个所谓的修行人,最后“修”到孤家寡人之时,除非愚痴顽固透顶之类的人物,我想无论如何他都要考虑考虑自身存在的问题了。改掉自身的陋习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光是面对自己就已让我痛苦不堪了,更不用说放下“我”的所有执着了。在与自己痛苦相较量的那些时日里,我总算看清了一个浅显的事实:说和做对许多人而言都是分开的,但如果不能心行如一、自他平等,那一个人的修行就绝无最终成功之理。慢慢地我发现,在我试着学会随缘、学会态度谦和、学会语气温和之后,我与众人的磨擦自然减少,相互之间的亲切感自然增加。到量后,当我相似地学会放下对自我的偏执后,我发现眼前、心中的世界真的明亮了许多。当你能够观想,并近似地尝试、体验万物一体的伟大感觉时,丢掉的小我将化为真正的同体大悲的情怀。
全赖师长朋友们善意地利用佛理的契机,才将我理直气壮、目中无人的恶习纠正过来。这么些年的走南闯北、从东到西的经历,让我的感触与体会日渐良多,特别是在来到英国之后。在西方,我发现越来越多的人士都在接触、钻研、实修佛法,看来佛陀的智慧之光正在一点一点照亮西方的广阔天地。对于佛法的科学性、可行性、究竟性,我相信广大西方人士信受奉行的经历,一定会成为它们最可靠的佐证,这一点只需留待时间去证明。在这种日益高扬的全球学佛热的升温中,我更是希望自己曾经走过的这段弯路会给同行者及后来人提供借鉴与帮助。我真诚希望每一个学佛人都能把佛法的无我观念深植自己的灵魂深处,在时时拂拭蒙蔽在自性光芒之上的自私自利的行为障垢时,靠着精勤的自我观照、自我反省、自我改进、自我圆满之努力,早日将自己打造成一个崭新的真正的佛教徒。
来日方长,要一步一步从自我做起;时不我待,应一点一滴以自律行进。真心希望,通过每个学佛者的自强不息、自净己意,佛法的慧日能早一天高悬东西方的朗朗晴空之上。
苏博士放下我执的经历对修行人来说具有非常重要的借鉴作用,可惜的是,不知有多少人能真正从中受到启迪,因为很多世人都在以充满自我偏见的文化媒体为吸收人生经验的对境。大量的以分别寻伺所造的论点,鼓动人们贪、嗔、痴无明妄动的庸俗而浅薄的电视剧,还有消费文化的迅猛流行与泛滥,都在把本来就很贫瘠的世人心识更引向浮躁、虚荣、贪执的境地。在这种情况下,佛教的甚深“无我”正见又有多少人能深刻领会呢?
但我始终认为,只要你认真研究了中观,你就一定能接受“无我”的观点并从中受益,这也是东西方一些知识分子渐渐开始对中观生起定解的根本原因所在。因而我希望大家都能学习学习龙猛菩萨的《中论》、月称论师的《入中论》、寂天菩萨的《入菩萨行论》中的“无我”道理,历史上已有成千上万的修行者依之而走向了解脱。
在一个五欲横流的世间,如果真要在生活中排除烦恼、取得与人共处、与环境共处的和谐,我们必须而且只能接受佛法“无我”甘露的滋润。
这个世界上的许多民族在共依共存的关系中,共同推动着人类文化的演进。而在千姿百态的多元文化中,藏族的死亡文化堪称是一种最有人性、最有智慧的文化。在佛法的甘露浇灌下,藏族人赋予了死以再生的希望,他们将无尽的理想都融入了对死者的后世祝福上。在藏族人的眼中,这生命之灯将会凭借一个人的前生今世的善业之力,还有佛菩萨的大慈大悲的护佑,而得以更明亮地穿越死亡的黑洞。
八世纪时,藏传佛教最伟大的创始人莲花生大士,就把一部超脱生死的宝典留给了整个人类,那就是揭示死亡真相,并引领亡灵迈向光明彼岸的《西藏度亡经》。从那之后,已有无数人依靠这部修行指南而了知了因果轮回的实相,并最终让自己与整个法界融为了一体。而从二十世纪初,来自锡金的扎西达瓦桑珠活佛和W·Y·艾温斯·文茨,第一次把它译成英文后,这本书就更是轰动了整个西方文化界及知识阶层。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普通西方人也开始从这本书中获得指导。记得瑞士著名心理学家荣格就把该书描述的内容视为“全人类意识的原型”;而在试验迷幻药期间的一九六○年,特莫斯·赖瑞及其它学者就把《西藏度亡经》理解成为“转换意识境界之导向”。随着英文版的问世,德、法、捷克等语种的翻译文本也相继出版发行,以至到现在,这本书已成了西方家喻户晓的一部藏传佛教的代表性著作。
同样,目前广为流传的索甲仁波切的《西藏生死书》也是一部研究生死问题的力著。我在法国期间曾遇到过索甲仁波切,当时他高兴地告诉我说,“今后我还要把生死的真相继续揭示给人们,因为众生实在太可怜了,他们不知道生命的延续,故而才敢放开胆子造恶。我不仅要向西方人介绍藏传佛教对生死的看法,还要向东方人广泛宣说。”
而来自南京大学的博士生石成荟,则以她自己的作为一名科学研究人员所持有的公正态度,再加上一些亲身经历的事实,确认了生命延续性的存在。如果有人觉得莲花生大士离我们太遥远的话,那就让我们来听一听这位就在我们身边的石博士的学佛心得与体会吧。
我从小就喜欢思考各种问题,在所有的问题当中,有一个问题是最经常萦绕于心头的,那就是我到底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父母骗我说,我是他们从路边捡来的。但我怎么也无法对这一答案感到满意,想想看,天底下有多少父母,而路边又有多少弃婴呢?后来上学读书,学到生理卫生的相关章节时,书上告诉我说,生命是由精子和卵子结合而成的。对于这个答案,我也不怎么满意,尽管说不出什么反对的理由,但冥冥中总感觉还应该另有答案才对。
直到后来接触了佛法,佛法告诉我生命是由精子、卵子与神识三者结合而成的,并详细解释了其中的因果原委,我才顿时感觉如醍醐灌顶一般明确了我的究竟来处。从那时起,我就开始认真研读佛学书籍。而随后发生的两件事更坚定了我信奉受持佛法的信心。
第一件事是外婆的去世。外婆从小将我带大,与我的感情特别深。她年纪大了以后想落叶归根,因此就回到了农村老家。听妈妈说,在她临终前的几日,她的行为变得极其古怪,总是要家人将她放到地上睡,而且还不住地要家人向她身上撒水。家里人怕她受凉,就将她抱上床。但隔不了多久,她就又要求下地。就这么折腾过来、折腾过去,一直到她去世为止。外婆原本是一位特别能吃苦,又特别能忍耐的老人,那是什么原因让她难以忍受,以至如此痛苦不堪呢?
科学当然是无法解释的,而佛法则明确地告诉我,这是临命终时,人四大分散的痛苦表现。
第二件事是我舅舅的去世。舅舅去世后不久,家里人因为思念他,就到当地一位“师娘”那里去“问仙”。据说,这位“师娘”神通极大,她可以与死去之人的神灵通话,并把“他们”现在的信息告诉给死者的亲朋好友。这种事我们以前也曾听说过,但真实情况怎样,谁也说不大清楚。妈妈在半信半疑中也和他们一起去了。结果与传说中的情况一模一样,这位“师娘”不但知道了舅舅的一切,而且还特意和妈妈说了只有他们兄妹俩才知道的一些细节、隐私。她还向妈妈转达了舅舅目前的迫切需要:他需要请出家师父们给他念经。
当妈妈回来把这些事情都告诉我时,我不禁惊叹不已,这充分证明了“人死如灯灭”这一观点的错误。舅舅的所作所为早已“记录在案”,这全息世界根本不可能漏掉任何一个人的所有言行举止。我们自以为人不知、鬼不觉,其实你的全部举动都已形成为种种能量,发散在这个大千世界的每一个空间。我们可能不知道,因为我们看不见一切不直接呈现在我们视域内的东西,但这并不能保证所有人都如我们一样“聋盲喑哑”。有些具有特殊功能的人(我当然希望这些人千万别把这个也当成佛法,更不要用它去坑蒙拐骗。),借助他们与生俱来的那种所谓的“鬼通”或者“依通”,往往可以看见我们以为已经随着当事人的死去也随即灰飞烟灭的那些“业迹”,而这恰恰正是现代科学的盲点。由此,我对佛法所宣说的宇宙人生的真相更是深信不疑。
以上就是我学佛的契机,也可以说是学佛的因缘吧。入得佛门,在初步了解了它的义理后,我越来越觉得佛法于人生的助益实在是太大了,特别是当你把它落实在你的日常生活中以后,你真的会体会到佛法不离世间觉的味道。这也是它吸引我的另外一个原因——它可以直接演变为改造物质世界,特别是改造自心的一种强有力的力量。
就一般人士而言,事业成功是大多数人的人生理想,这一点当然无可非议。但学佛之后的我却总感觉到,当人们都孜孜以求于所谓的功成名就之时,他们往往会有意无意地忽略掉精神的健康与人格操守的保持。在一个唯实力论英雄的社会里,如果没有相匹配的崇高精神力量的约束与规范,这种实力就往往会沦落为一种金钱的角逐与游戏。一个人,乃至一个社会,当用以衡量价值的尺度仅仅只剩下人民币时,我不知道这样的个人或者社会是畸形的还是得到了充分发展?而佛法恰恰可以在心灵方面予人以帮助与提高。它在鼓励我们大力发展社会的物质进步的同时,又不忘培育每个人的善良人格,让我们学会宽容、适度、善待自他、平等对人。在生活中,每当我有烦恼生起时,我第一个想到的对治措施便是“空掉”它;每当与人即将陷入一场利害冲突时,我第一个迸出的念头就是“安忍”;遇到让人喜上眉梢之事,我总是警告自己千万别执着成功的假象;碰到失意颓丧之时,我也能提醒自己坦然面对因果法则所带来的所有顺逆之事……
从我个人的经历来看,我越发觉得佛法的确可以让一个人在这个令人眼花缭乱的社会中,保持住自己的身心平衡、理智与情感的平衡、责任与权利的平衡、付出与得到的平衡……简单地说,佛法可以让一个人学会约束自己、尊重真理、敬畏因果;可以让一个社会充满和谐、互让、友爱,还有宽容。
另外作为一个女人,好像不能不关心自己的外表,不能不注重自己的“美”。怎么“美”?一般的女人大多只知道通过美容、化妆等外在的手段去掩饰自己脸上的瑕疵。其实佛法早就告诉了我们,相由心生,当你的心充满了爱意与喜悦时,当你的平和与自在流遍全身心时,你的脸上怎么可能不会有所表现呢?一次次的美容手术,一次的拉皮换肤,都只能让你的自信心越来越减退。如果要想永远向世人展示你的美丽与魅力的话,只有学佛,让自己的内心充满慈悲与喜悦,才能让你拥有永不衰老的心,与永远带给别人喜悦的容颜和气质。
在学佛的过程中,我还有一些心得体会,现在也一并说出来与大家一起交流和探讨。
首先,我觉得学佛之人首重发心。“因地不正,果遭迂曲。”修行人的发心一定要纯正,万万不可丧失菩提心,只将学佛当成神通边事或掩饰自己卑劣人格的借口。记得我周围有一个学佛的人,他就特别喜欢搞神通,他学佛的目的就是想开“天眼”,知道别人都在想些什么、干些什么。结果这样的发心让他没过多久就走火入魔了,还得了精神病。因此,学佛者都应问问自己为什么要学佛?自己发的是个什么心?
其次,学佛必须知见正。这就要求学佛之人要多闻思,多看佛学典籍,多参访真正的善知识。末法时期,具有正知正见的善知识已是少之又少,如果因缘不具足而实在找不到的话,那就不妨直接读诵佛经及论典原著,这也比乱依止一些来路不明的“上师”要保险得多。
再次,学佛还要重视修证。也就是说,学佛之人在道理上明了之后,必须如理如法、脚踏实地地进行实际修行。我觉得佛法的最大利益就在于它的实际运用上,在于它改造世道人心的巨大实效上。一个人即就是把佛法说得头头是道,但如果自己不得真实受用,色身不能转化,粗大烦恼都断除不了,连一刹那相似地安住于心的本性中也未能做到,那么到大限来临之时,你还是你,佛法还是佛法,解脱又从何谈起呢?因此明智开慧以后,一定还要入世修菩萨行,这两者缺一不可。
最后,我还想再说一点我的体会,那就是身为一个现代学佛的知识青年,为方便接引众生,我觉得还是应当把自己的世间专业学好,世间本职工作做好。这一方面是为了使众生生起信心,另一方面也是为了使那些只相信科学的人,在看到你能把科学和佛学善巧地结合起来以后,也不再粗暴简单地排斥佛法,大家都可以在追求真理的大目标下,殊途同归地走到一起来。
我学佛的体会还有很多,但“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说得太多反而会引起某些人的厌烦。况且学佛这档子事本来就有些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味道,而且深入佛法这座大宝山后,它的富贵、雍容、璀璨、深邃又岂能用有限的言语完全描述出来。
但是有一点我是很清楚的,那就是佛法让我找到了让生命永不熄灭的支撑与力量。但愿这慧焰之光能早日穿透生死的大浪,向你展示彼岸那自在而亲切的风光!
石博士圆满讲述了她的学佛经历以及她的心得,还有对众人的希望。对我而言,我非常希望能有更多像她一样的科技工作者,都能加入到对佛法的研究行列当中,特别是对生死的本质都能有一个真正的了解与正确的认识。我想一个健康而健全的社会是绝对不会排斥这些知识精英们这么做的。
许多人不相信前后世、轮回、因果存在的道理,仅仅是因为他们肉眼看不到而已。他们还认为我们佛教徒的观点只是唱给自己人听的“自欺欺人”之歌,根本没有任何科学依据。不知道持这种观点的人,在读了石博士的心得体会后又会作何感想?
我倒是想对这些人说一句:你们反对我们佛教徒的科学依据又在哪里?如果想驳倒佛教关于生死轮回的说法,恐怕几千年来还没有一个人能有这种智慧与能力!且不谈佛法对这个问题的深刻阐释,单就世间显现而言,那么多有学问、有造诣、对社会有贡献之人都已承认了前后世的存在,那么那些对自己的小家庭都无法做出贡献的人们,又有什么资格去妄说一个他们根本就不理解的话题呢?
况且从佛法的角度而言,对生死问题的宣说往往含有甚深密意,千万不要随便就乱诽谤,否则,这样做的恶果也只好由他们自己去各个自负了。
你可以不相信,但切不可胡言乱语。否则,铁面无私的因果法则总有一天会让你胆寒心惊!
人与人之间、团体与团体之间、国家与国家之间的争论与冲突,其实均来源于内心的贪执。
早在六百多年前,大成就者、著名佛学家无垢光尊者就曾说过:“人对任何一件东西,贪执愈强所导致的痛苦也就愈大。”我对这句话曾思考过很长时间,并最终从中得到极大的利益和启发。
世间的种种论争与纠纷往往需要通过法律来协调,但我认为最究竟的法律正是佛法。以佛法的慈悲与宽容去熄灭贪嗔痴才是协调各种利益与关系的最好办法。我经常想,只有理解了佛法的人才会最终理解,并做到法国著名文学家雨果的一句话:“世界上最宽阔的东西是海洋,比海洋更宽阔的是天空,比天空更宽阔的是人的胸怀。”
我曾结识过黑龙江大学法律系毕业的应建文先生,他曾在学院得过法,现就职于杭州一家律师事务所。就他的学佛经历及用法律来解决世间争执的问题,我与他曾作过一次交流。
与佛法结缘已有好长时间了。起初是不经意地跟着外婆到佛殿烧香磕头,那时只想到寺院图个热闹、好玩而已,并不知道佛法的道理,不知道学佛应该行善、不要造恶等等。当时的那种“信仰”至多只是一种盲目的、随意性的好奇罢了。
稍大一点,便进学校读书,接受的是一套传统的唯物主义教育。在课堂上,佛教被宣传为唯心的、消极的、宿命的,是被排斥在科学认知之外的。即就是历史教科书中提到佛教,也仅是轻描淡写地写上几句诸如“对中外文化交流及我国宗教艺术的发展起到一定的作用。”这些套话而已。与大多数汉地青少年一样,我当时追求的是一种“崇高理想”。也说不清这种理想的内涵是什么,很朦胧,但我追求得却很狂热,因之对“落后”的佛教自然也就持一种否定态度。随着年龄和阅历的增长,自己所经历的挫折也越来越多,因而开始感觉到理想与现实往往联系不起来,内心的热情与社会的冷酷形成强烈的反差,于是苦闷也就随之而来。
那时候,我常常在想,活着究竟是为什么?这个问题对一个十四、五岁的孩子来说,是根本无法解决的。于是,我就开始博览群书,试图从古今中外那些成功与失败的人身上寻找答案。在对他们的经历与结局做了对比后,我发现,凡是有作为的人基本上都有几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信仰坚定,心理健康,与人为善,享受节制,生活有规律,遇事能顺其自然,而且他们都很少出现个人主观武断的情况。而不成功的人一般都比较自私、喜欢斤斤计较,懒惰、不思进取。他们即便是获得显赫的地位与财富,但在精神上,他们依然因空虚而无所依靠,成为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我从中悟出了这样的道理:人的思想观念其实影响着人自身的生活与命运。正确的思想使人轻松如意、命运畅达;错误的思想则使人烦恼不断、前途多蹇。
人是生活在社会中的,而生活中又充满各种各样的恩怨与偏见,故而内心当然也就会受外界的影响。况且这些恩怨与偏见也不是一朝一夕就可化解的,更何况我们凡夫还受内心的执著与欲望的控制,只要这种执著与欲望存在,我们的心就不可能获得平静,也就不可能没有烦恼。在这段时间里,我从哲学的角度看了一些佛教书籍,深有感触,开始觉得佛法讲得很有道理。
我一直在想,人怎样才能得到满足与愉悦呢?有人说“心想事成”。这个愿望当然不错,鲁迅也曾说过:“为仁得仁有何怨。”但人却总是贪得无厌,得到了一样东西,也许稍稍满足了一下,但这种满足感并不能维持多久,很快又想得到另外一样东西。得到了,倒也不错,而关键是得不到时就会产生烦恼。反过来说,对世界上的许多东西,很多人都想占为己有,但这又不可能,于是就发生了违法乱纪、瞒心昧己的事情。看样子,如果让欲望无限膨胀,人恐怕是不能开心的。也有人说,依法制国,用法律来约束人的行为,使人们的一举一动都符合国家意志的要求。这种思想有实现的可能性,但也存在着种种弊端。法律只能约束人的行为,却不能控制人的内心,而人的行为却是由思想支配的。不从思想上下手,只控制行为,是不能从根本上杜绝违法犯罪行为的。况且,法律并不能包括现实的全部,当人们只遵循强制性的法律时,便往往会忽视内心对道德的渴求。所以,要从根本上解决思想困惑,仅有法律是远远不够的。懂得以上的道理后,我的烦恼少了许多,生活也轻松了不少,工作也不觉得那么紧张了,人际关系也有所改善。
一个偶然的机会,我来到了雪域圣地喇荣。当看到许许多多纯朴、和善的僧人、居士,看到他们脸上洋溢着的那种发自内心的喜悦和笑容时,我突然就有一种超离尘世的感觉,觉得自己好像来到了一个人间佛国。
我无法透视他们的内心世界,但有一点我却能深刻感觉到,佛教确实能给人带来无穷的精神力量,使人们勇敢而快乐地面对任何困难。
佛教倡导的众生平等、诸恶莫作的慈悲道德情怀,正是对治现代社会人心紊乱的一剂良药,对唯利是图、只知追求经济效益而严重破坏人心环境和自然环境的种种恶行,也有较好的劝诫作用。佛教又强调与人为善,重视培养贤善人格、注重因果,这些都对加强社会治安管理、减少刑事案件的发生、控制许多不稳定的社会因素,有一定的辅助作用。但佛教的作用远不止这些,佛教的伟大还在于它能彻底解决人们的无明烦恼、帮助人们摆脱六道轮回的痛苦,从而获得永远的大乐,这是任何其它宗教都无法与佛教相比的。所以我从内心觉得,佛教才真正是净化人心的甘露。
应律师说的话很有道理。在整个社会中,大至社会团体小至家庭都经常处在争执之中。但如果人们都能真正领悟佛法、调伏自相续,把佛法作为社会乃至个人行为的准则,那么我相信这个社会就会安宁许多,人们的生活也将会过得更安详、幸福、美满。
因此,无论今生、来世,要想过宁静、安详的生活,需不需要佛法来作最根本的保障,请有识者深思之。
从小到大,我最喜欢的是有学问的人;财富当中,我最心仪的是佛教的法本。智慧实实在在乃天地之精华、人伦之经纬。自古以来,凡有高尚德行之人无不对之重视有加。也正因为有如此偏好,我才得以有机缘经常与各类有学识之人交往。
在我接触的知识分子当中,他们对智慧的体认标准各有不同,像圆真这样的知识分子便情愿舍弃世间财富,舍弃世间辩聪之“智”,而接受佛法——这种他将之比拟为白色智慧的真智慧。以自己的一生,自己的全部才智去希求佛法,在我看来,这才是真正智者的所作所为。正如宋代大哲学家周敦颐所云:“君子以道充为贵,身安为富,故常泰无不足,而铢视轩冕,尘视金玉。”既然君子以“道充”为贵,那么恐怕也只有小人才会以“钱包鼓鼓”为富了。
毕业于华中理工大学,又在四川大学获得了硕士学位的圆真,在“红蓝白”的三色道路中选择了白色这条光明大道,至于他的具体上路经过,还是听我来叙述他的原话吧。
我们生活在这个世界,总会对身处的这个世界产生一种认识,做出一种反应。而这种认识和反应又跟自己的经历有着直接的关系。
和大多数六十年代末出生的人一样,我三十多年的人生轨迹有近二十年是和校园联系起来的。对我而言,世界的绝大部分是通过校园投射反映的。纯色是校园生活的基本色调(尤其是九十年代以前),现在回想起来,我的校园生活有两个阶段、两种颜色,一个是红色阶段,一个是蓝色阶段。我的小学和初中是在一片红色中度过的。课桌课本是各种红色运动遗留下来的装饰;雷锋、刘胡兰、董存瑞再到后来的张海迪,总是有各种各样的典型让我们去学习;参加忆苦思甜大会;听先进人物报告……在我记忆的胶卷中,留下的都是这些关于红色的影像,每当我试图去寻找有关课堂生活的细节时,结果却总觉得一片模糊。不过也正因为红色的单纯,才让我觉得整个世界阳光灿烂。少年时代的我,应该说是一个积极向上、纯洁善良的红孩子。
七十年代末恢复高考时,中国的改革开放也几乎同步开始运作,这一切反映在校园生活中就形成了前所未有的读书热。当时有一句话叫“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于是上大学便成了每个孩子心中最高的理想。像我这样喜欢思考的孩子自然不会在学习中败下阵来,数理化就是我当时生活的全部,数理化就是科学,科学在我的思维中就像蔚蓝色的深深海洋般,代表了现代文明的最高成就。顺理成章地我就上了重点高中并最终迈进了大学,而且特骄傲地选择了理工科,因为那是科学的重镇!从此,我开始了一种纯蓝色的思维方式——命题、推理、判断、论证、结论。如此做学问,以至看世界也带上了这种思维的烙印。我甚至骄傲地认为自己已掌握了认知世界最好最科学的方法,并且固执己见。那个时候佛教离我还很遥远,我甚至认为它是老太婆的迷信,是失意者的避难所,佛教与我这个现代知识青年是不搭界的。
毕业后我意气风发地参加了工作,带着红色的热情与蓝色的理想。那时我在一家大设计院工作,整天和图纸打交道,也通过图纸,我才与社会有了真正的接触。这时,我渐渐地发现自己的红色与蓝色在这个驳杂的世界里怎么是那样的脆弱不堪?靠纯色建立起来的理想和价值观第一次受到了冲击和挑战。当时的我不能认同金钱是衡量一个人价值的标准,也不赞成对物质文明的单纯追求,但却找不到一个更合适的思想平台来支撑我的理念。因为单靠红色的理论去说明问题已经显得有些无能为力了,有时我甚至还会遭到别人的嘲讽。我这时才不得不开始反省问题的症结所在,也许是我的知识结构出了毛病,理工科带给我的理性思维是否过于单调了,它已经无法适应这个纷繁复杂的社会。于是我决定重返校园,开始了自己的研究生课程。这次我选择的是文科,一个可以和社会广泛接触的专业——新闻传播,以弥补自己人文方面的欠缺。
记得那时开了一门课《美学研究》,它不是局限在对各种艺术形式分门别类的研究中,而是涉及到了人的生存、人的感觉以及人的情感,简单地说就是对人本身的研究。各种哲学流派和宗教问题被老师在课堂上精彩地演绎着,佛教也第一次如此正面地进入了我的思想领域。我开始意识到,人们常常忽略了对灵性维度的思考判断,只局限于眼前这个世界,“眼见为实”是我们经常挂在嘴边的判断标准。然而茫茫的宇宙、无始终的时空,人的眼界又能有多大、多远呢?面对世界,人首先应该反思的是自己认知能力的大小,而不是轻易地就做出评判,在自己有限的见识下做出一些看似合理、正确、客观的结论。在我们习惯的理性与感性的平面上,宗教建立起了灵性的第三维度,单向的思维自此开始被打破了。这时想到自己以前以现代知识青年自居而轻视佛教的言行,着实让人感到幼稚可笑。
也就是在这个时期,生性喜欢自由的我开始有机会游历山水,并且发狂般地喜欢上了旅游摄影,也因此而结识了许多同好。在去了那么多地方之后,我发现藏区成了我的最爱。藏族人都信奉佛教,走进藏区,人们处处都能感受到佛风振荡,处处都能看到经幡、经筒、玛尼堆,还有雪山青草喇嘛庙。雪域高原除了带给我审美的惊叹,更给了我一种心灵的震撼。那些生活在平均海拔三千米以上高原的人们,面对如此恶劣的生存条件所表现出的从容自在和乐观真实,是那些在繁华都市里驾靓车、住豪宅的人们所不具备的,看来幸福的依据并不在拥有财富的多寡。
有一张脸我是永远都不会忘记的,现在闭上眼睛,那黑黑的眼眸、白白的牙齿就清晰地浮现出来。九八年国庆,我和几个朋友出门旅游,经过火车汽车的轮番颠簸之后,我们来到了地处甘南藏区的夏河。那是我第一次端相机摄影(以前都是持傻瓜相机到此一游),面对草原、寺庙和藏胞,我那种兴奋是可想而知的。有天上午在拉不楞寺大经堂的广场上,正当我端起相机对准经幡起劲地拍照时,突然镜中出现了一个红色的身影在向我挥手。“难道不准拍?管他呢!”我装作没看见,照旧飞快地按动着快门。可那个身影还在向我招手,我只好收起相机向他走去。一张少年清纯的脸出现在我的面前,黑黑的眼睛、白白的牙齿,一种久违的纯真笑容挂在嘴角,并不强壮的身躯裹在红色的僧袍里,显得和谐而庄重。仿佛穿过时空隧道一般,我和他没有太多的迟疑就抓住了对方的手,像久别重逢的亲人,尽管我们素昧平生,语言不通,可亲切自然好像是由来已久。他用生硬的英语不断地说着“Ilikeyou”,这让我分明感觉到他就是我弟弟。在我们不得不分手的时候,我看见他眼里闪动着光亮。这真是一种非常奇特的感觉,我无法对此做出解释。“你们大概是前世的兄弟吧”,朋友的一句话让我茅塞顿开,我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前世今生”的存在。至今,每当我看见那些红色的僧袍时便会自然地产生出亲切感。
那次同行的朋友中有一个是学佛的,她一路上也给我们讲些佛教知识。我们每到一处寺庙,她都必定会供养并顶礼长拜,而她转经的神情也绝不亚于那些藏族同胞。以前只知道她在学佛,但没想到她是如此的虔诚。当时她正在电台主持着一档很受欢迎的谈话节目,我想节目的成功一定或多或少跟佛教有某种渊源。
从夏河返回兰州的途中,我们乘坐的车子出了车祸。当时已是晚上八点半左右,远处星星点点的灯火表明兰州城就快到了。经过大半天山路的紧张驾驶,司机的神经开始放松,而满车的乘客在长途颠簸之后也都开始打盹儿,客车在盘山路上向下快速地行驶着。突然一声巨响,时空瞬间停顿下来。等时针再开始滴答转动时,整个车厢已经是另外一番景象了:车内一片狼藉,哭声、喊声、呼救声响成一团。若不是依维柯车的鼻子,司机的小命就保不住了(车鼻子完全被压缩掉了)。而乘客中,有的头破血流,有的腿脚骨折,更有的昏迷不醒。在碰撞的瞬间,我的下巴也和前面的椅背亲密地接触了一下。当时我不知道伤情如何,只是拼命地捂着下巴并感到头晕目眩。很快我就双眼发黑,人也只想往下沉,而且感到恶心。有那么一段时间,我什么都不知道了。迷糊中有一股热流从我的头顶悄悄地灌入,渐渐地渗透到我的全身,我感到了温暖,人也开始清醒。这时,我看见我的朋友正手拿一串念珠放在我的头顶,口中还念念有词。整车人中,就我们四个伤最轻,可以说只是有些轻微的擦挂。收拾好行李后,我们很快就离开了事故现场,因为后面还有行程——塔尔寺、青海湖还在等着我们。
车祸带给我的除了惊险就是对因果的深切认识:世间万物皆因缘合和而成,事物的产生、事情的发展都有因果的关系,而这种因缘是潜在于事物背后,并不全是通常逻辑判断的因果。因果与你学佛与否并没有必然联系,它对任何人都会起作用。车子发生车祸也是一种因果,全车人不同的遭遇又是各自的因果,后来我知道这跟人的宿世业力也有关系。
回成都后,我们那帮朋友经常在一起交流各自的旅行见闻。一次,有一个朋友从色达回来,他拍的照片、讲的见闻在我们这个圈子里引起了持续时间很长的轰动。我第一次听说了色达,知道了那里有一个很大的佛学院。青草起伏的山峦间,红色的小木屋呈莲花状地放射开去,这是朋友的照片上的景象,他还告诉我那些小木屋都是出家人修行的房子。我在惊叹美景的同时也想着木屋里面的故事,我想有一天我一定会去那里。从此色达就成了我们大家心中的情结。
还有一个朋友的变化并不是美景就能够说明了的。她平素嘻嘻哈哈、疯疯癫癫,爱扎堆、好热闹,整天在娱乐场所泡来荡去,穿着光鲜。她也爱摄影,不过却是被拍摄——她是一个模特儿发烧友。她也跟着去了色达,那时的我在心里并没有把她当作朋友。从色达回来后,她居然也开始学佛了,不过像她这样的女孩子又有什么时髦不可以赶呢?起初大家都没把她当回事儿,想着这还不是三两天的事情。结果天寒地冻的春节到来时,她居然要一个人去海拔四千米的色达,她说她想去佛学院看看上师。看她毅然决然的样子恐怕是拦不下来了,我便陪她去军用商店买了手套、棉裤和大头鞋,剩下的就只有在内心祝她一路平安了。假期过后,她从色达回来,人微微胖了一点,脸上还带着高原的明显印记,精神面貌却出奇的好!这些都还只是外表的变化,真正的改变在她身上同时也在悄无声息地发生着,她开始很少出门了,业余时间的大部分都用在修行上了。她的气质更是有了质的改变,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她身上已有了智慧的影子。前年她又一个人背着一个大包,用一个月时间、花了一千块钱从川藏线入藏,又从青藏线回川,程程搭邮车,遍访雪域高原的寺院。这一壮举在朋友中经常被引为佳话,她自己也把这段经历整理成文字在《女友》上发表。一个从前你不重视的女孩,现在你不得不重新认识她。如今我们成了可以交心的朋友,常常交流一些佛教方面的问题,她总是带给我很多启发。
不光是施行,有关西藏的书我也会很留意。一次朋友给我推荐了索甲仁波切的《西藏生死书》,这真是一本好书!它用藏传佛教的知识讲述生死与临终关怀,深入浅出的行文很符合现代人的阅读习惯,不愧为西藏的《神曲》。还有一本书就是后来成为我上师的丹增嘉措活佛写的《如何面对痛苦》。初读时,它还没有成书,只是打印的样稿。当时我和朋友约定在一个小饭馆见面,简单地寒暄之后,她便拿出了活佛的书稿。只看了开头我就被吸引住了,当即向她索要书稿,她答应给我看半天时间。在我们热烈的交谈过程中,临桌的三个人投来善意的微笑,也许是我们谈话内容中提到的人名引起了他们的兴趣。等我们吃完饭买单时,那三个人已经帮我们付了钱。这只是一个小插曲,但它带给我的却是心情的长久愉悦。那天下午,我真的很幸福,在活佛平实的娓娓叙述当中,我逐渐进入了佛教的领域。烦恼的根源、痛苦的大小和种类,以及如何利用和面对痛苦,活佛的书给了我全新的感受,让我的心情顿时舒畅起来!当时我非常渴望见到活佛本人,当面聆听他的教诲,我相信我会有这样的机会!这个时候我已决定要走进佛门,就像我的一只手已经搭在了门环上,只需轻轻的一点外力,门就会被打开。
机缘很快就降临了。有个周末朋友问我去不去放生,我当时没太肯定,因为通常周末我都会睡懒觉,生物钟已经养成的习惯,早上六点半我可能起不了床,因而我告诉朋友别等我。没想到第二天六点半时,我居然准点就醒了!马上出门打车赶到约定地点,那是我第一次参加放生。起初以为只是放几条鱼、几只虾,没想到居然有四大卡车的泥鳅、黄鳝,还租了两艘船。参加的人男女老少都有,大家一起动手不分彼此,这让我想起了小时候的公益活动。把车上的泥鳅搬到船上后,便开始念诵起放生仪轨,在大家的诵经声中鱼儿欢快地游荡,它们也许知道等待它们的将是一种新生。我们的船向湖心驶去,在渔夫不能出没的地方让这些鱼儿回归自然。所有的众生都是平等的,他们都在六道轮回中转化着自己的生命形式,你没有权利去剥夺另一个生命的生存权利。蚊虫也好,人也好,从本质上讲都是相同的,并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如果有也只是一种外在形式上的区别,是个人业力显现的不同方式而已!那天参加放生的有索达吉堪布,他是一个学问高深的出家人,在信众中有着极高的威望,从那些师兄对他的顶礼膜拜中便可以感觉到他的不凡。不过我当时并不知道这些,只是在我忙碌后抬头的一瞬间,我碰到了一位僧人慈祥的目光,他用手擦干净船舷上的水示意我坐在他身旁,这平凡的举动却给了我极大的温暖。坐在堪布身边,我就像是沐浴在一个温暖的磁场当中,尽管没有言语,但我的嘴角却始终挂着微笑。回到堪布住处,通过朋友我向堪布提出了皈依的请求,从此我就成了一名正式的三宝弟子,法名圆真。
逐渐地我开始接触到一些入门的佛教书籍,也终于来到了我梦寐以求的色达喇荣佛学院,还接触到了更多的上师:三界导师法王如意宝的慈善,慈诚罗珠堪布的宽厚,益西彭措堪布的睿智……当然,还有我一直想见的丹增嘉措活佛。虽然他们各有各的特点,但都带给我相同的感觉——一种普度众生的慈悲。我在世间也接触过许多学问、人品具佳的人,有艺术家、科学家、哲学家,他们在各自的行业演绎着成功,创造着财富,可他们身上或多或少都有那么一点凡夫俗子气,一些他们自身无法超越的东西。而在我的上师们身上却看不到这些,可以说我完全被他们的人格魅力折服了,而且这种魅力的余波已经辐射到了我周围的朋友们身上。我有几个朋友在见到法王后都对佛教产生了或多或少的兴趣,有的还因此生起了非常强烈的信心,成为了虔诚的佛教徒。
佛教是利他的,它绝不是单纯的自我解脱,你应该用自己的所能去影响、感染和帮助别人,这就需要你有一个如法的言行和形象,而这一切都需要建立在一个正确的思想平台上。正像上师要求我们的那样,学佛最关键的是建立正知正见,有了这个作先导,才能从本心产生出强烈的对佛教的信心,做什么也才会由衷而为。在认识还没有跟上以前,就急着去做一些操行,那只会是一知半解,收效肯定甚微,甚至还会影响到自己的心态和信心。
经历了红色与蓝色的变奏,现在我终于从杂色中步入了白色。白色既是所有颜的总和,又是所有颜色的超越,它显得那么纯洁,但又绝不单调,它的多元实在是需要你去慢慢品味。像我这样的青年人应该是非常幸福的,我有健康的心智,良好的体貌,自己喜欢的工作,而且最重要的是我接触到了佛教。可以说我已具足了十八般暇满人身,我当然没有理由再去怀疑我的未来,虽然我才刚刚起步。也许,还有许多世间的事需要我去处理,但我相信我终究会走上香巴拉净土!
有一天,我做了一个梦——我愉快地畅游在白色的世界里。
圆真从笃信唯物论到信仰佛教,从生长在红旗下的戴红领巾的好少年,演变为佛经中所说的“白衣居士”,这一切对他来说真可谓是经历了人生的最大转折。印度伟大的佛教智者马鸣论师等圣者,也都是通过其它学说的观点而趋入佛门的,但他们后来都对佛教做出了伟大贡献。佛陀圆寂后最杰出的佛教修行人——龙猛大士曾揭示过:“具有智慧者的誓言如刻在石头上的文字,永远也不会被洗掉。”我相信圆真选择“白色”道路,也是经过深思熟虑后的结果,绝非一时冲动地盲目随众。这样的话,如果他能在坚定不移地对佛法产生正信的前提下,不断精研佛理、猛厉行持十种白法,那他心目中理想的“白色”净土——香巴拉,最终就一定会在他面前显现。
毕业于武汉大学化学系的圆持,个子不高,在他那看似单纯的脸上仍透着一股学生气,而明净光洁的脸颊更让人寻觅不到岁月的印痕。
提起出家学佛,一般人心里马上就会想到,那是人生失意者无奈的归宿。这里,让我们来看一看圆持的学佛心路,看看他是如何从一个清纯学子变成了一个身披袈裟的沙门。从中,读者朋友们自己感受一下,这中间到底有没有失意的感觉。
我的家乡位于皖南农村,那儿山清水秀,物产丰富。小时候,无忧无虑的我在山间草地上尽情地欢唱、嬉戏。在纯朴的童心里,世间的大道理对我显得既遥远又陌生,但有一件事,却勾起了我心中的涟漪。记得七岁时,有次我到邻家玩耍,可突然间我的肚子就痛了起来,母亲知道后立即用一种特殊的念咒方法止住了我的疼痛。对此神奇的疗法,母亲说是因鬼神捉弄我,而她已用咒术将其驱除了。母亲的话令我半信半疑。也许就是从那时起,我开始相信,冥冥中一定有什么神秘东西在主宰我的命运吧!
此后不久,我开始上小学。学习根本难不住聪明伶俐的我,但美中不足的是,突如其来的疾病常常降临在我身上,这令我时常对未来感到恐惧。看看身边生龙活虎的小伙伴们,再对照病恹恹的自己,一个疑问就时常会从心里冒出:为什么他们身体好,而我却老生病呢?
一晃就进入初中了,那时,气功、特异功能正热遍华夏,我对此也很感兴趣。当我得到一本《气功疗法选集》时,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当即我就开始理论联系实际,也按书上的方法,有板有眼地练了起来。学打坐,练站桩,一副严肃认真的样子,常常令周围的人窃笑不已。可我似乎已入忘我之境,每天痴迷迷地练功成了我生活的主要内容。虽然当时练得很认真,也很投入,但除了一练站桩身上就发热、一打坐就想睡觉外,其它也没什么更多的感受。不过,对气功、特异功能的信心并没有由此而减弱,因我总觉得在现实生活之外,一定还有一个更迷人的境界存在,我渴望能尽早达到那个境界。如果说少年都爱做梦的话,那对这种飘忽不定、难以琢磨的神秘境界的向往就是我的全部梦想。
考上市里的重点高中后,练功虽荒疏了许多,但少年之梦依然难以让我忘怀。每当应付完枯燥、繁重的学习任务之后,校图书馆丰富的道家典籍便成了我最喜欢吃的一道休闲菜。当时,虽不知《道经》所云为何物,但其中那高深的境界却令我没来由就羡慕不已。于是一有时间,我就琢磨如何配料、如何炼丹、如何把握火候……也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吧,我的化学学得特别好。高中毕业后,我如愿以偿地考上了武汉大学的化学系。
武大校园的风景很美,学习紧张而有序。课余,我还是喜欢泡在图书馆里广览群书。一天,无意中翻阅到一则文摘,那里面说道:现代生理学家发现,人体每秒钟发生数千万次的化学反应,而这么一个庞大系统的运行不可能由人现有的身心能力来加以控制。为此,他们设想有一个相当于道家“元神”的东西,是它在控制着这一切……看了这则科学报导,我的心不禁怦怦地跳动了起来。是啊,如此伟大而奇妙的生命现象到底是谁在支配着呢?在现代的各种分类学科中,有没有哪门学科揭示了生命的奥秘呢?不久我又看到一则报导:现代物理学家因为物理学前沿研究无法进展下去,便将研究方向转向了中国道教的《老子》和佛教的《大方广佛华严经》这些经典,以求从二教中获得理论支持。这则报导又令我惊讶不已。我想:当科学研究发展到高级阶段时,科学居然能和古老的教典理论相接壤,那么,是否真正洞达宇宙人生万象奥秘的人应该是古人呢?这二则报导又勾起了我的“少年之梦”,当时的我只有一个想法,就是必须把已放下多时的对佛道二家的研究重新拾起来,我要遵循古人的观察与研究方法去探索人生的奥义。
在校宗教文艺阅览室里,佛道两家的书籍很多,我在那儿流连忘返,久久不愿离开。但苦于没有师父指点,对道家那艰涩难懂的修炼方法我实在没法得其门而入。于是,我便把注意力转向了佛法。渐渐地,佛法那博大精深的理论深深地吸引了我,佛陀的开示澄清了我心中的许多疑惑。直到那时,我才觉得,佛法才是我真正需要寻找的真理。从那以后,我便时常研究佛学。当第一次听到佛法中所说的“无我”和“空性”时,我真好似当头挨了一棒,心中既恐惧又好奇:为什么佛不说有一个实实在在的本体,我们通过修行回归那个本体,这不是很简单且易于接受吗?现实生活中,无论是外境还是内心,我们都能看得见,摸得着、感受得到,这不是实实在在的有吗?可为什么佛陀却说这一切都是假立显现的、不实有的、本性为空的呢?这个疑惑困扰了我很长时间,令我百思不得其解。直到后来学习了因明及中观论典后,我才从偏狭的思维定势中走了出来。原来,凡夫之所以成为凡夫的根本原因,就因为执著万法为实有。实有执是我们最大的敌人,我们常常受它的欺骗,为它感受痛苦而不自知,还要拼命地去执著。实际上,当我们用理智的方法去观察所执的人或物时,我们就会发现,任何事物都没有一个实有体性的存在。比如当用佛法中的“析空观”去观察分析任何一个物体时,我们都会发现,分析到最后,永远是连一极微尘都不存在,都了不可得。这和物理学上的分析方法(分子→原子→电子、质子→夸克→?)十分相似,只不过物理学尚未达到空的层次,还在执着于一个有形有相的物质的最小微粒。当我们真正了达了诸法本性为空后,这并不会使我们感到恐惧与无着落。相反,正因为万法是空性的,所以当因缘积聚时,万法就会炳然显现、物物分明,就连森罗万象的自然界也是业力习气成熟后的假立显现而已。如是的显空不二的理论可说是对宇宙人生实相最完美恰当的揭示。明白此理后,我就像发现了天大的秘密一样,内心中既欢喜又感动;回想起往昔的迷乱与盲目追求,又令我不胜嗟叹。当昔日的诸多迷惑如热水熔冰般消失时,顿时一种对佛陀的由衷敬意就从心中生起。这时我才明白,千百年来那么多的贤人哲士皈命佛陀的含义所在!这时我才明白,那么多的禅和子们行脚天涯去追寻的“宝物”到底为何!这时我也才下定了决心,我一定要皈依三宝!
我学佛的事被同学们知道后,他们纷纷讥笑我说:“有什么证据能证明有前后世的因果关系呢?”对此我想说:如果认为没有前世,那不成无因论了吗?若是无因,则做任何事都不需要努力,结果会自然获得,甚至天空中也会掉下肉包子来。世间种种不平现象、贫富差别也就不会存在了……如是的无因断灭邪见有许多与世间现量所见相违的诸多过失。王充在《论衡》中说:大家都是树上的花,被风偶尔吹到各处而形成了各自的命运。对此笼统颟顸的说法,我绝不会苟同。因为我所学的学科其实也是探索前因后果及其规律的,化学也并不承认无因之果。现代科学家们也注意到了因果之间的微妙关系:如果此处的蝴蝶扇动几下翅膀,就可以改变大西洋彼岸某地几天后的天气。只是科学家目前尚未有能力去探索前后世之间的因果底蕴罢了。
大学的生活是丰富多彩的,同学们也都朝各个方向努力以寻求自己未来的发展方向。而我却将很多的时间都用在了研习佛法上,对此我当然是自得其乐,但同学们却很不理解。他们说:赵兄,别在那儿费那闲功夫了,咱们以后到社会上去干一番事业,那才叫值得呢!但大家的劝告、社会的流行观念并未减灭我的向佛之心,反而使我更加明确地认识到:人生一世,若不明白生从何来,死向何去之生命实义,仅将有限的生命花在对财色名食睡的追逐上而虚度时光,这将是多么可悲的生活方式。世俗之人不论把生活描述得多么美好与崇高,但其本质除了“食色性也”之外还能有什么更深刻的内涵呢?我岂能受凡俗的困惑而在无意义的生存中浪费自己的生命?不能!我应依循觉悟者佛陀的教诲去开显自己本有的佛性智慧,同时我还应使天下一切众生都能了悟自心而获得究竟圆满的无上大乐。
大学毕业后,我被分配在武汉一家研究所的杂志社工作。生活的琐碎和生命内容的浅薄,令我深感失望。与此同时,深入了解佛法的愿望也一天比一天强烈。直到有一天,当我听说色达喇荣佛学院正在弘传清净的如来教法时,我便悄悄地背上了行囊,直奔那心中的圣地——喇荣,开始了我生命的第二起点。
在佛学院,上师们崇高的德行、丰富的学识,以及一举一动中所流露出来的洒脱自在,都实在令我叹服。不久,踏着先觉者的足迹,我也披上了神圣的袈裟,成为一名真正的佛子。现在,我过着平静而喜悦的生活,物质虽不富足,但绝不感到卑贱与贫穷。在上师的指导下,我每天都在勤奋而自在地吸吮着佛法甘露。现在,我深深地体会到,畅游在佛法智海中的那份惬意与舒适,确实是人生之大乐。
多么希望能与有心探寻人生真义的朋友们,都踏上学佛正路啊!
圆持的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回过头,让我们再来看一下他的“学佛心路”:小时候的一件事勾起了他对未知世界的向往;中学时的练功炼丹是他的“少年之梦”;大学时的佛法感悟奠定了他以后的人生航向。从这三个过程看来,似乎在他的天性中,本来就有着一种求道的秉赋——在佛法里,我们把这叫作“善根”。我们且不管他的这个善根是从何而来,只就他今生的善根显发过程来看,他的每一步都是没有造作的,都是自然的,尤其对佛法的信解更是经过了理智的抉择之后才引发的。跟那些只知烧香磕头的盲目拜佛者相比,他的学佛方式又有什么不同呢?圆持进入佛门,并不是因为在社会上的失意,或贪恋人间的福报,而是由于他的宿世善业的成熟,他的觉慧力促使他认定了学佛修行这条路。从他身上,我们看到了一位真正佛子行持的侧影。
但愿所有具有智慧之人都能觉悟人生,从而走出人生的桎梏,获得永久的安详。
一次我乘车去城里办事,恰巧孟娴等人也在车上。汽车飞驰在起伏的山路上,窗外的景物被远远地甩在脑后。孟娴看着窗外,似乎有所感触,于是便主动向我讲起了她走过的路。
我曾就读于黑龙江广播电视大学,所学专业是财会,毕业后在一家商场供职。每当站在柜台旁,看着匆匆的人流从我面前走过时,我的心都会感受到一种触动。我为世人每日处于营营绕绕的生活中不知出离而感到可怜;又为他们不去寻求佛法的甘露而感到惋惜。想到自己以前虽也像他们一样,在喧喧扰扰中虚度了太多的时光,但今天总算能回心向佛,得到佛法的沐浴,这又使我感到无比的欣慰。
穿越时空的隧道,我仿佛回到了十年前我那温暖的家。我的家庭虽很平凡普通,但却非常幸福和睦。父母间的恩爱、父母对子女的呵护是有目共睹的。可以说,我是在充满爱的环境中长大的。那时的家境虽不是很富有,但每个家庭成员都将全部身心投入在家庭中。我们把家看得非常重要,也正是靠每个人的爱心才撑起了这个地处北方的小茅屋。不论严寒还是酷暑,家都会带给我们舒适和温馨。所以当时很多人都对父母说:“你们有两个听话懂事的孩子,真幸福。”也有些人对我说:“你有这么疼爱你的父母,你真幸运。”在一片赞叹声中,我也真的认为我很幸福,很满足。
可是有一天,当爷爷突然去世的噩耗传来时,家中每个人都惊呆了。也就在那时,我忽然意识到,我们所过的“幸福生活”其实并不可能永久长存,人的生命是脆弱的,就在呼吸之间。爷爷在走完他坎坷的一生后,孤零零地踏上了死亡之路。从那以后,我变得非常害怕,害怕身边的人也会像爷爷那样舍我而去。如果真是那样的话,谁还会疼我、爱我呢?一次,我对妈妈说:“妈妈,你不要死,我离不开你。”妈妈说:“傻孩子,人总会死的,就像枯黄的落叶,自然会掉在地上。”如是普通的一句话,却在我的心底打上了深深的烙印。从此以后,我的性格就开始发生了明显变化,我从一个爱说爱笑的小姑娘,变得沉默寡言了。而在我的头脑里,一些问题开始不断地闪现:人为何而生,又为何而死?人生的意义是什么?死后去哪里?……
随着时间的流逝,我走进了中学,再往后,又迈进了大学的校门。往昔萦绕在心头的疑问,不仅没有淡忘,反而越来越占据脑海。为此,渴望了知生命实义的我又钻进了图书馆。在看了很多书、查阅了很多资料后,我觉得除了知道了一些学说思想外,收获并不大。因为无论哪位哲人、大家,不管他对人生诠释得多么美好,他的理论多么能自圆其说,但当他面对自身现实时,有谁能超越自我?又有谁做到了内心与外境的一味统一呢?牛顿晚年研究神学,王国维自杀……这些说明了什么呢?了知了他们的不彻底后,我便不再依赖他们了。为了解开心结,我又向老师请教,向朋友们探寻,可是所有的人都不能给我理想的答案。也许是执著太深的缘故吧,我当时感到非常的失望与痛苦。那段时间里,我忽然觉得,是否人对有些问题是永远也搞不明白的呢?如果是,那就让我的疑惑永远埋在肚里、烂在心里好了!
听着孟娴的叙述,望着远处移动的群山,我忽然想起了丰子恺先生对人的三种分类:世间的人可分为三种,第一种人,仅满足酒色财气,属生命欲弱者;第二种人,不安于现状,而去追寻文学艺术、科学的底蕴,属生命欲中者;第三种人,了知科学、艺术亦非究竟,而去探寻人生的奥义并进入宗教,属生命欲强者。那么,孟娴属于哪一种人呢?我转过头打断了她的叙述:“那你以后自我感觉找到了真正的答案没有?你又是以什么样的因缘步入佛门的呢?”
虽然我也打算放弃对人生的思考,而去随顺现代潮流,及时享受人生,就像同学们劝我的那样:“别给自己套枷锁了,人生一世,草木一秋。痛痛快快地玩吧!”但天生的性情却使我始终放不下对人生实义的追寻。也许是天无绝人之路吧,有一天,一位同学给了我一本《觉海慈航》。求知欲促使我缓缓地翻开第一页……此书内容不多,只是介绍了佛法的一些基本知识,但不知为什么,我却被它深深地吸引住了。由于此书的接引,我似乎在黑暗中见到了一线曙光。从那以后,我开始逐步学习起佛法来。看佛菩萨以及高僧大德的传记,研读佛经,去寺院向师父们请教……就这样由浅入深,渐渐地,我终于明白了,原来,一个人的悲欢离合、吉凶祸福全是由自己的心造就的,并没有一个外在的造物主决定着人们的命运。业感缘起的道理、诸法无自性的深刻剖析恰到好处地说明了人间万象的差别与统一。佛陀之所以成为佛陀,就是因为佛陀自己已实证了法界本性,实现了心境不二的统一;佛陀超越了一切凡情爱染的束缚,断除了一切执著烦恼,恒处于一种清净无为的境界中;佛陀是最圆满的人;而世间人的所作所为都是在一种遍计执著的基础上向心外驰求发展,如此只能使心越来越迷乱,恒时感受无法摆脱的痛苦。
认识到这些,我的心自然而然地被佛陀的博大胸怀、深广智慧深深地打动了,因而对佛陀的崇敬之情便油然而生,于是我毫不犹豫地皈依了三宝。
我常常感慨,世间人天天在那里想啊,研究啊,可仍有许多问题困惑着人类。既然如此,那为什么我们不能把眼光转向佛法,从佛教中吸取营养、获得智慧呢?二千多年前,佛陀已明确地告诉了我们宇宙人生的真相,可我们这些愚痴的众生却视而不见、充耳不闻,偏要在“我执”的基础上去分别妄想,这怎么会有好结果呢?
皈依三宝后,我心里觉得很踏实。依照佛陀的教诲,我认为自己会做得很好。可是谁曾想到在后来的工作实践中,因人性的贪婪,我差点落入深不见底的深渊。在当今这个物欲横流、金钱至上的社会里,虽然人们整天高喊口号,但实际上每个人都没忘记自己要做什么——那就是把钱放进自己的口袋。我也一样,在攫取金钱的这股汹涌的漩涡里,我很快便难以自拔地陷了进去。人总是在不知不觉中就迷失方向,难道真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吗?此时的我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又一次陷入困惑迷茫之中。不知不觉地,仿佛受一种隐隐的召唤,我又一次来到了久未探访过的寺院。寺院依旧,可人已变迁。一位僧人正打扫着凋零的落叶,“刷刷”声不时响起。我的脑海里不觉浮现出了憨山大师的醒世歌:“荣华总是三更梦,富贵还同九月霜。”想想曾致力于追求金钱的我都作了些什么呢?愧疚与懊恼袭上心头,苦涩的泪水此刻已爬满了我的脸。这时我才翻然醒悟,原来人的一生不能离开佛法,如果没有了它的照耀,生命将是灰色的、暗无天日的。若没有佛法的拯救,沉溺于财色名食睡中的灵魂将是悲惨的、可怜的。我暗下决心,我再不能忘失佛法了,今后我应在佛法的指导下,走完未来的人生路。
在喧闹的都市,我深深地体会到了尘世的可怕。为了寻求佛法,我放弃了眼前的生活,来到了佛法中兴之圣地——色达喇荣佛学院。这里风景秀丽、景色宜人,千万个僧众在闻思修,在享受佛法的甘露美味,此情此景令人心中不由就生起无边的遐想与赞叹。在朝礼整个学院时,我见到了供养三千盏酥油灯的壮观场面。当那一盏盏明灯闪烁着跳动的火焰时,我的信心之花也在那灯光所形成的虹光影海中绽放了。刹那间,我仿佛看到了无数的僧众正高擎法灯,照破茫茫长夜,点亮愚暗众生的心间。
时间飞快地流逝着,距县城二十多公里的路程,似乎一会儿就走完了。孟娴的故事深深地吸引了我,当县城边上那壮观的菩提大白塔呈现在眼前时,我才意识到已快要抵达目的地了。望着那巍峨的大白塔、迎风飘动的经幡,再回味一番孟娴的故事,不免生出几分感慨:爷爷之死打破了她对“幸福之家”的幻梦,由此使她开始探寻生命的意义并最终认定了佛法。不过环境的影响,又使她曾一度步入人生的误区。可喜的是,她并未沉沦其中,而是最终又走上了修学佛法的光明之路。经历如是的过程,又能重回正路,确实不易。同社会上那些被欲望所淹没的人相比,孟娴应该属于清醒的智者一类吧。孟娴的叙述结束了,同车的尼众们也为她的故事所感动,大家都沉浸在对佛法、对人生的感悟与沉思中。
当汽车驶入金马大广场,市镇的喧扰扑面而来时,一丝悲哀又开始悄悄掠上我的心头。这些东奔西走的人们啊……
前一阵子在成都放生的时候,我见到了毕业于西南民院政法专业的智慧女士。很长时间没见她,再见面时发觉她成熟了许多,再不是以前那个总爱跟在妈妈身后,探出头来看我念诵放生仪轨的小姑娘了。
作为一名年轻的法学学士,她在跟我探讨许多佛教问题时,满脸都焕发着青春光彩,眼神里总是闪烁着青年知识分子特有的慧光。不过我觉得智慧在学佛后,整个人通身上下还焕发着一种别的知识分子们通常并不具备的气质,那就是慈爱的神态以及坚定的信心。
认识智慧还得归功于她的母亲,记得六、七年前初识这位母亲时,她就已虔诚学佛好多年了。当时的智慧还很小,印象当中她好像非常怕狗,有一次在中央花园时,一见到上师的小狗,她就吓得大叫着躲在母亲身后。一晃很多年就过去了,风风雨雨中,智慧母亲对佛法的信心一直都没有动摇。也多亏了这样一位母亲的熏陶,智慧才得以健康成长,并不断增上真正的世与出世间智慧。
利用放生的间隙,我非常愉快地与智慧谈起了她的经历。
一九七四年,我出生在一个军人家庭。从小在军区大院里成长,单纯、无忧无虑的生活给了我一个平静而纯洁的童年。那时,父亲的官阶一步步上升,在我初中时就已拿到了大校军衔;母亲则在一所高校工作。从小父母就视我若掌上明珠,呵护有加。在父母亲友的关爱中,我一天天成长着。在我很小的时候,母亲就开始学佛了,这无疑是我接触佛法的最初缘起。八岁那一年,母亲带着我和姐姐去拜见清定上师,那是我幼小的心灵与佛法的第一次碰撞。清定上师的音容笑貌,至今我还能清晰地描绘出来:上师那永远都带着慈悲笑意的眼睛是那么幽蓝深邃、执著坚定;他那一身黄色袈裟后衬着的一圈光晕是那么神圣高贵;上师双手合十、微笑面对众人的情景,让虔诚的大众完全沉浸在上师的大慈大悲中,永远也不愿离开。但那时的我毕竟年少无知,母亲带我去听上师讲经时,玩性十足的我对上师用浓厚的江浙口音讲授的甚深法要完全不能领受,因而便总爱跑到殿外那棵巨大蓬勃的菩提树下玩耍嬉戏。不过,时不时飘来的阵阵法鼓、钟铃声,对我懵懂无知的心灵还是起到了一种洗涤和警醒的作用。
就这样,幸福平静的生活如同小溪一般静静地从我身边一分一秒地溜过,我如花季一般的青春,在平坦顺利的人生之路上无忧无虑地绽放着。十五岁那年,我顺利地考上了省重点高中,而父亲也在仕途上更前进了一步。当然,尽管不解佛法深意,但我的心始终没有离开过上师。上师那敏锐的目光似乎总在提醒我,要珍惜前世善根。印象当中,他对我教授最多的一句话便是:“要念念不忘上师三宝,念念不忘父母众生,念念不忘依戒依法修行。”上师的话句句铿锵有力,一直激励、鞭策我走到今天,乃至未来的漫漫长路。也不知与上师有何宿缘,见到上师,我的心就完全处于一种被强烈震撼的感觉当中:喉咙哽涩,泪眼迷蒙,犹如迷失的孤儿见到了自己的母亲一样,是那样的亲切,又是那样的委屈,好想此刻立即融入上师的怀抱,永远也不要离开,永远……
然而一回到现实中,昏沉、无明又总是阵阵席卷而来。除了每日用很少时间持诵一下文殊、观音心咒外,闲暇时光大多花在一些毫无意义的事上,如听流行音乐、买衣服等等。别人对我说两句恭维的话:“你长得真漂亮!”、“你长得真端庄。”听罢我竟沾沾自喜,长时间地对镜自怜。而对佛教经典,我却很少能花时间来看,更不用说去实修了,因此总感觉收获甚微。而且,心中偶尔还会不由自主地对佛法产生一些怀疑:“真的有西方极乐世界吗?”、“西方极乐世界离我远吗?”、“我真能去吗?”虽然也翻阅过《无量寿经》、《妙法莲花经》的经文,但心里好像总感觉不是特别实在。
直到我大学即将毕业那一年,也就是在一九九六年初,当时我正在重庆西南政法大学复习,准备考研。这时家里突然来了电话,说是姐姐得了肝腹水。等我春节前夕赶回家时,姐姐的身体状况已是非常糟糕了。她脸色蜡黄而且全身浮肿,有时竟到了昏迷不醒的地步。当时尽管心里有些慌乱,但毕竟还没有把姐姐和“死”字联系起来。姐姐在精神稍好的时候,就提一串念珠,念诵阿弥陀佛名号,有时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但念珠还握在手上。为了能更好地照顾姐姐,我和妈妈也住进了医院。此时的姐姐已完全处于昏迷状态,偶尔还能听到她突然大声叫喊:“放了我!放了我!”那声音是如此的凄厉,让人耳不忍闻。于是我们到处请师父给姐姐念经加持,其中有一位叫唯圣的师父,至今我还记忆犹新——他一直坐在床边,拿着法器昼夜不合眼地念着。我和母亲也用最虔诚的心祈祷阿弥陀佛,希望依靠佛陀的大愿,能让姐姐有一个圆满的人生结局。
后来奇迹终于发生了:姐姐虽然当时已完全看不见了,并且眼里、鼻里也都流着脓血,而且已连续昏迷了好几天,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但她居然奇迹般地跟着大家一起念诵佛号:“南无观世音菩萨,南无观世音菩萨……”声音如此有力,让我仿佛看到了她的信心、她的愿力正在一步步恢复并愈发坚定起来。脓血从嘴角滑下来,巨大的痛苦已把她折磨得周身变形,但这一切丝毫也没能阻挡得了她,反而更增强了她的决心。
“南无观世音菩萨,南无观世音菩萨……”她一刻也不停地念着,有力地念,用心地念,直到断气那一刻。
姐姐走了,我们相信她一定带着新的希望到另一个更加光明自在的世界去了。目睹亲人的离去,心里当然很难过,但在内心深处,我们与姐姐仿佛已作了一次交流,并深信她会走得很好。想起以前曾怀疑过极乐世界的存在,而今,面对姐姐临死前的从容与清醒念佛的验相(要知道,绝大多数得她这种病的人,最终都是在极度痛苦、恐惧中,神志错乱地撒手离去的。我曾亲眼见过一些这样的患者,在一片屎尿的狼藉中,或厉声嚎叫或昏沉得不省人事,都是如是地与这个世界作最后的诀别。有几人能像姐姐这样,最后能净心念诵佛号从容而去?),我丝毫也不会再怀疑它的显现。这并不是一种寄托虚妄空想的乌托邦,倒真是应验了六祖慧能的那句话:心净则土净。而在最后关头,净化姐姐心地的就是佛法,就是上师的加持,就是所有热爱她、关心她的人们的一片慈悲愿力!
经历了一次亲人的生死变迁后,佛法开始真正在我心中扎下了根,而我的心也更豁达开朗了。不久后,我顺利地参加了工作,再然后又组建了幸福的家庭。记得当初在举行婚宴时,出人意外地,我们巧遇了一位藏地的活佛,他随即就成为了我们婚宴上的贵客,还为我们祝福加持。活佛的侄女则是一位藏族歌唱家,她嘹亮婉转的歌声在婚礼上久久盘旋。我们以及众多的宾客都感到这次婚礼是如此的吉祥圆满。
婚后,我并没有懈怠,在诸位上师的加持下,我顺利地朝拜了圣地西藏。回来后,又在酷热的七、八月,挥汗如雨地开始了磕十万大头的五加行修持……
说到我的先生,他是一位学计算机专业的博士。在遇到我之前,他从未有机会接触佛法。渐渐地,他从我的日常举止中才开始对佛法有了一些了解。他以往总觉得冥冥之中好像是有什么在主宰着人的一生,但感觉一直很模糊。现在通过阅读佛教书籍并亲自参拜了许多上师大德,感受到了他们的人格魅力及对佛学的修持后,才慢慢地有所理解,因而对我学佛也十分支持。现在,他还能自觉地做到在临睡前必做上师布置的功课,也即持诵莲花生大师心咒。
二○○○年九月,我聪明可爱的女儿诞生了。出生前,母亲就已替我请了一些上师大德为她念经赐福。出生后,母亲和我更是不断地为她念咒、放生。在她满月时,我们选择的庆贺方式不是请满月酒,而是放生,让千千万万的众生离苦得乐方是我们最大的心愿。的的确确,人只有在做善事的那一刻,心才是最愉悦的。愿我们的这些微小善业能够对沉溺于轮回中的众生带来利益。
女儿如今已顺利健康地长到了十个月,我们全家也在上师的慈悲摄受下吉祥安康。回首这些年来,最要感谢的是我的每一位上师,是他们孜孜不倦的引导、教诲,才使我们这一群孤独无助的众生找到了皈依处;其次要感谢的是我的母亲,是她给了我这个可以思考、求法、修行的生命;是她的点滴心血把我抚养成人;是她在我学佛的道路上,一次次地对我鼓励、劝导。我还要感谢这世间所有的一切众生,因为你们,我的生命才会如此亮丽。
我之所以不嫌罗嗦地说了这么多,主要就是针对当今社会上许多人认为的学佛是老年人寻求精神寄托的借口,以及认为是受到挫折、前途无望的人才会钻进佛门,甚至认为是一些知识贫乏、愚昧无知的文盲才会如此迷信等等这些误区才有感而发的。很希望我的经历能启迪更多的众生,特别是知识分子都能早日觉悟,尽快与佛法结上殊胜、美好的因缘。
智慧女士的讲述不仅吸引了我,还引来了旁听者们的颇多感慨,绝大多数人都对智慧投去了赞许的目光。希望此次的放生,还有智慧的学佛心得,能在他们的心相续中种下未来成熟的解脱种子。
我们藏人有句俗语:一人成就,全家获福。智慧的妈妈把智慧带到清定上师那里,而今智慧又把她的丈夫引入佛门。我相信在这样的环境中,他们的孩子长大后一定会跟世间未经佛法熏习的人不一样:通过行持正法,她的思想会很纯洁;她的身心会很平和健康;她的今生、来世会很光明、快乐、安稳。诚如《大智度论》所云:“今世及来世,行法者安稳。”
我们许多人在大城市呆得久了都会头昏脑涨,在这滚滚的城市浊浪中生活奋斗的人们,特别是年轻人,再不早点儿皈依佛法,难道要等日落西山时才跳出染缸?
再次为智慧的选择感到高兴并衷心祝福他们全家平安吉祥!我相信随着年深日久,她会更加感激她那慈悲善良的好妈妈。
每个人进入佛门的因缘都千差万别、不尽相同:有的是因看破红尘而毅然出家;有的是因读佛经而心开意解、从此对佛法深信不疑;有的则是因前世的善根成熟而投皈三宝。
作为一代骄子的大学生们,他们的出家,往往会引起周围人们的不解而致议论纷纷。
一个山花烂漫的季节,在开金刚娱乐法会时,法源向我讲述了他的人生经历与出家缘由。虽然已时隔许多时日,但当时的情景依然历历在目、记忆犹新:他穿着一身黄色僧装,满脸不算太长的络腮胡子,嘴里不停地念着佛号,同时轻轻地拨动着手里的菩提念珠。在蓝天碧野的衬托下,颇给人一种飘逸脱俗的感觉。我们愉快地畅谈了关于人生与佛法的很多问题,当时我也向他询问了他的出家经过。眺望着苍翠的远山,他的思绪又回到了那并不遥远的从前……
我出生在一个教师之家,父母都是当地教育界的骨干。我一直是在父母的熏陶和呵护下长大的,青少年时期的我,头脑就犹如一个箱子,别人给什么,我便装什么,从没有主见,真可以说是别人思想的奴隶。在这种状况下,我不可能接受已被教科书定性为封建迷信的佛法,直到在大学的最后一个学期,我才算是与佛法有了第一次轻微的触碰。
我是学中文的,《当代文学》是我们那个学期开的一门必修课。也就是那位教当代文学的老师给我留下了特别深刻的印象。
那天,他上课没有坐在椅子上,也没有拿出厚厚的讲义夹,带来的那本书也没有翻动一页。他只是一个劲地写,滔滔不绝地讲。往常那些戴着老花镜的教授们总是坐在那把大椅子上,念一个多钟头的讲义稿后,一堂课便算完事。而他对当代文学的大家,时而赞美,时而点评,且全都是自己的真知灼见。结果到下课时,他已写满了整块黑板。这堂课给我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后来,我们三、四个同学便经常跟他在一起,他也常常带着我们到市区、郊外游玩。在这种轻松的氛围中,他会经常把古今中外的名人典故搬到我们面前来讨论,在热烈的思想交流与辩论中,我那历来只会不假思索地接受的头脑,似乎在他的激发下才突然明白了一个事实:原来我是可以对任何事物做出自己的判断的!原来在天地之间,最可珍贵的便是一个人纯洁、独立、高尚、深刻的思想。也就是在这个被他迅速“催化”的过程中,我开始对以往的所知所学产生了越来越强烈的怀疑。从那以后,我自己都说不清有多少次站在江边,向对面的大佛像喊出“为什么”的发问了。
他的讲课涉及各门学科,与其说他在教《当代文学》,倒不如说他是当代文化与思想史的引路人。在他的启发下,我的眼界大为放宽,对其它领域的知识也开始有所涉猎,我试着一步步突破文学的狭隘范围,在各门学科的代表思想中去寻找真理。以前真的以为真理就在教科书中,就在我们手上,我们绝对已掌握了关于宇宙人生、生命、社会的终极真理。但在他的几句反问面前,我马上就变得哑口无言了。他说:“既然生也有涯,而知却无涯,那么是谁赋予了这有涯的‘生’以统领万事万物的权利?是谁让我们为无涯的‘知’打上‘终极’的句号?继续探索去吧。否则死到临头时,我们都还不知道生的含义!”不仅从大的方面鼓励我们向生命最本质开掘,他还时常结合现今社会的种种现象,以自己的思想来带动我们思考。他常这样说:现代人真是简单得很,只知道吃喝拉撒而已。他们没有了思想,也没有了追求;他们的生活只是庸庸碌碌地凭本能过日子;要么就是拼命寻找刺激。但无论怎样,其实质都空洞得像泡沫……可叹人心衰微至此啊!古人的大家风范在今人身上是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了。所谓的名人多是沽名钓誉之徒,他们自己的精神世界都是一片荒凉……无论是谁,在面对自己的生活时,都应认真地思考、选择。做人不是游戏,必须对自己的行为负责。现在的世界的确让人生起太多的苦闷,而精神上又找不到出路,所以很多人便因困惑而自杀了(三岛由纪夫、海明威等)……
在他的谆谆教导下,短短四个月里,我的思想便有了一个腾飞与突变:对于世界与人生,我开始有了自己的思考和判断;也就是从那时起,我默默地立下了誓愿:要在探索真理的路上不断前进,绝不能做那种只知吃喝玩乐的庸俗小人。即使不能像真正的伟人那样留芳千古,也要活得有价值、有意义。
还是在他那里,我听到了“佛”这个字眼。可惜的是,跟他相处的时间太短暂了,还没来得及听他对这个问题的阐述,我就已毕业在即了。每次想到这,我都有一些遗憾。如果能早点儿听到他对佛法的畅谈,我可能就会更快地踏上正道。可惜……
虽然我有了非常大的进步,但是对人生、宇宙的终极真理,却仍然没有找到一个答案,于是我写下了一句发自肺腑的感触:“世界在茫茫中展开,我在世界中茫茫生存。”带着一颗继续追求真理的心,我离开了大学校园。那年,我二十岁。
我的职业是教书,和所有刚走上社会的人一样,我真的是怀着一颗干一番事业的热忱之心,那种心绝对是纯真的。但要实现这种心愿,却绝非易事,而我当时亦低估了各种可能会出现的困难。
我遇到的第一个障碍便是社会对我的影响。客观地说,整个社会的气氛并非是积极向上的,真像我的老师所说的那样,大多数人都是只知吃喝拉撒而已。几乎所有的人都在消费自己的生命,他们即就是抽出一点时间来劳动,那也只是为了下一阶段的消费。理想、人生、真理,在他们心目中,只不过是些书本上好听的文字。在不自觉中,我也被带入了这股莫明的洪流,刚从校园里出来时的那种激情正默默地被磨损。但在内心深处,由那位老师播下的火种却依然从未间断地闪烁在我的生活中,因为我知道那是我最可宝贵的人生支点与精神财富。于是,尽管别人总是用奇怪的眼睛看我,但我仍从微薄的工资中拿出数百元用以订阅哲学、文学等类杂志。
偶尔在酒桌的推杯换盏之间,我也会不顾大家的惊愕,而高谈司马迁受宫刑忍辱撰《史记》,及戊戌六君子凛然赴刑场慷慨救国的壮举……
每当夜深人静、独自面对自我之时,心中总会响起一个重复的声音:“我不愿做这种庸俗的人。”但身为凡夫,我实在难以冲出这重重的世俗牢关。这样,当第二天来到时,我又重复起与前一天一模一样的生活:喝酒、打牌、侃大山、看电影……这种矛盾的生活大约持续了有一年多。
我遇到的第二个障碍便是工作。在实际工作两个月之后,我便害怕面对学生了,因我深深地感到自己不堪为人师。当我教育学生要关心他人、谅解他人之时,一想到自己对学生的粗暴态度,便不敢再开口讲大话了;当我批评学生没有刻苦努力学习之时,就会惭愧地想到自己虚度的光阴;当我把不及格的作业本扔向学生之时,也同时扔给了自己一个难题:你自己的人格及学业及格了吗?我热爱我的工作,也正因为热爱,所以对自己的要求也更高。教书育人不但要教给学生知识,还要培养和锻炼学生的能力与素质,更重要的是,同时必须教会学生如何做人。这就要求教师应该具备完美的人格、深广的智慧、持久的耐力和毅力,以及广大的爱心。别的不说,我自己连做人都做得昏昏庸庸,又如何教育他人呢?如果学生要由我来教育,那我无知的心又由谁来教育呢?
这个时候,如果我放弃努力与思考,就可以和大多数人一样,在工作之时,以应付了事;而在工作之余则花天酒地。但这是我所愿意的生活方式吗?于是,在思想的夹缝中,我开始痛苦地呻吟起来。
好长一段时间,我都被埋在这种痛苦当中,欲止不能,欲罢不休。我一支又一支地抽着烟,同时眼望着书架上一排又一排的书:那里有中国的古典文学名著、古希腊的神话、诸子百家的著作、孔孟的思想、老庄的哲学,还有但丁的三部曲,歌德的《浮士德》……但此刻,那么多的书似乎全然已成了一种多余的摆设。尽管我不是什么学者,但还是喜欢看一些古今中外大家们的著作,并常常从中得到一些启发。但在面对实际的深层痛苦与内心独白时,这些著作便全都显得是那么的苍白无力。不过有一次,我的茫然若失的目光却不经意间落在了一本翻开的影集上,那里有我的一张在峨眉山金顶旅游时照的相片——我盘腿坐在一块石头上,双手合十,面似凄苦。当时的动作只是一种游戏,没想到却与我现在的心情非常相符。刹那间,一个念头就在脑海中显现——佛教!为什么我不在佛教中找一找答案呢?当时那位老师不也曾提到过佛教吗?这时,脑海中渐渐浮现出远离红尘的清净寺院生活:那回荡着晨钟暮鼓的山林,应该能够给我提供另一种塑造自我的环境。那极富哲理的禅机、佛理,或许能为我打开另一扇世界观、人生观的大门。而那表面看来离奇的轮回学说,也许能让我更深入地了解乃至体验生命的最本质状态……想到这些,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心中就逐渐清晰起来——赶快钻研佛经义理并实修佛法教义吧!如果这最后的一道解脱路径最终被证明是“此路不通”的话,我想那我就干脆随波逐流吧。这个念头第一次升起时,正值九六年盛夏。
我用了整整一年的时间,一方面刻苦学习经、律、论,一方面几次到报国寺深入观察、体验出家人的生活。这样的精进闻思修,最终向我表明:我的选择没有错!佛法终于解开了我所有的心中谜团,它一点儿也没有令我失望。在这样的认识前提下,我平静而坚定地决定,剩下的人生之路就让我在寺庙里、在僧团里度过吧。既然我已厌倦了这个世俗社会,那为何还要强迫自己卑躬屈膝去迎合它呢?还没到“佛法不离世间觉”这一层次,那就专心致志地先以出世间这一形式去磨练自己吧!把这些问题全都考虑清楚了以后,在九七年的夏天,经父母同意后,我终于在报国寺正式出家了。
在峨眉山住了一年多,其间我对佛法的基础知识及佛教史有了一些了解。但由于缺乏善知识的引导,只是自己在翻书,故而对真正系统的佛法知识仍不甚了了,尚远远达不到自己出家时的目的:完善自己的人格,了悟宇宙人生的真谛。
九七年底,恰逢法王如意宝朝礼峨眉山。在金顶上,我有幸一睹法王尊容,算是与他老人家结下了一个殊胜因缘。九八年,几位从色达喇荣佛学院行脚到峨眉山的僧人,又住在了金顶。与他们进行了一番谈话之后,我对喇荣圣地生起了无限向往之心,当下就决定前往圣地参学。当年十一月,当我终于来到了色达喇荣沟后,顷刻之间就被这片土地上真实修道的状况、景象折服了。在聆听了活佛、堪布们的教言后,自己又增加了对佛法的信心,深感佛法的甘露妙味再造人灵魂的不可思议之功。在深深叹服上师们那广大的悲心与深邃的智慧时,要永远呆在这里修行的打算便自然产生了。
近三年来的学修,使以佛法的正见为基础的世界观、人生观终于在我身上得到了确立。虽然我并不具备任何修行的功德,但我深信,只要一直以佛法为指南,昔日的夙愿就一定能成为现实。我定能彻见宇宙真理——菩提真心;定能实现人生意义——利乐有情。想到这些,我总忍不住一阵阵激动不已。此刻唯一能表达我心情的话就是:感谢我的上师们,感谢伟大的怙主释迦牟尼佛。
法源那不甘沉沦的探寻历程和最后毅然出家的决心,也许会打动不少人的心。同时,他的经历也告诉人们,知识分子学佛乃至出家,绝非如某些人认为的那样只是一种盲目的抉择。他们大都是通过一个较长阶段的研究、思索与观察之后,才会作出如此重大的决定。
在泰国、新加坡、马来西亚等国,佛教教育都极为兴盛,国家对此也非常重视。在这样的大气候下,一个人的出家不但不会遭到排斥和歧视,反而会受到尊重和赞叹。然而反观我们周围,一些智识浅薄的愚痴者,往往总要用一种异样的目光来审视这些胸襟宽广的出家人,确实可悲可叹。
学佛人步入佛门的因缘各有不同。有人以听闻上师名字或目睹上师相片而结下佛缘;有人则是一听闻空性之理便涕泪满面……不懂佛法的人根本不理解这些其实都是有缘者善根成熟的表现。距今近二千年前的伟大佛教学者月称论师在《入中论》中曾有颂云:“若异生位闻空性,内心数数发欢喜,由喜引生泪流注,周身毛孔自动竖。彼身已有佛慧种,是可宣说真性器,当为彼说胜义谛……”这几句话的意思是说,倘若诸异生位的初发心者,无倒闻受空性深义后,内心数数引发欢喜,此喜乃真实信心所激发,由彼内在信心之喜而于外在引生眼泪直流,周身毛孔自动竖立等相,由此测知彼补特伽罗之身心相续是已经具有了佛慧的种子,是可以宣说诸法真实性的法器,堪为大乘空性的契机者……
因此我们应该知道,有人在上师、佛像前哭或听闻佛法后就哭,并非如俗人所认为的那样是假装、是大脑有问题,而是他们的宿世善缘在一个偶发的情况催化下当下成熟,是他们心中潜伏的佛性种子开始萌芽。比如汪心满,在我的印象当中,她就哭过好几回。不过没有一次是因为懦弱而哭、伤心而哭,更不是神经有问题而哭。那么她哭的具体因缘又是什么呢?
一九六三年出生的我,姓汪名心满,从姓名上您也能看出我来到人间父母还是满心欢喜的。我出生在四川成都一个普通工人家庭里,父母同在一家从属于空军系统的修理厂工作。爸爸是调度员,妈妈是会计,他们都是党员,靠着他们的工资抚养我们弟妹四人,父母是厂里公认的一对勤劳能干的夫妻。每天下班后总是爸爸买米买菜做饭,妈妈则做针线(那时还没有缝纫机)并收拾打扫房间。有时到我们家来串门的人一看到这整齐、明净、没有一丝零乱的房间,都不会想到这里“窝藏”着四个大小相差五岁半的小孩。妈妈性格严肃,不苟言笑;而爸爸却性情幽默,无拘无束。每天最开心的便是一家人围着桌子吃饭:爸爸和大弟性格相似,一唱一和地逗大家乐,说笑之间就把一顿饭“解决”完毕了。我的童年就是在这种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轻松环境中度过的。
从小学到初中,我的学习成绩在班上总名列前三名。那时我对整个世界充满着好奇与幻想,又喜欢编织、挑花、跳绳、跳橡皮筋等女孩子的活动。上高中后,由于神经衰弱,学习成绩急剧下降,看来考大学只能是梦想了。记得那时曾写过一篇作文,题目是《我的理想》,开头部分至今我仍记得:“一个白衣天使,驾驶着理想的翅膀,在蓝天下自在地翱翔。她救死扶伤,为天下所有的人们解除身心病苦……那就是我。”
医生没当成,我倒是在父母的工厂里做了一名车工。为了摆脱这种繁重的体力工种,我在八四年考取了四川广播电视大学的电气工程专业。三年后毕业,没想到我仍被分配回父母的单位,而且还在原岗位,还是个车工!
如果用世俗中常用的字眼,诸如“才气”、“机遇”、“运气”、“能力”、“感觉”等来形容我的境遇,那我想我只拥有了感觉,而且是失落的感觉。俗话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也没能力跳出这世俗之网,于是,接下来我便找到了现在的丈夫——李军。好像这一切都在随着大流让你不自觉地往前走,似乎也并没有人逼迫你,但总感觉好像身不由己。
因为不喜欢工作,而那时又时兴经商,于是我也开始琢磨起下海的事来。我想大学生经商应该没问题吧,那么多没文化的人都能发家致富,我至少也得当他个几十万元户吧?于是一九八九年春,我便开了一个小小干杂店。那段时间真是很辛苦,白天又要上班,又要进货,晚上还要守铺面,一门心思就想多赚钱。现在想来,金钱对人的驱动力实在太大了,搞不好就会把人彻底拖进去。可是在我苦苦经营了一年以后,最终还是因管理不善而不得不结束了这次经商生涯。万念俱灰中,我又想有个小孩,这回倒是心想事成,一九九○年,我的女儿出生了。可能做妈妈是女人最幸福的经历吧,看着女儿可爱的面容,我感觉这个世界都消失了,只剩下女儿一个人。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有了女儿我才得以深味母亲的慈悲。
我就这样按部就班地过着日子,一直到三十四岁以前都从未听说过“佛”字。“佛”这个字的含义,我还是从小弟那里听来的。小弟和我在同一家工厂工作,他是车间里的技术骨干。小弟兴趣广泛而不专一,音乐、冬泳、气功,样样都不放松,特别是练气功,练得十分精勤,最终的结果是把一身肌肉都换成了泡泡肉,为此我们全家都嘲笑过他。当他放弃气功又转向学佛时,我们都替他担心:这次转向会长久吗?小弟每个星期天都要上昭觉寺去为出家人服务,因为他的同学刘旭东已辞去工作,在昭觉寺出家。我弟弟的工资除了吃饭几乎全都用于放生了,因为总在野外放生,故他经常被蚊虫咬得一身红肿。自从学佛后,他连女朋友也不要了,在他小小的卧室里设了佛堂,一门心思就知道念经拜佛。都快三十岁的人了,还不考虑婚姻,结果惹得父母倒着急了。我对他的举动也感到奇怪,为了了解他的内心世界,我便也开始接触起佛教书籍(这可能是一种缘分吧,我们全家除了我以外,没人想到要这样做)。记得看的第一本佛书是《释迦牟尼佛传》,当时的感觉就好像阅读了一本美妙的神话故事似的。小弟对我说那绝对是真实的,根本不是神话。他又督促我赶快读《了凡四训》,以反省人生,还介绍我看《生命不死——一位精神科医生的前世治疗报告》……看完之后我就想,如果真有前世后生,那这人生不是很精彩吗?
有一天,弟弟又送我一本介绍藏地色达喇荣佛学院里的高僧大德的一本书,并说书里的人物过几天就会来成都,让我一定要去见识一下什么是“活佛”。我几乎是一口气把书读完的,边读边为藏传佛教的殊胜,以及那些修行者不畏艰难的求法精神感到震撼。在这种感动的余波还没过去以前,一九九八年十月十四日,书中的人物就真的活生生地出现在成都的中央花园了。当时我与大家坐在楼台上静静地等候法王如意宝晋美彭措上师的出现,不知为什么,我的眼泪竟一直一串串地滴落下来,最后实在忍不住干脆就哭出了声,而且哭声越来越大。周围的人们都看着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就是想哭,止不住地想哭,好像积聚了几十年的委屈马上就要得以在父母跟前宣泄似的。当时有两个喇嘛走到我身边、手拿念珠不知嘴里念了些什么,我的哭泣才慢慢地止住。而当法王的形象第一次在我面前出现时,我的脑海里便永远刻上了那张伟岸、慈祥的面容。
一九九九年金刚萨埵法会期间,我终于有缘来到了色达喇荣佛学院,那次我是跟戴居士一起去的,她和女儿、侄女、嫂子都在佛学院出家修行。我们的车到达佛学院的时候,正是法会开始的第一天。我感觉很奇怪,怎么到了学院后头脑特别清晰?我径直奔向大经堂,开始了生平第一次拿着念珠念诵“嗡班杂萨埵吽”的经历。当时也不懂观想本尊,我就观想法王如意宝的形象,并忏悔自己的罪过。那一阵子,以美国为首的北约组织正与南联盟作战,美国还用导弹炸毁了中国驻南大使馆,造成中方工作人员死亡三人的惨剧。我就为这场战争忏悔并祈祷世界和平,还将功德回向给死难人员。就这样,念着念着,我的眼泪又流出来了,接着又开始哭泣……十天的法会我哭了有好几天,直到最后才慢慢把眼泪收干。
法会期间,天上掉下来许多白色的舍利子,据说只有有福报的人才会捡得到。当时的我只知道看着觉姆们在捡,自己也没想到要去捡几颗。五月二十七日,金刚萨埵法会进行到下午六点钟左右时,在法王讲法用的“三解脱门”房前的玻璃窗上忽然显现出一个人的头像,第二天还能看见。当时我不懂那是谁,后来才知道那身像是麦彭仁波切。那天晚上大经堂里挤满了四众弟子,大家都在激动地唱念着“嗡班杂萨埵吽……”那真是个无比殊胜的夜晚。法会圆满后,我发愿将持诵一亿遍金刚萨埵心咒,以便早净业障、早登菩提。
我真的很喜爱色达喇荣佛学院那日月同辉、湛蓝湛蓝的天空,还有那雪白透亮的云彩。来学院之前,我曾做了一个梦,梦中有一位穿着喇嘛装,站在绿草映衬、鲜花盛开的草原上满脸挂着笑容的人。现在我总算认出来了,那就是我啊!
自从经历了这次法会后,回到成都,我感觉自己清净多了,戒律能自然护持,烦恼也消除了许多,还能带动丈夫也精进持咒。学佛日久,我越发觉得佛教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一种教育与科学研究,而它的研究范围则遍及整个宇宙。就人类而言,它要求以清净心来观察这个世界的真相,并且要做到“诸恶莫作,众善奉行”,教育我们如何为人处事、取舍因果;如何发心、发愿去成就所想之事;怎样化解宿世的孽缘……佛陀要大家都以菩提心这个法宝去对待所有的人,所有的生命。如果真能那样,那这个世界上就不会有冤家,也不会有战争,这个世界不就变成快乐的人间净土了吗?!
学佛不能没有慈悲心、菩提心;学佛不能没有善知识;学佛不能没有闻思修;学佛不能没有证悟的上师。现在我正在学院具德上师的指导下,稳步按照大圆满的修行要求努力闻思修行。我为我能拥有暇满的人身而骄傲,也盼望天下所有的众生都能沐浴在佛法的甘露妙雨中。
把汪心满的经历记录下来后,突然有人来叫我到金刚萨埵殿外处理一件紧急事情。当我来到金刚萨埵殿堂时,不由得就感到一阵阵悲凉——此时的金刚萨埵殿已空无一人了,真是“诸行无常”啊!想想去年开金刚萨埵法会期间,汪心满他们大约有一千多汉族四众弟子还聚集在这里念诵咒语,大家济济一堂,共同发心为自己、为全人类忏净业障。但不知什么原因,到现在为止,汉僧却几乎流失殆尽了。眼下,这个经堂已成了一座空城,只有我和水晶塑成的金刚萨埵像四目默默相对……
不过转念一想,集聚必散是铁定的自然规律,人世间那一个朝代的更迭不是“法尔如是”呢?
去的就让它去吧,只要佛法能在各地弘扬开来!
带着一些悲哀,还夹杂着一丝希望,我转身离开了金刚萨埵殿。
川大的校园非常优雅,我很喜欢那些掩映在青翠树木中的古色古香的建筑物,也非常愿意观察那些来来回回穿梭于其中的学子与老师们的神态。不可能有机缘与他们当中的每一位都倾心长谈,但从心里还是希望他们人人都能拥有一个高尚的灵魂、一种与人的本来状态相匹配的道德。
当来自川大中文系的博士生圆魏与我交谈时,我当然很珍视这次交流的机会,因我非常想知道这些高学历学子们的佛教观、人生观。我很清楚,他们的精神状态,在很大程度上奠定了中国当代青年人的价值坐标基础。
当今社会的人们,在汹涌澎湃的经济浪潮面前,似乎各个都丧失了人之为人的尊严:他们的大腹可以便便,但精神却如此矮小;他们的欲望可以齐天,但道德境界却如针尖一般;他们的外表真可谓光鲜照人,但灵魂却丑陋得根本无法面对阳光……
在这样的环境氛围中,我深知,区区如我者,即就是想振臂高呼,怕也绝难应者云集;哪怕真诚的呐喊,也难以撼醒昏睡中的人们。但我还是要说,尽管声音是那般微弱乏力,我要说出我心中对佛教的理解,我还要表达出心中的默默祷告:愿慈悲的佛陀能开启天下烝民的智慧,愿清凉的佛法能滋润世人干涸热恼的心灵。以一个对社会负责之人的坦诚情怀,我真的希望我的心声能唤起人们此微的自性光明,从而对佛、法、僧能增上哪怕是瞬间的尊重与信解。
其实对我本人而言,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佛学在我眼中都是艰涩深奥、玄远飘渺、虚幻神秘的代名词。一提起僧人,我眼前便立刻浮现出光头、穿袈裟、不食人间烟火的可敬但却不可爱的形象。儿时的我对佛教更是一无所知,后来,在父母对观音菩萨的虔诚顶礼中,我才渐渐生出了一份对菩萨大慈大悲、无所不能这些品性的敬畏。青春年少时期,在各种知识体系、各种话语机制的交相夹攻下,我也有了一点点对于佛教的正确与邪见错杂的认知。本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理念,我不敢对佛有一丁点儿的亵渎,因我害怕由于自己的不慎言行而突遭惩罚。至于说到真正开始决心剔除对佛教的盲信、迷从,用全部身心去体味、感受、拥抱,乃至最终与它融为一体的,还是在经历了妹妹出家所带来的震动之后。
记得九七年八月的一天,我那大学毕业、聪慧能干、漂亮可人的小妹,突然向家人提出了她要出家求道的要求。尽管我的父母倒是一贯虔信三宝,但怎么虔信,也没信到可以支持女儿出家的地步。周围几乎所有的人都是一片反对之声,大家怎么也想不通一个在外企的高级白领会抛弃一切遁入空门。我更是对妹妹的决定莫名所以。如果说我对佛菩萨的膜拜大多来源自对他们的敬畏的话,那对普通出家人的印象就绝谈不上敬畏佩服了。我一直认为僧侣们的出家,恐怕大多是生活上的困难处境所造成的。在困顿与无奈煎熬之下,他们才会选择削去三千烦恼丝。妹妹怎么也会这样消极呢?而且更令人不可思议的是,任凭年岁已高的奶奶涕泣相劝、慈爱的妈妈泪流成河、身患绝症的父亲苦苦挽留、当姐姐的我好说歹说,小妹居然还是不为之所动,铁了心要出家,一门心思要去寺庙精诚修道。这让我不得不对小妹的举动、对她所甘愿付出一切的信仰产生了强烈的探究欲望。
看惯了世事的纷扰、听够了欲海的喧嚣,冷不丁就碰着这么一个放得下所有尘间凡缘的小女子,而且她恰恰还是我的小妹。巨大的反差让我不得不对佛教刮目相看,我从此就想知道:除了磕头,佛教还有什么?除了劝人向善,佛教还能提供什么?没有金钱名利的诱惑,佛教凭什么“勾”走我的妹妹?几乎人人都说它消极,为什么妹妹却热火朝天地向它迈进?佛教到底在说什么?……
想不到妹妹的出家倒成了我深入佛教的缘起,带着一种非探出个名堂的决绝态度,也抱着一定要对小妹负责(万一她误入歧途怎么办?)的心情,我翻开了一本本的佛书。记得当时看过的书有《释迦牟尼佛传》、《西藏生死书》、《隆莲法师传》、《弘一大师讲演录》等等。一旦深入进去,才知道“震惊”二字的含义,原来世上居然还存在着这么一种离你很近的认知体系,依靠这种体系,总有一天你会掌握自身的全部秘密、揭开宇宙人生的面纱,一览它们的真实面目与终极真理。原本你就和山河大地、万事万物、乃至十方诸佛融为一体。
我头一次知道了“佛者,觉也”;头一次知道了生命的本源与走向,而这是从小学到博士的近二十年求学史、探索史所未提供给我的关于人本质的答案。还知道了佛家弟子通过对佛法的理性掌握与实地修行,一定可以达到圆满的觉悟状态,使自己既“独善其身”,又能“兼济天下”。最直接的感受是,佛教让我站在了世间繁华表象之外,一下洞穿所有存在的无常本质。我似乎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了“苦、空”的强大——那是可以让所有众生珍视无比的所有东西,顷刻间就化为乌有的。那么什么才是我们应该抓住的东西?什么才是我们能够把握的东西?
只有学会解脱、学会海活当下,你才能牢牢体会到生命的根、生命的大自在、生命的永生、生命的千变万化。只有通过修学佛法的解脱之道,我们才可以回归那一切万象、一切生命形态、一切存在的所从出生之海——觉性的空性无生之海。到那时,你的生命才与诸佛无二无别,你的境界才与诸佛无有高下,你才能无为而无不为!
我真高兴!因为偶然的迈进佛门一只脚,万万想不到的是,我竟然学会了在佛法的指引下,坦然安详地面对无常的大千世界,视死如归地走向生命的终点。我还不可能一步到位,但我至少已明确了方向。这时我才多少理解了妹妹的出家选择。因而我才想对那些不理解、甚至阻挠自己的亲朋好友、甚或一般人出家的人们说一声:如果我们自己根本把握不住生命的本来意义、生命的终极目的,那为何不能允许别人用别样的一种方式去走完他们自己选择的人生道路呢?难道要把所有的人都捆绑在一根绳子上,大家统统陷入生死之流中而不自知吗?学会宽容吧,学会理解吧,试着去与佛教做一次面对面的碰撞吧。
发现了真理当然就不愿与它失之交臂。于是,我从此便开始潜心研究起佛学来。而在这一过程中,,让我的学佛从理性了解到深入修持,从亲近佛法到全面投入的一个转折契机,来自于与一位藏传佛教上师的邂逅。
那是新千年岁末的一天,一个阳光灿烂的冬日,我和妹妹应同学之约,一起拜访了那位上师。他的英俊伟岸、气宇轩昂很让我们惊奇,而当妹妹将她满腹的疑问与困惑如实呈现在他面前时,他循循善诱的引导与开示,让我们亲身体验到了一个佛法的代言人身上,那挡不住的智慧与慈悲的魅力。我感觉他所宣讲的佛法真谛,就像一股澄澈晶莹的源头之水,洗濯着我蒙垢的心田。此行还有一个特别大的收获,那就是他向我们介绍了色达喇荣佛学院的一些情况,并点拨我妹妹师从那里的一位堪布仁波切。漂泊不定的妹妹顿生欢喜并欣然应允。
在随后的忐忑等待与积极准备中,我们拜读了那位堪布所著的《佛教科学论》、《泰国游记》,还有《〈金刚经〉讲义》等,书中洋溢着对世、出世法的纵横潇洒的驾驭与洞达,让我们佩服得五体投地。如果说科学追求真、道德追求善、艺术追求美的话,在这些书中,飘逸而出的则是对至真、至美、至善、至纯的大道的真诚信仰与理性剖析。言简意赅的真知灼见背后,是一种超越名利、超越才情、超越命运、超越时空的精神力量。
除了感受闻思佛法的妙处,我还严格按照《金刚萨埵修法如意宝珠》所讲解的修法,精进修行、用功持咒。这种看似并不深奥的修法,却让我获益良多,一点一滴体验到佛法的殊胜妙处。这更加让我同情、可怜那些对佛法抱有各种偏见、成见的众生,不管他们如何的功成名就、聪明伶俐,如果不亲近、不了解佛、法、僧的话,他们再怎么着也是一群迷茫的生命过客。
佛法让每一个走入它的人,都学会关注存在的现状、关注人类心灵的苦难与疗救、关注生死究竟;佛法让我、也让每一个按它的教法实际去做的人,学会从虚假的、失落的、烦恼不堪的生存实际状态,回归到觉悟的、自主的、真实的、安详的状态中来,去完成对自我生命的自我拯救与升华。佛陀告诉我们,社会中的非正义、苦难以及个人的痛苦与悲剧,全因我们人类丧失了智慧和慈悲。所谓智慧,首先就意味着究竟明了宇宙间万事万物都是因缘所生,没有所谓的独立实在的“自我”。只有明此,我们才可彻底摆脱对万物的执着,还有对自己的贪执;也才能平等地看待人和事,平等地对待荣辱得失。所谓智慧,还意味着要清楚宇宙间万事万物的同源种性、相互依存。也正是在这一点上,佛法的智慧与慈悲天然地联系了起来,使它的“无缘大慈”、“同体大悲”超越了世界上任何一个宗教所标榜的慈悲范围与本质。只有具备了明了所有显现皆是佛性起用与妙力的智慧,我们才可对一切众生心怀慈悲,并对所有众生的痛苦感同身受,且能伸出救援之手。也就是说,佛法让我们每一个众生的分别念都越来越少,这样,对所谓的好坏、苦乐等的分别执着也就会相应变淡。没有了分别妄念,则又有什么好的对境可供你生贪?又有什么坏的对境要引你生嗔?日久成习,一体同怀的境界当然就可在你的心相续中扎下根。
这个世界越来越缺乏清净、平等、觉悟,因而人与人之间也越来越缺乏关爱、理解、互助。因为在一个被人们执实的社会里,哪怕是空气、阳光、水分,都会被一个个自认为天地之灵的充满对自我关注、执着的个体,当成私有财产而拼命争夺。在一个人人紧张地为自己攫取财富的环境中;在一个人人都认为反正生命仅此一回,那就放开胆子捞世界的氛围中,我们对自己的生命和大自然的奇迹麻木不仁,并渐渐丧失了对生命之美的发现、觉照与欣赏能力。与此同时,我们的冷酷与残忍却与日俱增,因为缺乏了佛法的悲智日光,我们的自私而短视的无明当然就会增长。于是,国家、民族、团体、个人之间的矛盾,以及人与自然之间的冲突便满目皆是,谎言、欺骗、巧取豪夺、尔虞我诈,甚至互相仇杀等消极、颓废、血腥的人生景观,便充斥在地球上的每一个角落。难怪弘一大师会说“念佛不忘救国,救国必须念佛。”别以为外族入侵才会灭亡一个国家,如果人类的精神信仰与支柱轰然坍塌的话,那整个世界都将灭亡。
不是危言耸听,也不想装一回忧国忧民。从一个普通人尚未泯灭的人性角度,我要再一次发出一个原先不了解佛教、后又认真闻思佛法之人的心声:为了让我们能尽快从苍白、扭曲、暗昧的生命状态中走出,人人都试着去了解一下佛法的真义吧!
圆魏的研究领域是文艺美学,应该说她在本专业内还是有一定造诣的。当她把一生探求的目光再转向佛法时,我相信她得到的将不仅仅是对一种知识体系的把握。如果努力精进地在菩提正道上跋涉不已的话,她获得的将是对整个世界和生命的超越。
记得她在给我的一封信中曾这样写道:“看过您著的《佛教科学论》等著作后,我深感能读到它们是我的幸运!我要由衷地说,能认识您是我的福份。我相信只要自己能依止智慧的上师,那我就一定能踏上一条金色的智慧之道,并永远沐浴在佛光之中!”我并不觉得自己是什么智者,但我坚信:只要我们都来依止佛陀、依止佛法、依止圣僧,则人人都可走上通往终极解放的自由之道。
自古以来,大海都呈现给人一种不可思议的景象。一个人的工作、事业或修行,如果能获得如大海一般的欢喜成就,那将是非常难得的。而一般说来,处于三界当中的众生,特别是人类,因无摆脱烦恼的智慧,也就失去了自在的欢乐。我即生当中对之最有信心的大成就者麦彭仁波切说过:“内心散乱之人士,犹如为波浪冲卷,被烦恼苦所扰乱,何时难有自在乐。”平常我一听闻这个偈子,内心就很感动。
反观如今社会上的人们,大多被分别心污染,从而不得自在。尽管许多人生活富裕,但脸上却没有任何快乐的表情。恰恰相反,许多人反倒整日被一种恐怖、忧郁的光色所笼罩。这个时候我就在想,要是人们能从佛法的甘露中吸取哪怕一滴以滋润自己的心田,外相上都将现出喜乐之境。这种感受与变化很难用比喻表达,倒是我去年遇到的李君给我讲述的一番话,可以用作对这种现象的一个注脚。他从佛法当中就体会到一种如大海一般取之不竭的喜悦感、与乐观向上的积极情怀。当时他的法喜充满的讲述神态,我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我叫李君,六九年生于成都。从小喜爱美术的我,长大后如愿以偿,终于在九○年考入山东曲阜师范大学美术教育专业,九四年毕业后回四川石油管理局工作。这期间也算是“官运”、“画运”亨通吧,“官”至中国石油美术家协会常务理事、中国石油文联理事;而油画作品《岁月》、《白云,你早》也先后入展中国美术馆。其中《白云,你早》还入选文化部第八届“群星奖”。现在我的职业为室内设计师,专业从事室内装饰,已有数个成功设计案例。
这些世俗上的功成名就,也可算作“小小欢喜”吧。但真正给我心灵带来喜悦的,还是沉浸在佛法甘露中后,我所感受到的欢喜海洋。
说起自己与佛教的渊源,最恰当的词还是——缘分。我与我的皈依上师结缘、以及皈依佛门的过程就很神奇,这事还得从九三年的大年初一说起。按习惯,我们全家人这天都要到成都文殊院点新年的第一炷香,以祈求来年的平安幸福。这期间我偶遇了几位学佛的朋友,听他们说怀远有位高僧,年逾八十依然神采卓然。我本来对一些神奇的现象就有着与生俱来的一种好奇,一听这话顿时来了兴趣,特想见一见这位世外高人,于是大家就相约第二天到白岩寺一游。
一行八人赶了大半天的路程到达目的地时,天色已完全黑了下来。奇怪的是,脚刚一落地,就有几位居士前来迎接,说是师父吩咐在这里等人,已等了我们好久。居士还问我们是什么时候跟师父约好的,怎么这么有福气,正赶上师父要传法。这一番话把我们彻底搞糊涂了,我急忙跟他们讲,我们没跟师父有约啊!我们全是第一次上这儿来。听我们一讲,居士们也感到奇怪,“那就怪了。师父本来大年三十晚上就要开始传‘破瓦法’的,后又改到初二晚上,说是今天成都还要来人。我们等了一天就等到了你们这拨人,难道师父等的不是你们吗?”
等见到师父后,满怀的疑惑才消失得无影无踪。那么高龄的老人看上去只有六十来岁,而且浑身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透着一股言说不尽的慈祥。他一见我们,就象爷爷招呼赶回家过年的孙儿、孙女们一般,脸上那种亲切、随和而又让我们特感熟悉的笑意,至今想来还依然历历在目。原本我心里一直在嘀咕“这位师父怎么如此神异”之类的念头,及至见到师父面带微笑、似曾相识的脸庞,我才恍然明白古人遣词造句的神来之笔——师父,那真的是让你感觉如师如父、如子归家呀!
师父的慈悲是一种永远装不出来的心性流露,这让我第一次对佛教的魅力产生了强烈的好感。接下来与师父接触的五天当中,我时时刻刻都能感受到,他的心似乎永远充满平和的喜悦,没有大起大落;既洞悉一切世事,又悲悯我们的贪执不舍。同时我心里还记住了这么一个小细节:一位道友给师父倒茶时,不小心把一壶滚烫的开水泼在了师父手上,师父一边安慰惊慌不安的弟子,一边嘴角还是挂着那丝似乎永远也不会消失的微笑。
真切地感受到一个学佛的行者,在日常举止之间流露出佛法甘霖的两、三滴法味后,离开白岩寺时,我就认认真真地皈依了这位师父,因为我太羡慕佛法带给他的身心自在,我也想融入到那个境界中去。
皈依是挺容易的,发心、行动、修持却是挺困难的。因而从九三年到九七年间,除了闻思一些有关因果轮回的浅显道理之外,我没有正经学过一部佛经。想起来真是惭愧,成天在心里神往师父的苦乐不受的超凡境界,但一遇到现实生活,自己总是一头扎进去就出不来。九六年到九七年间,我在中央美院油画专业进修,稍微得以从繁乱不堪的工作当中抽出点儿空闲来。我想如果再不乘机钻研钻研佛法,那别说对不起师父了,自己都觉得连自己也辜负了。于是我下定决心先从南怀瑾先生的《金刚经说什么》开始看起。书中说南先生在二战期间与家人失散,就每天读诵《金刚经》,后来终于有了一些感应。我在中央美院期间,也坚持每天起床朗读一遍《金刚经》。结果原本不想得感应,只想了解一些佛法的般若正见,最后不但粗通了一些空性之理,连感应也不期而至了。在中美的这一年,是我对美术感悟最丰富、见解最深刻、灵感最充足的一年,这一年的学习成果超过了我在大学四年学到的总和。如果深入思考一下,原因也很简单——五色使人目盲。如果一个画家被外界的表象、被创作的工具所役使,那他就永远体会不到大音希声、大象无形的至高境界。在有限的形色之中,画家应该而且可以把人的思绪带到一个无法言说、无法描摹的无形无色的境界。画家的任务不是与照相机抢镜头,颜料只是“用”,画家必须善用这“用”,以期引领观者去感悟我们生存之“体”。每一门类的艺术都有她独特的载体,把这种载体的功能发掘到极限,并不是一个艺术家真正的作用所在。他应该用这种载体的独特性去传达他对这个宇宙人生独特的看法与认识。而恰恰是佛法,给了我一个很高的制高点,让我得以尽览大千世界的形形色色,并在这些形色的背后找到它们的真义所在,然后用手中的工具一挥而就。印象派特别强调色彩的心理感受,他们想把人的瞬间印象用颜色固定在画布上。而各种林林总总的现代派无非是想突破颜料的表达领域、结构的传统用途。但他们最多都只能接触到心理的外在现实,而永远无法洞悉人心的内在奥秘。故而我对《金刚经》中“世界非世界是名世界”这句话特别感兴趣。有多少画家能跳出世界实有、感觉实有、颜色实有、画笔、画布实有的圈子,去看待这个无实而又活生生存在的世界呢?当你局限于这个世界的天地之内,局限于自己所用工具的的限制当中时,你最多达到“感同身受”或“入乎其中”而已。而佛法的即空即有、非空非有、不空而空、不有而有的境界足可以让我还能“超乎其外”。
进修完毕后,我的一幅创作画《白云,你早》入展中国美术馆,后来又在中央电视台《美术星空》栏目中播出,获得了专家的好评。这幅画基本上集中地体现了我在美院学习的成果,更重要的是我在画面的思想传达上也有了进步。我描绘的是一个在野外工作的年轻采油工人,在荒无人烟的恶劣环境中,心情依然平和、坦荡。他正迎着初升的太阳与白云对话、和自然交流,一种乐观的积极向上的情绪洋溢在整个画面。说心里话,如果我不皈依佛教、不读《金刚经》,这种感觉的产生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如果说“野渡无人舟自横”表达的是一种闲适、随意的境界,那么“心地无私天地宽”则很好地描述了学佛后我的心境变化。既然一切都是心的显现,一切又都将终归消融于一真法界、消融于本来无生的空性、无为的状态之中,那我们的心又何必在我们的心幻化出来的一切外境面前,硬要分别好恶并加以取舍呢?环境都是因心而起的,再执着环境的恶劣、舒适岂不更是头上安头?取消了一切分别心的状态就是真正平等清净的状态,那时,什么样的山河大地、外境显现不与你心心相印呢?因而我要在一个艰苦卓绝的环境里,让我们的主人公说一声:“白云,你早!”
这世界非世界,因本性为空、为不生;但又名世界,因心而有这种种变化、显现。心但随缘放任而不执着,随缘起用,用而不执,那这个世界真的就是真空妙有了。所以,“心”实乃关键之中枢。读了一年的《金刚经》,我有些明了也是因《金刚经》而开悟的六祖慧能的那句话:随其心净,则其土净。既然如此,外境的所有显现在一个以佛法调伏了自心的人看来,何尝不是处处皆般若,时时归净土呢?
创作《白云,你早》的那一段日子,我曾反复观看了很多遍俄罗斯电影大师米哈尔科夫的作品《套马杆》。在电影的结尾,米哈尔科夫对蒙古草原,这片象征了人类生生不息的生命原动力的精神家园,作了一个悲观的展望:曾经是成吉思汗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的家乡,曾经是男女主人公肆意张扬生命力的草场,曾经是浪漫而浓烈的爱情自由孕育的温床的这一片故土,在遭受了种种与生命本质状态无关,甚或对之进行扭曲、背道而驰的外来文化的冲撞、威势扫荡后,逐渐沙化、干涸,乃至最终遍布狂吐浓烟的烟囱——这一所谓现代工业文明的标志、产物。
我又得再一次感谢佛法,它使我对同一个问题换了一个角度来看,就像这边看是9,那边看就是6一样。佛学教给了我一个新的看世界的方式,由此让我得以用乐观、豁达的人生态度面对我们生存的这个世界。它教会我积极向上!所以我才不会像米哈尔科夫那般悲观、绝望。我们是会面临许多问题,这个世界呈现给人的丑陋、阴暗,在许多方面甚至压过了它能够带给人类的希望。但我始终坚信,乌云过后,自性的太阳一定又会光芒万丈。只要人人都按佛法行持,自性的人间乐土就一定会现前。所以与其坐在那里哀叹,或对世界再唱一曲于事无补的挽歌,或在小范围内敲敲打打、修修补补,都不如倡导人人学佛法、人人舍妄趋真、人人自净其意、人人行乎中道、人人从“心”做起、人人一味平怀。就像我不是不拥护环境保护政策,我也曾积极地参与过清除塑料袋这些白色污染的举动。但是,现在我从心底认为,清除心的无明污染才是问题的关键所在。只要心净,我坚信一定“土”净!否则都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
现在,我的心态越来越平和,内心的法喜越来越充满。这是一个五浊恶世,我承认。但就像我真正学佛后,我对人生的态度越来越积极,而且这种态度也越来越多地感染着我周围的人一样,只要我们大家共同努力,这个世界一定会被佛法渲染成心的欢喜海洋。其实痛苦、烦恼原本就不是我们心性的本体,只不过我们暂时被假象蒙蔽而已,而佛法就是刺破眼翳的驱幻药。所以我多么希望能有更多的朋友趋入佛法而致心明眼亮。
终于有一天,我来到了色达喇荣佛学院。终于在一个殊胜的时刻,我见到了法王如意宝及心仪已久的一位活佛。活佛又给我取了一个法名,不知是巧合还是天意,他给我取的名字叫嘎瓦嘉措,意思正是欢喜海洋!
在佛学院浓厚的闻思修氛围中,我沉浸在佛法的欢喜海洋里。而眼望着还沉沦在苦海中的众生,我不禁默默发愿,此生一定要追随我的第一个皈依师,以及后来碰到的佛学院高僧大德们的足迹,像他们一样,把所有众生都能摆脱痛苦当作最高的奋斗理想!
当李君以非常欢喜的表情、讲述完他从世间欢乐跃升到佛法带给他的欢乐这个过程后,我不禁也生起欢喜心来。李君并没跟我提到他要出家修行的事,但从他的口径当中,我已能体会到他对自己的皈依上师有坚定的信心。按照佛陀的教言,一个人皈依后,如心性不变则一定会成就。所以我想李君未来也一定会很快成就的。吾等大师释迦牟尼佛就在《涅槃经》中说过,“何人皈依三宝,彼等速得佛果。”正是因为如今的人们对佛教比较陌生,相对来说,又大都信仰现代科技的成就,所以要想体会佛法的甜蜜与利益就不是一件易事。这样,幸福而快乐的人生就往往与自己失之交臂。
我们这个时代的年青人在已获得了难得的人身后,有没有考虑过这样一个问题:这个人身到底取得了实义没有?
我对这个问题的回答是:这世间最有意义的事就是闻思佛法、修行佛法。懂得了佛法的真义,就决定获得了解脱的把握!
八年前的一个冬天的早晨,有一位女士站在了我办公的木板房门外。推开窗户,我就听到她用激动的声调自我介绍说,她来自东北,发心要在这里求学佛法。看到我略显犹疑的神态,她赶忙拿出了身份证、工作证等各种证件,末了,还递给我一张北外的毕业证书。
其实我的迟疑并非因为怀疑她的身份,我只是对她能否长期呆在这里没有把握而已。一方面,像她这样的知识分子能舍弃城市生活、跑到这里确实不易;一方面,我又见过很多类似身份的修行人,在刚开始时勇猛精进,及至行到半途,便纷纷退失了信心。这位女士会不会也如此呢?
后来她就在学院住了下来,再后来,在上师三宝的加持下,她落发出家了,并取法名圆明。我一直是这整个过程的旁观者与审视者,而我的眼睛及心告诉我:这是一个非常精进的修行人,因她已把上师教言完全融在心间。
八年来,未曾见过她东跑西颠、说长道短;也未曾见过她懒散度日、轻率放纵。即就是在学院碰到很大违缘之时,许多道友都已四散而去,她仍坚定地留在藏地,并发愿永远不离开上师。这样的修行人,智慧怎么可能不增上?道心又如何能够退减下来?
一个在学院呆够八年的比丘尼并不多见,我想许多人可能都急于了解圆明的情况。那就让我们一起来看看她为了心中的理想,都经历过什么样的思索与奋斗吧。
我一直觉得为了理想的实现而生活,才是世界上最快乐的事。对我而言,我的理想就是使短暂的生命获得最有意义的价值。没有了理想,也就没有了努力的方向,而昏昏庸庸的生活,跟旁生也没有什么两样。但什么样的理想才能使生命焕发出最耀眼的光芒呢?对这个问题的探索,曾让我苦恼了很长时间。
高中毕业后我进入一家百货公司当装卸工,从繁重的体力劳动中摆脱出来,便是那时的理想。好在高考制度恢复后,我终于得以考入后来更名为黑龙江商学院的这所高校,学习企业管理。三年后毕业,我的理想得到了初步实现:我可以不当工人了,我可以坐进宽敞明亮的办公室了。的确,毕业后我就被提升为助理经济师,工资也连升两级。在一片赞誉声中,我认为人生应该向更高的目标攀升,至少得把“助理经济师”前面的“助理”两字去掉。而且应该过上一种有地位、有名望的生活,这才是理想人生。但是考经济师必须过外语关,怎么办?干脆一股作气拿下英语得了,也许以后评什么高级职称时都用得上。于是,我又马不停蹄地考上了北京外国语大学的英语函授本科专业。本来年龄也不小了,但在心中理想的驱动下,我还是拖着一把年纪坚持苦读了三年半,终于拿下了北外的文凭。现在的大学生可能已是遍地开花,连个博士都未必能找份好工作。但在我工作处于上升阶段的八十年代初,有两个大学文凭的人并不多见,因而我很快就颇有了名气。地位越升越高,工资也一个劲地往上涨,自己都觉得人是越活越年青。在一片光辉图景中,我当然得为自己描绘更新、更美、更高的人生蓝图。我又开始想考硕士研究生,因为我想进入国家级外贸系统。
正在我为自己新的理想目标奋力拼搏时,而且就在我已拿到一家国际机构招聘书的当天晚上,厄运突然降临了:由于不小心,我煤气中毒了。那是我第一次体会到死亡其实离我只有咫尺之遥。
当时我清清楚楚地记得像是在做一个梦,一个人沿着一条无人的路向东方走去。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停下来,忽然看见一排排尖顶的房子,等钻进去后便什么都不知道了。醒来时,耳旁朦朦胧胧地传来人们的哭喊声。等神志完全清醒过来时,父母告诉我说,我昏死过去已有半个多小时。这突如其来的经历让我后怕了有一个多月,我总在想,当时若没有醒过来,岂不就一命呜呼了吗?天哪!我的生命原来竟是如此的脆弱,它真的就在呼吸之间。每每想到这里,我都要惊出一身冷汗。父母也说,他们当时认为我已经完蛋了,因为整个人一点儿气息也没有,浑身冰凉,他们才又喊又叫的,特别是母亲,她当场就哭晕了过去。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又回来的,反正只知道自己捡了一条命。从那之后,我不得不重新审视我所做的一切。因为这个事件对我的刺激非常大:如果我连命都没有了,那要“经济师”、“高级经济师”的头衔又有什么用呢?就算你混到了一张牛津、哈佛的博士文凭,也挡不住一场煤气中毒,因为它会让你顷刻之间就灰飞烟灭。我整天奔波在名与利之间,根本就没意识到生命的存在。在与人为了几级工资而闹得不可开交之时,从未想过如果自己一口气上不来,那要这些工资又是在给谁要呢?就像我们每个人每天都沐浴在阳光之下,因而常常意识不到太阳的存在一样,只有在寒冬腊月里,才会迫切地渴望太阳穿透云层。我也一样,如果不是这场煤气中毒,我根本就不会停下穿梭不已的奔波,我也从不会想到这个生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的问题。
在病床上的那段日子,我有了充分的时间与心情去回顾一下自己的足迹。
我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以前在学经济学时,尽管整天把价值规律、商品流通的定义背得滚瓜烂熟,但却从未联系自己思考过这一问题的实质。如果说工人主要是以体力劳动来获取工资、再从社会上买回生活所需的话,那么知识分子则主要是以脑力劳动来参与交换,但二者全都是在出卖劳动力,在这一点上无甚本质区别。想到这里,我忽然觉得自己以前处处以学问、文凭、知识作为炫耀的资本、轻视“下等人”的本钱的做法,实在是愚不可及。我们在一个生产、交换、流通、分配的社会体制之内,都只能以自己的种种“所长”被纳入到一个庞大的机器之中,以出卖这种“所长”来换回你在这个机器之中的或者螺丝钉、或者中枢按钮的位置。但你即就是个方向盘,你以为自己就能驾驭自己的命运之车了吗?
我们都只不过是一个个零部件而已,但几乎人人都认为自己在主动地、能动地、积极地参与着、创造着、推动着自己以及社会的发展。其实我们都不过是社会这台无生命的大机器上的工具而已!
认识到这一点,我感到极度地悲观与压抑。我们分明是一个个灵动的个体,一个个鲜活的生命。但在天灾人祸面前,我在根本就没有任何反抗、也没来得及做任何准备的情况下,差点就被剥夺了生存的权利;而在社会这张庞大的网前,原先颇为自负的我,也渐渐明白我的这架血肉之躯,只能而且必须被纳入到一个无有任何感情、无有任何血与肉的运转不停的关系之中。难道一个人,一个甚至被誉为万物之灵的物种,根本就没有能力把生命养育成自由自在、突破一切障碍、自主自为的一种存在吗?
社会是由人组成的,但人们却被商品这根线牵着,迈进了自设的关系之网中而做不得社会的主;人是能思、能动、能行的,但他们却完全控制不了他的肉身这台机器,更不明白他自己的心灵是何种风景。
这样的人生又有何益?
所以我有点理解周围的工作狂了。一旦我静下来,思考的结果就使我如此悲观、如此自卑。所以我明白,要想不被清醒后无路可去的悲哀淹没掉,你就只能让自己工作工作再工作了。在连轴转的疲惫之中,我们的心才可以强迫它自己因疲劳过度而日渐麻木。
越往下思索,我的痛苦与绝望便更加重了。
在学企业管理时,老师告诉我说,经济发展的重要依据之一便是商品的流通速度。这个道理其实也不难懂:产品从生产单位出来之后,就得拿到市场上销售,如果它滞留时间过长,就会影响经济的周转效益。而决定商品畅销与否的条件,便是看它受消费者喜爱的程度,也就是说,生产出的商品价值的大小,完全不可能由它本身的所谓特性来决定,离开了消费者,商品即便是用黄金珠宝镶成,也一钱不值。曾经站在商店的橱窗前,看着琳琅满目的商品而惊叹过,惊叹于物质生活的极大丰富,商品的绚烂耀目。现在才多少有些明白,离开了消费者,这些商品便不复存在,它们根本就是因消费者才拥有其价值的。而且一旦进入消费过程,再昂贵、再珍奇、再稀缺的商品,也终将在人们的使用过程中走向衰亡!
想到这里,我才算对上学期间所学的“异化”理论有所了解。原本没有任何独立属性的商品,但在一个没有了精神信仰、只强调物质生产的国度与社会里,就会使人们为了这原本一定要归于消亡、一定是取决于消费者意愿的东西,反过来成为主宰人类命运的力量。人们成为了物的奴隶,成为了自己创造出来的东西的阶下囚,成为了丧失自由意志与独立人格的“拜物教徒”。
也就是在这段时间里,我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信仰的力量;生平第一次迫切地想站得更高一点,好清晰纵览人生百态与命运奥秘;生平第一次想赋予自己生命以自主的灵魂;生平第一次想从熙熙攘攘的世俗之海中超脱出来。
后来我身体恢复后便又去上班,但此时的心境已大别从前。特别是看到同事们还是一如往昔地在争名夺利、还是那么傻乎乎地虐待自己的生命、试图填满自己的欲望时,我更是感到了一种难以言表的悲哀,为自己也为别人。不知道当他们有一天即将命赴黄泉时,会不会好好反思一下自己的人生轨迹。
所以,当我头一次以一个偶然的因缘看到了《心经》后,心里的感觉就像是找到了一个非常熟悉、又失散了多年的老师:“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这些话让我只往前迈了一步,便从世间法一跃跃到出世法上来。如果说商品的本性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都为空的话,那我们人又何尝不如此呢?我感到诧异的只是:为何我要到现在才听闻佛法?为何我周围的人到现在为止,都没有看清万法本性为空这一点?商品要观待消费者才存在,而且在使用过程中,它的所有价值——包括使用价值,会一步步丧失殆尽;人类难道不也得观待各种因缘才能存在,而且总有一个成、住、坏、空的过程吗?!
那一瞬间,我感到佛法离我是那么的贴近、那么的亲切。
但我通过煤气中毒只感受到生命的脆弱、生命的灰色这些负面价值,而佛法最让人激动的地方就在于:它虽指出了生命“苦空无常”的特点,只不过目的却在于破掉人们对一切虚幻现象的执着,从而打扫干净蒙蔽在我们清净本性上的灰尘,指导大家共同回到“常乐我净”、直至本自无生无灭的永恒生命状态。我悲观,是因为我只看到了生命的被奴役状态。而佛法告诉我,这些都是假象,去努力找回光明自在的生命本质吧!
从《心经》开始,我正式走入了佛门。这以后不久,我就看到了一本介绍四川色达喇荣佛学院的书,还有佛学院的法本《法界宝藏论》。尽管对于甚深的教理我并不能理解,但强烈的信心及向往之意却油然而生。特别是后来又听到了一位上师的讲法录音带,那里面的一段话更是强烈打动了我的心:“世界上所有高尚者的行为追求和道德规范,其实都已全部包括在佛教的无上菩提心之中了。所以那些追求品行高洁的人士,只要能以佛法来严格要求自己、以无上菩提心的正知正念来观照反省自己,如此为人与做事,则他最终不但能拥有人间最高尚的道德品质,而且也能证得最殊胜的出世间境界,成就生命最究竟的觉悟状态。”
这般话最打动我的地方就在于,它指出了人生的最高理想:以佛法为依托与指引,去真正达到生命最究竟的觉悟状态。经历了世间愿望一个又一个的确立、一个又一个的实现,你会发现它们实则根本不能被称之为理想,只能被叫做欲望而已。因为它们永远无法让你真正觉悟,它们只会让你在一个又一个欲望的旋涡里,被名利牵向无底的深潭,离最初的本性、最终的解放与自在越来越远。
于是一个新的理想就此诞生,而且我准备用一生的行持去实现它:把握生命的本质,并驾驭它,乃至最终任运无为、纵横潇洒。而达成这一目标的唯一途径,便是在自利利他的菩提大道上精进不懈。
很自然地,我就想去色达喇荣佛学院。因为到目前为止,我的所有学佛经历基本上还停留在自学阶段。父母肯定不会答应我的要求,为了留住我的心,他们居然拼命地给我找起了男朋友。在这一过程中,我又一次对世间法生起了强烈的厌离心与出离之意。他们本想以儿女情长挽留住我,却不知道这样反倒促成了我的学院之行。记得当时曾听到过父母与“媒婆”的一次对话,让我大惑不解的是,父母竟与“媒婆”一一对应我与那位还未曾见面的“男主角”的各项条件:我是大本,他也是大本;我月收入千余元,他也同样,甚至比我更高;我个头不矮,他也一米七五;我家庭无甚负担,他亦是独子;我的年龄不小了,他也不是青春年少;我家有多少间房,他家的院子有多少平方……不过,短暂的不解过后,我马上就明白了,如果我不逃出这段婚姻的话,那我可能也和绝大多数自认婚姻自主、美满的男人、女人一样,其实也是自动地投入婚姻的买卖关系中去。在婚姻中,男女双方如果没有衡量对方的各项条件,那这样的婚姻几乎就不叫婚姻了。尽管人们给恋爱披上了世间可能最温情脉脉的面纱,但你一旦深入它的本质就不难发现,不考虑对方各项条件的婚姻,从古至今都未曾有过!我们依然是把自己以及对方,还有双方的家庭,以及各项相关条件,全都放在天平上衡量了半天后,才最终定夺这场婚姻关系的。这不是商品又是什么?不是商品交换又是什么?
我从来就没有否认过人类感情的真挚与伟大,但在一个以自我为中心,以我执为基础的人际关系中,在一个越来越现代化,所谓“文明”程度越来越高的社会里,在一个异化、物化日益加重的环境中,会不会有一天,人类的爱情关系也将堕落为仅仅是一种肉体交换关系,或者所谓优势互补的利用关系?
算了,把这一切全都抛之脑后吧,到佛学院去,去重新开辟自由生命的新天地吧!
就这样我来到了佛学院,并且在闻思了法王如意宝的甚深教言后,不久就于这里出家了。
路是自己选择的,就像没有人可以把理想强加于我头上一样。尽管我很弱小,但有了佛法的信仰,我觉得自己无比坚强。没有任何人、没有任何势力可以再左右我的命运了。所以仔细想想,人们都说最难战胜的是自己,这话一点儿都不假。当有一天我们认清了自己,也认清了宇宙人生的真相时,这句话的正确性就更可见一斑了。那时你是继续昏沉下去,还是继续自我欺骗下去,还是起而与自己作一场最艰苦、但绝对是最有意义的斗争?没有智慧、没有力量、没有勇气的人可能都会选择闭起眼睛、塞住耳朵的生活。更何况当今社会,还有太多太多的人根本就没有能力认清自己。不管你是个亿万富翁,还是个科学权威,不了解生命本质的生存都只是一种无意义的虚掷时光而已。
站在喇荣的神山上,望着广阔无垠的天地,我经常都在想:人生就是一曲奋斗的乐章,我们用努力染红一个又一个落日,又用生命迎来一轮又一轮朝阳。不知道死亡什么时候就会降临,但心中已有了最究竟的理想,而且又日日前行在实现目标的大路上,我将无惧任何无常的阴影。
有志者即使是在黄昏里,心间也会洋溢着希望的晨光。
圆明叙述了她的理想与生活,对我而言,这些内容她不说我也大体知道,因她实实在在已是这里汉僧当中的老修行了。刚来时她还曾当过管家,因而我们接触的机会与时间也比较多也比较长。关于圆明的修行情况,我要说的一点是,这个人的正知正见已相当稳固了。
在很多人舍弃、甚至背弃自己曾经有过的正见的当下,关于人生、关于佛法的定解就更显得弥足珍贵了。如果只知随顺世间风向,或三天两头换上师、变见解,这样的修行人肯定无法得到佛法的究竟利益。记得有一次在课堂上,我曾对四众弟子们说道:“钱包、身份证等东西丢了,根本就不值得可惜。把正知正见丢了,才是最大的损失,因为你的慧命可能就此消失了。”当时有位叫彭滢的道友,后来在回到欧洲时还曾广泛引用、并向人宣讲过这句话。作为一名凡夫,我的话到处被引用并不是一件多么值得骄傲的好事。它只是给我提供了一点信息,即赞同学佛首重知见正这一看法的人,并非少数,它还是能引起许多求道者的共鸣。
人们常说“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我想圆明的精进闻思修也快近十年了。如果能永远保持她对佛法的正见的话,我想日后她若回到汉地弘法,一定会成为一块济民利生的好材料。其实所有希望能续佛慧命、自利利他的行者,都应牢记“护持正见”这条首要条件。
当今社会,不论你身处繁华都市,还是边远小镇,都躲不开一浪高过一浪的金钱风暴。被物欲驱动得内心越来越散乱的人们,唯一能让他们专心致志的便是挣钱了。在东奔西涌的淘金者中,捡到金子的富裕之人,生活过得就像天人一样;而那些运气不佳的失败者们,则整天都在为下一顿的温饱而忧心忡忡。在这两种人轮番交替的轮盘赌注中,为众生、为自己的究竟利益而修行的智者可谓少之又少。
我在泰国时就曾听到一位大成就者如是说过,“智者为生活而吃饭,愚者为吃饭而生活。”以这个标准来衡量,恐怕现今的人们大多都只能充任愚者了。在片刻都不停息的盲目生活之流中,他们为了身心的短暂满足与舒适,日复一日地为自己的虚幻肉身拼命打造着安乐窝。
而这样的安乐窝根本就不可能充当生命的最终归宿,一旦死亡来临,所有曾经追求过并自认为拥有过的那些“战利品”、个人财富与情感,统统都变成了一堆废物——它们全都无力阻挡无常的脚步。但圆空却在父亲弥留之际,把握住了生命的本质!父亲的死亡促成了圆空的人生转向,因他从此开始认识到佛法的真实不虚、佛法对人生答案的终极给出、佛法对生命的别样领悟与改造。
弗兰克曾是日内瓦儿童医院的精神科主任,二战期间他被关押在人间地狱——奥斯维辛集中营里。即就是在那样一个常人无法想象的极端恶劣、且生命时时受到摧残与虐待甚至杀戮的环境下,这位精神科专家也并未放弃他的研究,他决心把集中营当成检验他研究成果的实验室,考查人类在生命时时受到威胁时,所能迸发的潜能;或在一种压抑而阴暗的环境与氛围中,人类的精神分裂程度与人格操守的保持。当时,他写下了一句对二战后的许多人产生过巨大影响的话:“无论你遭受怎样的损失、挫败与打击,面对怎样的艰难困苦,永远不要放弃你的目标!去寻找生活的意义吧!”
“去寻找生活的意义吧!”弗兰克的这句话也是我人生的座右铭,它在无数个暗夜里,始终像一盏明灯,照亮我前行的路,温暖我痛苦而迷茫的心。如果没有弗兰克的这句话,我真不知自己会怎样度过自己的青少年时代。
我人生当中最宝贵的青春年华是在“文化大革命”中度过的,由于父亲曾于解放前就读于国民党办的国防医科大学,且加入过国民党,故我们全家的日子就可想而知了。在一个又一个的运动当中,胆小的父亲小心翼翼、如履薄冰般地挨过了一个又一个年头,长期的压抑使得他的精神极度扭曲。母亲也因为出生于大官僚地主家庭而饱受政治虐待与白眼。在我印象中,那十年是我们全家活得极为尴尬、极为痛苦的十年,我从未见过父母的脸在三千六百多个日日夜夜里,对我露出过哪怕是一丝的笑颜。
我根本不知道黑夜过后是否会有曙光,我根本不知道政治这种怪物会把我扭曲成什么形状,我也根本不知道像我这种人活在世上是否多余?
我只牢牢记住了从一本内部资料上抄下来的弗兰克的话:“去寻找生活的意义吧!”是的,去寻找吧,尽管我根本不知道生活的意义是什么,但年青的心却总感觉到,既然能感受到不好的生活,那就说明一定会有好的生活存在。去寻找吧!
不过父亲却没有这份心情与时间去寻找了。长期的精神与肉体折磨最终把他送进了医院,且经诊断为脑瘤。他自己就是一名医生,但却根本无力挽救自己的生命。而且令人难过与伤心的是,到他生命的最后阶段,他已完全失去了正常思维,稍稍清醒一点时,口里便喃喃自语道:命苦啊!命苦!我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他,因为我自己的一肚子怨气都不知如何发泄。我只能用一些苍白而无力的语言,诸如“宁可天下人负我,不可我负天下人”、“退一步海阔天空”等这类连我自己都不相信的话来安慰他。
如果说父亲的疾病已让我的压抑心态快到一个极限的话,而他临终前的所作所为则让我简直如堕五里雾中,我当时根本不知道父亲是精神错乱了呢,还是让妖魔附了体。他当时几乎一整天都唱着“哈利路亚,哈利路亚,哈利路亚……”我根本不知道这“哈利路亚”是什么玩意,问他唱的是什么东西,他根本就不回答,只是一个劲地唱着,而且脸上是一派喜气洋洋的神情。这让我大为震惊,因为在与父亲相处的这几十年中,我从未看到过他发出如此安详、自在、随意、灿烂的笑容,似乎被生活折磨了一辈子的他,在临终时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灵魂安息之地,在那里,他可以自在地面对生命。特别是弥留之际,他身体虚弱得连吐个字都很费劲,舌头发僵、意识错乱颠倒,他哪里来的好心情与气力呢?
他就这么唱啊唱,累了就歇会儿,接下来又开始唱,重复过来重复过去就这么四个字:哈利路亚。
他唱得多了以后,我也就越听越熟了。后来猛然想起来,我在一些国外电影中曾听到过这个曲调,而且那场面大多发生在教堂里。我急忙赶到新华书店,翻开《圣经辞典》,一查果然:“哈利路亚,原为犹太人行礼拜时的欢呼语,意为‘你们要赞美上帝’。现在也是基督徒祈祷时的常用祝颂语。”
在我几十年的人生经验当中,从未听过父亲与任何宗教有过牵涉,而且每来一次运动就会担惊受怕的父亲,怎么可能去与这种“资产阶级的麻醉剂”沾上边。改革开放之后,也未见他进过一次教堂,或拿起过一次《圣经》呀!再问问妈妈,母亲也深感疑惑,因父亲即就是在解放前也从未有过任何宗教信仰。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恰在此时,一位学佛的同学知道情况后就告诉我说,“你父亲前世一定跟基督教有关,说不定就是教徒一类。这种习气藏在他的阿赖耶识当中,关键时刻就翻腾出来了。”
如果说父亲的大唱“阿利路亚”给了我第一次震动的话,这位学佛之人的解说则带给了我更大的一次冲击,因为我以前从未接触过佛教。“文化大革命”时是不敢接触,因我的身份已是“黑五类”了,如若再与佛教搭上勾,那岂不是又戴上一顶“封资修”的帽子?文革后,我是没有时间与兴趣接触佛教,自从八十年代中期我参加了自学考试以后,寻找生活意义的迫切渴望,便使我把全部精力都用在了对哲学的钻研上。我恨不得能从古今中外的所有哲学体系中去发现生活的奥秘。但在我当时的认识中,佛教是根本无有权利进入世界哲学之林的,我一下子就把它与无牙的老太太、农村里那些愚昧可怜的劳苦大众联系在了一起。我知道那些人也同样迫切地渴望改变命运,但自诩为精神贵族的我,怎么也无法认同于他们把现世解脱的希望寄托于来世的自欺之举。我当然得另辟蹊径,从古今中外的哲人那里探寻答案了。
但三年来的哲学专业学习,已然使我头痛欲裂了。一位思想家曾说过这样的话:一个人如果没有目标就会走到他不想去的地方。反过来,如果发现自己活得很不如意、很苦、很茫然无绪,也只是缺乏远见、没有目标的缘故。这话听起来特别有道理,但我恰恰就是因为活得太有目标了而茫然无绪。我一生的奋斗追求都是想找到人生真谛,说这句话的人要么就是对这个世界过分乐观,要么就是自以为已找到了最彻底的人生目标。想当年从一个专制的体制下刚刚获得些许人身自由时,我曾非常狂热地崇拜过尼采,他要做超人,要人们都做自己的上帝。抱着这样的目标在社会上混了几年之后,我发现强大的社会体制根本容不得任何所谓的“超人”,一个想独立于社会之外的自由人,在人世间是永远不可能出现的,这种人的结局只有两种:要么进精神病院,要么非正常死亡。也就是说,生而为人,从你出生的那一刻起,你就别想过一种自由人的生活。而且尼采的哲学本身就有漏洞之处,我是悲观地发现人人要做超人、要做自主操纵自己命运的人是终不可得;而尼采则是否认一切人都有同样的权利,他的主张很容易被人利用为“超人”要奴役“非超人”的实践体系。也就是说,尼采的哲学很容易被权力意志阉割掉它的精华,而我的希望人人做超人的主张则更是一个梦想。最终的结局便是“超人”尼采发了疯,我也异样地悲观了下去。
后来又喜欢上了老庄哲学。不过我自己心里很明白,老庄的思想恐怕于我只能是一种个人空间里的遐想罢了。那种无为的清净状态,我一是没有体验并领悟它的能力,二是没有通达它的路径。在文字上、口头上,我可以把它们当成一种调剂,但我没法实修它们,也没法要求人们、乃至社会去实修它们。在一个越来越呈现竞争白热化的社会里,老庄的思想只能被证实为是一种伟大,但却很难与这个社会找到切入点与共鸣之处的理想。
有没有一种能让人人都自由奔放,同时又懂得约束自己;既能推动社会的物质与精神发展,又能保障和谐、平等、互利的人际关系实现的理论与实践体系?我个人的感觉是:孔子的学说非常强调仁义与秩序,这样,一个有理有序的社会便会出现。但我总隐隐感觉到在这个秩序的屋檐下,乏少一种老庄思想与天地游舞的那般灵动与飞扬;但不论是老庄还是孔孟,在他们比较笼统的说法当中,我都有一种面对人生无限长河既看不到生命的开端,也望不到生命的终点的“念天地之悠悠”的茫然感;而道教的修炼法,我更是不愿尝试。如果说那时的我把佛教理解为是迷信与落后的话,那阵子我更是把道教理解为一种“养生术”;而西方哲学体系,当我从苏格拉底一直探究到萨特时,我发现他们基本上是把浑然一体的身心与大千世界,割裂为主客分立了。这种分析式的研究方法,一上来就与我心目中的一种和谐、统一的宇宙观相违背。分析当然是综合的前提,但西方传统哲学给我的感触是,它们在分析、综合了半天后,依然是主客分立的……只要有观待、有对立、有主次,那我想就不会是一个完整的、没有分别的宇宙真相。所谓的绝对真理应该是泯灭了一切条件、一切从属、一切对待的“唯一”本性!
而现在,在父亲临终时的“哈利路亚”的甜美歌声中,在那位学佛同学的解释当中,在我面临精神的种种困境之时,我意识到,可能学佛是我面对人生困惑的最后一把钥匙了。特别是那位同学给我的解释,让我觉得这可能是所有我知道的各种思想流派中,最能说服我的一种了。
在“哈利路亚”的歌声中,我送走了一生命运多舛的父亲;在一线希望当中,我开始把佛学摆上了自己的思考范围。
看的第一本书是《金刚经说什么》,看过之后竟三天吃不下饭,因为我突然发现自己好像一个偶遇了大宝藏的流浪汉,那种种的奇异珍宝确实够我炫目好长时间了。且不说我头一次听闻了不立名言又假借名言的“空有不二”的辩证分析,头一次知道了所有的有为法都如梦幻泡影一般(尽管以前也了知客观与主观相对待而存在,但从未想到过“空性”的问题,更没有胆量与智慧去把主观、把自己也观为空性的存在),头一次明白了缘起性空、性空缘起的不二法门。就是《金刚经》开头的那一段就已经让我震惊不已了:佛陀亲自乞食、食讫亲自洗钵、敷座而坐的等等行持,让我一下子就明白了一个伟大人物的真正伟大之处:就在他的语默动静当中,他所体认的真理就已表露无遗了。
这就是我所要的:它既可以让你从最高的位置上把握人生实义,又可以让你把高深的道理落实在日常生活中。看来我不仅可以洞彻宇宙,还可以把握宇宙、参与宇宙的造化演变。
从此我就开始正式走进了佛门。
想不到父亲的死倒促成了我的人生转机,看来佛法的的确确是不离世间觉啊!非常可惜的是,绝大多数的人都把日常生活执着为实了,因而他们不可能理解山河大地皆为广长舌、皆在宣说般若妙音的道理。其实别说让人们体会无情说法了,就像我这样,现成的佛教经论摆在这里,在我几十年的摸索过程中,我都没有去碰一碰。人们又怎么可能透过实则乌七八糟,但外表看起来却又如此绚烂耀目的表象景观,去体认这一切都只是一种幻有存在呢?
因此,我尽可能把佛法落实于生活、把佛法落实在当下,而在这一过程中,我更是对空性的道理深信不疑。甚至吃饭的时候,我都在想,“禅宗大德说,终日吃饭未曾咬着一粒米,到底是谁在吃呢?吃的又是什么呢?”也就是在这个以日常生活为行持的阶段里,我渐渐对世间八法、对这个尘世,对所谓的亲情、友情、爱情生起了越来越强烈的厌离心。既然本性都是空的,都是梦中情感,都是空花水月,那我为何还要继续给自己套上枷锁呢?我还远远达不到游刃有余于空有之间的地步,我还摆脱不掉自己的这身臭皮囊,我还有种种的贪执,我还不能做到对任何事物、情感、思想当体即空,有时候连分析为空这一步也达不到,但既然已对这个世界无所留恋,唯一希望的就是解脱,那就让自己轻装上阵,飞奔在解脱大道上吧。
所以,当我九六年第一次见到龙多活佛、丹增嘉措活佛时,感受到他们身上那种智者的气息兼悲天悯人的情怀后,稍稍打点了一下家里的事情,我便直奔他俩所在的四川色达喇荣佛学院了。
到这以后,又见到了更多的高僧大德,特别是法王如意宝。当看到法王穿着一身无比庄严的喇嘛僧服端坐法座之上,给数千数万的僧众讲经说法时,我的眼泪一下就流出来了。正像父亲唱着“哈利路亚”找到了他前生之家一样,一见到法王的僧衣,我就有一种特别熟悉的感觉:那应该是我穿过的衣服!
现在,我已在佛学院出家数年了。我相信我已知道了终极真理在哪里,尽管我还没能最终拥有它,并与它融为一体。但至少我已上路了!
多么想对徘徊在真理的门边或沉溺于世间享乐、或痛苦地挣扎、麻木地自欺的人们说一声:“去寻找生活的意义吧!”而且多么希望人们都能真正寻找到生活的意义,不是自欺欺人,也不是相似找到。而这一切只有佛法才能赋予!
圆空从父亲的死亡体会到生命的延续,应该说他还是具有一定的智慧水准的。有多少所谓高智商的知识分子,在熟视了无数次死亡之剧后,还是参不透生死的究竟密意。
我很欣赏圆空的这种生活态度——去寻找生活的意义!的确,假如人们活在世上却根本不明究竟的活法,那岂不有点自欺欺人?很可惜,像圆空这样能在接受佛教的教育后就转变思想的人,实在微乎其微。有太多的人真是“宁死不屈”,他们无论怎样都不会放下顽固的成见。
无垢光尊者在《七宝藏》中,曾指出远离过失的六种方法。其中有一种过失就是关于人品性的过失,这种“病人”往往非常顽固,从不改变自己的错误观点,实乃愚痴之极。因而我希望知识分子们都能打开智慧,用真知灼见去观察、分析生活的底蕴。在这个过程中,不妨多以佛法为参照系去研讨一番,如果感觉佛陀的教言确是言之有理的话,那就应该赶快放下自己的成见,不管自己曾经固守过这种偏见有多少时日,因为我们的目的就是要寻找到生活的真义!
白天的喇荣显得十分热闹:几千僧人在精进闻思修佛法,而一到下午五点钟,经堂里又会响起喇嘛们此伏彼起的拍掌辩经声。整天都能听到上师们流畅无碍的传法声,还有小喇嘛们朗朗的读经声。再加上吉祥鸟清脆的鸣啼声,便构成了喇荣沟一曲特有的美妙乐章。到了晚上,当一切都归于寂静时,迷人的喇荣夜景又呈现在眼前:远处无数的闪烁灯火,看起来就像天上的星星来到了人间,洒落在山腰河畔。而在所有的点点星光里,我始终觉得从修行人心间发出的智慧火焰才最显明亮,因它可遣除一切众生的无明痴暗。
在此夜深人静之时,我常常都是铺开洁白的稿纸,进行一些翻译、著书工作。有时也诵诵经,或者就着静谧柔和的灯光,记录下一些有意义的事情。那么今天又有什么可记录的呢?严峻给我讲述的故事,恰在此时从脑海里浮现了出来……
我叫严峻,今年二十七岁,曾就读于浙江政法管理干部学院经济法系。大学里,我所学的专业是关于法律方面的。众所周知,法律的主要目的是以之来约束人们的行为、维护社会的道德规范。有了法律的存在,人们便可生活在一个文明法制的国度里,这是法律的基本职能。但这个作用却不能治本——在调制人心、使人们自觉地过一种健康高尚的生活方面,法律无能为力。
佛法亦名曰“法”,但与世法相比,佛法的职能与作用却是完备的、无漏的,世法又怎能与博大精深的佛法相比?!但我以前却并未认同过佛法,甚至疑虑、诽谤过它。为此,我深感内疚与不安。下面,我将我的学佛因缘说出来,愿与有心人共勉。
在我的家乡,人死之后,家人一般都要请人为亡者念阿弥陀佛圣号。小时候,当大人们在为亡人念佛时,缺乏善根的我却觉得这一切既好玩又好笑。我当时心想,这些大人真傻!难道念了佛号之后人就能复活了吗?这样不停地叨叨,就能把人的灵魂解救了吗?上小学后,由于所受教育的影响,我渐渐得出一个结论:念佛信佛是一种迷信行为,是愚夫愚妇们的所作所为;佛教是没有科学依据的,它是骗人的。每当看到僧人们在一本正经地念经时,我就更感到可笑了。
可能我还不是一个顽劣透顶的人吧,上初中后,我对佛法的看法有所改变了。因为有一次我从历史书上了解到,佛陀就是古印度的乔达摩·悉达多王子,他因深刻体会到世间万法苦空无常的本性,就主动放弃了王子的优越生活,出家修行。最后在菩提树下,王子断除了一切烦恼,获得了究竟解脱的果位,世人就称其为释迦牟尼佛。了解到这些后,我的心灵受到了一点震动,觉得佛至少也是一个值得尊敬的人,是一个具有伟大人格的人,绝非俗人口中之虚无飘渺者。他由王子成为佛陀的事实也使我了解到:人通过修行是可以成为佛的。但由于昔日的习气作怪,在我心里,佛法是迷信的观念仍挥之不去。
进入高中后,我开始变得稍微有点思想了。当时,一个问题引起了我的反省:如果说佛法是迷信的话,那么千百年来,为什么还有那么多的贤人达士信佛?如果说佛法违反科学的话,为什么现代还有那么多知识分子学佛?难道他们比我更愚蠢吗?显然不可能!我对自己还是有自知之明的。这个很明显的事实使我认识到,佛法必有其独到之处,否则绝不可能“欺骗”这么多“愚民”。在我们未弄明白一件事的来龙去脉之前,最好不要对它妄下评判。于是我不再视佛教为迷信,并开始留心有关佛教方面的知识。但由于没有善知识的引导,对佛法的甚深道理,我根本就无法深入了解。当时,我仅把佛法当作是一种装饰品,一种可有可无的摆设而已,佛法并未进入我的心里。而后来,我不但认同了佛法,还把它作为我的生命支撑,这其中的因缘就要从我青少年时期的生活说起了。
十七、八岁的日子是充满阳光的,但若把握不好也是危险的。那时,我对自己的生活目标也不甚明确,认为人生在世只是吃喝玩乐而已。但心中的烦恼却不是靠吃喝玩乐就能消除的,而当时在我的心里面,欲望的冲动及各种不切实际的幻想搞得我心绪不宁、烦恼重重。后来当气功热席卷华夏大地时,我也练起了气功,试图通过气功来调适人生、平衡心理。但那种隔靴搔痒的“练”法,对我并未起多大的作用,各种烦恼困扰依然挥之不去、对治无术。于是我变得意志消沉、无心于学业,因不知出路何在,整日苦闷的我就这么在无所事事中虚耗着时光。就是在那种难熬的日子里,沉迷已深的我,还是未想到要从以前没有接触过的佛法中去寻找光明,所以依然是无所适从,依然是过着行尸走肉般的生活。
也许只有当人处于最低谷时,才会静下心来去思索真理。就在我困扰不堪、无力自拔之时,佛法就像一位慈祥的老人,伸出了他那有力的手,接引我走出了险滩暗礁。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得到了一本《般若波罗蜜多心经》。精神空虚的我出于寻找心灵寄托的动机,便将《心经》全文抄下并背诵了下来。虽然对《心经》的文义,我并不了解,也无信解,但我想:既名曰《心经》,则必是说“心”的,而我心中有这么多的苦恼,那么是否通过念诵《心经》可以对我有一点帮助呢?就在这种半信半疑的心态中,我开始每日念诵起《心经》来。后来又随同学去天台山国清寺游玩,见到同学那虔诚礼佛的样子,我心有感触,于是也请回了一些佛经,开始研究起佛法。当了解到称念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圣号的功德利益后,我不禁为自己小时候无端讥毁别人念经而感到惭愧。为了弥补自己的过失,更为了能从困扰重重的郁闷心态中解脱出来,我也开始持诵观音圣号。
随着对佛法教义认识的深入,渐渐地,《心经》的含义似乎在我心中明现了出来。当我试着用《心经》所述的方法来观察我的内心时,一种全新的感受在心中升起:原来,我的身体、我的思想、我的对境都是五蕴假合而显现的,并没有一个实体。若认为有一个实体而去贪著的话,无边苦厄就会由此产生。再想到自己,内心中有那么多烦恼,不就是因为颠倒妄执、非分妄求所感招的吗?经说:自心本无生灭,本自清净,只因妄想无明而使自心迷乱,枉受痛苦。以这种观点来看,天下众生哪个不是如此呢?从自身而言,小时候心地还算单纯,但随着年龄的增长,各种杂念便开始纷纷出现。由于没有佛法般若智慧的疏导,烦恼杂念使自己陷入了一种迷乱颠狂的旋涡中,无力自拔。若不是今天受《心经》的启示,也许自己到死都不会明白自己苦恼的根本在哪里。认识到这些道理,我忽然觉得,佛法向我走近了。当用自己的心去体悟佛法的道理时,佛法显得是那么的现实、贴切,哪有丝毫的迷信与骗人的因素在里面呢?回想小时候对佛法所得出的非理论断,现在终于看到自己是多么的可怜与愚蠢了。
认识到了以往的过咎之后,在以后的生活里,我便不再随顺自己的分别念,不再向外境转,而是依循《金刚经》的“降伏其心”法门,还有《大方广佛华严经·净行品》的广大行愿法门,真正开始了我的学佛净心之行。在三宝加持下,我各方面的情况现在越来越好,虽然就甚深般若法门而言,我并未得到真正的般若智慧,但相似的信解就已使我获益匪浅。我的心已不再迷惑,而是越来越清明、轻快;以往颓废的心态已不复存在,而是被《净行品》中那无碍广大的菩萨行门所激励,并愿发心趋入。
九七年春节,在一位道友的帮助下,我拜见了藏传佛教的一位大德。大德那不同凡俗的威仪风范令我为之心动,我甚至觉得,他就是菩萨道的体现者。在大德的加持下,我更对佛法生起了信心。虽然我现在的习气毛病还很多,但我相信,在上师三宝的加持下,在众善友的帮助下,我一定会在佛道上健步前行。学佛至今,我越来越明显地认识到,佛教是觉悟人心的一种教育,是自我解救的妙法。任何一个想成为对社会有用,同时又能充分发掘自身生命光华的人,都不能无视佛法。若没有佛法,他的生命存在将失去意义,他的痛苦将很难转化,他在生活中将不知如何取舍善恶。如果人人都能从佛法中学习立身为人之道,人人都能行持五戒十善,人人都趋入六度万行的大庄严菩提道,那世间的法律就无任何用武之地,真正的人间净土就会现前,那将是一个多么美好的国度啊!
我期盼着。
夜深了,严峻的故事亦已笔录完成。想到明天又要四点钟起床,五点半上课讲授《大圆满心性休息大疏》,我便不得不准备休息了。望着窗外那浓浓的黑夜,严峻的故事又引发了我的思绪:许多知识分子在学佛的过程中,一般都经历了三个阶段,那就是最初抱怀疑态度,中间接触佛教并理智地观察,最后信解佛法而趋入正道。有怀疑才有发现,有发现才有提高。对知识分子的这种学佛方式,我认为也不失为一个实事求是的科学工作者研究问题的方法。可是有些人,我不知道他们算不算知识分子,在连对佛法的疑问都生不起来的情况下,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在一些先入为主的不正确思想的影响下,便盲目武断地斥佛教为迷信,一味地坚持自己的邪见为正见,这实在是他们个人的悲哀。
作为人,我们都不希望像牦牛那样愚痴地生活吧!人的一生是很短暂的,我多么希望不信佛者能尽快清醒过来啊!不然,等到了黄泉路上,那时一切都来不及了。在我这一生中,我经常谴责那些诽谤佛教的人们,可能他们心里会很恨我。但事实就是事实,如果谁有“佛教是迷信”的证据,那么就请拿出来,我愿意和他公开辩论。可到如今,在我四十年的人生旅途中,我还没遇到过有理有据的一个人。
算了,还是休息吧!
对许多人来说,他们短暂而又漫长的一生总是充满了坎坷,尽管从外表看来,很多人都显得又快乐、又自在。其实每个人都会遇到不同的违缘与不同的烦恼折磨,不管你事业成功与否,也不论你有无名利。生活乃至事业上的得失兴衰,总是在不同层面上给不同众生带来不同的困惑与困扰。能否坦然面对人生当中的所有境遇,与一个人行持佛法与否大有关系。当佛陀的教言真的融入一个人的心相续后,他便确实可以做到快乐时不忘乎所以、遇逆境时又不怨天尤人。
我接触过的许多知识分子都经历过这一灵魂的“拓展”史,在与佛法结下殊胜缘分之后,他们的心地或多或少都发生了向顺逆一如这方面的转变。相信随着闻思的深入,不远的将来,他们不仅能坦然面对自己在人生中的种种境遇,还能以平等心面对大千世界的所有众生。也只有在那时,他们才能体会到空诸所有、与万物同怀的究竟滋味。
当香秋旺姆坐在我面前时,这种感觉就更加强烈了。尽管她拿着手机,不停地在接各种有关生意谈判的电话,与我交流的时间很短。但在一个显现出来的女强人形象背后,我依然感受到一个学佛者与众不同的心态与一种慈悲而宽广的胸怀。
应该说香秋旺姆是一个事业成功的女人,但我更看重的还是沉浮商海多年后,她依然能保持诚实而又善良的品性,这实在是难能可贵。她非常愿意将自己的学佛经历告诉给众人,但由于繁忙的业务,她只能暂时先讲述一下佛法带给她的、有关对待生命态度的问题。其实关于佛法,她要说的话还有很多……
我叫香秋旺姆,出生于一九七○年。我的童年、小学、中学时代都是在成都的一所大宅院里度过的,我非常怀念在大院里成长的那段日子。在记忆中,院子里的桑树、蚕子,爸爸亲手砌的金鱼池,花坛里的石榴树、马蜂窝,还有饺子、围棋、长板凳、马架子等这些总是非常清晰。记得每当哪家的孩子犯错误时,家长们总会抬走那张长板凳,命令犯错误的孩子趴上去,然后找来篾条,毫不留情地教训小孩。
在童年的回忆中,最使我难以忘却的是那只死去的小猫——乌云盖雪。乌云盖雪是我家的一个朋友送给我的,那时它刚出生还没几天,还没有吃够妈妈的奶,很弱小。我学着猫叫,刚“喵”了一声,它立即四处张望,好像想找寻声音的出处。我立刻就被感动了,似乎跟它早就相识似的。我给它做了个猫窝,每天中午给它买猫食、拌猫饭。看着它一天天长大,我跟它的感情也一天天加深。每当我放学回家,刚踩过石板发出声响,它就在屋里迫不及待地“喵喵”大叫;而当我才踏进屋门,它就窜到我的脚前,凑过头,一边“喵喵”直叫,一边使劲儿蹭我的裤脚。那时候,虽然我也不过是个孩子,可我觉得我很大,因为有一个生命在依赖我,我要保护它。但不幸的是,有一天,我突然发觉乌云盖雪不吃东西了,它显得很不舒服。我着急了,赶忙去问大人。院里的婆婆讲这是猫在换肠,只要过了这一关,它还会长得很大。我祈祷着,但它还是没有好转的迹象。第二天,我把它装到包里,骑着自行车,冒着酷暑,带它到宠物医院。医生给它打了强心针,又输氧气又灌药后,它似乎好转了一些。我也以为它会就此好起来,然后慢慢长大。我小心翼翼地把它带回家,专门用簸箕垫上软布给它做了一个新床,让它可以躺在上面养病。可没想到,三天后,它歪歪斜斜地走出屋子,趴到新床上,然后就静静地,但却永远地离开了我。我大哭起来,感到伤心极了。从此我就再也不养猫了。这大概是我童年时与无常的第一次碰面吧。
一九八八年,我中学毕业后考入四川师范大学化学系。在学校里,我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优秀学生,曾获川师大优秀学生干部称号,并多次获优秀学生奖。参演首届师大艺术节时,还获得过表演二等奖。毕业时,经系里热情推荐,我被分配到成都某国营企业工作,刚工作不到一年时间,就研制出一种深受消费者喜爱的白雪条蜜饯食品。不过,这些根本满足不了我当时飞速膨胀的事业心,九三年我毅然停薪留职,到外面应聘。而从九四年开始,我便尝试着独立经商了。这期间因工作出差或陪请客人,总免不了要点杀一些海鲜、河鲜甚至野味。虽然自己并不喜欢主动吃这些东西,但夹杂在客户中间,往往也就有意无意地经常开荤,到后来则干脆同流合污了。每每在两嘴油腥、吃得兴高采烈之时,根本想不到我们为了吃都做下些什么勾当;也想不到自己童年时,曾为一只过早夭折的小猫而伤心难过了那么长时间。比如到了青城,我们会吃当地的石爬鱼;到了度假村,那就时兴什么就吃什么:一鸡三吃、一兔三吃都吃过;有时为了吃鲢鱼,甚至大老远开车去;有次在普陀山,我们竟然刚出了庙宇就点杀海鲜……那时真的是不知因果,现在想起来非常后怕。
说起我的改变,那大约是二○○○年四月的某一天,当时,我的一位朋友刚好来找我放生。那时,我正处在个人生活最难受、精神最薄弱的时候,因为我发现与我恋爱多年的男朋友,在某些关键问题上竟一直在欺骗我,于是我被迫和他分了手。在决定分手以前和分手后的一段时间里,我几乎每天都是以泪洗面,只要一想到过去,我就忍不住痛哭起来。在当时,以为自己是世界上最悲惨的人。不过出于对放生的好奇,再加上百无聊赖的心绪,我就跟朋友一起去了。没想到,这次偶然的放生倒把我的生命给重新解放了,从此我的人生就彻底改变了。那次放生活动中,我一直特别高兴,好像曾经有过的所有烦恼此刻竟全都消解。尤其意想不到的是,我们碰到了丹增嘉措活佛,这是我头一次接触藏传佛教的活佛,没想到竟成为永远的佛缘。后来每当忆及于此,我就不得不感叹缘分的不可思议。记得当时他一直对我们微笑,那神态是如此的慈悲、安详;他对我们说话的声音也很轻,非常悦耳动听。在整个放生活动中,只要有活佛在身边,我的心就特别柔和。我能感受到我自己的快乐,因为那天我一直都想笑。接下来的几天里,我只要一闭上眼睛或者一静下来,脑海里就会浮现出丹增活佛的神情。
后来在五月的某一天,我就在丹增活佛那儿皈依了。也许是活佛言传身教的魅力太巨大了吧,也许是我内心深处宿植的善根终于因活佛的点化而被唤醒,反正皈依后,我便开始看起从未曾碰过的佛经。慢慢地,我的心开始起了变化,我很快就从感情的旋涡中爬了出来。即使偶尔想起过去,心也比以前理性平和了很多。我想这一定是三宝的摄受加持吧。
现在,我总算弄懂了轮回的过患、因果的不虚。因而我绝不会再去为了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而去杀害别的众生;也不会为了一点点个人的烦恼而去嗔恨整个世界。我比以前快乐、自信、坚强得多!我也有了更强的社会责任感,因为我有了信仰。这信仰让我有无穷的爱心去关爱生命,有无穷的力量去积极地面对人生。
香秋旺姆在短暂的谈话过程中,再三强调说,尽管她现在拥有广大的事业、世事俗务太多,修行根本谈不上精进,但她对佛法的信心却永远也不会改变。她郑重地对我说:“佛法是我最伟大的皈依处!”她在说这些话的时候,两眼放光、神采飞扬。
我知道香秋旺姆学佛这一年多来,佛法赋予她的智慧与改造心性的力量,已使她浑身上下越来越散发出一种特有的人格魅力。这种魅力吸引了很多她身边的知识分子,有的也因此而步入了佛门,并且精进地钻研起佛教科学的理论。他们在有了一定的闻思基础后,也开始以各种方便法去接引周围的众生。至少在放生这一点上,他们就已带动、感染了一大批人。
这真让我高兴!我相信,对一个真正学佛的人来说,佛法对他的人格、道德、智慧、胸襟的改造与提升,一定能使他在当下这个人的思想境界越来越低级化、整个社会越来越庸俗化的人世间,凭借佛法所提供给他的精神力量,日益吸引更多的大众也趋入佛道。正像无垢光尊者所言:“只要能修成菩提心,自然而然就能利益众生。”
期待着能有更多的知识分子掌握不离世间觉的佛法!期待着他们能对佛法的弘传与人类智慧的升华,做出更大的贡献。
都说桂林山水甲天下,我到桂林的时候,正是桂花飘香的时节。坐在从桂林至阳朔的游船上,在蓝天碧水之间任轻舟荡漾,“甲天下”的感觉不由溢满胸中。也就是在这个如梦如幻、如诗如画的山水间,思桃博士向我谈起了他对佛法的见解。当时的我对他的看法非常赞叹,就好像一个泛舟人生之海的拾贝人,总想把发现的真理之珠捡起并珍藏一样,我很想用笔把他的观点记录在纸上以供世人分享。但山山水水又总是占满了我的眼底、脑海,于是这个念头只得作罢。
再后来,由于千山万水的阻隔,我们便很少见面了。即就是在学院重逢,也难得交流、长谈。想不到的是,正当我编写此书时,思桃博士又千里迢迢赶到了学院,并站在了我宿舍的门前。于是在夜深人静之时,我又一次从头到尾听闻了他的经历。他流畅而轻柔的声音就像一个站在黑板前讲课的老师,娓娓道来、不疾不徐。
作为一个中医博士,思桃先生对感受、造作苦乐的心有一定的认识研究。众生都想快乐平生,但往往因不知快乐之因,反而给自己找来一大堆痛苦。而佛说的离苦得乐之因又未必能被众生接受。那就让我们一起来看看思桃博士对这个问题的分析吧,想得快乐的众生也许能从中找到自己未来行动的方向。
在世间法里面我从事中医这个专业。中医是一门很特殊、很深邃的医学学科,说它特殊及深邃是因为这门学科所包含的宇宙观、天人合一的认知结构、心理及生物医学模式是迄今为止的任何一门医学体系所不能企及的。在中医里,它将苦与痛这样一个极普通和常见的生理现象归结于心。同时,又把与之相反的一种心理现象“喜乐”亦归属于心。这样,人这一生所困扰和追求的“痛苦喜乐”便全都与我人之心挂上了关系,所以说万法不离其宗,只要抓住心这个枢机,就可直面所有现象的本质。中医里对超越有限形质但又不离有限形质的心的探求,便自然将人们的视线引到宇宙人生的本源、归宿这样一个大问题上来。
我们面临的问题千千万万,但归结汇总,不外苦乐而已。纵观人类历史,你可以清楚地理出一条线,那就是在人类所有千差万别的行为背后,都隐藏着一个动机——离苦趋乐。而古今中外的人们无论是从精神层面,还是物质层面;无论以科学为武器还是以艺术、哲学、宗教为武器,目的无不是想从本源上探寻到生命苦乐的本质,并进而截断苦流,直至大乐。仔细思考一下我们生存现象背后的实质,除了一些人实在因为障垢太厚、利令智昏,因而无法看穿纷至沓来的生活表象的内里含义外,大多数人静下心来想一想,可能都会若有所悟:噢,的确如此。一天到晚乃至一生中的所有造作,不都是为了多一点乐、少一点苦吗?
把人类的所有努力引至苦乐的避免与达成上,然后我们再去思考下一步的所作所为,那就把复杂的问题实质化了。下面我们就该探讨如何离苦得乐了。
再次从本质的意义上,对人类所有的离苦趋乐的行为和努力作一个划分,则不外两类:一类的行为和努力是在我们所说的类似中医归结万病于心的这个心的层面上展开,也可称之为形而上的层面;另一类则在心外的层面,或者说形而下的层面展开,再通俗地说,就是从物质方面去用功作意。好了,现在我们可以反身自问一下,自己追求生命本质的努力是在心的层面上,还是在物质的层面上展开呢?接下来,自然而然就会有另一个问题产生:到底从哪一个层面努力可以彻底解决人生的根本问题?
通过我自己几十年的人生阅历、十几年的从中医本科读到博士、后又当教授又行医的经历、以及十余年的闻思佛法史,我坚定地认为:解铃还需系铃人。既然万法唯心造,那么要想直截了当、从根拔除人生的苦源,就必须还是从心这个层面上解决问题。
可能有人会反驳说,物质决定意识,你凭什么要反其道而行之?从表面上看来,物质手段似乎可以解决人生诸苦。你肚子饿了,给你吃的;身子冷了,给你穿的。但饥寒交迫的痛苦解决以后,你能拍着肚皮保证说“这下好了,从此以后就可心宽体胖地过生活了”吗?我只想说,温饭问题我们似乎可以用物质手段去加以解决,但我们心的安乐,却并不随物质财富的增长而成正比例自动提升。有时反而会以反比例急速下滑,以致于在你爬上物质生活的巅峰时,你的内心感受倒有可能跌入心灵的底谷。在内心反省一下吧,如果你的心永远只知外驰、只知外求,那除非你停止呼吸,否则呈加速运转的欲望,一定会让你的心一直处于不停的奔波劳碌、算计营求之中。一个目标实现了,另一个目标又来了。就这样循环不息,你也就在一次次相似短暂的欢乐过后又跌入寻觅不得的苦恼中。但人可能是世上最没有记性的一种动物,也是一种最易满足、自我蒙蔽的动物。他会在不停的痛苦追逐中,始终把曾得到的一点点可怜的欢乐与满足,用自我欺骗的“空气”把它们吹得大大的,形成一层浮沫似的假相,让自己在泡沫中自娱自乐地呼吸,并以为这就是人生的全部。
记忆当中,有一位小说家说过的话总是时时浮响在耳边:人生就是一个旅程,坎坷不平的旅途上布满了各种痛苦的深坑。我们人呐,刚从第一个深坑里跳了出来,在还没有落到第二个深坑之前,这段过渡期就是乐,平坦顺利。当跳进第二个深坑时,又如从前一样受苦了,到处碰壁、抗争,极力想从深坑中跳出来。一旦跳了出来,轻松一下,过了这段过渡期,又复陷入痛苦的深渊。人呐,就是这样苦多乐少地走完一生的旅程。有的人遇到的深坑又多又深,所经受的痛苦就更是苦不堪言了。一般说来,这段过渡期的乐是短暂的,有的还未体会到乐的滋味,就又陷入更深的痛苦之中了。人的一生归根结底还是苦啊!
所以还是那句话,解铃还需系铃人。为了达到我们这一生所期盼的终极目的——离苦得乐,我们还得从只知在物质层面去追逐快乐、实则毫无快乐的怪圈中解脱出来,把目标放在心的修证上。因为佛法告诉我们一切均是心的游戏与显现,如果学会了调心,不让心随妄念去起心动念、攀逐外境外缘,保持如如不动并了了分明的状态,那我人则一定可回归到真正的清净、平等、觉悟的快乐本性之海中。我得出这样的定解也是经历了一番漫长而曲折的过程,但感谢上师、感谢佛法,最终我还是找到了“系铃之人”——我自己的妄心分别,并在佛陀的教言指导下开始了心的回复之旅。
回顾我走过的路,总感觉不胜感慨。在我还未出生之时就随母亲一道做了右派;出生后又正值三年自然灾害,灾害度过来了,又随父母下放农村,在农村做了十六年的五类分子子女,其间的酸辛苦辣可想而知。那个时候除了挑粪种田之外别无出路。招工没份、当兵没份、上大学更是没份,就连到城里当装卸工的资格也没有。高考恢复后,我才得以考上大学,然后又读了硕士,并最终在南京中医药大学获博士学位后进入南方某中医大学任职,继而又取得了教授职称。我学佛的因缘也就是在大学毕业后,一路顺风地向着世间人认为的“尊贵”生活大步迈进时成熟的。那时,我总在思考这样一个问题:我的物质生活有了极大的改善,这在过去是想也不敢想的奢侈生活;而且在社会地位方面,我由一个五类分子的子女,一变而为受到社会尊重的专业人才。从外表看,这个变化是天翻地覆的。但我常常扪心自问,我一直执着探寻的人生最根本的那个问题,也就是苦乐的问题是不是彻底解决了呢?在农村曾经以为只要改换了政治划分,到城里去,快乐就会多起来。生活好了,心情也就肯定开朗了;没机会读书时,总想着这么多令人困恼的事情,可能进入了知识海洋——大学后,便全都可以迎刃而解;现在身体不好,是营养不良;心情郁闷是环境所限,只要一换环境,身心肯定怡然安乐……等外部环境一天天好转起来后,有一天我忽然发现,我心里的痛苦和烦恼只是在形式上与过去有所不同,其本质并没有丝毫的减少。
在形而下的层面,我努力奋斗了几十年,人生的其它方面都已有了很大的改观。但人生的这个根本问题为什么却依然得不到解决?物质和文化已经极大地丰富了,但为什么我仍然摆脱不了痛苦和烦恼?在温饱没有解决前,在饥寒交迫的时候,物质的作用很强。不过当这个层面的问题一旦解决,围绕物质的一切手段所能产生的利益也就基本达到饱和。再往下走,物质手段所能起的作用便只能是隔鞋搔痒了。人生的苦不可能最终从物质层面剔除,如果你人心不足蛇吞象,那千万亿的家产、千万亿的身价,也带不来你的安乐。沿着形而下这条路,你就是走到天上去了,走到月球甚至太空,又能怎样呢?
从这个时候起,我开始注意心地的问题。从这个时候开始,我把目光延伸进佛教。
不过就好像执着外物的习惯久了,一下子很难转过来一样。刚开始学佛时,我又执着起种种神通显现的外在枝末细节。那时整天东奔西跑,往来穿梭于各大寺庙之间,不能说态度不虔诚,也不能说探究另外一条解脱之道的愿力不迫切。但苦于无具德上师指引,九五年之前,我基本上是以“寻求奇遇”的态度奔波在寺庙间的。学了几年佛,居然不知道发菩提心的重要性。也想摆脱痛苦,但心里总是稀里糊涂地不明所以。故而这样的学佛,让我很少得到真实受益。直到有一天,一位看我乱跑瞎颠的师父出于悲悯而给了我一本《六祖坛经》,我才恍然大悟,原来我的这一切造作全属“迷人于境上有念,念上便起邪见。一切尘劳妄想从此而生。”
当初是心着于外物上,现在是心着于神通之境上。当初因迷于外物而追逐外境,现在因着于神通而致离心的本性越来越远。在我的学佛历程上,《六祖坛经》是第一本真正告诉我心地真相的宝典。每每念及于此,我的胸中总是涌起阵阵让我感动得要流泪的谢恩之情,如果不是《坛经》,那我想见心地本来风光的念头不知要到何时才能实现啊。《坛经》告诉我,“外于一切善恶境界,心念不起名为坐。内见自性不动,名为禅。”又说:“外离相为禅,内不乱为定。”想当初我理解的“神通禅定”,便是看哪个师父入定不起念时间长,越长神通越大,那这个师父的道行也就越高。现在六祖明确地告诉我,那些都属土木灰石定,如何能起大机大用?最主要的是,六祖告诉我,“本性自净自定,只为见境思境即乱。”这句话一下子就告诉我,自性本来清净,但自性又能生万法。我马上就联想到以前看《金刚经》时不理解的一句话,“应无所住而生其心。”怎么可能无所住又要生心呢?现在我才豁然有省,心的本性就是远离一切戏论的大空性,但此“空”非顽空、断灭空,而是充满种种随缘起用的“妙有”。我们但如镜照物一般了了现前,过后又不执著一物一情、一丝一挂,那只管放任去生活、工作、创造、发明、治病、开方、游戏、吃饭、睡觉,尽可造作一切事,但去留无意,任云卷云舒,看庭前花开花落。成不足喜,败不足忧,尽本分去做足矣。尽大地都乃心之幻化,但不妨即假作真,大演一场空花佛事,而内心又无所住着,过后又如画水无痕。此种境界杜绝了执实幻化世界的弊病,可救世人逐物迷情之痴;又泯灭了黑山窟里作活计的虚无与断灭,可补死定之人不知现起大机大用之偏。在这样一个既纵横无碍又往来无意的天地间,何处不是我自性显露?何处不是我大展身手之处?尽管大干它一场“革命事业”,只要心知实无一人、一事、一物可被你革了命。也就是在认识到《坛经》巨大的振聋发聩之力后,我的身心忽有一种解脱束缚、放下包袱的感觉。从此以后,我看这个世界似乎卸下了烦恼心、纷乱境,一切都是那么亲切,一切又都是那么自然,因为这“铃”之“结”我已摸到了它的开脱处——纯粹是作结自缚!被自己的妄心、妄心所起的妄识、妄念鼓动下的妄行,妄行后的执着不悟而缚!真是天可怜见!
九五年在我的学佛之路上是非常关键的一年。除了闻受《坛经》外,我还听闻了圣者法王如意宝的事迹及色达喇荣佛学院的闻思修概观,这两件事足以扭转我人生的走向。九六年我就发心来到了佛学院,并荣幸地皈依了法王他老人家。
九六年来到学院实修了一阵时日之后,我在九五年学佛的基础上又向上迈了一个大台阶。特别是在听闻了一位堪布传讲的朗日塘巴尊者著的《修心八颂》后,我更进一步理解了《坛经》文字背后的真义。我觉得自己以往对《坛经》的理解可能偏于“文字禅”或“口头禅”了,六祖在讲“于世间善恶好丑,乃至冤之与亲,言语触刺欺争之时,并将为空,不思酬害。念念之中,不思前境。”这些甚深见解时,我大概只从“空诸所有”的理论层面上做出了一定的相似理解,但我忽视了六祖在空性背后,婆心切切的“菩提心”、“悲智双运”的内核思想。这样的谈空论理,或在如烟世事面前如行云流水一般的雁过长空,当然对去除物执、我执有一定的帮助,但我的大悲心、菩提心会不会在这种潇潇洒洒的特立独行中被漂亮地虚晃过去?在听了堪布讲到第七颂《暗取他苦》、第八颂《诸法如幻》后,我不禁流下了热泪。“从此以后,我就可以用大悲与空性两条腿走路了。”我在心里感慨万千地感喟道。“无论直接与间接,愿献利乐于慈母,如母有情诸苦患,我愿暗中自取受。”这样的境界,“空”非仅仅用“大做空花佛事”六字就能轻松地从口头上滑过去。“愿此一切我所行,不为八法念垢染,以知诸法如幻智,无执离缚而解脱。”从此我不仅懂得了诸法如幻,不仅从道理上了知了心生万法而不应执着,更开始注意培养自己在日常举止、行住坐卧、待人接物时,要从心里流出这种慈悲,我要尽心尽力把它用在对待所有的众生上。但同时又应当做到,就像我竭尽全力救治了一位病人,却永远不会觉得自己是菩萨心肠一般。
在学院闻思的《修心八颂》,使我终生确立了这么一个理论及实修准则:心是本来无生的,但显现上为剔除无明,你还得时时刻刻用“悲智双运”的方式去打磨它,才能使它臻于化境。
从九六年至今,一转眼五年时光又从眼前匆匆飞逝了。一边行医教学,一边学佛修心,我愈来愈明确,只要心地清净,一切又何得染污呢?还是再重复一遍那句话,“解铃还需系铃人”,把心这个“系铃人”捉住,让它转无明为妙用,转烦恼为菩提,那人生哪种境遇不会转危为安、转烦恼为快乐呢?我们人人都想趋乐避苦,为这一目的,大多数人都造作不休。但他们以为从物质的追逐中就可得到心灵的丰富,以致身心归于满足、快乐的想法,在滚滚不息的欲望之俗世,将会被一代代人、一种种实践证明为如唐吉诃德般的执着而永不可能实现的梦想。为何不换一种方式呢?解不开铃反而越缠越多,干脆一把快刀斩断所有葛藤、物执,露出清明活泼的本体妙心,用它去对待一切由它所生之万法,那岂不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妄念莫进,随缘起用又进出无碍?!
把对外执取之心放下来,心锁自能打开。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若仍无有停息地忙忙碌碌于尘劳缠缚,则非但去苦趋乐无望,恐怕你连睡觉都不得安稳。梦里还在勾心斗角、烦恼不休,以致惊心动魄之时忽而觉醒,方知大梦一场。不过白天醒来方知夜里作了梦,那白天的一切造作在一个智者看来,或者等日后我们自己大觉之时,又何尝不会认为它也只不过是一场梦幻呢?
白日的所作所为与夜里的梦魂牵绕,二者的分界在哪里?
这场大梦谁先觉呢?还是让我们快快证取心性的本体吧,到那时自会水到渠成,一切迎刃而解。我们的心便可真正憩息在离苦得乐的归宿中。
思桃博士讲完后已是第二天的黎明了。他的真实而深刻的论述我全都记录了下来,尽管字数比较多。当今知识界中的许多有识之士都已开始借鉴佛法来研究人心的问题,并力图用心的本来面目来应对世间生活,我觉得这样的研究才会开花结果、富有实义。
八五年九月十二日,在美国纽约的大乘寺玉佛塔落成典礼上,著名的物理学家杨振宁教授说道:“我是一个信奉佛教的科学家。……佛教是世界上伟大的宗教之一,两千多年前传入中国以后,对中国文化产生了深远的影响。许多雕刻、建筑艺术与佛教有渊源的关系,文学、诗词也融入了许多佛教的思想。宋朝苏东坡的名句‘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
我想众生也就是因为心陷五蕴之中才会不识自心真面目的。听听这些世间智者的声音吧,我真想低声悄悄地告诉那些没有学识的人们:“请仔细思维该不该对佛法诽谤。”
都说桂林山水甲天下,我到桂林的时候,正是桂花飘香的时节。坐在从桂林至阳朔的游船上,在蓝天碧水之间任轻舟荡漾,“甲天下”的感觉不由溢满胸中。也就是在这个如梦如幻、如诗如画的山水间,思桃博士向我谈起了他对佛法的见解。当时的我对他的看法非常赞叹,就好像一个泛舟人生之海的拾贝人,总想把发现的真理之珠捡起并珍藏一样,我很想用笔把他的观点记录在纸上以供世人分享。但山山水水又总是占满了我的眼底、脑海,于是这个念头只得作罢。
再后来,由于千山万水的阻隔,我们便很少见面了。即就是在学院重逢,也难得交流、长谈。想不到的是,正当我编写此书时,思桃博士又千里迢迢赶到了学院,并站在了我宿舍的门前。于是在夜深人静之时,我又一次从头到尾听闻了他的经历。他流畅而轻柔的声音就像一个站在黑板前讲课的老师,娓娓道来、不疾不徐。
作为一个中医博士,思桃先生对感受、造作苦乐的心有一定的认识研究。众生都想快乐平生,但往往因不知快乐之因,反而给自己找来一大堆痛苦。而佛说的离苦得乐之因又未必能被众生接受。那就让我们一起来看看思桃博士对这个问题的分析吧,想得快乐的众生也许能从中找到自己未来行动的方向。
在世间法里面我从事中医这个专业。中医是一门很特殊、很深邃的医学学科,说它特殊及深邃是因为这门学科所包含的宇宙观、天人合一的认知结构、心理及生物医学模式是迄今为止的任何一门医学体系所不能企及的。在中医里,它将苦与痛这样一个极普通和常见的生理现象归结于心。同时,又把与之相反的一种心理现象“喜乐”亦归属于心。这样,人这一生所困扰和追求的“痛苦喜乐”便全都与我人之心挂上了关系,所以说万法不离其宗,只要抓住心这个枢机,就可直面所有现象的本质。中医里对超越有限形质但又不离有限形质的心的探求,便自然将人们的视线引到宇宙人生的本源、归宿这样一个大问题上来。
我们面临的问题千千万万,但归结汇总,不外苦乐而已。纵观人类历史,你可以清楚地理出一条线,那就是在人类所有千差万别的行为背后,都隐藏着一个动机——离苦趋乐。而古今中外的人们无论是从精神层面,还是物质层面;无论以科学为武器还是以艺术、哲学、宗教为武器,目的无不是想从本源上探寻到生命苦乐的本质,并进而截断苦流,直至大乐。仔细思考一下我们生存现象背后的实质,除了一些人实在因为障垢太厚、利令智昏,因而无法看穿纷至沓来的生活表象的内里含义外,大多数人静下心来想一想,可能都会若有所悟:噢,的确如此。一天到晚乃至一生中的所有造作,不都是为了多一点乐、少一点苦吗?
把人类的所有努力引至苦乐的避免与达成上,然后我们再去思考下一步的所作所为,那就把复杂的问题实质化了。下面我们就该探讨如何离苦得乐了。
再次从本质的意义上,对人类所有的离苦趋乐的行为和努力作一个划分,则不外两类:一类的行为和努力是在我们所说的类似中医归结万病于心的这个心的层面上展开,也可称之为形而上的层面;另一类则在心外的层面,或者说形而下的层面展开,再通俗地说,就是从物质方面去用功作意。好了,现在我们可以反身自问一下,自己追求生命本质的努力是在心的层面上,还是在物质的层面上展开呢?接下来,自然而然就会有另一个问题产生:到底从哪一个层面努力可以彻底解决人生的根本问题?
通过我自己几十年的人生阅历、十几年的从中医本科读到博士、后又当教授又行医的经历、以及十余年的闻思佛法史,我坚定地认为:解铃还需系铃人。既然万法唯心造,那么要想直截了当、从根拔除人生的苦源,就必须还是从心这个层面上解决问题。
可能有人会反驳说,物质决定意识,你凭什么要反其道而行之?从表面上看来,物质手段似乎可以解决人生诸苦。你肚子饿了,给你吃的;身子冷了,给你穿的。但饥寒交迫的痛苦解决以后,你能拍着肚皮保证说“这下好了,从此以后就可心宽体胖地过生活了”吗?我只想说,温饭问题我们似乎可以用物质手段去加以解决,但我们心的安乐,却并不随物质财富的增长而成正比例自动提升。有时反而会以反比例急速下滑,以致于在你爬上物质生活的巅峰时,你的内心感受倒有可能跌入心灵的底谷。在内心反省一下吧,如果你的心永远只知外驰、只知外求,那除非你停止呼吸,否则呈加速运转的欲望,一定会让你的心一直处于不停的奔波劳碌、算计营求之中。一个目标实现了,另一个目标又来了。就这样循环不息,你也就在一次次相似短暂的欢乐过后又跌入寻觅不得的苦恼中。但人可能是世上最没有记性的一种动物,也是一种最易满足、自我蒙蔽的动物。他会在不停的痛苦追逐中,始终把曾得到的一点点可怜的欢乐与满足,用自我欺骗的“空气”把它们吹得大大的,形成一层浮沫似的假相,让自己在泡沫中自娱自乐地呼吸,并以为这就是人生的全部。
记忆当中,有一位小说家说过的话总是时时浮响在耳边:人生就是一个旅程,坎坷不平的旅途上布满了各种痛苦的深坑。我们人呐,刚从第一个深坑里跳了出来,在还没有落到第二个深坑之前,这段过渡期就是乐,平坦顺利。当跳进第二个深坑时,又如从前一样受苦了,到处碰壁、抗争,极力想从深坑中跳出来。一旦跳了出来,轻松一下,过了这段过渡期,又复陷入痛苦的深渊。人呐,就是这样苦多乐少地走完一生的旅程。有的人遇到的深坑又多又深,所经受的痛苦就更是苦不堪言了。一般说来,这段过渡期的乐是短暂的,有的还未体会到乐的滋味,就又陷入更深的痛苦之中了。人的一生归根结底还是苦啊!
所以还是那句话,解铃还需系铃人。为了达到我们这一生所期盼的终极目的——离苦得乐,我们还得从只知在物质层面去追逐快乐、实则毫无快乐的怪圈中解脱出来,把目标放在心的修证上。因为佛法告诉我们一切均是心的游戏与显现,如果学会了调心,不让心随妄念去起心动念、攀逐外境外缘,保持如如不动并了了分明的状态,那我人则一定可回归到真正的清净、平等、觉悟的快乐本性之海中。我得出这样的定解也是经历了一番漫长而曲折的过程,但感谢上师、感谢佛法,最终我还是找到了“系铃之人”——我自己的妄心分别,并在佛陀的教言指导下开始了心的回复之旅。
回顾我走过的路,总感觉不胜感慨。在我还未出生之时就随母亲一道做了右派;出生后又正值三年自然灾害,灾害度过来了,又随父母下放农村,在农村做了十六年的五类分子子女,其间的酸辛苦辣可想而知。那个时候除了挑粪种田之外别无出路。招工没份、当兵没份、上大学更是没份,就连到城里当装卸工的资格也没有。高考恢复后,我才得以考上大学,然后又读了硕士,并最终在南京中医药大学获博士学位后进入南方某中医大学任职,继而又取得了教授职称。我学佛的因缘也就是在大学毕业后,一路顺风地向着世间人认为的“尊贵”生活大步迈进时成熟的。那时,我总在思考这样一个问题:我的物质生活有了极大的改善,这在过去是想也不敢想的奢侈生活;而且在社会地位方面,我由一个五类分子的子女,一变而为受到社会尊重的专业人才。从外表看,这个变化是天翻地覆的。但我常常扪心自问,我一直执着探寻的人生最根本的那个问题,也就是苦乐的问题是不是彻底解决了呢?在农村曾经以为只要改换了政治划分,到城里去,快乐就会多起来。生活好了,心情也就肯定开朗了;没机会读书时,总想着这么多令人困恼的事情,可能进入了知识海洋——大学后,便全都可以迎刃而解;现在身体不好,是营养不良;心情郁闷是环境所限,只要一换环境,身心肯定怡然安乐……等外部环境一天天好转起来后,有一天我忽然发现,我心里的痛苦和烦恼只是在形式上与过去有所不同,其本质并没有丝毫的减少。
在形而下的层面,我努力奋斗了几十年,人生的其它方面都已有了很大的改观。但人生的这个根本问题为什么却依然得不到解决?物质和文化已经极大地丰富了,但为什么我仍然摆脱不了痛苦和烦恼?在温饱没有解决前,在饥寒交迫的时候,物质的作用很强。不过当这个层面的问题一旦解决,围绕物质的一切手段所能产生的利益也就基本达到饱和。再往下走,物质手段所能起的作用便只能是隔鞋搔痒了。人生的苦不可能最终从物质层面剔除,如果你人心不足蛇吞象,那千万亿的家产、千万亿的身价,也带不来你的安乐。沿着形而下这条路,你就是走到天上去了,走到月球甚至太空,又能怎样呢?
从这个时候起,我开始注意心地的问题。从这个时候开始,我把目光延伸进佛教。
不过就好像执着外物的习惯久了,一下子很难转过来一样。刚开始学佛时,我又执着起种种神通显现的外在枝末细节。那时整天东奔西跑,往来穿梭于各大寺庙之间,不能说态度不虔诚,也不能说探究另外一条解脱之道的愿力不迫切。但苦于无具德上师指引,九五年之前,我基本上是以“寻求奇遇”的态度奔波在寺庙间的。学了几年佛,居然不知道发菩提心的重要性。也想摆脱痛苦,但心里总是稀里糊涂地不明所以。故而这样的学佛,让我很少得到真实受益。直到有一天,一位看我乱跑瞎颠的师父出于悲悯而给了我一本《六祖坛经》,我才恍然大悟,原来我的这一切造作全属“迷人于境上有念,念上便起邪见。一切尘劳妄想从此而生。”
当初是心着于外物上,现在是心着于神通之境上。当初因迷于外物而追逐外境,现在因着于神通而致离心的本性越来越远。在我的学佛历程上,《六祖坛经》是第一本真正告诉我心地真相的宝典。每每念及于此,我的胸中总是涌起阵阵让我感动得要流泪的谢恩之情,如果不是《坛经》,那我想见心地本来风光的念头不知要到何时才能实现啊。《坛经》告诉我,“外于一切善恶境界,心念不起名为坐。内见自性不动,名为禅。”又说:“外离相为禅,内不乱为定。”想当初我理解的“神通禅定”,便是看哪个师父入定不起念时间长,越长神通越大,那这个师父的道行也就越高。现在六祖明确地告诉我,那些都属土木灰石定,如何能起大机大用?最主要的是,六祖告诉我,“本性自净自定,只为见境思境即乱。”这句话一下子就告诉我,自性本来清净,但自性又能生万法。我马上就联想到以前看《金刚经》时不理解的一句话,“应无所住而生其心。”怎么可能无所住又要生心呢?现在我才豁然有省,心的本性就是远离一切戏论的大空性,但此“空”非顽空、断灭空,而是充满种种随缘起用的“妙有”。我们但如镜照物一般了了现前,过后又不执著一物一情、一丝一挂,那只管放任去生活、工作、创造、发明、治病、开方、游戏、吃饭、睡觉,尽可造作一切事,但去留无意,任云卷云舒,看庭前花开花落。成不足喜,败不足忧,尽本分去做足矣。尽大地都乃心之幻化,但不妨即假作真,大演一场空花佛事,而内心又无所住着,过后又如画水无痕。此种境界杜绝了执实幻化世界的弊病,可救世人逐物迷情之痴;又泯灭了黑山窟里作活计的虚无与断灭,可补死定之人不知现起大机大用之偏。在这样一个既纵横无碍又往来无意的天地间,何处不是我自性显露?何处不是我大展身手之处?尽管大干它一场“革命事业”,只要心知实无一人、一事、一物可被你革了命。也就是在认识到《坛经》巨大的振聋发聩之力后,我的身心忽有一种解脱束缚、放下包袱的感觉。从此以后,我看这个世界似乎卸下了烦恼心、纷乱境,一切都是那么亲切,一切又都是那么自然,因为这“铃”之“结”我已摸到了它的开脱处——纯粹是作结自缚!被自己的妄心、妄心所起的妄识、妄念鼓动下的妄行,妄行后的执着不悟而缚!真是天可怜见!
九五年在我的学佛之路上是非常关键的一年。除了闻受《坛经》外,我还听闻了圣者法王如意宝的事迹及色达喇荣佛学院的闻思修概观,这两件事足以扭转我人生的走向。九六年我就发心来到了佛学院,并荣幸地皈依了法王他老人家。
九六年来到学院实修了一阵时日之后,我在九五年学佛的基础上又向上迈了一个大台阶。特别是在听闻了一位堪布传讲的朗日塘巴尊者著的《修心八颂》后,我更进一步理解了《坛经》文字背后的真义。我觉得自己以往对《坛经》的理解可能偏于“文字禅”或“口头禅”了,六祖在讲“于世间善恶好丑,乃至冤之与亲,言语触刺欺争之时,并将为空,不思酬害。念念之中,不思前境。”这些甚深见解时,我大概只从“空诸所有”的理论层面上做出了一定的相似理解,但我忽视了六祖在空性背后,婆心切切的“菩提心”、“悲智双运”的内核思想。这样的谈空论理,或在如烟世事面前如行云流水一般的雁过长空,当然对去除物执、我执有一定的帮助,但我的大悲心、菩提心会不会在这种潇潇洒洒的特立独行中被漂亮地虚晃过去?在听了堪布讲到第七颂《暗取他苦》、第八颂《诸法如幻》后,我不禁流下了热泪。“从此以后,我就可以用大悲与空性两条腿走路了。”我在心里感慨万千地感喟道。“无论直接与间接,愿献利乐于慈母,如母有情诸苦患,我愿暗中自取受。”这样的境界,“空”非仅仅用“大做空花佛事”六字就能轻松地从口头上滑过去。“愿此一切我所行,不为八法念垢染,以知诸法如幻智,无执离缚而解脱。”从此我不仅懂得了诸法如幻,不仅从道理上了知了心生万法而不应执着,更开始注意培养自己在日常举止、行住坐卧、待人接物时,要从心里流出这种慈悲,我要尽心尽力把它用在对待所有的众生上。但同时又应当做到,就像我竭尽全力救治了一位病人,却永远不会觉得自己是菩萨心肠一般。
在学院闻思的《修心八颂》,使我终生确立了这么一个理论及实修准则:心是本来无生的,但显现上为剔除无明,你还得时时刻刻用“悲智双运”的方式去打磨它,才能使它臻于化境。
从九六年至今,一转眼五年时光又从眼前匆匆飞逝了。一边行医教学,一边学佛修心,我愈来愈明确,只要心地清净,一切又何得染污呢?还是再重复一遍那句话,“解铃还需系铃人”,把心这个“系铃人”捉住,让它转无明为妙用,转烦恼为菩提,那人生哪种境遇不会转危为安、转烦恼为快乐呢?我们人人都想趋乐避苦,为这一目的,大多数人都造作不休。但他们以为从物质的追逐中就可得到心灵的丰富,以致身心归于满足、快乐的想法,在滚滚不息的欲望之俗世,将会被一代代人、一种种实践证明为如唐吉诃德般的执着而永不可能实现的梦想。为何不换一种方式呢?解不开铃反而越缠越多,干脆一把快刀斩断所有葛藤、物执,露出清明活泼的本体妙心,用它去对待一切由它所生之万法,那岂不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妄念莫进,随缘起用又进出无碍?!
把对外执取之心放下来,心锁自能打开。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若仍无有停息地忙忙碌碌于尘劳缠缚,则非但去苦趋乐无望,恐怕你连睡觉都不得安稳。梦里还在勾心斗角、烦恼不休,以致惊心动魄之时忽而觉醒,方知大梦一场。不过白天醒来方知夜里作了梦,那白天的一切造作在一个智者看来,或者等日后我们自己大觉之时,又何尝不会认为它也只不过是一场梦幻呢?
白日的所作所为与夜里的梦魂牵绕,二者的分界在哪里?
这场大梦谁先觉呢?还是让我们快快证取心性的本体吧,到那时自会水到渠成,一切迎刃而解。我们的心便可真正憩息在离苦得乐的归宿中。
思桃博士讲完后已是第二天的黎明了。他的真实而深刻的论述我全都记录了下来,尽管字数比较多。当今知识界中的许多有识之士都已开始借鉴佛法来研究人心的问题,并力图用心的本来面目来应对世间生活,我觉得这样的研究才会开花结果、富有实义。
八五年九月十二日,在美国纽约的大乘寺玉佛塔落成典礼上,著名的物理学家杨振宁教授说道:“我是一个信奉佛教的科学家。……佛教是世界上伟大的宗教之一,两千多年前传入中国以后,对中国文化产生了深远的影响。许多雕刻、建筑艺术与佛教有渊源的关系,文学、诗词也融入了许多佛教的思想。宋朝苏东坡的名句‘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
我想众生也就是因为心陷五蕴之中才会不识自心真面目的。听听这些世间智者的声音吧,我真想低声悄悄地告诉那些没有学识的人们:“请仔细思维该不该对佛法诽谤。”
个人的生命之花与广袤的大地相比,可能会显得异常渺小,但再微不足道的小花也会散发出它本有的芳香。每个人依据前世所造的不同之因而感受今世不同的业感之果,这看似不一样、不公平的人生境遇,实则是因果法则最公平的显现,只是这个中因缘大多数人看不透而已。
有的生命花朵从一开始就遭到各种风霜冰雹的打击,不幸的生命就此夭折。有些尽管也遭遇了各种违缘,但强韧的生命力在各种因缘的扶助下,最终还是能绽放出生命最亮丽的色彩。不过要想使人生的鲜花盛开得最有意义、最有价值,我想恐怕只有在佛法的慈云慧雨浇灌下,这生命之花才会常开不败,并对大地的养育之恩做出应有的回报。
作为一个修行人,我平日特别留意每一个人的人生经历。别人的欢乐与哀愁、成功与挫折,对我都有很大的借鉴意义。因而在平常接触人时,我就很在意他们各自不同的人生故事,我想具体了解一下每朵生命之花的盛开与衰败的因缘。今天我碰到了圆慧,那就刚好趁此机会,把她自己采撷出的一朵生命之花奉献给大家吧。
七一年的一个夏日,我降生在一个没落的满族贵族家庭里。不过我的降生并没有带给这个家族以任何欢乐,反而使之罩上了一层阴云。原因就在于我是一个女孩子,而且命相不好。村里人都说我克母,是“扫帚星”转世。就在这样一个充满歧视的环境中,我度过了我的童年、少年时光。
记得三岁时,有一天望着天空里美丽的白云,我就在想,什么时候我也能像它们一样飘来飘去的,那该多自由啊!从六岁开始背上书包上学起,我就暗暗发誓:我一定要超过所有的男孩子!在这样的目标驱动下,我的学习非常自觉。小学时跳了一级,直接考入了全区重点中学。本以为靠着优异的学习成绩可以让父母对我另眼相看,但哪里想到,这样的幻想一次又一次地在他们的冷眼面前遭到毁灭性的打击。我曾不屈不挠地努力过,从小学拿回家第一个满分开始,一直到我升入初中后,每每都做着当爸妈看到红红的一百分时,会对我破颜微笑一下的美梦,但这样的梦只要一踏进家门就会自动破灭。这个问题曾经困扰了我很久,以至于我对饱尝父母关爱的小弟弟充满了嫉妒甚至敌意。苦闷之余,我只有以读书来充实自己。
上初二时,学校排演一出话剧《观世音菩萨传说》,选中我演十岁左右的观世音菩萨。我想这可能是因为我的头发很长,并总给人一种冷冰冰感觉的原故吧。当老师把剧本给我后,从不知观世音菩萨是何许人也的我,一下子就被她的故事给吸引住了:显现在世人面前的她的命运也非常苦,但她却能于不论何种境界中都保持自己的慈悲本性。一个生活在困顿中的人,还能时刻显发这种对他人、对众生无尽的慈爱之心,在我看来,这真是太难能可贵了。
这次演出获得了很大的成功,并且成为了我日后人生道路上的一个转折点。很多次当我面对不幸和挫折、面对不公和冷遇时,我都会想起观世音菩萨的大悲热肠。这样,许多痛苦与压抑也就在她的精神感召下渐渐化去无痕了。
十八岁那年,我考上了沈阳的一所自费走读大学,读建筑系。相对自由、宽松的大学生活并没有改变我以往的孤僻性格。同学们也当我是一个怪物,很少与我说话。其实我对她们没有任何恶意与成见,只是童年的阴影压在心头郁积得太久,使我不愿意过多地在众人中喧哗、打闹而已。而且我也不太愿意融入她们那个叽叽喳喳、整天跑东跑西地串联、游玩的群体里,那样的生活在我看来真的没有太大实义。我的这种做派,再加上我每次考试都遥遥领先,致使我常常成为别人背后议论的主要焦点。为此,我有时不得不感慨一番:人与人之间为什么不能和平共处呢?又为什么不能平等相待呢?为什么总是争来斗去?
第二年,我又考上了辽宁省委党校的经济管理专业,但这一点也不能使我高兴起来。因为活了快二十岁了,这时才突然有了一种感觉,我是越活越糊涂了。曾经有过的所有宏图大志都已荡然无存,我感觉自己的前途一片迷茫。我根本说不清楚我的人生目标到底是什么?
经济管理专业的学习使我了知了如何管理一个机构、如何面对经济社会的一些知识。简而言之,就是初步学会了怎样赚钱、如何用钱建构起人与社会群体之间的关系。这种理念使我的感情渐渐麻木起来,因为钱这个东西几乎勾走了人们所有的感情,但它本身却是最无情的东西。我发现在我学着与它打交道的过程中,我的眼里、脑子里不由自主地就全被它挤满了。每天一睁开眼,似乎头一眼看见的天花板上都浮满了钞票。
临毕业时,我在一家大酒店实习。最终由于各方面表现还令老板满意,毕业后我就留在了这里。日后想起这段经历,我实在是从心里后悔不已:这个选择毫无疑问是我人生当中最错误的一次抉择。因为在酒店工作的三年当中,我眼见着自己不断地堕落下去。
那时为了某生,我日日周旋于三教九流之中。推杯换盏、笑脸相迎、机关算尽、惨淡经营。本来就孤僻的我,当时外表上虽然嘻嘻哈哈,实则内心的壁垒与城府较以往更为厚重了。我在看穿别人虚伪的同时,自己不得不比对方更虚伪。因此我瞧不起自己!而且我具体负责一个餐厅的工作,这样我便得经常杀生。刚开始杀生时,我的心里还阵阵作痛,我总是不由自主地就想起我曾扮演过的观世音菩萨,她在自己身处困窘境地中时,还不忘护惜更为弱小的生灵。我现在明明可以保护一些亟待拯救的生命,但为了自己的生存,我却眼见它们被推入火坑。不过刚开始时的这点自我谴责,很快就被日复一日的麻木感代替了。与此同时,我的官阶越升越高,腰包也越来越鼓,但有时一边数着钞票,一边我就莫明其妙地发起呆来。呆坐中我会突然冒出这么一个念头:天地这么大,到底哪儿是我的家啊?我最终会到哪里去呢?
在浑浑噩噩中就这么过了三年,当满地铺满金黄色枯叶的时候,我的苦闷心情也就像这季节一样,充满了没落。无聊与无奈之中,我独自一人在餐厅自斟自饮。恰在此时,隔壁的建筑公司王经理也来到了我们餐厅。因平日关系不错,他见我一个人在喝闷酒便关切地问我出了什么事。没想到他这一问倒像是勾起了我的满腹伤心事,我顿时嚎啕大哭起来。当时的我什么也不顾及,我也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就好像一个憋闷了太久的人,总有一天会忍不住要大爆发一样。我一边哭一边哽咽着问道:“人活着为什么这么没有意义?”我也不知是在问自己,还是在问别人。
万万没想到的是,当我的哭泣稍稍停歇的时候,王经理居然平静地对我说:“小王,您可能还不知道,尽管我平日老要与客户在您这儿应酬一番,但我至少明白一点:我是不得已才这么做的。总有一天,我会脱离这个鬼地方的,因为在我心里早已有了一个最好的归宿。知道吗?我是一个佛教徒。有了这个支柱,我什么都不怕了。”
结果,第二天我就跟着他来到千山、第一次拜了佛菩萨。那天正好遇到一位老和尚开示,他讲的杀生过患与众生平等之理就像鞭子一样不停地抽打着我。整个听讲过程中,我全身汗毛直竖,愧疚与恐惧一阵阵袭来。等老和尚一开示完毕,我就跪倒在观世音菩萨像前汗泪交流地发愿:从今往后一定吃素,再也不敢杀生了。
从此,我就正式走上了学佛之路。
一九九四年春天,一个偶然的机会,我见到了塔尔寺的一位大堪布。他对我的恩德实在是太大了,在他那里,我又进一步听闻了因果不虚及众生本来皆具如来德性的道理。他还告诉我,就像镜子蒙上了一层灰尘一样,可怜的众生只因无明妄动便生生世世造业不已,把自己的一片真心彻底玷污了。一定要对得起自己、对得起众生、对得起佛呀!要赶快努力证悟呀!
在他的鼓励下,我不久之后就来到了普陀山。在那里我请了许多大乘经典,并聆听了一些高僧大德的开示。记得当我读《涅槃经》,读到佛陀将入涅槃那一段时,内心真是难过极了。在泪流满面的同时,我深切地感受到佛思太难报答了,但我一定要报!因为我的新生命就是从佛陀那里、从上师那里得到的。只有更加精进地修学、闻思、广行善事,才能以自己尽速解脱的功德回向给法界众生,与大家同脱轮回苦海、共趋涅槃大乐妙境。
在学佛之路上就这么平稳而快乐地走着,但九八年的四月初八,我却遭遇了学佛以来最最痛苦的一次打击——我的那位塔尔寺的堪布师父圆寂了。悲痛万分的我在接到这个消息后的唯一反应就是痛不欲生。心里面除了痛苦还是痛苦,简直不知干什么好。就在当天的深夜时分,我在梦中见到了堪布。师父骑着枣红马,头戴五佛冠。他微笑着对我说:“你看似很坚强,内心却为何如此脆弱?本来人生就聚散无常,光哭就能了脱生死吗?你应该去寻找你真正的大恩根本上师。”
得到了师父的这番训诫,我才稍稍控制住了一下纷乱失落的心绪。我开始留意起上师所说的“真正的大恩根本上师”这句话的含义来。九九年秋末,我在大连阿姨家头一次见到了法王如意宝的法相。当时的我内心非常高兴,就像见到亲人一样。没有丝毫犹豫我就对老人家作了头面顶礼。顶礼完毕,我忽然就想到了那位堪布的话,“会不会他就是我的根本上师呢?”一想到这,我的心就怦怦直跳,同时,一股无法言喻的巨大喜悦与归宿感立刻遍满全身。法喜充满的我当下就决定要去拜见法王。
来到色达喇荣佛学院并最终见到法王以后,我久悬未决的心终于尘埃落定了。我想我今生再也不会遇到比这里更殊胜的道场、比这里的上师大德更相应的导师了。特别是在听闻了堪布传讲的《中观四百论》后,久惑不解的许多问题全都获得了圆满的答案。平生第一次,我知道了这世上还有一种究竟的见解——大中观;平生第一次,我知道了大圆满的最究竟见解,竟是连“执中”也不要执取,而且连不执取“执中”之见解也不要执取。这样的生命该是何等洒脱、潇洒的天地游啊!因为没有一物、一情能再挡住你心的遨游八极。
再接下来,便是二○○○年二月十九日这天,我平静而自在地进行了我的剃度仪式。当一缕缕青丝被缓慢地剪落时,我的思绪又快速地翻回童年的记忆:曾经为父母的不公而怨恨在心、苦恼在怀。这么多年过去了,总算明白了一个道理:即就是我和弟弟平均分得了父母的爱,但人世间还会有别的不平等在以各种方式、于人生的各个阶段上等待着我们。只有清净的心地才可以做到平等,而清净的心只有依靠佛法才能感得。
平等的世界不在天上、不在人间。它就在一个个被佛法浇灌过的心田里!
在圆慧的叙述中,我感触最深的是她人生经历当中的酒店工作情景。我总在想,作为人类,如果以杀生来维生的话,那这个世界就真的像是人间地狱了——人类的花园是建筑在动物们的尸骨上的。这样的风景充满残忍与血腥,毫无诗意可言。
人世间有千千万万的行当,为什么我们要选择以杀害生命为生的职业?把自己的生存维系在残杀另一个众生的方式上,这是一种愚者的残酷行为。因为不管你是不是佛教徒,只要是一个心地善良的人,都不会把生命——不管是自己的还是别的众生的,当成儿戏。
想起来非常心痛,在当下这个末法时代,有些号为大德名僧之人也开始开办酒店、残害众生。如果是大成就者以方便法调伏众生;或能在特殊因缘条件下,超度所杀之生灵使它们获得解脱,那应当悉听尊便。否则,这些人只能算作相似的修行人。因为佛陀制定的戒律里面明确规定不得杀生害命。从世间角度来说,动物保护运动也正风起云涌,而动物保护观念更是深入人心。比如世间哲学家叔本华,对他的哲学观点我并不赞同,但从基本的人性角度,我倒是十分赞赏他的这句话:“凡是对动物残忍的,不会是个好人。”
所以很是替圆慧感到庆幸,她终因善根的成熟而跳出了杀生这一自陷、陷他的火坑。我相信,在平等、清净、永恒的生命花园里,圆慧这朵小花一定会越开越鲜艳、越开越长久的。而对那些以杀生为生的人,我要说,你们听着:再不忏悔改过,你们都不会被善良的人们当成好人!
二○○○年末,学院举行汉僧七部大论的结业考试。一千余名汉族四众弟子中,普英以一百分的优异成绩荣获女众的最高奖励——特等奖。不过,单从外表你可能一点也看不出她身上的知识分子味儿:永远都是那么朴素,永远都是一种苦行僧的神情。但她的内在智慧却很成熟,闻思也已达到了一定的水平。不惟出世间法,她对世间法同样也很精通。有一段时间她发心为众人做饭,结果她娴熟异常的刀功与做菜技巧同样让大家叹为观止。
在给她剃度的那一天,她流着泪说道:“我没有什么可以供养上师三宝的东西,我就把自己的学佛历程讲出来作为供养吧。”
我于一九七一年出生,今年刚好三十整。在这而立之年,回顾自己学佛的前后过程,我要说,如果没有佛法,如果不到色达喇荣佛学院,那我这“立”恐怕永远也不会有真正立起来的时候。
记得八九年考入四川师范学院政治系后,大一、大二基本上是在与好友泡茶园中度过的。后两年才痛感虚度光阴、毫无所获,便一头扎在图书馆里开始潜心钻研。那一阵子,举国上下到处呈现一派经济飞速发展的腾腾景象,原本想在书山文海里探出一条明达世事人情、洞悉社会人生的通天大路来,但两年秉烛夜读的经历却让我对书本上的所有现成答案越发疑惑起来。百思不解之中,我便从书堆中抬起头来。这一抬头不要紧,思想困惑的我很快就被书斋外汹涌澎湃的经济浪潮席卷而去了。想当初确也想在经济大潮中当一回弄潮儿,结果在我钻进孔方兄的小眼睛后,见到的金钱风光却让我感到大煞风景。亲戚家的几个姐妹在一起合股开了个公司后,原想利益均沾。但一涉及到“钱”字,她们的态度与做法就让缺乏社会生活经验的我大长了一回见识:因为收入分配问题,亲姊妹差点火拼起来,真应验了“亲兄弟明算账”那句老话。最后亲戚们反目成仇,只好散伙、各自为政去了。
我这个人倒还有个长处,那就是相同的错误不愿再犯第二次。通过这场经济纠纷,我隐约明白了金钱的魔力。钱可能会驱使别人为得到它而六亲不认、发疯发狂,不过我却感到钱这玩竟儿恐怕很难给人带来安乐。眼见周围的许多人在经历了苦难和贪穷的挣扎后,腰包渐渐鼓了起来,但大多数人在陷入金钱的魔力磁场后,欲罢不能,都只能加快对财富的聚敛。这中间所使用的手段不外坑蒙拐骗,而消费所聚资财的方式也不离吃喝嫖赌。而且不管是已致富还是未发达,人们大都“端起碗吃肉,放下碗骂娘”。在欲壑难填的贪心那里,我终于看到:社会仅仅依靠物质的富庶永远不可能真正消除精神的贫困;个人把幸福和安宁的赌注全部押在金钱上的结果,也未必能使自己如愿以偿。
带着旁观这次经商活动所得到的创伤记忆,也带着更多的疑惑与不解,九三年毕业后,我来到了垫江县中学当起了一名政治课教师,前后共达五年。尽管不得不放弃为自己建购别墅、添置名车的美梦,但对金钱的淡漠并不妨碍我在别的层次上,继续我对这个社会的探究热望。于是我开始选择人大法学院的民法专业作为我的考研目标,这个小小的垫江县中学怎能让我施展对未来社会的种种宏观构想。我想以法制来约束人们过分贪婪的欲望,以法制来协调社会方方面面的关系,以法制强行把不规范、混乱、无序、疯狂、不均、倾斜等等社会病态现象扭转过来,使我们这个人类社会能在法的阳光下健康成长。然而在北京备考时,在公安大学遇到的好几起上访事件却让我的热望很快熄灭下来。首先,我感到以法治国在一个“人治”观念根深蒂固的国度里会受到种种挑战乃至扭曲;另外,社会上存在的不公与强权已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范围。我感觉自己真是幼稚之极;最关键的是,法制如果不以一种文化心理作为底蕴,那就像锁链可以锁住人的身,但却无法锁住人心一样,它只能从外部表面上调控一下人的行为,指望它实现社会人心的长治久安,恐怕最终是会令人失望的。
那我们的文化脊梁、精神品性又在哪里呢?什么又是扭转人心的内在驱动力呢?当时,我仿佛看到人生之海上很多小舟在随波逐浪。而在金钱和物欲的冲击下,那指路的灯塔却在风雨中飘摇。
苦闷之中,无意间看到了一位明朝理学家对佛门的赞叹——三代礼乐,尽在丛林中矣!这句话又把我的思路引向了佛学思想,从此我开始留意起以前从未关注过的佛教世界来了。记得有一回去一个小寺庙里消夏,正逢一老尼师圆寂。当她的遗像挂出时,我惊讶之极:那是一位秀丽的年轻女子,含笑的双眸写满温柔与慈爱。再对照眼前这个眼眶凹陷、牙齿脱落、永远也不会醒来的老人,我怎么也不能把二者联系起来。一瞬间我就想到了我自己:现在穿着高跟鞋,脸面也还算年轻,但连衣裙里的身躯会不会最终也像这位老人那样干瘪、枯干?答案是肯定的!尽管在得出这个答案的同时,深切的感伤和失落顿时袭上我心。但事实确实如此!我也终将会成为过去。一刹那间,我想到了郭沫若笔下那火中的凤凰,它涅槃后获得了永生。我的生命可不可以也如它那般永生不灭呢?
从此,我更加专心向佛法里寻找这生命不灭的支柱。一次游五台山,偶遇一师,他告诉我:“世间幻化之事幻生幻灭,寻之如逐水中月影,终究了不可得。惟佛陀宣示万法唯心,能识取自心自可了知。不过,这世间有几人知道一切都是心的幻化?这世间又有几人能知道这心原本无有任何造作、无生无灭?这世间又有几人能像佛陀那样生生世世以生命为代价,向心的本性回归挺进?这世间还有谁会如佛陀一般大悲心切,无处无时不现身为你照破无明?”
老师父几句话让我顿感言下有省,我坚定了继续参学的信念。就好像一层窗户纸已明现于日头光影之中,就差被一拳捅破、打开自性壁垒了。而这最关键的一拳,恰是在色达喇荣佛学院被上师们一下施予的。
听人介绍来到佛学院后,方知所闻不虚。真正在这闻思修后,才感到佛法乃“止于至善”。博大精深的思想体系,追求完美、弃恶从善的道德观念,如法修行后不可思议的神通自在,乃至祛除身体的疾病等等,并不能精辟地说明佛法的全部。它的精髓之处在于:佛法的五明能解释并涵盖现代科学、哲学的研究成果,尤其对心的见解与实证更是让所有已知的科学、哲学体系望尘莫及。大脑黑箱一直是哲学家们困惑不已的谜,而佛陀在彻证了心的本性后早已圆满解决了这个问题。于空性中显现一切,又把一切都化归于空性。佛陀就这样揭示了世界的真相,并指示我们最终也要回归没有痛苦和不幸的极乐国土——它就在我们每个人的心间。
回想过去,总会有忍不住的一声叹息。在川师的图书馆里泡了两年,为什么就没有留意佛法?工作了五年居然没有看过一本佛学书籍,这到底是自己的无知还是社会有意无意的偏见?不过这一切还是把它们都归之于因缘吧,就像因缘又让我最终碰到了佛法一样。
在金钱的追逐中,我看到并闻到了那么一丝铜臭气。在法律的天平上,我看到并感受到了:假如没有人心的支撑,这法律之天平将永远不可能公正。只有在佛教的世界里,我才头一次感到可以解决一切困惑、一切问题的智慧的力量。这种智慧根源于每个人的自心,而爱心则是她最肥沃的土壤。但太多的人看不到她的枝叶,更看不到她的累累硕果,这都是因为你的心被外物蒙蔽住了眼睛。
得出了这些定解后,在二○○一年的六月,我终于下定决心出家修道了。记得那天的天气并不晴朗,但我的心却充满阳光——这一剃度不知剃掉了多少烦恼与多少劫的业障啊!从此就可以轻装前行在菩提之道上了。
我的学佛之路还刚刚起步,但我相信后面的路程会越走越宽阔、越走越光明。那么你愿不愿意也与我一起上路呢?
普英从一个原想以法律来维系社会平衡的政治爱好者,转而成为一个认定世出世间惟有佛法才是最有意义、最值得为之献身的出家人,这中间的经过已如上文那样和盘托出了。仔细审视一下她的学佛之路,那么她最终的抉择也就并非如某些人认为的那样,是“不可思议”、“不可理喻”的了。世间的许多政治风云人物,也每每从自己的人生经验当中得出大致相同的对社会人生的看法,比如清末著名爱国政治家林则徐在《十无益》中就这样说过:“存心不善,风水无益;……为富不仁,积聚无益;……”而这“存心”之善恶、“为富”之仁与不仁又绝非一种政治体制或法律规则所能强行决定与扭转。风水也罢,积聚也罢,假如没有人心的建设相配套,那所谓的天时地利、物质积累,都不会对一个社会的伦理道德与人们的精神生活产生决定性的正面影响。
这世道存乎于人心,而佛法则是最好的调心法门。
九八年的春天,我带着母亲、妹妹朝拜拉萨,返回成都后我又特意赶到乐山礼拜了乐山大佛。记得当时我和成都、乐山的许多四众弟子还在朝礼之余,专门在乐山组织了一次规模浩大的放生。那天原本大家都很开心,众人齐心协力把一筐筐的鱼儿放归江里。但没过多久,由于众生的业力现前,突然之间,从江边一下子就冒出很多只小船,它们争先恐后地划向刚刚获得自由的鱼群,一大帮可能早已窥伺良久的渔夫们,开始拼命捕捞这在他们看来无异于天上掉馅饼的美餐。
我们想尽各种办法也无力阻止他们!
我悲哀地望着江面,望着兴高采烈的那群不知因果的人们。正在独自伤心之时,耳畔忽然传来一阵阵哭声。扭头一望,只见王德钦正在难过地抽泣。“不用哭了,有时众生的业力是根本不可思议的。”我对王德钦安慰道。
“堪布,我觉得那些鱼、那些人……怎么都那么可怜。”她哽咽着说道。过了一会儿,稍微平息了一下心绪的她又问我:“我这样哭是不是非常不好?”
“那倒不一定。你这样哭说明你的善根很深厚,否则不会流出大悲的眼泪、信心的甘露。”
那次乐山之行是我和王德钦的首次接触,后来她就先后四次到过佛学院参学。在越来越多的接触当中,我们经常有机会在一起探讨各种各样的问题。在一次较充裕的交谈中,她向我讲述了她由一个好学生转向一个努力奋进的佛子的过程。我相信她的经历也许会使一些人在感慨之余能变得清醒起来,促使他们也去观察自身的生存实际。
我毕业于某市电子科技大学,现正在读硕士。同时,我还是一名佛教徒。每每想起出生、成长在北京的我能接触到佛法,并值遇许多大恩上师,心中就不由得感慨万分。
我出生在北京的一个军队大院里。父亲于大学毕业后参了军,母亲专科毕业后曾一度在中学任教,后又辗转回到大学工作。在儿时的记忆中,我始终生活在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里。勤劳善良的父母对我关怀备至,一转眼,我便上了小学。在学校里,老师教我要做有理想、有道德的社会主义接班人。当时许多人都觉得那只不过是一句口号、一个空头大道理而已。我虽觉得我们确应该有远大志向,但心里也总有一些说不出的疑惑。直到有一天,我在《北京晚报》上看到一则“火花”(即名言,都是很有哲理的话):“志高品高,志低品低。”这则“火花”给了我很强的信心:一定要树立远大理想!因为我希望自己成为品德高尚的人,为此我就必须树立高尚的志愿,这二者是相辅相成的。记得当年周恩来总理于青年求学时期所发下的“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的志愿,着实让我感动不已。是啊,我们读书不能只为一个人,或几个人,应该为了祖国的振兴、人民的幸福。
小学时的我连“佛”字都很少听到,更不可能对佛教有什么了解。只有在一次春游时,我们去了卧佛寺和潭柘寺,当时这两处寺庙里人很少,也见不到出家人,俨然就是两处风景名胜。只记得那里很安静,即便是在我们参观卧佛的时候也依然显得很安静。卧佛很大很大,他安详的神情,让人一见便生起欢喜心。
初中时的我一心扑在学习上,每天作息很有规律。这段时间我看了不少有教育意义的书籍,其中记忆较深的有:《安妮的日记》、《牛氓》、《青春之歌》、《爱的教育》等。
这时我开始考虑人生目标的问题。当时认为,首先我们每个人都是生活于集体中,没有许多人的努力,个人很难成就一件事业。从这个意义上讲,我不能骄傲;另一方面,我应该尽最大努力,为社会、为人类贡献自己的一生。那时我建立的第一个具体目标便是要当一名工程师,虽然我无法想象作一名工程师所应具备的条件,但我肯定当时学的会成为将来的基础,为此我就要学好每一门功课。有一次我的几何晨考才得了70分,心里有说不出的沮丧。下午回家后,我难过得无法改错题。无奈之下便开始写日记,一边写一边重温自己的理想,结果当一篇日记快要结束时,我的心情已豁然开朗。
有规律的生活和勤奋学习的结果是:我以平均97分的优异成绩考上了市重点高中——清华附中。读了高中之后,我开始了住校生活。虽然我学习依然很勤奋、成绩也算优良,可是生活环境却比以前复杂了许多。人生的价值是什么?如何面对不同性格、不同爱好的人?如何面对友谊?怎样将学习与生活相融合?如何提高自己的修养?是做一个圆滑世故的人呢,还是做一个别的什么样的人?此时我才恍然发现我简直就像一个无知的小孩,许许多多的问题萦绕于怀,却不知什么才是最好的答案,也找不到一位老师可以解答我有关人生的问题,于是我变得沉默寡言了。
在高中期间,有三件事留给我很深的印象。一是关于人生价值的探讨。当时社会上有两种风气:一曰读书无用,故而弃学经商。二曰出国留学。前者是说只有通过经商赚大钱,人生的价值才能得以实现。后者的主体则为高级知识分子,由于当时国内的工资待遇很低,老一辈知识分子一生的积累也无法达到外国同行一年赚的钱,因而许多文化人便认为只有出国留学、在国外工作,他们的能力与人生价值才能得到最大的承认与实现。如果说是为人类社会、科学发展做贡献,那么就不存在国界的限制,从此角度讲,出国留学以及在国外工作也挺好的。可是人生的价值到底是什么呢?这两种人生选择无论怎样都无法使我心甘情愿地就范。有一次,我无意间在报纸上看到爱因斯坦的一段话:“人的价值不在于他从社会索取多少,而于他为社会付出多少。”我这才算是初步确定了我的人生价值取向。
第二件事便是作家三毛的书。她的一本散文集中讲道:快乐的小花不在某个岛屿上,也不在外在世界的任何角落里,而在每个人的心里。这些看似很普通的话,却给未曾真正了解自己、亦未曾真正了解周遭环境,十分想寻找人生真谛与快乐的我以很大启发。
第三件事便是我的姥姥。姥姥在我八个月时便去世了,她并不识字,只是一个普通的农村妇女,但她却以纯朴善良、善解人意和热心助人而赢得了村人的尊敬。在她七十寿辰时,全村的人都为她祝寿。从童年起,妈妈便时常给我讲姥姥一生中善待邻里、乡人,善待有困难的亲戚的故事。这些故事并不是姥姥告诉别人的,有些是妈妈亲身经历的,有些是听妈妈的姑姑讲的。小时候,我也只是听听而已,觉得很有趣。到了高中,我便开始思考这些故事中许多做人的道理。姥姥虽然对人很好,可还是会遇到恩将仇报的事,但她却始终如一地善待她周遭的人,一直到死。她的这种精神,使我想起了一句话:“一个人做一件好事并不难,难的是一辈子做好事。”由此我想到,一个人在顺境中做好人可能不觉得很难,难的是在逆境中依然做好人,且不为环境左右,始终坚持最初的善心。于是姥姥便成了我心中的榜样,我就是想做一个像她那样的人,不论别人怎样待我,我都要始终如一地善待别人。这便是我最初树立起的做人原则。
高中三年一晃即逝,努力依旧没有白废,我以较好的成绩考上了全国重点大学——某市的电子科技大学,从此开始了崭新的大学生活。
来到这座城市后,发觉这里的天总是阴阴的,难得见到太阳,不过气候却湿润温和。校园里的香樟树时时散发出一阵阵幽幽的清香,浸人肺腑。我很快就适应了这里的环境,开始了正常的学习生活。大学生活说起来是枯燥的三点一线:宿舍——教室(或图书馆)——食堂。尽管如此,我却乐在其中。我把学习生活安排得井井有条,既紧凑,又不会令人厌烦。我不看电视、电影,除了适当的文体活动外,从不放逸。就这样一年飞逝,我以年级第四名的成绩,得到了二等奖学金。这时的我可说是春风得意、十分顺利,但我总觉得像是缺少了点什么。虽然我说不出缺的是什么,但我知道那不是大学老师能给予我的,也不是从文学名著或普通的世间书籍中所能得到的。
在大一的暑假里,一个很偶然的机会,我平生第一次在离学校很近的一个寺庙里拜了佛。事后我把拜佛的事告诉了一个好朋友,他从小便信佛。他既没有马上就大加赞叹,也没有轻易讥笑我“临时抱佛脚”,只是微笑着对我说:“你应该想想看为什么要拜佛,否则岂不是很盲目吗?我希望你不是迷信,你应该了解佛教的教理才对。”在他的启发下,我突然想起别人曾介绍说《金刚经》是佛法中的最上乘,我立即在离家不远的一个小书摊上请到了一本《白话佛经》,里面有《金刚经》、《地藏菩萨本愿经》、《六祖坛经》及《普贤行愿品》。当晚我便迫不及待地读诵《金刚经》的原文,立刻就被它深深地吸引住了。虽然当时我并不能了解经文的义理,但其中有几处却给我很深的触动。一是佛经给了我对佛陀及其教言的信心。从小到大,我不曾对任何一个人或事,产生过如此强烈的信赖感。在经中,佛陀亦亲宣:如来是真语者、实语者、如语者、不诳语者、不异语者。这些教言更增加了我的信心,觉得他的真谛之语,远远超出了世间的一切言词。二是经文最后的偈子“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好像一道闪电,让我的眼睛为之一亮,使我不得不重新观察我及周围的一切。三是佛陀做忍辱仙人,为哥利王节节肢解的公案,引起了我极大的好奇心。为什么忍辱仙人对哥利王肢解自己不但不生嗔恨,反而发愿成佛之时首先救度他?虽然经中讲明了原因:无我,可那是凡夫所无法达到的境界。平时我们总是仇恨害自己的人,要是手被刀子割破了一个小口子,我们亦疼痛难忍。佛陀为什么能做到这点,这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
这便是我初遇佛教的因缘。以前的我算得上是有理想、勤奋好学、积极向上的人。但同时我又像一个在黑暗中想努力摸索出人生真谛的小孩,费了很大的劲儿,却常常不知所从,始终找不到进入正途的路口。从那天起,我的心里便点燃了一盏灯,尽管灯光尚弱,但我再也不是一个人在黑暗中盲目地寻找真理。
在这里我想插一句:现在社会上有许多人对佛教及学佛的人有很深的误解,他们认为佛教徒及佛教大致不外四种状况。其一是人们在遭受很大挫折,于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才信佛、学佛,是为了求佛祖保佑他们走出厄运,或是为了求得精神上的安慰。其二是学佛的大都是老年人,尤其是老婆婆,他们大半文化不高,把烧香拜佛作为一种精神寄托或是求佛陀保佑全家幸福。三是认为佛教是迷信,只是让人烧香拜佛。四是认为佛教是消极的、宿命的。关于后两点对佛教的误解,国内外仁人志士都曾以各种方式予以驳斥,近代高僧弘一法师著有《佛法十疑略释》,专门解释人们对佛法的疑惑。当代大德堪布索达吉所著的《佛教科学论》,更是详细地阐述了佛教的科学性。而我的亲身经历及周围许许多多的有文化、事业有成、正信的青年学佛者的事实,都说明前面两种认识是绝对错误的、偏激的,那是由于人们并不真正了解佛教的本来面目才产生的一些愚痴之见。
不久之后,我又看到一本《佛教与人生》的小册子。通过它,我了解了五戒、十善以及菩萨的四宏誓愿。当我一口气读完这本书时,心里十分高兴。我开始相信佛法的弘扬对社会的安定与进步将起到重要作用。社会上的一切犯罪有哪一样离开过杀、盗、邪淫和妄语?一切丑陋的现象有哪一样不是和贪嗔痴紧密相联?试想如果一国中人人都奉行五戒十善,那么百姓一定是安居乐业,国家一定是繁荣富强。即便不能如此,哪怕多一个人行持五戒十善,国家都会多一分祥和、少一分危险。仅仅如此也可以看到佛教是积极向上的。同时菩萨的四宏誓愿深深地印在我的心中,我开始模模糊糊地有些了解了佛陀的前生——忍辱仙人的行为。用我当时的想法来说就是:佛陀心量不像我这样的凡夫那样狭窄,他的心胸比大海还要深,比虚空还要广,那是多么不可思议而又令人向往的一种境界。我深信,虽然我不能现见佛陀,但他却可以作为我永远的老师!我要向他学习,要成就和他一样不可思议的境界。佛教不仅仅是教条,而是要我们去实践那些自利利他、离苦得乐的方法,最终使自他都得到真正的快乐。
在一九九三年的农历正月初一,我和许多人在昭觉寺的大雄宝殿内,以清定上师为皈依师,皈依了三宝并受了五戒。当时的情景让我永生难忘:大殿中人挨着人,但秩序井然,我们在一种庄严肃穆的气氛下,恭敬地顶礼诸佛菩萨和慈祥的上师。我们跟着上师念诵着皈依的誓词、发菩提心、发四宏誓愿……当时的我十分激动地想,今天我终于可以在诸佛菩萨、上师的面前郑重地发下誓愿,对我来讲,这些不仅仅是写在纸上的话,更是我的心声。皈依后,我依然每天忙于学习,很少到昭觉寺亲近上师。当时我看了《六祖坛经》、《金刚经》,但却不知如何将经文与我的生活相融,也就是说,我并没有真正开始修行。直到几个月后,一位热心的师兄借我许多书,其中有《竹窗随笔》、《宣化上人开示录》、《印光法师文钞菁华录》、《白话阿弥陀经》。这些书给了我很大的帮助,使我的修行开始有了落脚点。
当时我并不太了解莲池大师、印光法师,只是通过他们的著作,从字里行间感受到他们高尚的人格。他们那无私的、慈悲的、充满智慧的教言深入人心,令我对他们产生了强烈的信心。在莲池大师、印光大师和宣化上人的开示中,将杀生的过患、茹素的理由讲得圆圆满满,他们从卫生、因果、慈悲等角度,以教证、理证及大量的事实为依据,苦口婆心地规劝,不能不让人信服。我是学科学的,并不是随便就相信一切,亦不是随便怀疑一切的人。信仰也好,其它任何事物也好,如果真正是科学的、有道理的,我便会义无反顾、毫不犹豫地去信仰、去做。从此我开始发心吃素,并且在饭桌上常常忍不住地对男友讲:“一碗肉羹,仇深似海。”试想,平时我们的身体不小心被针刺到或被开水烫到,我们都会痛得急忙躲闪,感到很难忍受。而那些可怜的动物,却每天面临着被割喉、拔毛、剐鳞、开肠破肚的危险,活生生地感受着千刀万剐、入沸汤、下油锅等我们无法想象的可怕痛苦。它们也像人类一样贪生怕死,因而它们的痛是刻骨铭心的,它们的恨又怎能不深如大海呢?大概由于这句话太容易使人产生联想,而这种联想又是好心的男友所不忍的,所以没过几天他也发心吃素了。
其次,我开始了解了净土念佛法门,知道有阿弥陀佛的西方极乐世界以及阿弥陀佛的大愿。对于学科学的人来讲,不容易相信这些看似神奇的事物。但我为什么要怀疑呢?只是因为我没有亲眼见到吗?实际上,人的眼界实在太小太小。孔子、华盛顿等伟大的历史人物,还有历史上发生的一切,我们都不曾亲眼见到,而我们依然相信史书上的记载。阿弥陀佛、西方极乐世界亦为历史上许许多多的圣贤、高僧大德和成千上万的无名善士所亲眼目睹,并载于佛经、高僧传、往生传等许多史书中,我们为什么就不能相信?总之佛陀的真实语、高僧大德的谆谆开示,都使我对念佛求生西方极乐世界产生了信心和向往之心。求往生也并不是为了个人的安乐,而是为了帮助所有的有缘人得到真正的快乐。从此,我便在上课下课的路上按照印光大师所教的方法念佛。当我专心念佛的时候,心中充满了喜悦与安详。
慢慢地,我对佛教的认识不断深入,这要感谢净空法师的开示、黄念祖老居士(北京邮电学院的教授)讲的《无量寿经》的录音带以及印光大师的文钞。从黄念祖那里,我了解到华严境界、华严十玄(即一多相即、大小相容、广狭自在、延促同时、重重无尽、圆明具德等)的不可思议。而这些不可思议的境界并非是神话、臆想、反科学的,而是佛陀亲证宇宙人生实相后所见的境界,是自心所具的功德之相。近代及现当代的许多著名科学家、哲学家也已经从科学、哲学的层面,不同程度地了解到了华严不可思议的境界。如伟大的物理学家爱因斯坦就曾说过:时间、空间、物质都是人类的错觉。这一论点已突破了旧的时间观、空间观和物质观。而辩证法也提出了有限与无限的关系。我相信,科学的发展一定会成为佛教科学性最好的佐证。有人讲佛教是唯心的,因为佛教中讲“万法唯心造”。而实际上,“万法唯心”的“心”并不是指意识,也不是指某种“客观的精神”。从实质讲,佛教不是哲学而是一种圆满的教育,它以三宝为依怙,以戒定慧为宗旨,依靠闻思修证悟诸法实相。而针对不同的个人,佛法又有八万四千法门去因人施教。来自印度的释迦牟尼佛,两千多年来,已让许许多多的人依照他的教言而证得了万法的本性,并获得了大自在、真快乐,在这方面有历史记载的数不胜数。
随着信心的不断增加,我往生极乐世界的愿望也更加强烈,因而念佛也更精勤了。但烦恼却时而销声匿迹,时而又滚滚而来。在我自省之下,觉得原因在于自己并未真正生起世俗菩提心。原先听黄老居士介绍说密宗是果教派,是佛陀究竟了义、最极圆满的教法后,我便对密宗生起了信心。后来又有人介绍说,密宗的加行部分有专门修发菩提心的方法,这使我对密宗的向往之心更加强烈。不久之后,一件看似偶然的事情便像专门为我预备似的发生了。就在我以优异成绩完成了大学学习,即将返回北京的前几天,一位朋友通知我说,昭觉寺要举行很殊胜的灌顶,我便毫不犹豫地和朋友一起参加了那次灌顶并受了在家菩萨戒。不过,许多年后我才真正有机缘逐渐深入地接触、了解了密法,并在法王如意宝晋美彭措上师前接受了殊胜灌顶。所谓“饮水思源,知恩图报”,现在回想起我学佛这么多年的经过,我深深地体悟到,即便是非常微小的进步,亦无不源自诸位上师、诸佛菩萨的慈悲护念与加持。诸佛菩萨无时无刻不在关照着每一位众生,只要我们有一点善根,他们都会以种种方便,使我们的心趋入正法。
虽然我现在修行并不精进,且还有许多坏毛病,但我已经开始走上一条光明的菩提大道。无论我今后从事哪种职业,到任何一个地方,我都不会离开上师三宝,不会离开正途。为使一切众生都能摆脱痛苦,真正获得永久的大安乐,我愿为此努力、精进地修行,直到永远……
听了王德钦的叙述,我感觉她真是一个非常好学、善良的姑娘。一方面从小到大都对科学有着不懈的追求,一方面又能客观公正地以科学的态度对待并趋入佛法,这后一点在当代知识界尤为可贵与难得,因很少有人会从世间法里、对远大理想的追求中抽身出来而栖身于佛教的寂静生活。
在这个世间,以智慧,特别是佛法智慧拥抱人生的实属罕见。不知人们知不知道,他们整天连做梦都想得到利益,但他们获取利益的方式,却往往导致最终的结果与最初的目的背道而驰,因为他们根本不懂得其实只有通过真正的智慧,人们才能获得世间乃至出世间最大的利益。所以我希望现在正在攻读硕士学位的王德钦能如她所说,更进一步地把比原先有所提高的聪明智慧用来与佛法相结合,争取尽早圆满福慧资粮,为周围的人做一个学佛的科技工作者的榜样,对佛法、对世间科学都能做出应有的贡献。
脑海当中永远都会记住她当年在放生现场洒下的泪水,更期望未来的王德钦,能用真正的大悲泪水去救度更多的身陷不幸的可怜众生;能用真正的智慧双眸去破除愚痴世人的暗昧。
在人生的旅途中,除了父母以外,老师可能是我们最重要的“传道、授业、解惑”者了。我读书时,总感觉站在讲台上的老师各个十全十美。随着年岁的渐长,才渐渐懂得其实并非所有的老师都能把于人生真正有益的经验传授给学生,特别是当这个老师不懂佛法的时候。可惜的是,教育界当中又有几人能信仰佛陀宣示的真理呢?
不过我认识的老师当中,有些却早已皈依了三宝。有的还像下文的主人公王老师一样,辞去工作专修佛法。如果想了解这位毕业于西南交大的王老师的学佛经历,那就请听我细细道来吧。
能生而为人是幸运的,但不幸的是,我却是在父母长期不和的阴影中长大的。也许是因为过早地感受到人世间的苦难,我从小时候起便开始自觉思索人生的真正价值和生命的意义。但无论是西方哲学家的思想,还是上帝布道的福音,都未能使我的心灵找到最终栖息的港湾。疲惫之极,我又乱投向“外道”之门……好在苍天有眼,我佛慈悲,困惑中的我偶获《密宗断惑论》一书。此书的指点迷津,对我犹如迷途中的导航,使我得以悬崖勒马、回返正途。不仅仅是我,妈妈和姐姐也都顿觉:如要寻觅人生真理、脱离轮回苦海,则唯入佛门方得正果。于是我们娘仨立即同日皈依佛门,开始诚信佛法。我们还在佛前共同许下即生成就、往生西方净土的誓愿。不久,一生饱受磨难的母亲去世,这让我更加感到生命的无常。仔细想来,那令无数人贪著不尽的生命,不就是呼吸之间的一缕游丝吗?醉生梦死的众生又焉知那灭顶之灾实已高悬头顶。看破了那些许多痴心妄想之众如何也放不下的花花绿绿的世事万象,我想我该去追寻最终的去处了。为自己,更为所有的如母有情都能解脱轮回的锁链而追寻那最究竟的、不生不灭的生命之根。
九九年春节,带着母亲临终前的嘱托,辞别了老父亲与家人,我只身来到色达喇荣佛学院寻找我的归宿。
那是一个晴朗的早晨,湛蓝的天空一尘不染。在莲花宫,我第一次见到了《密宗断惑论》的作者——这个在我人生最紧要关头给予关键性指导的人。这位堪布平和地问我:“你想求什么?”
望着他那张略显严峻的脸,我动了动嘴唇,却不知说什么好。见我有些紧张,堪布便从身边取出一张法王上师的照片放在我头顶,并温和地说:“好吧,给你加持一下。”然后他便开始念经加持。
就在这一刹那,一股说不清的能量像电流般划过全身,激动和兴奋的泪水止不住地流下来。身体在微微颤抖,我感到一种无法形容的温暖。眼前不知怎的就浮现出印在记忆深处的一幕情景:
小时候我总爱在田埂边的小沟里玩耍,沟里常常有一群群蚂蚁在跑来跑去或者打闹嬉戏,这时的我总会在一旁静静地看得出神。突然上游的田里放水了,混浊的水流卷着泥沙滚滚而下。眼看着这些蚂蚁就要被水冲走了,我急得使劲喊:“快跑呀!水来了,你们要被淹死了。”然而这些蚂蚁却全然不知即将到来的灭顶之灾,还在那儿快乐地忙忙碌碌着。顷刻间小蚂蚁们便被水流吞没了,偶尔会有几只侥幸地挣扎在水面,我便赶紧拿一张树叶一舀,将它们捞出来……
此时的我,仿佛也看到了一张巨大的手慈悲地把我这只可怜的“小蚂蚁”从轮回的苦海中“舀”了出来。小时候的那段经历,常常使我联想到我们人类的生命也同样如是的脆弱与无力。不过,现在我在心中可以欣慰地对自己说,“我得救了!”
拜见了堪布之后,我自己感觉身心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我为自己今生起能值遇这么殊胜的上师,并与佛学院结下深厚的法缘而欣慰万分。学院里的一切都在促使我思考自己未来的道路该怎么走。这里的每一个修行人都让我感到一种鼓舞,不论男女老少。每当我看到他们,我就会想起我的母亲。如果她还活着,我一定会带她来这里,让她同我一起沐浴法王如意宝的教法甘露与慈悲阳光。
在学院,我感觉自己的灵魂每天都在受佛法的撞击。特别是从天葬台回来后,这种感觉更强烈了。那天大约是在中午十二点左右,娇阳似火,我独自一人沿着坛城边的小路向天葬台奔去。我想亲眼看看堪布在课堂上讲的“我们的身体不过是供秃鹫吞食的食物”这一景观,同时也想好好思考一下这里面所阐述的修行哲理。
那天的尸体是一具女婴,大约只有六个月大吧。我不想复述她的稚嫩身躯被秃鹫吞食撕扯的场面。我只想说,当第一只大过这个女孩身体几倍的秃鹫扑向她时,我忍不住哭了。不是恐惧,不是恶心,我为我们人类的可怜、自以为是、执着造作、痛苦不堪,但又那么固执的愚痴,头一次感到了发自内心的悲哀!是呀,原本四大皆空,所有曾苦心孤诣营求过的一切,到天葬台上还剩下什么呢?释迦牟尼佛夜睹明星悟道后感叹道,众生皆有如来智慧德相,只因妄想执着而不能证得。为了让众生证得这久已失落的自性,佛陀不惜说法四十九年!越是想到佛的慈悲、我人的愚昧不灵,我的心就越感到难受。那天,我痛痛快快地在天葬台哭了一个下午。
看完天葬回来,我开始不再贪恋自己的肉身了。不仅这样,只要一见到有些忸怩作态、浓妆艳抹之人,一观想那身体,我就忍不住翻肠倒胃。的确,深深地去体味,我们为之誓死捍卫和精心护呵的身体,与鸟食又有什么本质区别呢?生生世世相伴的其实是一堆烦恼和痛苦编织的网。被染污的心错误地理解着生命的意义,从而把无尽的苦注入岁月之流里,真正地障碍了生命的自然流畅。
天葬对我的心灵撞击、打磨,让我开始重新组合身心世界。我渐渐学会了放下“自我”、放下执着,去努力和心性的本来面目会合。
带着从佛学院得到的对佛法的相似闻思定解,几个月后我回到了成都。再次面对以前习以为常的教学工作,但此时,我的心境却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说起我的职业,其实我是一名有二十几年教龄的某中专的教学骨干。平日兢兢业业,颇受学生喜爱、欢迎。除教学工作外,我还利用一副天生的好嗓子,参加了很多次全国、省、市级的歌手大赛,在现实生活中可谓小有名气。但在佛学院所受到的熏染,使我已不想也很难再回到过去的生活轨道中。我怎么看周围的人与事,怎么觉得都与我格格不入。我也知道“佛法不离世间觉”,但正是想日后能从容游弋于世与出世间,我才想最好现在还是能再回学院好好专一闻思修,为将来达到这个境界打好基础。要不然,整天在俗务中磨呀磨,自己那点儿善根怕是不多久就要被磨光了吧。况且在成都,我天天想的都是学院,整天魂不守舍的,这种状态还不如干脆回去算了。
主意一定,我便向单位递交了辞职申请。学校领导看了我的申请后专门找我谈话,希望我慎重抉择,千万不可当儿戏。我拿出法王老人家的法相和有关学院的一些照片给他看,又顺便把在学院的所见所闻、我在学院听闻的佛陀对人生的洞见说给他听。他像听故事般地听完了我的讲述后也深受感动,开始对我的选择表示理解。最后他考虑到我今后的生活没有着落,还特批了几千块钱以示对我的一点心意。我想这些都是上师的加持,否则哪会有这么顺利?为了巩固那位领导的善根,临分别时,我送给了他一本法王传讲的《百业经》。
放弃了二十多年的工龄,舍弃了可赖以生存的养老金,离开了朝夕相伴的工作,我一点儿也不后悔。因为我被敬爱的上师、被学院深深地吸引;因为我再也不想仅仅为了混口饭而唐丧光阴。尽管我出家的因缘尚未具备,但为了能更多地在学院听闻了生脱死的大法,更快地积累福报资粮,我想我还是放下该放下的一切吧。我的年龄也不小了,不说无常到来,就这么正常地活下去,数一数剩下的日子也不多了。
在学院,再也不必劳心劳力地蝇营狗苟。尽管没有了固定的收入,但也不会为满足不了无穷无尽的欲望而烦恼。在自己梦想的地方做着自己愿意做的事真是轻松自在。有了上师三宝的加持和相应的修学,烦恼的心终于开始平静下来:第一念抓不住,第二念总还能回光返照,照破妄念;凡事观心自省、随缘不执为用。漂亮的衣服照样穿,该放的歌喉照样吼;钱财原本不是罪,不贪不执才为真。一位朋友在学院见到我后惊奇地说:“你现在怎么这么自在啊?!”
是的,与佛法的碰撞让我的心灵豁然开朗了许多,蒙蔽了许久的天窗终于可以让慧日之光透进些许的光亮。每当想起这些,我的心总是充满感激:为我拥有如此难得的人生,为我能幸运碰到这样难得的上师,为我能听闻无上的殊胜妙法。
真的,除了感激我还能说什么呢?剩下的便是全身心投入我所选择的永不回头的修行之道了。
王老师虽没给我上过课,不过我还是称她为老师吧。以前她曾当面赞叹过我几句,诸如:“在学院最令我神往、最快乐的事之一,就是听您上课。”;或者“您传讲的佛理深邃无比,单就教学风格而言,也堪称一位巨匠。听您的课真是一种享受。”这些话也许发自内心,也许是恭维。不过她个人能从单位辞职,一心一意专修佛法已是非常不易,特别是在许多人为保住饭碗而奔波努力的现在。如果佛法没有深入她的内心,她是不会作出这种选择的。但时间会证明这种选择绝对没错!因为人无论依靠何种途径,只要能获得心灵的快乐与真正的解脱就是幸福的。我想王老师的现在乃至将来都会是幸福的……
无论在汉地还是藏地,都有一些人从小就因前世同行等流果的熏染,而致很小时便与佛法结下了不解的缘分。如果他们前世与佛的因缘比较深的话,那这一世与佛法的渊源也更为殊胜。他们可能从小就对善知识、对佛法表现出一定程度的好奇与接近,与常人相比,也更能顺利而没有过多怀疑地接受佛陀的教言。对他们来说,以小时候的这些善根为基础,如果得遇具相上师教授的话,人生从此便可走上一条康庄、幸福之正道。
很高兴能在这里向大家介绍北大硕士明光的学佛与人生经历,他就属于这种从小就善根深厚的学佛人之列。多年的学佛经历使他在原先良好善根的基础上,人格、行为、修持都日渐增上,恐怕一些出家人的日常行持也难与之相提并论。
当人们越来越多地向外境趋驰造作时,他们是不会内观自心过患的。而在将佛法融入内心这一点上,明光的经历恰恰可以给我们很多启发。
我叫明光,现在北大某系读研究生。说到北大,人们普遍认为它是全中国最自由和开放的校园,在这里,莘莘学子们均可依据自己的价值取向积极演绎自己的生命轨迹。我在感受北大自由空气恩泽的同时,也多多少少对这里的学佛氛围有些许的遗憾。每当向别人讲起我是一个佛教徒时,总感觉对方的目光里马上就有了一种怪异的注视。于是我就在心里感叹到:“这有什么可奇怪的呢?人们信仰某种东西、某种价值体系,难道不是一种很正常的心理取向吗?就像你喜欢清华的荷塘月色,我喜欢北大的燕国风光一样,本无厚此薄彼之处,为何还要对我的信仰佛教大惊小怪呢?”其实我倒是一直觉得,在人们那越来越躁动不安的内心里,有了信仰还可以起到一定的支撑作用。否则,他的心里只会装下更多的足以使他倾斜、引发新的身心危机的欲望。
说起我的学佛过程,那似乎是一种水到渠成般自然而然的流程。七六年出生于北京的我,家就住在北海边。小时候大人常带我去那里玩,北海一带的景致中,我最喜欢的便是矗立在翠峦碧波之上的藏式白塔。特别是当人们告诉我那是一座佛教建筑物时,我更加觉得它有一种吸引我的说不出的神秘色彩。四岁上幼儿园时,每当我经过西四的白塔寺时,便总要不自觉地用稚嫩而好奇的目光紧紧盯住那壮观、庄严的大白塔,并总是希望车开慢点儿,好让我多看两眼。第一次进广济寺时才刚刚五岁,别的印象都没有了,只依稀记得拜完佛后偶遇一位老师父,他非常慈祥地摸摸我的头,还送给我一个大苹果。末了,又对我父母说我非常有佛缘,长得也极有佛相。回家后,我把那个苹果放在我的床头,一直供到它最后烂掉……
童年的往事总是让人想起来就觉历历如昨日,点点滴滴的从中折射出我天真佛性的率真流露。上小学后,这种对佛的亲近感就更加与日俱增起来。记得有一年暑假,我得了一场病。结果等病好后,我居然再也不想吃肉了,从那以后就一直吃素到如今。上初中时,寺院成了我最喜欢去的地方。潭柘寺的塔林、戒台寺的戒坛、云居寺的石经板、智化寺的佛教音乐都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高中时我又开始接触佛教的理念,可能由于从小就与佛有扯不断的亲近关系吧,没有过多的分别念,在纯净的心田里,我很自然地就认同了佛教的一些基本概念,比如因果轮回。当时身边几乎百分之百的同学都对佛法存有疑惑,但我想,如果要追根究源的话,问题肯定不是出在佛法这边,而在于不接受佛法的个人。如果你没有一个明晰、清醒的头脑,再加上受一些世俗教育的误导,对佛法产生人云亦云似的亦步亦趋的排斥、误解,想来也在所难免。但如果不放开胆量、放下成见去实地钻研一番佛法,只凭主观臆想或书本定论、大众舆论就轻易下判断,那我只能认为这种人已失去了自我,他们只是特定社会观念下的复制品或接收器而已。故而,我那时就常常去寺院参加一些佛教活动,如早晚课、水陆法会等。通过佛教的念修法门,我深感自己受益匪浅,至少身心越来越清静安和。备战高考时,就因为有过上早殿的经历,所以我可以在凌晨四点钟就起来复习功课,并最终以优异成绩考入北大。
充满情趣的大学生活令我十分满意,二年级时,我还参加了禅学社团,真没想到北大还有这样的一个学佛组织。在禅学社里,我积极参加每一次活动,诸如讲座、参观寺庙、去中国佛学院与法师们座谈等。渐渐地,对佛教的信心之花在我心中越开越茂盛。虽则在北大校园里,我接受的是现代科学的教育,但在内心中,佛法与科学并未形成为两种互不相容的势力。站在佛法的角度审视科学,会使人高屋建瓴,而从自然科学的角度去感受佛法,你只能更加觉得佛法的远见卓识。我越来越相信孙中山先生那句话的正确性:“佛教乃救世之仁,佛教是哲学之母,研究佛学可佐科学之偏。”
后来听说河北赵县柏林禅寺举办生活禅夏令营,于是在二○○○年的暑期,我就又赶到那里参加了第八届夏令营的各项活动。短短的几天时间,禅宗与禅学的理念便使我叹为观止、心悦诚服。回想起大学校园里,各种思潮此起彼伏,令人眼花缭乱。想当初,我也曾竭力追随过各个独领风骚之创造潮流的风云人物,以期能填补心灵面对浩无涯际的时空时,所产生的失落与空虚,恰恰就像时下社会上的形形色色的追星族一样。但结果却是往往不得其终:信息与知识变化太快,今天一个样、明天一个样,你根本不知道这些学说会将你带向何方。所以尽管我从小就受佛法的熏染,但我一直试图能在佛法与世间学术之间找到融汇点。结果上大学后这段时间的探索,我发现融汇二者的基点只能是以佛法化世间思潮,而不能被之所化;世间学术只能以佛法为指导,而不能妄图超越或替代它。得出这个结论之前,我曾一度出现心灵的饥荒、人生的盲点,因我不知道应最终将自己的思想、人生定位在哪里,最终以佛法还是以世间科学立足于社会。虽然我也知道二者并不矛盾,但显现上毕竟有个以何为安身立命、以谁为指归、为主要处世立身之坐标的问题。
接触了禅宗之后,诸位禅门大德对禅宗直指心性的开示,似乎传给了我一把启开心智之门的钥匙。从此,我的内心渐渐有了一道对付所有纷繁万象、芸芸百态、日常动用这些纷至沓来的幻象之良策:那就是不对境生心,只朗朗照了则已;认真做事,不论科研还是学习。但心无分别,用心处无一丝执着痕迹。总起来看,也即当体即空,但又不妨快快乐乐、无所粘着地大干一场。不惟从理上明了一点儿佛法所言万物归之于心地的观点,而且藉禅坐之修行,我自我感觉往日浮泛的心态也得到了明显调整,心力显著增强,气顺身调、轻安柔软。我终于体悟到,以前不论是学佛还是做学问,我的眼光始终在向外看,在外在的种种努力中追寻生命的支杆。也曾为此而疲于奔命,但效果并不明显。反观自心后,释然明了禅宗活在当下的理念。向外驱驰只能使我离自心越来越远,而内观的修行则可突破一切心灵的障垢,从而开发出本有的大智慧。
同时在夏令营中,大德们还一再谆谆告诫千万不要把禅宗宗师的一些呵佛骂祖之举当作自己修行的样板,原因很简单,我们谁都没有资格说现在我们已证悟了空性,谈空说玄正是禅宗后来流于“口头禅”的重要原因,一定要注意日常的点滴行持。在夏令营与道友们朝夕相处的日子里,我就深刻感受到了这一点。先说说我自己,在寺院生活了一段时间后,我觉得自己在为人处事上比以往冷静沉着多了。另外平常没课时,生活依然能保持规律,不像大多数同学那样日日呼呼大睡。回家后也能主动帮着家里料理家务。而在夏令营时,我发现有些营员虽未违反营地纪律,但他们纯属是把夏令营当成是一次免费旅游。有些则借着“但观自心”的招牌,口口声声要摧毁一切有形有象的执着。他们早晨不起床上早课,晚上还要聊天不止,更不愿出坡劳动。而这些“无相”的修行者们在发东西时,则回回抢在最前头。我想这些绝不是对佛法真正感兴趣的人,而且也绝不会修成。
多年的学佛体验使我认识到佛法是最完美的教育。佛法可重新塑造一个人的品格,使失落者再度获得自信与从容;使失望者获得勇气与力量;使暴戾者获得平和与慈悲。佛法确确实实是重建一个人心地家园的最上妙法。可惜的是,有不少知识分子并未认识到这一点,在对佛法的认知上,他们心里存在着不少的心理障碍。比如我校某系的一位博士向一位师父表白说:“我研究哲学多年,虽已看到佛法的真实与完美,但社会观念、周遭环境都使我还不太敢公开进入佛教。”其实我觉得这纯属杞人忧天或自我掩饰。对在家人学佛而言,某位大法师曾开示道:“应将信仰落实于生活,将修行落实于当下,将佛法融化于世间,将个人融化于大众。”故而我觉得这位师兄所言,实乃没有放下“我执”,因而无法学会“融化”。在今后的工作、生活中,我将依此教言努力实践下去,力争将禅与生活真正结合起来。
现在我已受持了五戒,我准备认真地从戒杀、戒盗、戒淫、戒妄、戒酒做起,受持佛法,并落实在最基本的一些日常生活中。比如在家帮父母做家务;在校主动帮同学打饭;在教室帮老师擦黑板;乘车时主动搀扶行动不便者,并给老年人让座;吃饭不浪费一粒米……我相信以佛法指导我的全部所作所为,一定可以使我在拥有一个良好品性的基础上,“人道尽”后,而最终“佛道成”。
不过,每当我站在北大的选修课程目录表前时,一种深深的遗憾便常常让我忍不住叹息一声:成百上千门选修课中,唯独没有关于佛教内容的课程。看来博大精深的佛教体系还暂时没法被社会大众所接受,这是一件多么令人可惜,同时也让人深感可怕的事实呀!
是我们有意识地忽视?还是社会无意的歪曲?是教育体制的疏漏?还是主流文化的排斥?
我的看法是:失去了以佛教作为道德支柱的文化,将会在西方文明的冲击、东方文明的失落中,彻底演变成一种混乱、失序、没落,因而最终会走向衰亡的文化!
存在于世间的佛法本来就应与社会相应,否则,所有的佛陀教言岂非成了一座空中楼阁?世间法都提倡并遵循“理论与实践相结合”,佛法当然也应不离世间觉了。佛陀自己也曾说过:我要随顺世间。况且佛经里也一再强调修行人随顺众生就是随顺诸佛。所以我们每一个学佛之人在日常的行、住、坐、卧之中,都应该时刻用佛法规范、引导自己的生活行持,使别人在我们的一举一动中,都能感受到一种既不显山露水,又起潜移默化之功的佛性流露,使他们在我们的人性闪光之处,都能渐渐体味到一种佛性的升华。
假如我们做不到与众生和平共处、平等相待,做不到上恭下爱,反而处处让别人感觉我们很特别、很难相处、很怪异,甚至乃“挂羊头卖狗肉”之徒,那我只能说这实在是我们的修行走偏、走歪了的原故。我们应该仔细体会六祖“佛法不离世间觉”这句话的密意所在。
一些修行人不能适应社会,这原因实在不能从社会中去寻找。由于自身的缺乏善巧方便,他们给自己的修行乃至生活增加了许多违缘与不便。而明光应该说比较好地把佛法应用在了自己的世俗生活中,这种平和而又有智慧的态度才是一种务实而明智的态度。
让我们把眼睛从虚无当中挪到地上,把心安住在平平常常的生活中吧。
在十九世纪,乃至二十世纪前、中期,别说博士了,一个大学本科学历的人,在社会总人口中所占的比例都极其微小。而今,大学可谓已普及于社会民众当中了,以至一个无有任何学历、文凭的人,反而会成为人群中的少数分子。在文化教育的层次、范围不断提升、扩大的当下,越来越多的东西方知识分子对世间学问体系表示出了不满意的态度。其实,随着全民文化素质的普遍提高,人们会越发感受到世间智慧的不究竟之处。因而,佛法的彻底洞穿世事表象的慧眼,才会与日益扩大的探求宇宙人生真理的众生之目光交相辉映。
英国著名的哲学家柏克森旅游至印度时,在灵鹫山亲见了迦叶尊者。迦叶尊者带他到寂静处,整整为其传授了一年的佛法,还为他剃度出了家。当他回到伦敦后,自然引起了公众的关注,众多专家、学者邀请他作了一次演讲。演讲时,他身披袈裟,向大家介绍了佛法,还指出他以前论著中唯物哲学的错误之处,并作了忏悔,又一一回答了听众有关佛法与哲学等方面的各类问题。当时就有九十六位博士等知识分子在他面前皈依了佛法。
而在中国,我所了解的一位博士常德,也在自己的不懈求索当中,皈依了佛法这一最高真理。我想这些东西智者们的同一选择,恐怕不能仅仅以巧合,或者“愚昧无知”来概括。
记得在读初中及高中时,看到《七侠五义》及《说唐》中,那些护法神祇救人危难于水火之中的神迹,我就有一种欣欣然而向往之的感觉。尽管我的这种感觉当中夹杂了不少天花乱坠的幻想,但内心深处,我还是对这个表象世界之外的某些神秘、不可知的因素充满了好奇。我不想简单地就把它们归之为是一种神话或一种幻想,因为再大胆的幻想都应该有它的现实基础,无有任何没有来由、没有原因的空想之花,只不过有时发现这种事实需要别样的途径、别样的眼光、别样的手段而已。所以从那时起,我就期待着能有一天在现实与幻想之间,找到一个最佳的结合点,自由自在地出入于有形与无形的界面。当时还意识不到,这条探索的红线后来竟一直贯穿着我的全部思索轨迹。我一生的求索,其实都是想突破人身的所有局限,让生命焕发出最自由、最自在的光彩。这种打破所有壁垒的努力,并不是什么“隐身术”、“赴汤蹈火”、“生吞火球”、“刀枪不入”等等的神通追求,而是想发挥出生命原本就具有的潜能,让生命能与天地齐寿、与日月同辉。当然了,那个时候绝对意识不到这一点,只是想朦朦胧胧地飞旋在天地间、穿梭于时空隧道而已。
八三年我考入了云南大学,那时的中国大地正处在一场翻天覆地的巨大变化的前夜,而我读大学的这四年期间,更是东西思潮,特别是西方文化以前所未有的态势涌入中国的最疯狂时期。所以尽管我学的是理工科,但在潮流所驱下,我也半自觉、半被动地读了大量的康德、黑格尔、叔本华、尼采、海德格尔、萨特、福柯等人的理论著作。关于神异之事的考虑暂时被放在了后台,对现实世界的理性思索则冲到了前景。但看来看去,除了感觉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之外,思想上根本理不出个对于人生的清醒认识。小时候反倒活得简单而又痛快一些,长大了想深沉一下,想考虑得更全面,想当一个智者,结果反而适得其反。什么时候才能既保有童年的天真烂漫,又拥有成熟时代的睿智呢?
那时别说把西方智者的思想融入自己的日常生活中了,就连我自己的平常生活都已是混乱不堪。在理想与现实,在欲望与理智,在个人与社会之间,我越来越找不到自己的位置。不过上学期间,我倒是去过一次昆明的邱竹寺,印象当中,由于寺庙年久失修,因而破损非常严重。看着有人非常虔诚地对五百罗汉像磕头礼拜,我心中就非常疑惑:对这些土木做成的偶像,有必要跪下自己的双膝吗?于是一个最简单、最省事的判断便不需要任何理由地产生了:这是封建迷信。后来毕业实习时,我又路过西南部的某个寺庙,见山门墙上印着六个比人还高的大字:“南无阿弥陀佛”,这是我平生第一次看到六字洪名,故而印象深刻极了。那黄墙红字非常高大、醒目,在我眼中留下了一种凛然不可侵犯、极为庄严的感觉。
八七年毕业后分配于某事业单位,自此算是领教了以前曾痛斥、鄙夷过的大锅饭的滋味,而且自己很快也沉溺了进去。在社会上工作一个月后,我便知道了“近墨者黑”的厉害。那时于空虚无聊之际,经常饮酒食肉、与朋友聚会、歌舞娱乐、游戏人生。实在没的可玩了,就拿起《诗经》、《楚辞》以及《三言》、《二拍》,还有明清的笔记小说狂读起来。一方面是困为不想再碰那些佶屈聱牙的东西哲学论典,因为它们除了让你在文字上费解半天之外,根本无有单刀直入、让你豁然明白自身以及社会、宇宙真相的手段与能力;一方面也是实在找不到寄托,又不想整日睡大觉,干脆就看看这些充满了想象、幻想、情感的文字吧。
看得越多,对里面的神魔鬼怪渐渐就有了更深刻的印象,这时又回想起读中学时对《说唐》之类传奇读物的喜爱。两相对照,那时是对想象界的东西充满狂热的探究欲望,此刻则要清晰、理智得多。如果说社会科学无法使我找到物质与精神层面的切入点,而我又不甘心轻易就放弃自己的努力,不想那么快地就随波逐流、自我放逐于众生之海,于是我便想从自然科学角度再去努力一番。这种愿望便导致了我后来的先考入中国科技大学读硕士,再考入复旦大学读博士的经历。
九一年在合肥参加完考研后,便到明教寺游玩。在流通处看到有戒杀文、因果感应录等书,就随手拿来翻阅。其文真诚、词义恳切,让我又感新鲜又感害怕。所感新鲜者,因尽管以前饱读诗书,但还从未有任何一本书告诉我同源种性、众生皆做过自己父母的道理;所感害怕者,因自己已杀生无数。如果再算上前世的杀生,我顿觉自己原来竟是一个双手沾满众生血的刽子手。以前在看笔记小说时,就已对大量的因果轮回事例多有耳闻,情感上倒可以接受,但从理智上却总也说服不了自己,这也是选择理科再度深造的主要原因之一。现在,在看到这么多活生生的事例后,我不得不重新把这个问题提上议事日程。对于因果轮回问题,我还是抱有一定的疑虑,但仅仅是我看到的那些佛学小薄册子,就已让我在所有的哲学体系之中,看到它们与佛法相比后的欠缺——那就是慈悲。如果细说我与佛门的缘分,那这一年应该算是我的学佛之始吧,而且我所选择的佛学入门途径便是戒杀,从此我才开始一步一步深入佛学殿堂里来。
我的食肉之习气很深很深,故而我先从不食肥腻、不食水族开始。仅仅是这第一步,就已让我彻底放弃了以前认为佛教是迷信、是落后的观点,菩萨的六度万行应该是一种多么伟大的舍己为众之举啊!我连个不吃肉都不能做到一下了断,看来学佛还真是非帝王将相所能为也,它实在是需要一种巨大的毅力与克制,去与自己的欲望宣战,去与自我宣战。这时,我多多少少有些明白儿时喜欢的那些英雄豪杰的超人之处了——他们的游刃有余全是来自于平常的自我约束与升华啊!如果不把自己的与凡夫无二的种种贪执与习气全部打磨掉,生命的潜能怎么得以发挥出来?这种潜能如果不发挥出来,那即就是你和张三、李四外在上有多么大的差别,也只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而已。而要想打开生命的全部潜能,没有佛法的智慧、没有大决心、大勇气,又谈何容易?
有时嘴馋了,刚想破戒吃条鱼时,筷子已伸向鱼肉了,又猛然看到盘中鱼那死不瞑目的双眼,再想到“血肉团中有性灵”,便不觉心惊肉跳、不寒而栗。后来我又开始戒所有肉食,最后,便彻底吃素了,连鸡蛋也不碰。不过这前后工夫,大约花去了我六、七年时间!
这还仅仅是一个吃素的问题,就已让我了知了佛法的高深与信易行难的特点。所以有时一看周围之人那种根本不懂佛法,但却轻易地对我们佛教徒动辄翻以白眼的神态,我就感到又可气又可笑。等将来他们真的因缘聚足迈进佛门了,当他们要想真正吃透一部佛经,真正把一种善行行持终生时,他们就会体会到佛法言行合一、超越有无、言语道断、究竟圆满的科学性、实践性、指导性了。
也就是从戒杀开始,我渐渐深入了经藏,因为我不仅想知其然,还要知其所以然。况且在我的灵魂深处,我一直就对因果、轮回总是存有那么一丝芥蒂。而原先读研读博的初衷:试图以科学来找到物质与现实的切入点、以科学来论证生命的本质、以科学来发挥生命的潜能,却在日复一日的学子生涯中,一点点被证明为是一个美好而永无实现可能与机会的幻想。因为我终于明白过来,科学探索我们生活的物质世界,但对我们心灵的研究则几乎是空白。而且科学本身就是一把双刃剑,是造福人类还是祸害人类,完全取决于使用者的心灵。而在对人类灵魂的改造上,科学恰恰无能为力。
所以我就把注意力放在了佛教的经论上。首先看到的是《地藏菩萨本愿经》,经云:“若遇杀生者,说宿殃短命报,……若遇畋猎恣情者,说惊狂丧命报,……若遇网捕生雏者,说骨肉分离报,……”;接下来又在《入楞伽经》中看到:“我观众生轮回六道,同在生死,共相生育,迭为父母兄弟姊妹,若男若女,中表内外,六亲眷属,或生余道,善道、恶道,常为眷属。以是因缘,我观众生,更相啖肉,无非亲者,由贪肉味,迭互相啖,常生害心,增长苦业,流转生死,不得出离。”经中还云:“我见一切诸众生等,犹如一子,云何而听以肉为食,亦不随喜,何况自食。”有了这些经论作基础,当我后来见到《释量论》、《入中论》等论典时,对它们从因明角度对前后世所作的分析便立刻接受了。特别是后来又看到禅宗经常爱提到的一句话,“与山河大地一个鼻孔出气”,我真的是有种顿悟的感觉。既然万法唯识、三界唯心,你当然就与山河大地一个鼻孔出气;从本性上来说,本来无生的大空性,你当然就与万法同源种性;而在如梦如幻的显现当中,你执着万法为实,贪别的众生之血肉身躯以供你自己的幻身享用,把自己的存在也执着为实,且执着为高于别的物种之实,那你就永远也不可能回复你的清净本性,永远也无法回复本来无生的大空性中,永远也不可能开发出生命的全部潜能——那是必定要在无为状态下才可以显发的。你就只能在种种有为的造作中轮转不休。
从方便到智慧,从显现到本性,从机巧到般若,佛法终于让我打开了自己的双眼。
现在如果还有人要问我关于吃素的道理,“大道理”让我们暂且搁置一旁,从我的切身体验来说,我也可以给他讲出我的很多亲身体验:从自身讲,健康少病、聪慧有智;从心态上讲,心安理得,不欠命债;从修学上讲,易发起慈悲心。其实古人早就说过,“肉食者鄙,未可远谋”、“食肉者力,食谷者智”,细想这些话都是有道理的。还有很多人总在担心,不食肉营养跟不上。我的看法是,营养不成问题,这只是一个心理和习惯问题。以我个人为例,这么些年来,不管是搞科研,还是读研究生,也不管任务有多么繁重,吃素的我从未出现过营养不良的问题。倒是往往因贪食过量,而导致脂肪增加。
我一有机会便想向别人介绍戒杀吃素的好处,但碰到的不解总是远远大于得到的认同。比如他们经常会向我提出这样一个问题:“吃谷麦蔬菜难道不也是杀害生命吗?”;“杀害虫当然会有利于社会人类了!”;“肉菜都已经做好了,不吃岂不是浪费?”;“反正市场上的肉都已被搁在那儿了,你不吃总会有人吃。”面对这些问难,我感触很多。世法多以个人、团体、人类利益为中心,佛法则以众生平等为基石。别的不说,我只想人们睁开眼睛看一看当今的世界:野生林木被大量砍伐;土地荒漠化速度加快;动植物赖以生存的环境日益被破坏;物种灭绝范围的惊人扩大……想想将来,当我们的子孙只能同有限的家畜共存于这个星球上,那岂不单调而又可悲。
从持素戒杀到深入经藏之海,从深入经藏到持咒修持,我的闻思修就这么简单而又实际。我不想贪多,既然佛陀亲口宣说过八万四千法门无有高下,那我何不一门深入呢。故而在初涉佛理后,我就于读硕士期间开始了我的念咒修行。不念不知道,一念方感咒语的奇妙与威力:比如大悲咒能治病防患、消灾解难。虚空藏咒可开发智慧、增强记忆力。我学的第一个咒是虚空藏咒,短短几行字,一会儿就能上口。继而六字大明咒、准提咒等等,一路念了下来,确感功效非凡。如精神易于集中、记忆力突飞猛进等等。这些都还只是“小意思”,最关键的是,念咒法门一方面坚定了我对诸佛菩萨不可思议加持力的信心;一方面又让我慢慢明白了,只有当你越来越把诸佛菩萨内在化、与自己同化时,才会得到真正的感应道交。
不过学佛之路也绝非一帆风顺,记得有一阵子,于恍惚当中我就背离了佛法的正知正见,转而把注意力转向了一些神通怪异之事上来。那时整天想的都是白日飞升、三花聚顶、长生不老、来去自如……日日妄图打开奇经八脉。现在想来,一旦执着于神通上,一个修行人便会很快远离菩提心与智慧、忘记那些神通只应该是开发出自性潜能后的妙用,而非般若与慈悲正道、本体。
另外,我还深切地感受到,对任何一个学佛者来说,都必须克服掉软弱以及自私心理,必须勇于持戒,在戒律的严格要求下,努力打磨掉自己的一切凡夫习气。本来末法时代应以戒为师,没有戒律,所有的自我约束、自我升华便都成了一纸空谈。如果一个人连外在的戒律都守不住的话,你又如何指望他能为众生受一切磨难困苦呢?许多修行人一想到戒律,便想到电影《少林寺》中那威严的受戒场面:“尽形寿不杀生,汝今能持否?……”所以很多人不敢轻易持受。而我在圣水寺碰到的几位同修,他们对此问题的看法,却让我对受戒一事有了崭新的认识。当听到他们都受过菩萨戒时,我大为震惊,又深感佩服。震惊者,乃菩萨戒是尽未来际乃至成佛所应持守的,如若犯戒怎么办?佩服者,乃在于他们告诉我说,根本戒犯者无忏,直下地狱;其它戒违犯可忏,但与其忏悔,不如不犯。我实实在在是从内心佩服他们那种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坦然无畏,以及强烈的为志求无上道而甘愿灭除自己一切贪、嗔、痴习气的决绝态度。仔细反省一下,是要放纵自己一时的欲望呢,还是生生世世的解脱?因而随着他们的话语落地,我当下也发下了自己的大愿:从今往后,一定要以戒为师,这样便可有善师常随常伴,而且我尽形寿都不能毁坏戒体。机缘成熟时,我也要持守菩萨戒,护持正法、护持慧命。
我越来越感到,求福求慧、烧香礼拜当然不是坏事,因为有求必应、三洲感应啊。继而要是人们能发菩提心、求无上正等正觉,则更值得随喜赞叹。人身难得今已得,佛法难闻今已闻,再不力争斩断生死链、顿超十地,那茫茫苦海何有出期啊?!
在求索之中,我将不懈努力!
常德博士的经历当中,我最喜欢的是他坚持吃素这一行持。随着所谓的物质文明的高度发达,越来越多的汉地、藏地民众,把他们口腹之欲的满足、“饮食文化”的开发,都建立在了大量动物们的受苦受难、乃至被血腥屠戮的基础之上。这样的人,特别是打着大小乘旗号的修行人,如果连活生生的生命都不知道保护的话,那他们作为人类所应该具备的最低程度的悲心,又如何得以体现?
如果是为了护持佛法,我们当然可以舍弃一切财物,乃至生命。但当其它动物的生命被迫奉献于我们面前时,动物们的这种“牺牲”又是为了怎样的“佛法”呢?这是我一生当中都会反复思考,并感困惑与愤怒的一个敏感问题……
每当医生拿着针筒要给我打针时,我都会想,如果我连个针管都不能承受的话,那么那些即将被屠杀的牦牛、海鲜等众生,当屠夫们要用刀、电锯等利器割截它们的身体时,它们又如何忍受得了?我们整天提倡自他相换的菩提心修法,如果不能把这种菩提心推及到每一个众生身上,那这样的菩提心与虚伪心又有何异?
生命对每一个众生来说都是至为宝贵的,而每一个众生的生命又绝对是天然平等的。任何一个有智慧的人都应该思维一下,是谁赋予了我们杀害别的众生的权利?
这个社会充斥着千姿百态的芸芸众生,每个人都因确立了不同的人生价值取向而各奔东西。有学识、有胆识的人往往一定要找寻到人生的究竟意义,而凡夫俗子则大多跟旁生一样,在浑浑噩噩中挥霍掉宝贵的生命。但想找到人生的究竟意义未必就真的能如其所愿,所以我想那些积极进取的人们,在有一颗探寻真理的心之外,是否还应具备一种公正的态度、持久的耐心,特别是要有一种真正智慧的方法作指引?在这方面,我倒是想建议人们不妨试试看能否把佛法当作人生坐标。
说到古禅这位法师,他已经入藏多年了。在这之前,他曾经尝试着使用了各种方法来探索人生真谛。经仔细观察、取舍后,才最终选择了出家求道的生活方式。我对他印象最深的一点便是,在他的眼目中能经常看到睿智的光芒,我想这一线智光应该是出自心地的。
思索人生,记得最早是从小学写作文《我的理想》时开始的。
这个题目让那时的我思绪万千,工人、农民、解放军、科学家……这些形象一个个浮现在大脑中,又最终一个个被我过滤掉。尽管后来作文还是得了个“优”,但不解的我依然打破砂锅问到底地向老师提出了这么一个问题:人活着到底为了什么?老师当时把眼睛睁得大大的俯视着我,诧异的目光仿佛在说,这么小的男孩怎么会有这么大的问题?不过,她还是在课堂上表扬了我,说我是个“爱思索问题的同学”。
又过了几年,那年我刚好十三岁。暑假没事便到大姐家玩,等大姐上班后,我突然发现姐夫他们居然有那么多的藏书!尤其让人想不到的是,他们的书柜上竟赫然摆着一套《托尔斯泰全集》。我饥不择食地翻看起来:《战争与和平》展示了漫漫的历史画卷;《安娜·卡列尼娜》里的情感世界诡谲多变;《复活》的男主人公生活在怎样的一个忏悔与尴尬的两难处境中啊……老托尔斯泰对社会、人性的深刻但却没有最终答案的剖析,让我尚显幼稚的心无所趋从,难道这就是真实的人生?当我向大姐提出一系列关于生命的困惑思考时,大姐以一句话就阻断了我的探问:“你中毒了!”
中毒就中毒吧,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依然持续着对儿时解不开的问题的探索。上大学后,我的思索渐渐变成一种执拗的对生存本质的顽强质疑——我对所谓正统说教下的硬性定义生起了不可遏制的怀疑!尽管我根本不知道真正正确的答案在哪里。好友们知道我喜欢探讨人生意义的问题,就都奉劝我道:“何必那么累呢?人活着能有份好的工作、好的伴侣不就行了吗?"
但我却不甘就此罢休。我对身边的同事、好友、认识的与不认识的人,作了一次小型的社会调查,让对方用一句话来概括回答,人活着是为了什么?后来归纳了一下,大致得到了二十几种答案:为了国家、为了社会、为了所爱、为了孩子、为了人类的繁衍、为了爱情、为了钱、为了父母、为了地位、为了天伦之乐、为了活着而活着……但再一深究下去,我发现在所有美好或不美好、高尚或不高尚的言辞背后,都浸透着两个字:伤害!因为几乎没有一个人能自由地、随心所欲地生活。为了生活下去,为了活得更好,他一生都要进行永无休止的伤害行动:伤害自己的天性、尊严、自由、时间、权利以迎求别人、迎求社会;伤害别人的时间、权利、义务、辛劳、尊严来成全自己。
既然在现实生活中求不到答案,我便又跑到西方哲理中去寻真。但大多数西方哲人的理论都让我感觉莫明其妙——不是以偏概全,便是管中窥豹;不是执着物质便是推崇精神。直觉告诉我,真相应该不在这些理论之中。
可能跟我俗姓孟有关吧,西方思潮难以解答心中困惑,我就一头扎进“孔孟之道”中,希望能从老祖宗那里得到些什么。于是有一阵子便也整天将“子曰”、“子曰”充斥于胸,抑扬道来,倒也不乏颇多耐人回味之处。加之那一阵子社会提倡“奉献”精神,我想儒家教育我们要牺牲“小我”以成全“大我”,于社会、团体、父母尽职、尽责、尽孝的言行,不正体现了“奉献”本怀吗?于是我也就开始在狭小的助人为乐的圈子中寻求自我价值,寻求“一以贯之”之道……但有一天,我忽然想问自己一句:何为顺应天道?天道如果是真理,我为何却成为了真理的奴隶?我为什么不能发现真理、实践真理,并最终向世间宣示真理?
接下来,很自然地我又把目光转向了老庄。“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此中有真意,欲辩已忘言。”——陶渊明的话总让我感到切中心怀。在我对隐士的生活和神仙道家产生兴趣后,《道藏精华录》等就自然摆在了案前。但看了一阵后,又总觉得不论符咒还是炼丹,大抵都不出术数范围。于是又开始追根溯源,抱着《道德经》、《参同契》体味不已。当时从京城白云观到成都青城山,我经常都在慕寻道长,祈请他们赐教一二……“吾命在吾不在天”之理确实让我潇洒自在了许多。自认为长生不老非我所求,返璞归真当是所愿,大道无为该是何等自在景观。但当妄念纷飞时,“替天行道”便再也不能让我神游无极了。天即真理,我为何一到世俗生活中时,便如同臣属,终不能摆脱纸上谈兵的局限而实证这天、这道?如果动辄妄言“长生不老”、“成仙成道”,这“道”恐怕当有所终极而非圆满永恒吧?……
又遇到了与学儒时同样的困惑,此心茫然而不知所栖。
儒道都已涉足,只剩下佛家。但当时对佛家的理论倒一点儿也不想深入,只因素来受正统教育,对和尚无甚好感:三个和尚没水吃——真是“一群寄生虫”。(谁知道没隔几年,我也成了这“寄生虫”中的一个小虫虫。)那时宁肯再去涉足气功领域,但转了几个圈圈,发现大多数所谓的功法传人无非是把道家理论稀释一下而已,于生死又有何益?
怎么办?没什么可“办”的,那就接着迷茫吧……
大学毕业后分到一家出版社,每天上班时都要路过西四街口的广济寺。就这样路过了几年也压根儿没想到要去寺里看看。一个星期天,闲来无事,索性也就进去瞧个热闹吧。刚好碰到和尚们在诵经持咒,男女在家二众分立两旁,经咒声随着鼓、鱼、磬而高低起伏。我也只好入乡随俗站在了男信众之中,正在翘首东张西望时,后腰被人捅了一下,一个声音警告道:“老实点儿,心要诚!”我忙向旁边人看去,只见他们大都恭敬合掌、仪态安然、双目安垂,我便也煞有其事地闭起眼睛念诵起来。意想不到的是,我刚刚闭上眼睛、稍微内省了一下自心,眼泪便夺眶而出,一种不可言喻的安详感顿时遍布全身。我有些不好意思,一个大男人在大庭广众之下莫名其妙地掉泪,也有点儿太挂不住面子了。想到这,我便连忙擦去了泪水。看看左右,幸好他们都在闭目轻诵,没人注意我。不过我心里倒一直在犯嘀咕:为什么我会欣喜而泣呢?这阵子并没有什么令我大喜大忧的事发生哪!哪里来的这些泪水?哪里来的这么强烈的欢娱感?难道释迦牟尼佛真的是一个无形的大气功师,随便就能让人生起喜怒哀乐?不行,我得再试试!
再次把双目垂下,静心内观,天哪!泪水就像断了线的珍珠,怎么挡也挡不住。同时心里也升起了一股强烈的感觉:如同浪子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家,如此踏实,如此安然……我在心里抗拒着:该不会是神经质吧?但感觉告诉我,这一切都是那么的真实!
再次擦去泪水,再度进入那种境界,难言的愉悦便再次从心底涌出。算了,就让这泪水汩汩地流吧……终于,法会散了,我的身心内外有一种再生的感觉。我问旁边的人:“这是什么法会?”一位老者告诉我:“这是纪念释迦牟尼佛出家的法会。”一听到出家二字,不知哪里来的一股汹涌澎湃的力量,竟促使我产生了一个强烈的心念:我也要出家!
但是马上就有另外一股力量在内心强辩道:为什么要出家?两股力量交锋的结果,便是推动我从此开始了学佛生涯。我第一次跟着别人到了北京居士林,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请回了几本书:《维摩诘所说经》、《金刚经》和《往生论》。回到家中秉烛夜读,方觉一切疑惑如冰释然,畅快平生。
那年,我二十三岁。
后来再比照佛教经论,我便越发感觉到,所谓的科学其实真的就像是一个在海边捡贝壳的孩子,尽管他偶尔也能捡到宝贝。比如科学于微观世界所探究到的最基本的物质组成基质,还尚未达到佛法小乘之“无方微尘”的理论高度,更遑论大乘。更重要的是,现今整个世界所高扬的,都是提高我们生存的这个世界的物质生活质量这面大旗,而于人类自身的生命本质却知之甚少。所谓的经济活动其实也仅是人类生存发展的外部条件之一,而人的实质靠显微镜、靠第几个“五年计划”、靠航天飞机都无法推究。
在此,我不想再多探究人生的意义问题,我只想告诉大家:从二十四岁出家至今,十年的出家生活已让我确信不疑——佛法是解脱生命之灯、点燃众生慧命之火。我个人以为儒道二家也是度生的权巧方便法门,但唯有佛法才无所不包、无所不明。待大家亲知亲证后,必能达于生命的圆满永恒。
从古禅的经历中我们可以了知,他以前曾希图在各种善说当中去把握自己的命运,但最终还是把自己的一生安住在了佛法的教义当中。读者朋友们,无论你是个佛教徒还是个非佛教徒,我都希望你能思维一下,短暂的人生过后是否真的人去楼空?有一点是不容怀疑的,那就是越来越多的科学家已认同于佛教的说法:人这一世的死亡过后,还有一个遥遥无期的轮回在等着你。除非你能早日了生脱死,否则在六道中头出头没将永无出期!明白了这一点,我想你一定能加快你自己步入解脱正道的步伐,一定会更加精进地寻求趋向彼岸之舟。那时,你对佛法所宣讲的生命科学和世间科学都会产生同样的兴趣。正如沈家祯博士所言:“我本人是科学家,对科学很感兴趣,我对佛法同样感兴趣,我个人认为佛法与科学是一而二、二而一的。”既然如此,如果你相信世间科学的话,那又有什么理由不相信佛法这门科学呢?故而,想要参透生死的人们,不妨以古禅为借鉴,勉力思维这一道理。
王丽艳的世俗学历是高中毕业,从世间角度来衡量,可能算不上知识分子。但我相信,她的经历会让很多知识分子受益匪浅。
在人生这个大课堂里,苦难是王丽艳最好的老师。它磨练着她、煎熬着她、考验着她,几乎将她彻底摧垮,但最终也成全了她。假如被苦难压倒,人这一生恐怕就将永远成为命运的奴隶了。幸运的是,王艳丽扼住了命运的咽喉,因为佛法赋予了她再生的力量。
在饱受冷眼的家庭环境中,在一次次受挫的大学梦的破灭中,在颠沛流离的社会闯荡中,在疯狂攫取金钱的变态占有中,在没有一丝人气的婚后生活中,王艳丽很多次都跌入到生活的最底层,品味了一个青年女人几乎不堪承受的所有生活的艰辛与困顿。
这些是很容易把一个人彻底毁灭的。我曾见过不少与王丽艳命运相似的人,他们的结局一般不外两种:要么永远沉沦下去,直至最后,有的以自杀结束生命,有的则在社会的唾弃声中了此残生;要么用一种变态的方式向这个所谓不公平的社会疯狂报复,到头来往往以悲剧而告终。
如何面对生活的不幸与痛苦?王丽艳所走过的道路应该给我们以启迪和帮助。
人生如梦,岁月如梭,一晃我已步入不惑之年了。回顾我所走过的这段坎坷的人生历程,真让人感慨万千、无语凝咽。
我从小就生长在一个具有浓厚的重男轻女思想倾向的工人家庭里。家中三女一子,由于父亲受早已渗透进他骨髓里的男尊女卑思想的支配,故而一直视我们三姐妹为多余的人。除了给予数不清的冷眼与呵斥外,从他那儿,我们几乎没有感受到任何父爱。家中唯一的弟弟,从小到大则包揽了父母全部的慈爱与关注。
记得从我记事以后,印象中好像父母就从未对我笑过。我曾经不解地问过父亲:“你为什么这样讨厌我?我哪里做得不对?”父亲给我的唯一回答,便是翻了一个白眼后,冷冷地说道:“谁让你是个女孩!”
女孩?女孩到底有什么错?难道女孩就不是父母所生吗?我不懂,但我知道这很不公平!
就在这样的环境中成长,每天看到的都是父母冷冰冰的面孔,日子久了,我那脆弱的幼小心灵便开始对周围的一切都产生了恐惧与敌意,因为就连离我最近的亲人都对我充满敌意,那还能指望我回报以温情吗?
我那时唯一能做的就是默默发愿:一定要好好学习,考上大学,脱离这个愚昧的家庭!
这种强烈的愿望支撑着我,使我能够在父亲的白眼与恶劣的环境中找到生存的动力。我一直不屈不挠地拼搏着。小学、初中,我的学习成绩一直都名列前茅,并最终以优异成绩考上了省重点高中!当我兴冲冲地拿着录取通知书赶回家时,迎面就碰到父亲劈头盖脸的一顿训斥:“狂什么狂?就知道学,学,学!还管不管家里?家里哪有钱供你?自私自利!”
我当时的感觉真像是掉进了冰窟窿里。为什么呀?凭什么哪?背过父亲擦去不争气的眼泪,我又一次默默发愿:“哪怕卖血要饭,我也要上学!”那一阵子,我做梦都想成为知识分子的分子之一,我坚定不移地相信,只有知识分子、只有大学教授才可以武装我,才可以让我趾高气扬地做一个女人!
高中三年是要住校的,费用较高。向家里要钱又几乎不可能,于是我只有亏待自己,经常忍饥挨饿来省饭票。不敢与同学们一起吃饭,总是搪塞敷衍,等他们都吃完了,我才赶快跑到食堂,要一份咸菜,就着干馍、白开水,日子也就这么打发过来了。也就是从那时起,饥饿的感觉成了我最恐惧的心理阴影,有很长一段时间,饥饿感成了我每天都要面对的心理障碍。如果不是后来学佛的话,我想我的最后归宿一定是精神病院,因为我每天都感觉饥饿,每天都恐惧饥饿!这种痛苦真是难以言喻。
看到同宿舍的同学一个个衣食无忧,父母经常跑来嘘寒问暖、关怀备至,我就感到自己的可怜与孤独,仿佛自己被整个世界遗弃了。不知不觉中,我的心里又多了几重疑问:为什么同是女人,境遇却如此不同?为什么她们的父母不嫌弃她们,而我就偏偏摊上那样的一个爸爸?……
带着这与日俱增的疑问,我每时每刻都在愤愤不平地思索,然而越思索越徒增自己的烦恼,越思索自己的不平感越扩大,心理障碍也越多。渐渐地,我的性格变得孤僻、冷漠,与人格格不入。有时我竟整日望着江水发呆,脑子里一片空白……久而久之,我的学习成绩一落千丈,大学梦自然也就破灭了。
虽然榜上无名,但我上大学的心依然未死,我还做着“垂死挣扎”的努力。为了能够有复习重考的机会,我就去打工赚补习费。但那点儿微薄的薪水连果腹都成问题,又哪里谈得上交学费呢!万般无奈之际,出于对考上大学的极端向往,加之自己又不谙世事、幼稚无知,最后,我竟轻信了一个骗子的鬼话,被他诱拐到遥远的他乡。那段日子真的是不堪回首……
几年过去后,我的大学梦彻底破灭了。我生存在世上的唯一精神支柱就这样无情地坍塌了。没有了精神支撑,我觉得自己的生活马上就堕落为苟且偷生。但即就是我甘愿如行尸走肉一般苟且,这社会依然不给我偷生的机会——我去报考多家单位,都因各种理由而被拒之门外。
我感到了莫大的心酸与愤慨。我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生不如死!可由于生性怯懦,我竟然连死的勇气也没有。就这么权且活着吧。
我的心里早已没有了家的概念,而社会也抛弃了我,难道偌大的一个世界,竟没有我一个弱女子的栖身之地吗?我含泪问苍天:我的归宿何在?蝼蚁尚有窝,我就注定要四处流浪吗?同学当中,有的上了北大、清华,有的上了复旦、政法,这原本是我梦寐以求的人生理想啊!可现在它们却离我那样遥远,成为此生我永远的梦想。
我所厌恶的如影随形,我所憧憬的遥不可及,难道这一切都是命运的捉弄?
在四处漂泊的七、八年当中,我度日如年,真不知自己是怎么活过来的。有时看着天上的飞雁、水中的游鱼,甚至街上的乞丐,我都会投去羡慕的目光。对自己的不幸,我只有顾影自怜、自怨自艾地唱着那支我为自己写的歌:
我像一只孤雁无奈地在空中盘旋,
又像一叶孤舟飘荡在波涛汹涌的海面。
我是一个弃儿独自飘零,
在冰冷冷的世界里找不到自己的归宿……
几年的辛酸岁月终因为他的出现而多少带上了一抹亮色。也许是上天垂怜吧,在茫茫的人海中,我自认为找到了一个小小的“港湾”,虽说不能为我遮风挡雨,至少也能抚慰我那千疮百孔的心灵。我天真地认为,从此以后我那颗浮躁紧绷的心就能得到些许放松,疲倦之极的时候,能蜷缩在属于自己的小天地里,依偎在他的身边……
可谁曾想,由于他没有听从家人的百般劝阻而一意孤行地娶了我,致使婚后公婆整日对我横加指责、无端斥骂。当初自以为会真心爱我的他,随着刚结婚时新鲜感的丧失,对我也日渐冷漠起来。
人生这最后的一线幻想至此全部终结。
我不再相信任何人,对周围的一切都充满了痛恨。我不再承认这世上有人情、有真善美,我只知道这个世界充满着冷酷与无情。我成了一个疯狂的变态人。
在八十年代后期,席卷中国大陆的“挣钱风暴”的挟裹下,我也不顾一切地投入了“淘金者”的行列,我觉得只有钱才能保护自己。于是我每天都像一个机器人那样不知疲倦地到处奔波。长期的精神压抑与过度劳累,终于使我积劳成疾:心脏像压了三座大山一样喘不过气来,胃里则像是塞进了一块石头,每天只能吃进去一两口饭。然而,钱还是没赚着。
我实在不明白,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我无法承受这屡屡的打击,几乎要崩溃了。我逢人便问:为什么?为什么啊?但没人能回答我。当我向母亲倾诉完这一切后,她没有丝毫反应地说了一句:“活该!”
什么叫活该?为什么偏偏轮到我活该?在难以言表的痛苦中,我盲无目的地乱翻着家中不知从哪里捡来的、一本发黄且没有名字的书,这时,有两个字突然跃入了我的眼帘:“业力”
什么叫业力?我常听人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难道这善恶真有报?我还听人讲:“我哪世作孽哟,遭到这样的报应?”哪世?难道真的有前世、后世?我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如果有些人是因为探寻真理而迈入佛门,有些人是因业缘和合而值遇佛法,有些人是在走投无路后才想把佛教当成自欺欺人的避风港的话,那么我真的是在被生活置之死地后,才想到了佛法,才想到要用这我所能想到的最后一个依靠,去解开我心中的谜团,去与命运作最后的一搏。
而佛学院则是我进入佛门后碰到的第一位老师。
记得在听上师传授《百业经》时,听到过这么一首偈子:“纵经百千劫,所作业不亡,因缘会遇时,果报还自受。”当时的感觉是:心中顿时豁然开朗。我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欲知来世果,今生做者是。
因果啊!因果!懂得了这一点,你还会再去怨天尤人吗?
忏悔吧!忏悔!我为自己往昔所造的一切恶业深感恐怖与惭愧。如果还不知醒悟、不知止恶向善、不知积累资粮,我的来生又将落到哪一道去受苦受难呢?
正如益西彭措堪布在讲解《随念三宝经》时所说的那样:“从无始以来,有情漂泊于茫茫无际的轮回苦海中——现在若尚未值遇佛法、不能修行,则仍会饱受无边痛苦的折磨,犹如落陷深渊,毫无自在。若已然值遇佛法,则恰如茫茫海面上,碰到了航船——通过依止善知识,就会从轮回的海洋中获得解脱、永无退转。”
对我来说,从今直至菩提间,有上师指引,有佛法相伴,漫漫人生路,我又何惧何畏呢?
王丽艳背负的艰辛,在常人看来是不幸的。但她又是幸运的,艰难困苦引领着她跨过地狱的门槛、升入佛法的殿堂。她所经历的人生可能比她上大学更有意义。许多人上大学的目的何在呢?大约是在获得知识,或者谋求未来生存的金、银饭碗。王丽艳没上大学,但她获得的远不止这些,尤其是她懂得的因果真理,实是佛法中的最精华部分。所以我想,痛苦有时真是一剂最好的解脱妙药,尽管它太苦了,就看你如何将它转为道用了。如果未遇痛苦,可能许多人还会沉迷在无意义的世间享乐当中,以致越陷越深,最终拔都拔不出来。
还有许多和王丽艳一样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朋友,未来的路还很长,而生命却很短暂。不在痛苦中爆发,就在痛苦中灭亡。不幸的人们,为什么不能把佛法当作升华痛苦的导火索呢?有限的生命不要再用来与无边的沉沦苦海相赌博了。
最后,我又想起了古人的一句话,“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愿所有身陷痛苦之中的人们都能三思而行之。
世人多喜追逐财色名食,不惜一生为之牵肠挂肚。也有些人虽然前世善业果报现前,但他却能不贪今世之富贵,而将之再运用到广泛的慈济利民之善举上来。结果福报反而愈发增上,并为来生做好了积极的准备。有智慧之人就是这样从长远角度考虑,力图使人生进入一种良性循环。圆波就是这样的一种人。
记得二○○○年五月我去广东江门市时就住在圆波家。他家的别墅坐落在一个风景优美的山下,整个山谷充满鸟语花香,闲云流水相互唱和、俯仰,真真切切是一个禅修的绝佳去处。在这里呆了几天,其间圆波向佛学院汉僧经堂捐助了一百万元善款。拿到一大箱满满的人民币后,我在内心真的很随喜他的这一功德。不过与他相处的这么多天中,我最随喜的还是在他家的阳台上,他所讲述给我的他的学佛经历。这种向上、向善、向最究竟的去处攀登不息的努力,才是让我最感欣慰的。
我学佛的境界并不高,但我总愿把我体会到的佛法美味与世人共享。这小小佛味在我是很值得珍惜的人生境况的提升,于别人恐怕也不无裨益。当越来越多的人体味到这妙法滋味,并将之也和盘托出奉献给别的众生时,我想这世界恐怕也就即将归之为纳百川为一味的法海宝洲了。
自小在香港长大的我出生于一个父母都务农的家庭里,家中有八个兄弟姊妹。我们这个家庭虽大,但却不是一个佛化家庭,八个兄妹当中,只有我和一个姐姐最终走上了学佛之道。父母的文化水平只有小学程度,自然无法给予子女正确的家庭教育。他们虽然烧香拜神,但对宗教却无论如何也谈不上“信仰”的层次。他们拜庙的目的只是求个心安理得,当然也包括一些无知的祈求,因为他们认为一切都是“上天”所赐,当然需要礼拜各方天神。至于真正操纵人命运的因果规律,他们却一窍不通。
幸好我还有机会接受学校教育。中小学是在香港读完的,接着便到台湾读大学,念物理系。记得那时很迷数学与物理,但读起书来却读得异常痛苦。一方面是由于没有这方面的天分,一方面是觉得,不论用X、Y怎样推理,也无法得出关于宇宙的一个通用运动规律的公式来,更不用说用数学公式、物理定律去解答我日渐增多的对于人本身、社会本身的疑问了。那时我无有任何确定的宗教信仰,但感觉上似乎总对佛教多了一份关注、一份好感。上大三时有次偶然看报纸,忽然发现有一篇介绍广钦老和尚的文章,尽管很短,但它讲述的有关老和尚慈悲心切的点滴话语却长久地打动了我,看得我莫明其妙地流了很长时间的泪。当时的我太佩服在一个混浊不堪的社会里,一个老和尚能有如许的清洁悲心,于是不懂任何佛教仪轨、教义的我便在心里自觉自愿地“皈依”了他。
大学毕业后返回香港,在新界的一所英文中学里任教,教授物理和数学。那时的我虽对广钦老和尚佩服得五体投地,但由于业缘所限吧,我却一直没有缘分得以深入佛法去真正闻思,思想认识上对佛法的甚深义理仍然处于无知状态。一个很偶然的机会,我在一间书店里看到了冯冯居士的作品,就好像久已迟钝的心地突然被一把利刃划开一道口子一样,心间忽然闪过一道灵光,“为什么不把它们全买回去好好看一看呢?”等到逐一细看过这些书籍,我才算是慢慢对灵界、鬼神、六道轮回及佛门六通等现象有了一个初步的认识。但一些基本教理,如四圣谛、十二因缘、真俗二谛、因果律、缘起性空等还是不明所以。因而在读《心经》、《金刚经》时,总是对空有之间的关系一头雾水。虽然如此,但冯冯居士的文章对一般普通大众而言,还是很具有启发性的。不久我终于请到了一本我钦敬已久的、早已在心中皈依过他的、广钦老和尚的开示语录,好像与他老人家特别有缘似的,我总觉得他说的话句句都印在我心里。他教导出家与在家二众修行的一些基本原则,实是所有修行人都不该错过的良训。特别是在读过这本开示录后,我自然而然地对因果律产生了定解。我觉得这就像天要下雨一样自然:为什么我对广钦老和尚情有独钟?如果不是前世积下这亲近之因,现在的亲近之果又何从得生?可叹自以为聪明睿智、远见卓识的人们,恰恰是大自然中最没有眼光的一群。我们可能连刚刚发生过的事都记不得,但我们却那么自信地认为我们没有眼见、没有记忆痕迹的前世、前世之因绝对不存在。老鹰能在三千米的高空发现地面的一只兔子,我们人类能吗?整天说眼见为实,戴上十副眼镜,你的眼见又有多远?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所以我从心底喜欢、敬爱广钦老和尚的情感,我想这因缘也许很久以前就已种下了。当然,我的意思并不是说我们看不见的东西就一定存在,我只是想说明这世上没有无因之果。
打开了因果律这个结症,我的学佛之路平坦了许多。有了一定的闻思基础后,在一位法师的指导下我开始了禅修。我自己感觉之所以有了一些佛教理论知识并不能全部转为道用,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在于我没有定力,些微的外部刺激都可以转换我的注意力。还要这么心随境转的话,恐怕当死神降临时就只能再次被业力所转了。再来人可于闹中取静,我想我还是静中求定吧。记得那时我常常带着我最喜欢的一条狗跑到一个僻静的山头,找块平坦的石块后就开始在上面“止观双运”起来。四周静悄悄的,小狗乖乖地卧在我的脚边。云在青天上、水绕山间流。闭上眼睛,你会感到心融化在蓝天里,万事万物竞自由,与你一点也不妨碍,整个境界空灵一片。每每打坐完毕,睁开眼睛再一次目击山下奔波不停的芸芸众生,我心里就一阵阵难过:什么时候大家都能静下心来一起体会心的平静与幽香啊?我真的是愿意以心香一缕供养所有众生。
在那家英文学校工作了十余年后,为了将全部的时间与精力投入到修行上,并着手编写佛教普及读物以便与大众共享佛法甘霖,我主动辞去了教职,专一把佛法当成工作与生命的全部。可能我的前世所植善根比较深厚吧,这一世显现上的福报还比较大,无论是生活还是行善,所需的钱财倒是从未匮乏过。以前曾认为钱这个东西尽管不是精神富有的标志,但好歹也是养家糊口的必须。与佛法相濡以沫了这么多年后,却越发觉得如果不把千金散在能帮助众生启发灵智、脱离苦海的“刀刃”上,那这财富真的是一种不堪承受之重负。故而下定了万般不求、金银不为所累,但求了达心性并与众生同享佛法甘露的决心后,身心世界豁然通泰,于是便一门心思投入到闻思中来。越是深入经藏、越是定慧等持,我对佛法的殊胜也就感触越深。虽然我自己还不可能超越世间法,但十多年的学佛经历已足以使我以身心的全方位改观对佛法做出一个由衷的评论:它可以让我的生命无拘无束地自由绽放!
由于编书的缘故,我经常往来于香港与内地的一些大城市之间。转的地方越多,越感到末法的悲哀:表面上看来,几乎每个沿海开放城市都有一批数量不少的信佛者。其实你问问他们,十有六七连五戒十善都不懂。他们往往是跑道场的最热心分子,东西南北经常都能看到他们成群结队的身影。对他们来说,跑道场、参加法会、拜见高僧活佛、举办佛事活动就像是赶庙会一般热闹。一些人拜佛进寺的理由很难与了生脱死挂上勾。我眼见身边许多念佛的人,一方面对这个五浊恶世如此贪恋,一方面又口口声声一口一个“阿弥陀佛”。因为这种缘故,故而清净的道场实在难觅。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九七年当我头一次听闻了色达喇荣佛学院的名字后,我就想无论如何我也要亲自去一趟这个地方。如果真是一个殊胜道场的话,本来就置身于末法时代的我,要是错过这段因缘,那就恐怕百千万劫也再难遇解脱胜缘了。下定了决心后,我便只身奔赴了只是儿时在上地理课时,从地图上了知的那一大片深褐色的高原。
高山反应肯定多多少少有一点,但心灵的反应则让我永生难忘。不想说太多赞美学院的话,因为说得再多也难以打消有些人“眼见为实”的习惯,那就还是让他们去“实见”吧。我记得当我在到达学院的第一天晚上,按照惯例在打坐时,定中出现了以前从未有过的瑞相。当然我并不执着它们,而接下来在学院的闻思过程则让我猛然间回忆起宣化上人的一句话:只要我宣化在,就不允许末法存在。曾经对宣化上人的这句话总是做悲观理解的我,忽然对之迸发出强烈的信心。我在想:只要有佛学院在,这正法就能久住!只要有法王在,有许许多多的汉地、藏地乃至全世界的高僧大德在,这正法就能久住!只要有正信的佛教徒(包括我自己)存在,那就一定不允许末法存在!
佛学院之行,让我对密法生起了很大的信心,对自己未来修行的方向也更加明确了。从学院回来后,我加紧了修持与编书的步伐,因为我想把更多、更新、更好的精彩法味介绍给大家。
回想九五年我正式皈依佛门时发下的誓言,“生生世世不离上师三宝”,我就感到一个誓言的能否达成关键在于你是否有了定解,否则都可以理解为是头脑一时发热的产物。从当初看广钦老和尚的事迹介绍到参访佛学院,我自己感觉自己正是在走着一条越来越理性、越来越自觉的学佛之路。选择、思考,再实践、再思考,当遥远的地平线上的第一道曙光渐渐演变成漫天飞动的辉煌云霞时,我终于见到了心中的那个目标在远方向我展示了她的全部灿烂图景。因而我才愿把全部的生命投入到一场尽管路途遥远,但决定获胜的竞技中。
我无法表述佛法对我的惠泽与再造之恩,我也无法形容尽我所尝到的佛法滋味。就让我这小小的一滴佛味融入有缘者的心间,好让我们一同体会一种久已遗忘的来自心灵的感动!
在舒心悦意的环境中,一边享受着大自然的画意诗情,一边听闻圆波的话语,我的心感受到了难得的一种轻松。几天的相处让我发觉圆波几乎把所有的精力都投注在修行上,他从不执着任何外在的声色名利。这一点让我感慨万千:贫穷的人在拼命聚敛财富,而有些富贵如圆波者却又把别人为之双目圆睁的钱财投入佛教事业。个中因果实在令人三思玩味。
看到圆波我就想起了香港的佛学博士郭兆明,这个亿万富翁拥有十四家房地产公司,同时又因修有所成而荣任香港显密学会会长。他平时以粗茶淡饭为乐,所穿的衣服等行头价值不过一百元,在外人看来根本不配亿万富翁的身价。有空他就到广东、斯里兰卡等地大兴佛事、广捐善款,过着一个在家居士标准的佛化生活。他有一句话让我印象很深,“人生在世应利用自己有限的生命,为社会、为他人多做些有益的事。”想到这句话,我就想说,对郭兆明这样的亿万富翁而言,最大的财富不是拥有了钱财,而是拥有了将生命依托于佛法的智慧。
圆波是不是亿万富翁我并不知道,我知道的是他也下定决心用全部生命去体证佛法真义。我很赞叹他的这种选择,因为钱财的确是身外之物,人生在世最应执取的是未来的生死趋向,为此我们就要广积资粮,但愿这福智双足能让我们轻松跨越无明与轮回的深壑险滩。
要想弄懂科学、佛学,都很需要哲学层次上的辩论。佛陀在《毗奈耶经》中说道:“应观察自己所作之事应理否,而不得观察他人之所作所为。”而最殊胜的辩论哲理的风尚则存在于藏传佛教中。每当我经过学院的辩经场时,总会情不自禁地想起来,现在的许多年青人从小接受的教育就很杂、很乱,要想让他们抉择真理,恐怕应从辩论开始进行大浪淘沙般的工作。有道是“真理越辩越明”,此言的确不虚。特别是藏传佛教的辩论,它要求摒弃辩论双方的个人成见,在平等宽松的氛围中,以求真为最高目的,而非辩出个冠亚军,这就更能激发人们对究竟真理的探索。
在汉地趋入佛门的知识分子当中,有些就是通过辩论的方法才体会到最终真理的。一九九一年毕业于四川成都电子科技大学的黄曦,就是这么一位喜欢思辨、并善于从科学方面来衡量比较佛法的年青人。
刚上小学的时候,一次清明节去给已去世几年的曾祖母扫墓。曾祖母印在我幼年脑海中的慈祥面目,在这冰冷的坟墓氛围中已不复存在,只有一股股的凉意反复袭上心头。父亲感慨道:“人都要死的,走来走去都会走到坟墓里去。”上中学的哥哥则跟我开玩笑:“你也一样,以后在坟墓里又冷又憋气,动也不能动!看你怎么办。哈哈……”我那时就开始感到恐怖,想尽快离开那个地方……
在高呼“万岁”的年代过去后,死亡的真理更让我感到无力推翻,即就是以帝王之尊也休想万寿无疆。我为自己的必死无疑而感到万分痛苦。这时又一个问题开始困扰我,这个让我感到痛苦的“我”又是谁呢?
那时偶尔可以听到人们说:“神仙可以不死。”但这句话后面往往又跟上一句:“不过这都是虚假的神话。”为了解答这些困扰我的疑问,我决定自己前去探寻,不论用什么方法,也不管要花多少时间,我都会去寻找,因为我不想坐以待毙。
上中学的时候,我特别喜欢自然科学,虽然当时已经开始接触到一些哲学、非佛教的宗教以及佛门禅宗的书籍,但科学的符合逻辑推理、易于证明的特点更让我感到可信和易于理解。我开始尝试以科学的原理和方法去解释宗教。
在所有的自然科学科目中,我最偏爱的是物理。物理学以探讨物质的本源为主。而现代物理学则认为一切物质由分子和原子组成,更小的还有电子、中微子、夸克等。那么这些微粒又是如何形成的呢?除了一些有限的假说,科学家也无法找到终极证明。这也就说明现代科学理论被小小的电子终结了。至于天文物理学方面,有人说宇宙由大爆炸形成。它正变得越来越大。而另一些人又说宇宙越来越小,最后将变得比花生米还小。幸亏它们都还只是假说,否则我早就被吓死了。既然是假说,当然就不能成为科学原理,也不可能成为真理,更无法解释“人为什么会死亡”、“感受痛苦的‘我’是谁?”这些问题。所以,越到后来我越觉得这些都不是我要找寻的答案,于是我又把目光对准了生物学。
生物学是自然科学当中的一个重要分支,它也是建立在科学实践——生物解剖学的基础之上的。在生物学上把生物体分成若干个系统,由各个系统相互协同工作来构成生物体的生理现象和一切行为。各个系统由不同的组织构成,而形成生物活体的最小单位则是活的细胞,正是由无数细胞的简单运动组成了一个生物体的复杂运动方式,我们人也一样。那细胞又是如何形成并工作的呢?生物学上讲细胞是在生物神经系统的生物电刺激下,并在相关激素的化学反应下产生运动的,细胞的形成与细胞核内的遗传物质有关。但在这里,又一个重要问题产生了:即生物体中最为高级的动物,人类的思维活动又是如何产生的呢?生物学家暂时解释为,是由脑细胞内的神经电流活动及化学反应形成的,具体是如何产生的却无人能够回答。当我们每一个人平静下来扪心自问,我们的感受不管是痛苦或快乐;我们的行为不管是好还是坏,千变万化的思维与行动,难道仅仅是电流活动与化学反应吗?如果真是这样,那人类的一切成就与文明,也只能归结为一些较为特殊的电化学反应!这样的话,那真成了生物学对人类文明的最大讽刺!
另外一个问题产生在与生物学邻近的临床医学中。有人曾倡导我们要努力发展祖国的传统医学,现在,中医学不但为国人所熟知与接受,而且逐渐被倡导自然疗法的西方国家所接纳,其中针灸疗法更是为人们所称颂。针灸在临庆医学中所显示的不可思议的效果,是人所共知的,但在西医解剖学上则怎么也找不到针灸疗法的生物学基础——经络。在传统中医中,对经络的走向、定位等诸多特性有精确的描述,任何一个中国人走进新华书店都能找到针灸经络图。而对一个正统的西方医学者来说,这则是一个千古之谜。若对他们谈起高深的中医理论,那更是让他们感觉一头雾水了。这也许是我们聪明的先辈对妄自尊大的现代人的一个忠告吧!
生物学的路走不通,于是我又开始学习哲学。学习过辩证唯物主义的人都知道,这种哲学思想认为物质是运动与发展的,世界上没有绝对的真理。但这个论点本身已犯了一个致命的逻辑错误:当“没有绝对真理”这个命题成立时,这个命题本身也是非绝对的,而它的反面则是“有绝对真理”这样一个命题,这又说明“没有绝对真理”这个命题是错误的。难道哲学在和我们开玩笑吗?当年的哲学课上,老师被这个问题问得哑口无言,后来也无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绕来绕去也绕不到真理的门边,我于是又把目光对准了身边的人和事。我的父亲是典型的中国知识分子,五十年代大学毕业后,在国家大型企业中从事技术工作几十年,他一直深信自己的认知是正确的。一次我问父亲:“你有宗教信仰吗?”父亲回答:“我不信宗教,我是无神论者。”我问:“那你认为精神与物质的关系是什么样的?”父亲说:“我相信辩证唯物主义的观点,精神是物质的产物。”我又问:“你是否承认人体是发展变化的?”父亲回答:“承认,这么多年我不也开始变老了吗?”我又接着问:“虽然你的肉体从小到大直至衰老,一直都在变化,但为什么感觉痛苦与快乐的那个‘你’没有变呢?同样的痛苦在不同的时间都是由这个‘你’来承受的呀!”父亲想了一下回答说:“我的肉体变化了,但我的染色体是恒定不变的。”我又问:“如果是染色体决定人和动物的思维、感受,那么我国科学家克隆的羊,不管有多少个,只要是同一胎出生的小羊,那它们的染色体肯定是一模一样的,如此则它们的思维与行动也就必定要一模一样。但电视新闻上播出的情况却不是这样,为什么?”父亲又想了片刻后说道:“也许不是染色体的因素,也许是我的经验和知识形成了思维和感受。”我马上又问:“如果是知识和经验形成了个体感受,那么你上大学前有人打了你的老师一耳光,你不会疼痛。当你学习完他所教授的课程,已经拥有并分享了他的部分知识与经验,这时有人再打他一耳光,那么你的脸上多少也应该有点疼痛或不适感,对不对?”父亲此时一脸苦笑说不出话来。我又紧接着说:“以你刚才提出的物质决定意识的观点来看,我出生时你是我的父亲。但多年后,新陈代谢使你的物质肉体发生了变化,你的意识精神也发生了变化,以此推断,现在你已不是我的父亲了,那你到底是谁?”父亲顿时语塞,从此再也不愿提他的观点了。
大学期间及毕业后,我又阅读了一些介绍各种宗教的书籍,但都不能找到完美的不可推翻的理论,除了佛教。有一次我与一位信仰某种宗教的朋友聊天,我问:“人是怎么来的?”她回答说:“是神创造的。”我接着问:“那神创造的是人的精神还是肉体?”她回答说:“书上说创造的是身体。”我说道:“如果说是神创造了身体,而由身体自己产生了意识,这是物质决定意识的观点,是无神论的观点。如果说神创造了精神,那么‘仁慈’的神就该只创造好人,不应创造坏人,但事实并非如此。如果说创造身体的时候有外来的‘灵魂’加入,那么这就有点像佛教的六道轮回学说,神造人身体就多此一举了。”她说:“我们的书上讲无神论和其它的宗教都是魔鬼的信仰。”我又说:“既然这种推论都是魔鬼的观点,那你该如何解释刚才的问题呢?”这位朋友再也说不出话来了。看来她的“神”被我这个“魔鬼”打败了。
我最终没有能在除了佛教以外的其它宗教中找到真理的答案。当时,虽然我不能推翻佛教理论,但我也没有找到进入佛门并信仰它的机会,这样的真理“真空”状态又持续了几年。
记得在上初中时,我就为禅门高僧的智慧与行持所折服,但因自己障深慧浅而不能入其门径。最终还是释迦牟尼佛的人格让我产生了对佛教的信心。
历史教科书中讲到,释迦牟尼佛原名乔达摩·悉达多,是二千五百多年前古印度的一位王子,在拥有幸福的家庭及财富、地位的情况下,为了寻求真理出家苦行六年,获得无上智慧,并最终创立了佛教,以教导人们走向解脱。
说到财富、地位与幸福,这不正是现代人们所共同期望的吗?那释迦牟尼佛当时为什么放下这一切去苦行呢?我想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他想找寻比财富、地位与幸福更珍贵的东西——真理。既然我不能推翻他的理论,又对他的人格佩服得五体投地,那最终对我来说也只有一个结果——追随释迦牟尼佛的教法。当我在世尊塑像前立下寻求真理的誓言时,我真为自己找到寻求人生答案的方法而高兴。
在佛教中,真理并未被简单地描述出来。世尊要我们每一位进入其教法的众生,都要以坚定的信心走向对佛教的理解,然后再去实践和证悟这一真理,这不正是科学的态度吗?
现在,作为一名刚入佛门的初学者,我的基础功课也才刚刚开始,并没有什么心得可言。每当看到佛门浩如烟海的典籍,我就会为自己这么多年来白白浪费的时光而惋惜。不过像二十年前一样,这次我决心沿着这条道路一直走下去,无论花多长时间,都要找到真理的答案。
我之所以接触佛教后迟迟未入其门,并浪费许多宝贵时光,主要原因就是一些世间邪见、偏见对自己产生了障碍,现列举如下,以供后来者借鉴:
谬误一:佛教教人向善,所以只要做点善事,“心中有佛”就行了,不一定非要进入佛门。
若是这样,世尊又何苦传八万四千种法门来度化众生呢?况且我们这些普通人又如何取舍善与恶呢?再者,当我们缺钱用时可能心中有佛,等到享受时就只剩下自己一人了。所以佛教讲皈依三宝才是进入佛门的开始。
谬误二:所有公认的正派宗教都教人向善,所以本质上佛教与其它宗教是一样的。
深入其中后,才知道佛教与其它宗教有巨大差别。如果稍有逻辑概念,就会发现很多宗教不能自圆其说,另外一些与佛教相比则有高下之别。
谬误三:佛家讲“空”,即是什么都空,所以入佛门就是什么都不做,就是否定一切。
那种什么都没有,否定一切的“空”,其实正是佛教批判的一种迷信和偏见,是最常见的一种断灭论。而世尊倡导的是“勇猛精进”的积极生活态度。这点是不是很多人没有想到。
谬误四:学佛就是烧香拜佛,所以年纪老了再来学也不迟。
烧香拜佛只是佛教众多行持中的两种基本仪式而已,而佛教中还有很多高深复杂的理论。年青时不学要等到什么时候才学?恐怕到老了,连烧香拜佛都很难办到了。
俗话说:“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只有当你亲身进入佛门,才能感受到这是一个多么广大而精彩纷呈的世界。
有的读者朋友可能会同意黄曦在以上论题中的相关立场;有的可能还想找机会再与黄曦辩上一辩;有的可能还不知道黄曦与他父亲这爷俩儿在说什么。这些都无关紧要,重要的是,辩论需要经过长期的逻辑思维训练才有可能深入进行,至少藏传佛教的辩论是如此景观。特别是当你想通过辩论了解佛法的话,那就一定得先看看陈那论师的《释量论》、萨迦班智达的《量理宝藏论》,最好还能亲身到一下佛学院。这里每天从下午五点钟开始,辩经场上便会辩声四起了。
我相信,通过如理如法的思辨,特别是面对面的唇枪舌剑般的辩经,智慧的火焰一定能在思辨者、辩论者的相续当中灿然升起,一定会照亮黑暗当中迷茫众生的前程。
黄曦,若你还想与别人辩论的话,我在辩经场上等着你!不过,我可能是藏僧中辩经水平最差的一个了……
有一次出于好奇,我也来到了世界著名的风景游览区九寨沟。到达那里时,发现整个风景区内挤满了来自世界各地的旅游者。同行的道友告诉我说,每天大约都有两万多人来此观光。而当我饱览了这里的风光后,不由得就从心里感叹道:九寨沟的确是人间仙境,难怪能吸引那么多的游客。在人来人往的如织游人中,到处都能感受到周围一片镁光灯的闪烁。我旁边的一位香港游客,短短半天时间就照了十几卷胶卷。
来到五色池时,心中对大自然的造化神工更是惊叹不已。山是如此的隽秀,水更是天地的精魂。周围的山川风物、天上的晴空白云,全都在波光粼粼的碧波之上,层次清晰地得以呈现。恍惚间,从脑海中就浮现出无忌博士的身影。在一片山光水色之间,不知怎的,我就想到了他的人生感悟。
别人都说我是个单纯的大男生,我自己感觉这种评价也八九不离十。别看我已在浙江大学读到了博士后,不过要从外表上看,谁也不会把我和老成持重、不苟言笑、城府颇深联系起来。我也从未想过要在人面前装出一种假深沉的知识分子样,天性如此、率真流露。把一片童心、真心奉献于人前,本来就是我的立身原则与待人根本。
很多人都觉得我的兴趣和爱好非常广泛,的确如此。我非常喜欢读书、绘画、音乐、体育锻炼、旅游等项活动。当然,如果信仰也能归之为爱好的话,那我最喜欢的还是佛法。
回顾自己并不算长的学佛史,有些心得与体会颇耐人寻味。以往的我以及许多同龄人都忽略了一个基本而且明显的事实:佛教自东汉传入中国后,即开始逐步融入中国的传统文化当中,二千多年的熏陶与潜移默化,它已在社会、经济、科技、文化等各个层面对中国人的思想以及行为模式,乃至深层文化心里与人格建构起着难以估量的影响。甚至就连我们的许多日常话语,如“世界”、“觉悟”、“顿悟”、“本来面目”等等,全是来源自佛经、佛典。但我们经常都是在开口、闭口痛斥佛教为迷信、为落后的言谈中,同时又使用着大量佛教提供给我们的词汇。这是否有些“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的滑稽味道?
可惜的是,我周围的许多人,当然还有社会上更广大范围内的民众,到现在为止,还在重复着这样的闹剧。也不知他们的发言器官与指挥运作它们的思维器官,是否早已被某种流行观念完全左右?当他们批判我们为盲从、为愚痴、为傻乎乎地只知被佛陀的谎言欺骗时,也不知到底是谁在被流行欺骗?被粗暴、简单的思维定式愚弄?被眼前的声、色、名、利一切假相蒙蔽?所以我常常感叹不已,要是自己能早几年接触佛法就好了,那样的话,我现在至少应能对“父母未生前的本来面目”这一问题,多一些体认与思索。
记得当我首次接触佛教时,一看到庙里摆着的一部部《大藏经》,我就傻眼了。天哪!这如汗牛充栋一般的佛教典籍,且别说它到底对不对、正确不正确、迷信不迷信了,单就数量上而言,它就已远远超越了我所了解到的所有世间哲学体系。当时的我只能望洋兴叹!接触日久之后,我想说,越深入越感到它的浩瀚精深;越深入越感到它的科学论证绝对是逻辑组织严密;越深入就越被它深深吸引。只恨青少年时代没有自己打开一本佛经来亲自印证一下,恨自诩为科学工作者的我,实则没有一点真正的科学理念。
进一步走进佛学后,先撇开其不离世间觉的直接指导人心建设的具体规范,只将其形而上的哲学概念单独提出,再与世界上已知的各种哲学流派交互印证一下,明眼人自是不难发现,佛学远较后者更为深刻精详,因为它直抵了万法根源——心的大空性与如梦如幻的显现造作。这一对比研究令我对释迦牟尼佛的惊人智慧由衷地心生敬仰。
学佛之前,我原本是依照父母的指导、社会的约束与外在目标,还有约定俗成的人伦、道德框架,这种种的价值参照标准去树立自己的人生目标的。尽管出生于一个知识分子家庭,父母以及我们三兄妹全都是知识分子,在别人眼中,我们这个家庭不论从学问上还是从人格上,在当今这个污秽不堪的低俗物质社会中,都已算得上是出污泥而不染了。但我却总是隐隐地有那么一丝缺憾:不管别人如何夸我心地善良,我却老有一种脚跟未点地的感觉。因为三十来年的人生阅历让我越发明白了一个事实:我没有根!所有的这些外在表现,这些以世俗眼光看来已属难能可贵的品性特质、家庭教育、待人原则,都无法让我有一种彻底把握住生命的感觉!自己的生命却总与自己似乎隔了一层,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在劳作于俗世中时,我真的做到了孜孜努力、不懈追求,我一直在沿着本科、硕士、博士、博士后、教授、专业权威的路子攀登着,我也尽量学做一个与人为善、不干伤天害理之事的好人。但在这一奔波不休、费尽心力的过程中,值遇佛法之前,我几乎从未停下过自己的步伐,从未观照过自己的内心,也从未审问过自己生存的意义究竟何在。正像上文我所说过的那样,这么些年来,我没有,也没想到过问自己一声:你这个无忌到底是谁?
直到上博士期间,接触了一些佛教徒后,眼界才陡然打开。最先看到的两本佛学书是《西藏生死书》,以及介绍意希喇嘛的一本传记。有四个字可以非常恰当地概括我看完这两本书后的感觉,那就是:振聋发聩。从此以后,我才发现自己有了超越世俗生存,并质疑世俗生存的立脚点与批判目光。最关键的,这两部书打破了我自以为是的思考惯例,让我突然意识到生命并不只是从生到死的这一段,也并不仅仅是进行科研创造,也不单单只以做个好人为立身之本与全部。对每一个人来说,他都应该努力探寻永恒生命状态的来龙去脉。这世界上难道还会有比生死更重大的问题吗?既然如此,在没有一个世俗之人能拍着胸脯、大言不惭地说,“我已知道了生命的本质”的前提下,我们有什么理由不从佛法当中去借鉴它的智慧呢?
后来我又看到了《佛教科学论》这本书,至此,以前对世间的诸多抱憾与疑惑,开始得到了全新的诠释。我自己心里很清楚,仅仅有一点佛法的理论是远远不够的,必须要把它落实在一个人的日常生活当中,那样我们才可切身感受到佛法的魅力与利益。而对于像我这样的人来说,名利本来就不重要,我一直看重的都是事业。但由于业力的缘故,我还得生存于这滚滚浊流之中。况且目前的我,还暂时无法长期依止一位具德上师。故而权衡了各方面的条件以后,我决心从放生与培养大悲心这两个方面入手,去精进地落实我的修行。
其实,即就是不从大悲心去理解放生的意义,佛法也让我得以从各个不同的角度把握放生的价值。整天学辩证法,恰恰忘记了辩证法的精髓——普遍联系的观点;整天叫嚣科技是第一生产力,恰恰就忘记了许多科学原理,诸如全息理论、测不准原理、模糊学等。当整个宇宙都处在一个互相联系的网络帝国里时,愚蠢而贪婪的人类偏偏就要曲解生物链的含义。他们把本应是休戚相关的我们人类与大自然的关系,就是要理解为是弱肉强食的屠戮关系。当你不善待任何一个与我们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物种时,总有一天,这种被你破坏掉的友好共处关系,会以一种暴力的显现再次降临到你自己的头上。让我们永远记住一点:作用力与反作用力是成正比的。这个世界永远不会存在这么一种定律:你发出去的力量突然消失、无影无踪!
况且,当你拿着刀子去切割鸡的脖子;当你把一条活鱼重重地摔在地上,好让它昏死过去;当你把一条条活泥鳅扔进滚开的火锅里时,你想过没想过,它们是生命!它们也会哭泣!你怎么可以一边与亲朋好友高谈阔论,一边津津有味地欣赏着你“杀人”的艺术杰作?当你把一个个无力反抗的生命,统统以各种残忍的方式剿灭尽净时,我想问你一声:你是人吗?
从放生这件事上,我就充分体会到佛教的伟大与慈悲。比如有一次我生病了,妈妈知道后就要给我煲鱼汤喝。我当然理解妈妈的一片苦心,但我由此更加领会到佛陀的伟大。他所倡导的“无缘大慈,同体大悲”的情感,才真正超越了一切狭隘的以个人、小团体利益为出发点的人间情爱。佛法让我们不得不正视人类情感的真实:当我们自以为是在爱一个人、帮助一个人时,可能同时就在伤害、消灭这种美好的感情,因为实现这种感情,往往是以对别的众生的不美好、甚至残酷的手段来达成的。
也就是从这件小事上,我体会到了“爱不重不生娑婆”的含义。对一个世俗之人来说,爱是一个多么美好的字眼啊!但既然母子之爱能让一个母亲不惜伤害别的生命,那夫妻之爱,你又焉知它不会将你拖入六道轮回中来呢?所以佛法根本不是消极、不是不讲人情、人性,它才实实在在是最伟大的一种感情教育——它教育我们去爱整个人类、整个众生、乃至整个宇宙。因为佛法告诉我们,其实你周围的所有一切,跟你都是同源种性,爱他们也就是爱自己;真正善待自己的人,也一定会善待这个大千世界。
后来我就把妈妈准备做鱼汤的小鱼全放掉了。不仅如此,我还把放生的范围扩大到了社会上。记得有一天,我在大街上看到有人在宰杀乌龟出售,其血淋淋的场面简直让人惨不忍睹。没有任何犹豫,我就花几百块钱买下了它们。当时我还在愤愤不平地想,如果我有神通的话,我一定要让这些卖龟和买龟的,都在自己身上切身感受一下肉被剜割掉的巨痛。在当地没有找到合适的放生地点,后来,我就干脆自己开车到几百公里之外的扬州高旻寺把它们放了。我想我应该对它们的生命负责到底。
就这么在放生中培养自己的大悲心,就这么从大悲心中渐渐认识佛法的般若智慧。当福报资粮积累到一定程度时,我终于有机会看到了一本晋美彭措法王的略传及法王的相片。这种缘分真是不可思议,想想看,这个世界上有六十多亿人口,这么多人当中有几人学佛?学佛之人当中,又有几人知道宁玛巴的甚深法要?当那么多的人被这么多的邪知识、邪上师误导时,他们又何曾听闻过晋美彭措法王的名字?
法王的内在智慧与高尚情操立刻就打动了我,他老人家的弘法利生的事业让我叹服不已,我马上就将他的象征——大鹏金翅鸟当作了自己信心的皈依处。并且一个愿望自此诞生:无论如何,我都要尽快见到上师法王。
现在,我感觉最欣慰的一点就是我有佛法相伴。因为有了它,生存于红尘之间,我才能时时提醒自己“志当存高远”、心系佛法上;因为有了它,我才可以放下一切对物欲的贪执,心情才得以变得更恬淡、更愉悦、更豁达;因为有了它,我才感到灵魂有了终极的归宿,人生自此多了一条了生脱死的光明大道。
放生只是我的学佛初步,我还要向大中观、大圆满的究竟见地进发。如果说放生让我体味到,为了自己的生命而杀害别的众生的生命,根本增长不了你的寿命的话,那么我相信,大圆满的最高见解一定会让我现量证悟到,我的生命与众生的生命全都是一味平等的光明显现。
因佛法而重新感悟生命的我,真的是期盼能在不久的将来,将生命打造成出入无碍、生死自在的从容而任运的状态。有一种心境总像是既壁立千仞般竖穷天际、横断学佛者升进之路,又似小桥流水一样亲切随意地召唤着我前去领略、安住,那就是:“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漫随天外云卷云舒。”
接近日落时分,来自五湖四海的旅客们渐渐都离开了九寨沟。顿时空旷下来的景区内,只剩下了我和一个蓝眼睛、红头发的外国人。当夕阳毫不留情地收起她最后的几抹光线时,不得已,我也只能向最后的一趟旅游班车走去。
边走我也就边想,在今天这么多的游客当中,信仰佛教的又有多少呢?真是替这些只知用眼睛观看大自然外在风貌的人感到可惜。其实佛法早就告诉过我们,佛陀会化现为一切众生喜欢的东西来救度他们,包括山川景物、花鸟园林。只要众生具备一颗能够感知、能够相应、能够共鸣的心!要是人们都能擦亮眼睛该有多好啊,那时他们就会体会出“同源种性”的妙处了。这九寨沟很可能就是佛陀的化身,当人们仅仅以好奇心到这儿逛逛风景时,他们便很可能错失与佛陀的缘分了。其实按照教证来说,世界上的每一个风景、人文名胜都有可能是佛陀的化身。如果人们明白这一点,那观赏每一处胜地时的感受自会别有一番滋味。大乘经典的这个说法,不皈依佛教的人是不会理解并承认的,就像他们也不会承认佛陀别的说法一样。对此,我既没时间也没兴趣加以解释。
有了佛法当做主心骨的人,看待任何事物,包括感悟生命,都会另有一番境界与观点。这其中妙处,恐怕只有像无忌博士这样的亲身体验者才能领略几分。
有智慧选择自己人生道路的人,都应该认真思维一下能对今生来世有究竟利益的生存之道。否则,你只能把大自然的所有万千风情,都理解为是喂给眼睛的冰激凌;你也永远只能是自心清净风景的匆匆过客。
七月二日的早晨与往日略微有些不同,空气中多了一丝令人不安的气氛。
跟平常一样,我在佛像前供上水,恭恭敬敬地磕过头,又诵完每日必念的经文,正准备洗脸时,敲门声响起来了。
“谁呀?”我走向门边。
“是我。”门拉开,苏赫那张粗犷又带点儿串脸胡的脸出现在我面前。
原先一直以为苏赫是藏族人,因他长得高高大大,肤色又黑里透红,高原的风已毫不客气地在他脸上留下粗糙的岁月印痕,怎么看他都像我们藏族人。后来一了解,才知道他是蒙古族人,曾在某个美院进修过,是蒙古族引以为骄傲的大画家。
“堪布,我想离开一段时间。”苏赫犹犹豫豫地开口说道。
最近一段时间以来,已有许多人向我提出过类似的要求。有时我真不知道是答应他们好,还是不答应他们好。我问苏赫:
“一定要走吗?”
“您知道的,现在汉族四众弟子的闻思修基本上已全部停止了,呆在这儿也没多大实义。我想到附近的地方去画画唐卡,很多寺庙都邀请我了。不如刚好趁此机会去参观参观,同时也借画唐卡培点儿福报。等将来学院恢复正常了,我再回来。”
看来我也没有什么更好的理由挽留他了,干脆让他走吧。主意一定,我的心倒轻松起来。于是我一边洗脸,一边与苏赫聊了起来。
“我记得你好像有一幅画在国际上得过奖,有这回事吗?”
“是的。九四年的时候,我的画卷《白月》两次在日本名古屋的‘中国当代少数民族优秀美术作品’中获得优秀奖并被拍卖。就连画卷的复制品也被高价收购。”
“真的是大画家啊!听说你的蒙文书法也被美国、德国、台湾等地的收藏家收藏。好像你还担任过一部什么影片的演员兼美工等等。现在出家了,这些都没有了,后悔不后悔?”我半开玩笑地问苏赫。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那个电影叫《遥远的牧尔嘎乐》,曾在中央电视台第二套节目中播出过。要说名利呀也确实捞到过不少,像蒙古文版的《水浒传》的封面就是我设计的;现在内蒙古的中小学张贴的年画《开门办学好》也是我画的。不过要是与佛法相对照,这些世间的蝇头小利就真的是一钱不值了。”
“怎么会从画画转到学佛这条路上来呢?”
“其实当初画《白月》的时候,确实是想把当时的心态完全展露出来的。我画了一匹孤寂的白马良久地伫立在荒凉的草原上,它无视外境的一切变化,目光茫然地注视着洁白的月亮。创作这幅作品的那阵子,我的内心充满寂寞与无奈,总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孤寂的斗士,被坚强包裹的外表下,实际拥有的是一颗迷茫而脆弱的心灵。就像画中的白马追循着月光一样,我那时多么渴望能找到心灵的归宿,找到精神的寄托,让漂泊的心不再流浪。现在回过头来再看那一阶段的心态,真的有种往事不堪回首的感觉。如果不是今年来到学院,我就真不知道那匹白马现在还在何处游荡呢。如果现在还要我重画《白月》,那画面上一定会充满祥和与安宁。白月会不再朦胧,白马不再孤独。因为我已经找到了最究竟的归宿,找到了我最终的依怙——法王如意宝。”
看着苏赫谈兴正浓的神态,我想索性让他干脆把自己的人生经历都和盘托出吧,因为我也对他从流浪的状态中回归心性家园的历程非常感兴趣。苏赫没有拒绝我的建议,我想他自己恐怕也有一肚子的话要往外倒。
“说起我的童年,那是在内蒙古大草原上度过的。在那‘风吹草低见牛羊’的深密草丛中,散落着一座座洁白的帐篷。在来来回回地穿梭于帐篷间游戏时,溜走了我的少年时光。那时我就常常去寺庙里玩耍,可以说是在嘎拉增活佛的膝盖上长大的。他对我的爱护让我终生难忘。我的名字——额尔德尼苏赫就是他老人家给起的,意为‘神斧’,可谓寄托着他对我的无限期望。”
“看来你小时候就与佛教有着不解之缘。那么长大以后呢?”
“从小就与大自然亲近,但长大后却被无常的命运驱赶得越来越远。很多个远离家乡的不眠之夜里,身边总是飘荡着青草的气息。越是这样,我越是喜欢追寻岁月的足迹,我真想保留住每一份成长的画卷,将我曾经拥有过的、留恋的、向往的,都用画笔淋漓尽致地表现出来。
我画了大量的蒙古画,创作了大量的雕塑工艺品。但最让我过瘾的还是为各大寺庙画唐卡的经历:我曾为内蒙古巴林草原聚莲塔处招庙画过《大白伞盖佛母》,还为青海塔尔寺时轮经院画过《时轮金刚》。在画唐卡时,随着成长的历程而被渐渐淡忘的童年时的那种宗教情结又悄然浮现。每创作一幅唐卡,我的心就得到一次净化,那种平和是我在创作别的作品时所难以体验到的。因此,我总想找寻到这种情感背后的究竟原因。
一次偶然的机会,我认识了色荣赦力马教授,他成了我真正的藏文老师和藏医老师。在九二年到九七年这四、五年间,我跟随老师深入学习了《四部医典》。也就是从这时起,我才开始系统地了解佛法、特别是密法,童年时的宗教情感第一次得以清晰地浮现在意识层面。经过这几年的钻研,在我对佛法生起了真正的信心后,我感觉以往三十八年的光阴就好似虚度一般。
九七年之后,我协助老师将藏文的《晶珠本草》译成了蒙文,同时还致力于编撰一本《蒙藏汉互译辞典》。可这时,我在声明学上又遇到了困难,特别是在藏汉互译方面出现了问题。为了彻底解决这一问题,我终于下定决心来到了学院。本来好几年前我就想到学院了,因为越深入佛法,就越感觉到必须要找到具德上师。而在全国各地来回跑的这几年中,我又画这个又画那个,结果越画心气越浮躁,心也越静不下来。佛学书倒是看了不少,佛学名相也弄懂了不少,但每每抚躬自问,我就会感觉到现在的宗教情感竟然还不比儿童时代清纯。世俗的与出世的、感性的与理性的、繁多的事务与焦急地想实修之间,总也无法取得平衡,所以我才总想到学院来。二○○一年的时候,这个机会终于来了。第一眼见到法王时我就发愿了:愿生生世世不离上师,生生世世不离佛法,生生世世出家为僧,永不在轮回中迷失自己!当法王那用言语无法描述的慈悲目光落在我身上时,从儿时以来就一直隐藏心间的宗教情结便全部打开,我的心也豁然开朗。我突然就明白了,自己之所以一直对佛教都有一种难以言传的亲近感,就是因为只有在佛法当中我才可以找到我的归宿,找到我永恒的家!
家乡的草原已成为我记忆中的风景,而佛法赋予我的家园,则可以让我永远把自由的灵魂安置其中。什么画展呀、拍卖呀、拍电影呀,都让它们统统成为历史吧。我再也不想胡跑乱颠了,就在喇荣佛学院把心安住下来吧。”
听苏赫说到这里的时候,墙上的挂钟正指向七点半。是该我出门的时候了,今天我还得参加几个讨论学院前途的重要会议。一边整理文件,一边想着给苏赫的临别赠言,但我又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好。
眼前的苏赫已是一名宁玛巴的出家僧人,他在学院呆了没多久就决定出家修法。瞧他那一脸正气以及浑身上下透出的相好庄严,真是替他感到高兴。
对苏赫这样一个好不容易才找到依怙的修行人来说,离开上师肯定是他最不愿意干的事情。有哪一个真正的修行人不愿在上师的庇护下,利用难得的暇满人身去精进求道呢?
很想再叮咛他几句,但已没有时间了。不过我想,只要真正把上师装在心间,再遥远的距离也不会隔断那普照山河大地的月之清辉的。
披上披单,我和苏赫一起离开了我的小院。
当我们沉默着来到该分手的路口时,我冲他点点头,然后头也不回地继续走我的路。
但我知道,背后望着我的那双眼睛一定湿润了……
当佳颖站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根本没想到眼前这个非常朴素的女孩就是那个已在美国呆了七年的安妮(Anne)。几个月前就听她在电话里告诉我说要到我们学院来看看,机票早就预定了,就等放假。她还告诉我,她有位朋友就是在我们这儿出家的,她是从他那儿才打听到我们学院的。我知道这位刚出家不久的僧人叫圆丹,当我向圆丹具体了解这个佳颖的详细情况时,他告诉我说,佳颖尽管已取得了美国国籍,还有了三个洋名,不过骨子里还是个中国人。当时我就在想,这位十五岁就去了美国,并一直呆在纽约的女孩,在那样一个被人称作兼具地狱与天堂本色的纽约城里,会呈现出怎样的一种“东西合璧”的景象呢?现在见到了她,方感觉“清水出芙蓉”这句话用在某些人身上的确是再恰当不过了。六、七年的纽约生活并没有将她熏染成一个“假洋鬼子”,单纯、善良、乐观的品性还是扑面而来,让你感觉到一种铅华洗尽的质朴。
“万里迢迢跑到我们这里来,还适应吗?”我示意她坐下。
“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先到上海,然后马上再飞到成都。第二天就坐上开往色达的班车,晃悠了整整两天。一到学院,发现自己鼻孔里全都是土,太脏了,要是在纽约,那简直会被人当作叫花子。不过,连我自己都觉得奇怪,我居然一点儿厌烦情绪都没有,特别开心,老想笑老想说,平常我的话其实一点儿都不多。”
看着佳颖略显兴奋的面庞,我会心地笑了。看得出来她真的很开心,即就是不说话时,她的嘴巴也合不拢,还那么微笑着。“可能跟我们这里宿世有缘吧。高山反应有没有?”
“高山反应?”佳颖略微睁大了双眼,“同来的人都说我上窜下跳样样都行,一点‘反应’都没有。您说说看,我是不是和这里很有缘?本来我压根儿就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个喇荣佛学院,圆丹一打电话说他在学院出家了,我马上就想飞过来到学院看看。其实在美国、在印度、在南亚的许多国家,都有一些或大或小的藏传佛教的中心、寺庙、学院,我也看过不少关于它们的文字或影像资料,但就是没想过要去实地参访一下。唯独这里,我一听‘喇荣’二字,心就怦怦直跳,就非想过来不可。堪布,您说这不叫缘分叫什么?不瞒您说,我以前从未正式接触过密宗,连‘堪布’这个称呼都是头一次听说。为了怕我闹笑话,圆丹在电话里教了我好多次呢!”
看着佳颖因兴奋而变得红扑扑的脸,我也不由得感叹缘起的不可思议。
“那你知道‘喇荣’二字的含义吗?”我半认真、半开玩笑地问她。
“什么意思?”她一下来了精神。
“就是一到此地就想出家之意。怎么样,还想不想回去?”
“啊?这……这个……我还没考虑。”
看着佳颖有些发窘的神色,我笑了。“没关系,没关系。我只是随便说说,看你急的,以后再看因缘吧。噢,你刚才说这是你头一次真正接触藏传佛教,结果第一课便是在学院上的,这说明你的善根、福报真的是不错!那么以前你对佛教一点儿都不了解吗?”
“也不是,只是没有正规接受过佛教闻思修的训练,对汉传佛教倒是稍微懂点儿皮毛。小时候我家住在上海,那时每到初一、十五,全家人都要聚在一起拜观音菩萨。我也不明白为什么,反正就稀里糊涂地跟着他们一起磕头。有一次因我要考试,便偷懒没去爷爷家礼拜,结果被父母痛骂了半天。关在一间小房子里不算,还让我跪在家里的佛像前认罪,说这叫‘悔过’。经历了那次事件,我便开始‘研究’起那位‘神秘人物’的影响力来。曾经问过奶奶,她的解释是,菩萨会保佑好人的,只要你多行善事、善待每个人,坚决不做坏事,菩萨一定会把你保护起来。有个人保护当然是好事,再加上我又是个女孩子,更得菩萨多多关照。于是我便经常跟着爷爷、奶奶去庙里烧香拜佛,他们也总是不忘‘应机度化’我一番,诸如要心诚啦,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啦,举头三尺有神明啦等等等等。在他们的熏陶和自己的耳濡目染下,我渐渐相信,我们每个人的起心动念,冥冥之中早就记录在案了。我也知道我跪拜的是这个佛、那个佛,这个菩萨、那个菩萨,但总感觉我做的只是形式上的膜拜,对其中真正的含义,我还是不十分清楚,周围的人也没能帮我搞明白。
“总是听人说,生而为人,来到世间后,遇见的不是烦恼就是挫折。然而也就是因为这些磨难,才可以使人的身心有所进步。以前总觉得自己命运很不幸,因妈妈很早就离开了我,爸爸则几乎从未尽过做父亲的责任。小时候,家里有一大堆表兄堂妹,但我总感觉自己好像永远都和他们搭不上边。心里的苦闷没法向人诉说,母亲过世后的那一段日子,我觉得自己简直就活得天昏地暗。什么生命的意义之类的问题,我想都不愿想,我觉得没有任何的事或物或人是值得我留恋的。真不知道我是怎么过来的,好几次我都想到了死……”佳颖停止了诉说,她的眼圈已经泛红了。
我赶忙岔开了话题:“这几天在学院听课了吗?有时间的话让圆丹带你们到处转转。来一趟也不容易,大幻化网坛城啦,天葬啦都应该看一看。”
佳颖尽力克制住自己,抹去眼角的泪滴,不好意思地摇摇头,“本来还以为自己很坚强呢,没想到一提这些还是要哭。这几天我已经听过几节课了,头一次听益西彭措堪布讲《入中论》时,我就觉得自己的脑子简直长在猪身上了。在纽约石溪大学,我学的是商业管理。从大一到大二,回回考试都是最高分,奖学金一次也没落过。自我感觉蛮聪明、蛮厉害的。谁知道一听堪布讲大中观后马上傻眼,这时我才体会出什么叫‘世智辩聪’。不过您放心,凡是我认准了的道路,我佳颖是不会半途放弃的。当初妈妈过世后,我一旦认识到,不能永远把痛苦的心依附在已经离去了的妈妈身上、必须学会独立与坚强后,我马上就重新振作起了精神。以前是没听过正宗的佛法,好的、坏的、正确的、不正确的,拉拉杂杂都往自己脑子里塞。现在听了《入中论》,我马上就明白自己该怎么做了。我相信自己的判断,也请您相信我。您刚才不是还说我有一定的善根与福报吗?一听益西彭措堪布的课,我马上就发了一个大愿:今后,每年寒暑假我都要来这里闻思修。这里的所有法本,只要是我能看的,我都请圆丹把它们寄给我。来学院之前,很多佛法的概念都是模模糊糊的,也知道行善,也知道放生,也知道天堂、地狱、六道轮回之类的说法,但就是不知道‘大中观’,不知道最究竟的般若正见,不知道麦彭仁波切,不知道无垢光尊者,现在心里才好像突然被照亮了。二十一岁才接触到宁玛巴的正法,我真的有点儿替自己惋惜。不过来日方长,以后您可要多加持我啊!”说到这里,佳颖调皮地冲我一笑。
“当然会加持你,不过最关键的还是要靠你自己的努力。但是我相信你!”我边说边把一张法王的像片递给她。
佳颖小心翼翼地把像片装进随身带的小包里,感激地望着我:“堪布,昨天下午我们去看天葬,到现在我还没有缓过劲来呢。”
“怎么样,尸陀林里的一堆堆人肉、白骨,让你体悟到了什么?”
“我确确实实感到自己的所谓行持最多只能算‘口头禅’而已。不久前刚刚看过一个小故事,印象挺深。一个老和尚和一个小和尚经过一条河,小和尚发现河边躺着一个赤身裸体的女子。他想到佛陀说过,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便抱起那位女子,到附近为她找了位大夫。当他匆匆忙忙跑回河边向师父说明时,老和尚骂他连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都不懂,还当什么和尚。小和尚向老和尚表明了救人的目的,还告诉他的师父说,他已经把那位女子放下了,为什么老和尚还放不下呢?当初读到这个故事的时候,自己还曾讥笑过那位老和尚,觉得他在某些方面还不如自己看得开。当时还沾沾自喜地分析道:人生当中的许多繁琐事、人心当中的许多痛苦与烦恼,如果以‘放下’的态度去面对,那我们岂不是要自在许多。等到去了天葬场,才真正明白‘放下’二字沉甸甸的份量,那远不是口头上说‘放下’就能放下的。秃鹫吃完人肉后,人就剩下那么一副躯壳,什么叫‘身后’呢?有时候看人很坚强,他们似乎可以用自己的意志或信心达到自己的目标;有时候看人又很脆弱,一点点挫折或不如意就可以将他击垮。而在天葬场上,管你坚强也罢,脆弱也罢,留下的只是一副皮囊,还有一股与被宰杀过后的畜牲一样的难闻异味,这时,人所谓的高贵又在哪里呢?
“以前我很在意金钱,想着至少它能用来给家人治病、为自己的学业提供物质保障、为将来宏伟蓝图的实现打好基础。看过天葬后,我改变主意了,倒不如把钱用来布施或印经。当你把钱送给困厄中的人时,你可能并不会从根本上改变那个人的命运,但你至少带给了他一份希望,而回馈给自己的则是双倍的喜悦。当你把钱用来印送经书时,某个人看到这本法本,也许足以改变此人一生的人生走向。
“堪布,以后来学院的时候,我都想去天葬场上实修一下白骨观。到那时,可能会对‘放下’的体会会更深吧!”
“肯定会的。再来之前,你在美国也应该经常观修无常,一定要反复观修。这样对你真正生起出离心、彻底放下万缘一定会有帮助的。回美国后,还要经常参与一些慈善活动,多积累福报资粮,同时精进闻思经论。有什么问题可直接与我联系。”
“我一定会的。其实在美国,我也经常参加一些义工劳动。我在纽约的华人社区就做过两年的义务志愿者,还受到过市长的接见和表彰。在服务华人社区的这两年中,我主要是与各种病人打交道。在与他们聊天的时候,最能让我感觉到人世间的无奈、悲苦与挣扎。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但有一个故事情节则都是相同的:他们都像沉浮于无边的苦海中,苦苦找寻浮木的落难者。虽然我曾以种种的方式试图引导他们把信仰寄托在佛陀身上,但我自己对佛陀的教义都是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这让我又如何给别人以真正的精神帮助呢?
“好在我现在来到了学院,好在我终于找到了智慧之源。没准儿等我下回来学院的时候,还会给您带过来几张洋面孔呢!”
“欢迎所有不同面孔的朋友们来我们这里!特别是下次,我一定要再见到你这张熟面孔。”我微笑着结束了与佳颖的谈话。
送走佳颖以后,心中有很多感慨。当年唐玄奘法师历尽千辛万苦、西行印度冒死求法,而今又有许多来自西方、渴求心灵解脱的朋友,把探寻的目光对准了东方的佛教之光。
我相信,佛教,这诞生在东方大地上的古老智慧,一定会随着太阳的升起,把它的阳光洒遍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因为海纳百川,日出东方。
没得到智慧眼之前,我们很难看到顺缘违缘的究竟实义。正像最伟大的藏传佛教佛学家麦彭仁波切所说的那样:“有些情况表面上看是违缘,实际上却是顺缘。反之亦然。”我们世间不也有很多看似生活得四平八稳,实则一直在不断地累积恶业的人吗?只是这种人往往陷于造恶的睡眠中不知觉而已;而另一些人则暂时性地遭遇到许多痛苦的折磨,但他们却往往正因了这个因缘而踏上了寻求光明的正道。来自沈阳工学院的圆礼就是这方面的一个典型。
弟子圆礼毕业于沈阳工业学院,是文革后招考的第一批大学生。
我从小就生长在一个知识分子家庭里,父亲是厂里的技术骨干,母亲文革前在部队当教师,后回地方搞行政工作。爷爷奶奶也都是旧时代的知识分子,我就是在他们的教育下长大的。记得爷爷总爱给我说:“诸恶莫作,众善奉行”、“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等等。奶奶也经常从旁附和:“心底无私天地宽”、“与人要善、要忍、要容,退一步海阔天空”……诸如此类的话,成了我小时候接受的最早道德熏陶。
怎奈长大后,先贤的教言大多对我已是时过境迁。随着社会的大流,我也被庸庸碌碌地推向世俗的沉浮之海。结婚、生子,日子也就这么一天天地打发过去。如果不是生小孩后的第二年突然得病,恐怕今生今世我与佛法也就失之交臂,更谈不上出家求学了。那么往后的日子肯定也就会依旧如原先一般、庸碌而惯性地滑过去。
当时我突然得了心脏病,而且病势来得非常迅猛。医生诊断为严重心肌缺血导致的冠心病。而我那时还不满三十岁,“冠心病”那是在我父亲那一辈人中才会经常听到的名词。医生说:“保持好还能多活几年,否则极易诱发心肌梗塞。”找东找西求到了一位名老中医跟前,他也说:“你这病很特别,精神性的,不好治,能维持现状就不错了。”
大概凡夫没有不贪恋肉身的,我也怕死,想多活几年,于是就开始了漫长而艰辛的病急乱投医的过程。先投靠在一位气功师门下,治来治去,总是时好时坏。最后那位气功师无可奈何地说:“你这是因果病,治不了。”我当时根本不懂什么叫因果,但“治不了”我可不答应,我太明白“治不了”的含义了。不行,我还得治!就这样,我又开始了新的一轮治病历程。换个气功师,再找中西名医,尝遍民间验方,吃过无数千奇百怪的药引……结果一无所获。正当我真的感觉天快要塌下来时,一位同练气功的功友对我建议道:“干脆我带你去慈恩寺吧,拜拜佛,看这最后一招管不管用。”
就这样,我进入了寺院。
既不懂佛法,也不明拜法,反正只要能治好我的病,死不了就行。
结果一段时间下来,我非但没死,反而越活越健壮!这不得不让我对佛、对佛法产生好奇,产生好感,产生想了解的欲望。如果说步入佛门,那真正的起点应该从这儿算起吧!
看的第一本佛学书籍是一本介绍因果的小册子,这时我才再次想起了那位气功师所说的因果病。尤其看到杀生所导致的种种夭寿、多病的果报,我就为自己前世今生的杀生行为不寒而栗。“赶快放生吧!”这是当时放下书后,产生的第一个念头。
接下来,我又接触了《金刚经》、《心经》、《阿弥陀经》等经文。如果说对因果我尚能生起相似定解的话,对这些经典,特别是《金刚经》、《心经》中所宣说的般若空性,我就有些摸不着头脑了。但有一点我心里很清楚:一切都是缘起的。我的病能治好,也是多亏了佛法这个“缘”进入我的生活,方使我的病有所“起”色的,而别的那些千方百计找寻到的“缘”,都不能与我相应,故而应该说是佛法给了我第二次生命。因此,尽管说现在我还不能一下子把握佛法的般若精髓,但我相信跟着它走绝对不会有错!况且有一天在读《金刚经》时,读到“凡所有相皆是虚妄”时,我马上就想到了气功。几乎所有的气功都在“气”上打转转,时刻保持住这股气,运气、发气、采气等等全都紧紧执著在“气”上,这不分明是执著有相吗?这又怎能与一法不立、但又显空不二的金刚般若智相提并论呢?
这大概是我学佛之路上的一次小小顿悟吧。为了更进一步走进佛法内核,九九年我去朝拜了五台山。刚一到那里,我就像回到了久别多年的故乡一样感到亲切、熟悉。进入普寿寺大殿,见到那么多的僧众威仪俨然、戒律清净,我顿生欢喜,不觉脱口而出:“我也要出家。”话音刚落地,我自己都惊讶万分,不知这个念头是怎么冒出来的。接下来我又拜黛螺顶,在见到五文殊像时,感觉文殊菩萨就好像真的站在我面前,那种身临其境的感觉根本无法用言语表达。我呆呆地跪在文殊菩萨像前,刹那间所有的往事全都涌到眼底。是啊,自己刚刚捡回一条命,以后用这条命干什么呢?还要再回老路吗?整天读《金刚经》,其实只会嘴上挂着“空、空、空”。你空掉一样世俗的羁绊了吗?如果真的对这个世俗生起了真实无伪的出离心,那为什么不出家呢?你还在等待什么?你还要准备什么?准备再生一场大病,然后再拼命念佛求佛保佑吗?自己也曾自诩过,自己与那般只知烧香拜佛的老太太不一样,自己是由病入门,但最终是为了生脱死而来的。究其实,佛法在自己的生活中还不仅仅只是一个插曲、一种点缀。想到这里,我似放下了千斤重担一般,很平静地在文殊菩萨像前发愿:我要出家!要脱离六道轮回!还要发菩提心普度众生!
在普寿寺我住了一个来月,期间听梦参老和尚讲解《心经》、《金刚经》,对缘起性空的道理又多了一层理解。回到沈阳后,我准备向家里人摊牌了。
我丈夫是当兵的,回地方后在机关工作,他人非常善良。听说我要出家后,他一惯平和的脸上终于有了些乌云:“我从来没反对过你信佛,尽管我并不信。在家不一样可以信吗?为什么一定要到又远又苦的地方搞得妻离子散才叫信佛?”他平常少言寡语,但我知道他十分尊重人,并很善解人意,对我们的小孩,他都知道尽量要少压抑、顺其天性发展为好。因此,我尽可能把我对佛教的理解讲给他听,末了又对他说:“家虽好,但无法排除干扰,我还没到万缘放下那一步,所以我要到庙里去,那儿清静。再说我活到今天,全亏三宝给了我第二次生命,世事无常,我一定要珍惜,一定要报恩!更何况我现在对世间八法已没有了任何兴趣,让我呆在这里,简直是逼我慢性自杀。”
丈夫没说话,一个人闷头想了一夜。第二天红着眼睛对我说:“如果你认为你的选择没错,那就走你自己的路吧。其实我在世间活得也很累,整天你争我斗的,连个安稳觉都睡不好。不过人跟人不一样,我还得带孩子,还得顾这个家。我不拦你,你去吧。”听他说出这最后一句话,我高兴得眼泪都落下来了,我的丈夫终于为我打开了这“牢笼”的最后、也是最坚固的一把锁。我不知说什么好,嘴里只是喃喃地说道:“谢谢!谢谢!……”
同学、朋友知道我要出家的消息后,她们的反应全都惊人地相似:无一例外地睁大眼睛,然后焦急不堪地说道:“别开玩笑了!现在你身体也好了,工作也特别顺,跑到深山古庙干啥?信佛嘛念念佛号、磕磕头就行了,咱也不做坏事,干吗非剃个光头?你可别信傻了、信迷了、信得走火入魔了!”我也不知该怎么跟她们解释才好,就只能从我的切身体验入手:“你们看,我自己有两点体会:一、我的命是三宝给的。二、我每次遇到难题、难事、解不开的心理疙瘩时,都能在经论里面找到解决办法,有时真的是不可思议。可能你们对此还没有体会,那就看看你们自己。小王现在是超市的经理,她妹妹却连个工作都找不到。你们仨都参加了健身班,平常都按一个食谱进食、一样的运动量,怎么她前天查出有乳腺癌,你俩咋啥事都没有?这都能怪命吗?那么多人得冠心病,怎么就我一人好起来?如果说不靠天、不靠地,命由我立,你又怎么个立法?靠盲冲猛撞还是杀盗淫妄?回去好好看看《了凡四训》吧!”
我一直在想,等将来我自己修有所成了,我一定先来度化这些姐妹们。
二上五台山普寿寺的时候,我看到了法王如意宝传讲的《百业经》法本,这下我从因果不虚的角度更加深了对缘起性空的理解,空性在我眼中再也不是空无一物了。假若没有亲身证到“心空业亡”那一步,那么刀山剑树的景观绝对现前,正所谓“纵经百千劫,所作业不亡”。在普寿寺我还看到了学院别的法本,诸如《入菩萨行广释》、《佛教科学论》等。很自然地,这个地方就成了我下一个参学的目的地。
今年总算因缘成熟,我终于来到了法王如意宝身边,并最终在学院披上了僧衣。
如果还有人要问我为什么出家,那么放下出家人本具的功德不谈,我只想建议他们去读一读弘一大师的传记,并且我还要告诉他们,清顺治皇帝曾说过:“世间最贵者,莫若舍俗出家。黄金白玉非可贵,唯有袈裟披最难。”
现在披上了袈裟,心中时刻不忘以弘一大师的话激励自己:“出家人是最高尚、最伟大的。”为不负这“最高尚最伟大”六字,那就让时间作证,看我在菩提正道上如何勇猛精进吧!
藏传佛教的大成就者邬金丹增诺若在《赞戒论》中曾说过:“若于殊胜佛法起信心,仅剃头发披红黄僧衣,果报今来善因得增长,经说种种善聚妙功德。”这首偈颂正恰当地歌颂了出家修行的殊胜功德。因此在这里,我真诚地随喜圆礼以及一切为续佛慧命、绍隆佛种而出家修道的人们的功德。同时我也希望现在或未来出家之人的亲属,都能如圆礼的丈夫那般通情达理。要知道,当一个人内心的佛种成熟时,那是什么力量也阻止不了它的开花结果的。可有些人一听家人要出家,不是大吵大闹就是砸佛像毁经书,甚至以上吊自杀相威胁。他们跟本不知道他们这都是在造堕地狱的业!即就以世间法律衡量之,信仰自由也为一个人的基本权利。什么人有这个权限去干涉别人受法律保护的自由选择?这是彻头彻尾的违法行为!有头脑的人真应当甚深思维之。
今天是二○○一年六月二十八号。这几天,喇荣沟里雨下得特别厉害,听说许多房子都已被雨水冲垮了。自然灾害当然是无情的,尽管很多人面对灾难时都想保住自己的房子,但个人的愿望与努力还是很难与外界的淫威相抗衡。有些人为此又难过又焦急,不过,我倒是觉得大可不必为此殚精竭虑,房子垮了并不可惜,只要你的心不垮,就已取得了与天灾人祸对抗的胜利。
大雨还在哗哗地下着。撑着伞,我走在回家的路上,恰好在一个拐弯处碰到了圆恒。这个毕业于武汉大学化工系的佛教徒,此刻的脸色非常阴沉,一问才知,他的房子怕是也快要保不住了。我笑着对他说,“身体都是四大幻化而有的,再为这个幻身不知疲倦地营造安乐窝,值得吗?”
雨越下越大,我们只好暂时躲在一处屋檐下避雨。趁此机会,我问起了圆恒的学佛经历。
我出生在文革中。从小到大,我都很迷科学,并时常惊异于数学的美、物理的深邃、化学的奇妙。沉醉其中的我,最大的愿望就是想当一名科学家,为了实现这一梦想,我一直十分努力地学习着。
十六、七岁真是人生中最美好的一段时光,在那阳光灿烂的日子里,我整天都充满青春活力。情感种子的悄然萌发,再加上追求科学的理想,这二者融合在一起,构成了当年最亮丽的一道风景。
那时,最让我惊叹不已的就是牛顿发现的万有引力定律,它揭示了宇宙天体运行的一般规律。直到今天,人们仍在用万有引力定律来作为探索宇宙的依据,其伟大意义自是不言而喻。这个定律告诉我们,任何两个物体之间都存在着一种力的吸引,这是为什么呢?对这个问题,我思考了很久,但除了引出更多的疑问之外,却没有找到任何答案。在遍问师友时,他们反倒一致责怪我为何会提出此等钻牛角尖之疑问。这令我陷入了更深的困惑之中,真是欲揭之而无力,最后只好把它带入了大学。
走进位于美丽的东湖之滨、珞珈山麓的大学殿堂,心情是那样的激动,因为在这个知识的海洋里,我的科学抱负理应得到最大限度的满足与实现。就像小时候为了实现科学之梦而努力学习一样,一进入武汉大学,我就一头扎进了书海之中,希望能从中寻求到解开宇宙之谜的钥匙。
当我开始进一步研究起万有引力定律的深层结构时,发现牛顿也只是将宇宙的第一推动力解释为“神”的力量。真的存在神吗?难道科学竟也将宗教中的神作为自己的归宿吗?我的疑惑不禁越来越大了。
后来的研究使我更加明白,科学对物质世界的探索,它所揭示出的种种规律,如果粗而观之,确实可以部分满足人们对自然现象的探究,但对于诸如时空的本质之类的问题,科学却始终没有能力给予我们终极答案。不同的哲学流派对此虽各有繁多的令人眼花缭乱的解释,然又大多流于虽“高深莫测”,实则琐碎且无法自圆其说的地步。这种种的探寻非但没有让我的疑惑释怀,反倒激起了我对世间所有知识体系的深深失望。也就是在这种背景下,我才开始把佛法纳入了我的研究日程,因为对真理的渴求,让我不愿放弃任何一种试图接近它的认知框架。
很快就到了毕业时刻,同学们都在为自己的工作分配忙碌着。恰在此时,一件也许今天看来很平常的事,却让当时的我不得不对人生与社会去重新体认一番。主管我们分配的、那位平常看来道貌岸然且给我们带思想道德教育课的老师,竟然公开地、毫不含糊地根据每个同学对他上供的多寡,来权衡他们的工作分配计划。呜呼!圣洁的校园都有如此污秽之事,那么这个社会在哪里还会有净土存在?
我本来就不愿为一些芝麻粒大的个人利益而卑躬屈膝,要不我也不会把追求宇宙人生的真相当作自己的终生奋斗目标。所以我决定自动放弃工作分配,原本我是可以去一家研究院做材料科研工作的。我想在那里,我也会碰到很多和这位老师相同的人。
可笑的是,即就是放弃分配也得在上供后才能办到。那是我人生中的第一次行贿,从此我渐渐了解了现实……
我决心去寻找一种真实生活的感受。在欲望面前,既然每个人都是奴隶,都爱钱和女人,那干脆直接拿就是了,又何必要遮遮掩掩,故作清高呢?
我找到了大学期间偶然认识的一位社会上的“大哥”,他不仅有自己的经济集团,还有控制地盘的地下势力。说明来意后,他很高兴地让我加入了他的集体。
不久,由于一场经济纠纷,爆发了一场动用黑帮的血斗。在这场血斗中,可能是因为我表现出的冷静和勇气让“大哥”很感快慰吧,他很快就帮助我建立了自己的公司。就这样,我开始踏入了商界,这时的我才刚刚大学毕业仅一个月。
进入商界就犹如进入了一张巨大而迷乱的网。当我耐心细致地观察网中形形色色的三教九流时,发现这真是一个洞察人性的好机会,在你死我活的商业角逐中,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唯利是图、不择手段,完全成了商业游戏的最高原则。了解到这一点后,对我来说,一个疯狂的时代便开始了:我再也不信什么道德规则了,行走在规则之外的我,觉得这个世界充满了自由与剌激。当穿梭于高级酒店,混迹于醇酒美女之中时,那一掷千金的感觉真是让人麻醉,让人迷失自我……
当然,也有清醒的时候,但那时我还是站在生活的迷网中,惯性地等待着欲望的又一次降临。这时的我,深知自己已沦落为一堆臭肉,然而仍能引来嗡嗡苍蝇无数。周围那些追腥逐臭的人啊,在我的八面威风之下,显得那么可笑与可悲。
有时候也会想起小时候的我,那时是那么的善良、纯真、热爱真理,现在我又该如何面对自我呢?在这样一个连天使也会堕落的世界里,我又到哪里去追求所谓的崇高生活?
不过,随着银根紧缩后的市场疲软,在一场全国性的严打后,我们这些皮包公司们都纷纷开始走向衰败。在这个强者得意的世界里,我第一次体会到弱者生存的那份辛酸与痛苦。同样是人,生活所给予他们的却是那样的不同。以前根本意识不到弱者与失意者的悲哀,现在,当我自己也开始被别人踩在脚下时,我才真切体会到不平等的存在。
“大丈夫素富贵行乎富贵,素贫贱行乎贫贱。”每忆及此,那些忧愁烦恼倒也很容易忘却。这时的我唯一经常思索的就是,怎样活在这个世界上才能不辜负自己的生命?经过这次的跌倒后,我似乎又恢复了以往爱探究生存本意的个性。
生活的风雨,让我渐渐懂得了历史,也懂得了人生。
一日,南怀瑾先生的《一个学佛者的基本信念》中的一段话彻底震撼了我的心:“做人最宝贵的是心量要无限宽阔,能容得下天地万物。活着就是要为别人好,即便做了一辈子的善事,此亦义所应为,理所应当,又岂足挂齿?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当我看到周围有那么多煎熬在痛苦中的人们时,我就仿佛已知道了自己的一生该怎么走。
这一年,我谢绝了一位公司总裁想把我培养成为他公司接班人的好意,因为我已意识到,我的生活不应再这么沉迷、堕落下去了。于是背上行囊,我就来到了早已听闻过大名的喇荣圣地。当第一眼看到这块地球上唯一没有被污染的湛蓝天空时,我激动极了:我将从这踏上新生之路!
来到学院后,在上师的慈悲摄受下,我时时都能感受到佛法的甘露滋润。一九九九年,法王如意宝给四众弟子传讲了麦彭仁波切的《澄清宝珠论》。当讲到缘起性空的道理时,我多年来对万有引力定律的疑惑,顷刻间就冰消瓦解了。记得当时我曾写下了这样一段感想:
“所有自然现象产生的最根本原因就是因缘和合。牛顿穷其一生所完成的‘第一推动力’的研究结果,实乃分别念建立的一个落入有边的总相而已。任何科学、任何哲学都未提出过远离四边的空性智慧。只有佛陀,才是真正的高瞻远瞩,他用缘起性空的理论,解释了宇宙人生中一切现象的根本原因。”
从此以后,我就对佛法深信不疑。
去年的一天,在上海的一家酒店,几个朋友请我吃饭。席间,他们都很疑惑地问我:“你的上师给你显示了什么神通,让你那么听他的话?”微微一笑之后,我说道:“我从没见上师显示过什么神通,但他对所有人表现出的那份真诚的关怀与慈悲,确实让我感动不已。”听了我的话,他们都沉默不语,也许是现实生活中,他们都已很久未曾感受过真诚与慈爱的缘故吧。
今年,堪布仁波切在《悲惨世界》一书中写道:“我想,我来到人间就是要帮助那些弱小无助的生灵,让他们在大自然的怀抱中自由自在地生活。”看到这句话的当时,我泪流满面,我真切体会到,在这个痛苦越来越增盛的人世间,有几人能具有像他那样的真实无伪的对众生的菩提心呢?曾经苦苦追寻过生命的真义,也曾经一度陷入生活的泥潭。见过了数不清的面孔,也领教了形形色色的众生百态。最后,佛法的爱与智慧,终于让我架起了重新生活的支点。如果要让我描述佛法最打动我的地方,那便是通过我的上师们所流露、所展现出的人性最高的升华,与最圆满的心性本来状态。
当圆恒结束他的谈话时,雨还没停下来。时不时地有一些神色不安之人从我们身边匆匆走过,看样子都像是要赶回家与暴雨决战一场似的。
单单为自己的房子担忧、忙碌、操心,到底有多大实义呢?看着某些人脸上那种天似乎就要塌下来的表情,我就宁愿把注意力回复到圆恒刚才所讲的内容上。我相信他发自肺腑的学佛感受,一定会对许多陷入科技的发达与人类精神的退化,这一矛盾局面中的知识分子带来不少裨益。
佛法让圆恒懂得了生活,那么生活的现实能否让沉溺于其中的人们也渐渐因之而通达佛法呢?
换一种对待生活的思路与方式,让我们看一看佛法能否为我们带来生活的别样感受。
对一个真正的修行人来说,即生当中最重要的事情便是求学佛法以期了脱生死。佛陀就曾说过:超越火海剑林,乃至死亡之前都应希求佛法。从这个意义上说,我十分赞叹传馨的上下求真之举。她从新加坡先来到泰国,又前往印度,最后终于在这高原藏地住了下来。来回奔波并非为了搜奇览胜,而是为了心中那执着的理想。
在藏地,她已经呆了六、七年。每当寒冬腊月到来的时候,看着这个来自热带国度的修行者,呆在她那并不能遮挡风寒的小木屋里刻苦钻研佛法,我就感到非常欣慰。在一次次的游历诸国的过程中,传馨渐渐对世间生起了猛烈的出离心,并最终在佛学院落发出家。我本人认为她的求学、求道、求真的精神确实可嘉,特别是在当今这个整天高喊“我为人人”,实则骨子里希望“人人为我”的社会里,这种发心就更显得难能可贵了。
下面还是让我们跟着她的长篇“传馨西游记”,共同游览一下沿途风光,并领略一番传馨本人的心灵蜕变史吧。
我叫传馨,来自新加坡。我的祖籍是广东,家乡在靠近海边的一个小镇上。
从小我都是在丰衣足食的优裕环境下成长的,记得小时候我从未因物欲的不满足而苦恼过,慈爱的父亲总是想尽一切办法逗我开心,不让我受委屈。十岁以后由于家境日丰,加之父母对我也越发溺爱,故而从那以后我就更过上了无法无天的自由生活。记得当时我每天上学带的钱都不少于一百块,下午放学后便约上几个好友上馆子、逛商场、看电影,或到游泳馆游泳及健身房健身,不到天黑决不回家。这样的浪荡日子过了整整三年,以致熏习得我整天想的都是哪里有好吃的、哪儿又有了新玩意、哪家戏院在上映新电影……由于手里有了几个臭钱,再加上没人敢管我,结果我的脾气越来越暴躁,动不动就张口骂人。整天没人约束,性子也越来越叛逆。那时我买了大约有二十多双各式各样的鞋子;几百乃至上千元一套的衣服随手乱丢;一大堆好看不中用的包包……玩到最后,我已是忘乎所以,到上中学时干脆连课也不上了。学校附近有家“德士歌舞厅”,我每个星期都要光顾三、四次。把头发染成最前卫的橙蓝色,夹在一大群红毛绿鬼中间,从傍晚七点一直狂扭到第二天凌晨三点,然后再去泡酒吧,喝得酩酊大醉时就借宿朋友家。早上迷迷糊糊起床后,又开始新的一轮吃喝玩乐。那一阵子,我根本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一种东西叫崇高,也不知道人生应有一个目标,叫理想。
想来也是造化捉弄人。十六岁那年,真应验了古人的那句话“物极必返,乐极生悲。”狂癫得不知天高地厚的我忽然得了风湿性关节炎,病情来得非常迅猛,没几天我便全身抽筋,上下关节迅速变形。手指及脚趾关节扭曲、肿大、不能伸直,不久手指就弯曲得不能持笔写字。疾病突发后的三个月中,我随父母遍访中西名医,但全都无济于事。有一江湖郎中说要治好这病,唯有以火烧遍四肢关节,使血液循环加快才能消炎消肿。就这样,我每隔一天便要去体验一次火烧关节的“治疗”,被他这样用火烧了整整两个星期,就差最后被他烧死。不过病情却没有任何起色,反而更加重了。
曾经称兄道弟的“好哥们”、“好姐们”,在我生病期间没有一个人打过来一个电话;妈妈把那么多好吃好喝的摆满在我的面前,我却连抬手拿它们的力气都没有;爸爸对我如此疼爱,看着我痛他也掉泪,但他根本代替不了我受罪,尽管他自己愿意这么做……生病期间,我脑子里开始飘进这些平常瞬间都不会想到的现象、问题。病痛逼着我躺在床上,无法疯癫的我这才有了从容的时间去回味自己往昔的所作所为。记得有一次听到爸爸在走廊上对主治大夫说:“先生,求求您了,无论如何也要治好我女儿的病!花多少钱都没关系。”当时我就忽地冒出了这么一个念头:“家里钱财这么多,为何买不来我的健康?如果得个关节炎就已经受不了,甚至想到自杀,那当死亡来临的时候,我又该如何?那种痛苦岂不要将我彻底击得粉碎?”特别是想到这最后一个问题,我确实有点儿毛骨悚然、不寒而栗。也就是在这种种的煎熬困逼当中,我第一次思考起自己的人生。爸爸的一个朋友来看我时,带给我一本《圣经》,他希望我能有一个信仰。但当我一看到“信我者得入天堂,不信我者则入地狱”这句话时,我就把《圣经》扔在了地上。当时的我偏激地认为,这句话太自私了,它激起了我无比的厌恶。谁说这句话就证明他的慈悲简直如牛蹄子印里积的那洼水,还摆脱不了“小我”的权威与恐吓!
奇怪的是,没过几天又有一位阿姨到我病床前探望。她无意中说出的几句话却让我久久回味不已。那几句话是:“地狱不空,誓不成佛;众生度尽,方证菩提。”我赶紧问她这是谁说的,她告诉我这是佛教里一个叫地藏的菩萨发下的无尽誓愿。两相对照,我立刻对这位菩萨、对佛教产生了不可扭转的信心与好感。我惊讶万分,这世上居然还有这等的慈悲!别说我不了解的地狱了,就是把另一个关节炎患者的疼痛转移到我身上,我都会被彻底压垮的。那时我立刻就相信了地狱的存在,这医院不就是人间地狱吗?!
我急忙问她这个佛教里还有什么菩萨,她脱口而出:“观世音菩萨啊。”我一听就觉得这个名字特别耳熟,仔细想了半天才恍然大悟,这不就是我们家供奉的观音娘娘吗?十几年来,我对家中的这位娘娘像几乎天天视而不见,因为我一直把她当成是封建余孽,是没知识没文化之人的精神寄托。却想不到她原来是佛教里的一位大菩萨!
从此我便开始了每天持诵观音圣号的经历。
大约人在困苦中,祈祷亦更为恳切吧!在狂欢纵酒中,我把观世音菩萨抛置脑后。现在,在极度痛苦中,我却想到了她,自己都觉得非常不好意思。但痛得实在没办法,我也就边流泪、边打针、边诚心地祈祷她。疼得实在忍无可忍之时,我真的是放声大哭,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大声哀告观音菩萨:救救我吧!救救我吧!
居然,没过几个月,我的风湿性关节炎痊愈了!
病好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到我家附近的一间寺庙去亲近我日日想念的诸佛菩萨。刚跨进大殿的门坎,就听得几声清越的敲击大磬的声音悠悠传来。那一瞬间,我几乎惊呆了,身心忽然就清爽安宁了下来,原来人间竟还有着这样高贵、从容、淡泊的妙音。当时我就发愿一定要皈依佛门,这才是我梦寐以求的最终宗教。
每个人皈依佛门的因缘都不尽相同,我就是被那一声击磬的声音带了进来。信仰佛教对我是件不需要任何理由的选择,因为我的命都是它赐给的。想起过去的荒唐岁月,我就惭愧得掉泪。幸运的是这一切都过去了。
后来,我参加了新加坡一个为期三年的佛学班,并受了菩萨戒。这三年是我在学佛的道路上大踏步前进的三年,我如饥似渴地吮吸着佛法甘露,恨不能一天当作两天使。在对佛法有了一个基本的了解后,我便想离开新加坡到国外参学去。我深深感到,在新加坡这个地方培培福报、入个佛门还可以,但不可耽着日久,否则就只能在人天道上徘徊而已。我选中的第一个目标便是泰国。
当把消息告诉亲朋好友们时,他们一致惊呼:“唉呀,怎么能到泰国去呢?千万别去!”
他们反对的理由,不外乎以下几条:其一,那是小乘佛国,大乘行人跑去干嘛?
其实刚刚开始学佛的时候,我也是这样认为的。后来修习日久,我才发觉问题不是那样简单。佛陀早就说过:法无高下,心有大小。众生根基各有不同,一味平怀、等视群生是体,但用上还是要划出八万四千法门以对治不同的心病,哪有一种药是真正可以当万金油使的?就像《阿含经》,一般修行人都视其为小乘经典,但如果你以大乘心态去读,便会发现它处处都在讲大乘法门。况且就我观察到的周围学佛人而言,个个都宣称自己修学大乘,但十有八九戒律都不精严。这样的话,菩提心岂非成了空中楼阁?基础没打好,般若正见如何树立?更何况作为“戒定慧”中心环节的“定”学,许多所谓的大乘行人连禅定的基本功夫都不具备。
他们反对我去泰国的第二条理由便是:泰国既是著名的佛国,又是声名狼藉的色情之都,经常有少女被拐逮入妓院的事发生。一个十九岁的女孩只身奔赴那样的一个异国他乡,这可如何得了?
对这种意见我更是一笑了之。经历了稳扎稳打的三年学佛后,我的成佛之心日渐增盛。不愿自己得安乐,但愿下化一切有情。这凭此种发心,我相信也必能得到三宝的加持、护法的护念。况且呆在泰国的那么多女孩,难道全都被拐入妓院不成?
父母对我的决定更是惊惧不已,无奈中只得使出最后一招——断绝经济来源。我明白爹妈的苦心,但我更对他们不明白我的心愿表示遗憾。没办法,世上难有两全其美之事。最后我自己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凑足了路费,经过四天的长途跋涉终于抵达了泰国南部。
泰国真不愧是佛教之都,这里全民信佛(后来接触久了,发觉信是信,但绝少正信,很少有人为了生脱死、救众生出水火而信)。泰国人性情温和有礼、乐于助人,且对出家僧人及守持八关斋戒的在家白衣(持八关斋戒者专用的服装)特别恭敬。只要看到这些修行人身陷困境,一般的泰人都会不遗余力地在各方面为你提供帮助。本来我一句泰语都不懂,英文也非常蹩脚,独自一人从泰南走到泰中,又走到泰北,最后走到泰国的东北部,这一路一方面多亏三宝加披,一方面就是靠这些热心而陌生的泰国朋友们的帮助,才使我未被任何违缘击垮。
我在泰国参访的第一位师父是南传佛教著名的佛学家及禅师——阿赞布达它萨(佛使比丘),他是泰国当今最著名的高僧之一。他的道场行持仪规如下:早晨三点半,众人集于经堂,按僧腊的长短分序而坐,进行一个半小时的早课。然后便各回寮房、整衣持钵,开始了比丘们托钵乞食之清净行,这是我在尊者布达它萨这里印象最深刻的一幕:比丘们整齐地排着队,以十足的威仪、慢步前往附近的村落乞食。尊者布达它萨走在最前面,步履平稳、缓慢,举止端严、眼目慈悲,这一切俨然佛陀住世时与诸大德、阿罗汉们出外托钵化缘景象的再现。
而每当尊者以低沉宏亮的声调布道时,常有小鸡、小猫、小白兔、小鸟依偎在尊者身边。这情景已永远地刻在了我的脑海深处。
在尊者这里呆了几个月后,我又独自登上开往东北部的列车,继续我的求道之旅。
参学的第二站是离泰国首都曼谷四百多公里的阿赞扬达的空寂道场。阿赞扬达在诸位尊者大德中,比如阿赞布达它萨、阿赞查等人中年纪最轻,但修证境界一点儿也不比任何高僧差。他的确是一位外行小乘、内秉大乘精义的大修行人,他所传授的教义特别着重于修四无量心、菩萨四摄法及般若空性,这也是“空寂道场”得名的原因。八四年之前,有七年时间,他被西方国家广泛邀请前去弘法利生。回国后又受到举国上下的热烈欢迎,这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原因便是由于尊者广弘大乘佛法。
空寂道场留给我两点永生难忘的印象:
第一,每当阿赞扬达尊者带领弟子们托钵乞食归来后,全体僧众便以净水洗脚,而后入经堂,礼佛毕便席地而坐。用餐前大家先念诵经文、作餐前五观,然后以阿赞为首,先将一杯开水倒入钵中,然后再安静进食。倒水的目的是将钵中酸甜苦辣的味道冲淡成一味,以减弱舌头对味觉的贪爱。他们的这个习惯让我在日后的修行中时时都能提起对“五盖”(财色名食睡)的警惕与防犯。
第二,在空寂道场我头一次听闻了空性的甚深义理,这为我后来接触中观、特别是最后闻思大圆满“本来无生的大空性”打下了一定的基础。也就是在这里,我一方面惊讶于佛陀揭示的“色即是空”这一真理的伟大与深邃,另一方面又隐隐地对这里把“色”和“空”分开表示遗憾。我觉得阿赞比一般小乘行人把“色”一步步分析为空,然后执着空性去求涅槃、解脱的闻思修行更进一步的地方在于,阿赞意识到了色当体即空,而且就像镜中像一样了不可得,但他还是没有达到后来我在雪域藏地、色达喇荣佛学院学习真正的中观时,所了解到的“空即是色”、“空有不二”、“性相一如”那样的高度。当然,当时我不可能有这么清醒的认识,我只是朦朦胧胧地感觉到,难道“色”和“空”一定就是水火不相容吗?如果是那样的话,“借假修真”岂不成了一句空话?从此岸到彼岸岂不成了一个永远无法跨越的天堑?
也就是在空寂道场,我萌发了要去印度探寻以龙树菩萨为发端的般若大乘真正法源的念头。但为了打好基础,我还是按原定计划来到了离空寂道场二百多里路的一代女成就者帕美布翁格的禅林。
帕美年青时嫁给了一个非常富裕的男子,他们共育有三个儿子。帕美出家前还经营着一家美容院,总之家庭生活非常幸福、丰足。但帕美从小到大都对物质上的享受不感兴趣,她一生想的都是生死解脱问题。终于在她二十八岁那年,她下定决心要禁语,并在每天从美容院下班后,独自一人走到郊外的尸陀林去观修无常,第二天凌晨五点钟左右再步行回美容院上班,这样的生活共持续了五年。这五年期间,帕美还以巨大的毅力持守八关斋戒,并天天以纸条向丈夫祈求允许她出家修行。五年过后,首先是三个孩子被母亲的苦行精神所打动,他们一起代母亲向父亲祈请。父亲在三个儿子的祈求下终于答应了帕美的要求,准许她离家修行。
帕美选择的修行道场是一个荒无人烟的小岛。当我来到这个小岛上后,我立刻发觉这里实在是一个锻炼修行人的最佳场所,因而在这里我住了将近一年。后来每当回忆起这一年来的岛上生活时,我的内心便会泛起对帕美难以表述的感激之情!是的,在这里,我体会到了生死的无常;在这里,我学会了坚强地面对一切苦难;在这里,我学会了精进、专一、持久地提持正念;在这里,我打下了禅定最坚实的基础……
在这个名叫吉祥岛的荒岛上,记得从帕美那里接受的最严格的修持便是,从中午十二点开始赤脚在热沙上经行八小时!当时我的脚被烫得通红,全身皮肤暴裂,汗水刚开始像关不住的水龙头一样汩汩往外淌,到最后却连一滴汗也排不出。全身骨架似要散架似的让我摇摇欲坠、眼前直冒金星。而且帕美要求在八小时的经行中,不能片刻停顿、不能停下来喝水、上厕所。但你决不要轻易就下妄断说这是无谓的苦行,因帕美要求我们在八小时的行走中,每迈一步都要以佛陀圣号这正念来提摄,一步一步、一念一念,用不间断的佛念来扭转并最终荡空心里的妄念、苦念、畏难念,直到最后能所双亡,整个心中空灵一片。经行一两个小时后,你就会感觉到心魔开始作祟了。烦恼魔以种种理由引诱你放弃经行、懈怠放逸。这时如果发心不坚定、求道不真切的人很容易向自心幻化的魔头投降,但我始终心念耳闻佛陀圣号,我不相信自己保持正念的毅力敌不过虚幻的四大合成的假身的疲倦感。结果往往经过了四、五个小时后,在你的精神战胜了肉体的极限后,剩下的经行之路简直就像是走向光明的越来越轻松的一段自在之旅……
除了这种难忘的经行修行外,我还记得有很长一段时间,帕美都让我睡在一具玻璃棺材旁,那里面有一具十五岁的女尸正在慢慢枯干。旁边还有有关有漏人身的不净照片,让你顿感所谓的俊男靓女其实不过都是一些流动厕所。在这里呆久了,我一睁眼看人,便觉得他们怎么看怎么像一具具白骨。
真正对丑陋人身生起厌离、对短暂人生生起出离心的,还是帕美让我们于半夜三更时进行的绕荒岛修行之举。我们半夜两点半便要开始各自独立爬上后山的原始森林中,呆到天亮再爬下来。这座山依然保持着原始的状态,山洞中有各种猛兽毒蛇。爬山过程中,有些路段不得不用双手攀援树藤腾空而上。有一回,大约在凌晨四点钟左右吧,我正手脚并用几乎“爬行”在山涯上,忽然感觉前方似乎有一个大东西挡住了去路。腾出一只手用手电筒一照,天哪!原来是一只大老虎!老虎此刻正用发亮的眼睛瞪着我。与老虎照面的头一个回合,我心里的第一个念头便是:这下完蛋了。但瞬间工夫,平常接受的佛陀教言又让我渐渐稳住了阵脚。什么叫“人生无常”、“生命如风中烛”,我总算有了面对面的体验。管他呢,平常你总是口头高喊“无我”、“无我”;整天念诵“空诸所有”、“四大假合幻化之身”;一看到佛祖在因地以血肉之躯布施的事迹就泪流满面;整日说为下化一切有情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念念都自信佛菩萨的慈悲愿力不可思议、观世音菩萨一定会寻声救苦,只要你有真切的信愿……怎么一到关键场合便什么也想不到了,脑子空白一片,双腿直打颤……“豁出去了!”当我下定这个决心后,整个身心便似卸下了千斤重担。既然一切都是“唯心所现”,那我的恐惧岂不是杞人忧天!于是我便在心底默默地对观世音菩萨发了一个愿:“如果我前世与这只老虎有恶缘,那我今天葬身虎口也不足为惜,但愿以此功德回向给它,使它早日超升、早获解脱。”
接下来,我就爬在悬崖上开始念诵观音圣号……大约几分钟过后,这只老虎长啸一声便转身离开了。我当时脑子里闪过的又一个念头便是:“帕美平常讲,修行人只要时刻提起正念、对三宝充满信心、放下一切身心枷锁,如果不能证取大道,那这个佛教就算是骗人的把戏了。今天我总算实证了一回!”
后来我还经历了在山洞中禅修,等出定后发现周围竟挤满了豹子脚印;有次在经行时,脚被被毒蛇咬伤;睡在尸陀林,浑身上下被毒蚊子叮起几十处大包……等等险境,但我自己都能感觉到,我的心对外境的一切苦乐境界的执着、追逐、分别妄念越来越淡了。也就在此时,我想我应该离开泰国了。在阿赞扬达尊者那里深切感受到的对中观正见、对最究竟的自利利他之路的探求愿望,此时越来越强烈地占据我的脑海。战胜老虎现在看来只是小事一桩,如何使自己及众生尽快与佛佛陀无二无别,才是今后的首要任务。
怎么办?当我静下心来问自己的时候,“到印度去!”这一念头便自然而然地冒了出来。我坚信在这个佛法诞生的国度,一定能找到满自己成佛心愿的最佳道路。
为了筹足旅费,我从泰国又回到了新加坡,干起了所有能让我挣够“盘缠”的工作。父母对我的选择依然不是十分理解,但他们由衷地感到,自己的女儿越发显得坚强、从容、大度了。在横渡马六甲海峡的游轮上干了几个月的服务员后,我终于凑足了旅费,又一次只身奔赴比泰国更加遥远的神秘国度——印度之邦。
在印度,我游历了佛祖成道时的菩提树、转法轮的王舍城遗址,还有三世诸佛成道的金刚座。当然也拜会了许多隐匿人间的高僧大德,甚至包括在喜马拉雅山脚下闭关的瑜珈士。但我最感激印度的地方是,在那里,我听闻了藏密的传承,并知道了日后我将之作为终生归宿地的中国四川色达喇荣佛学院的大名。
当我九五年终于踏上佛学院的土地时,几乎已是身无分文了。但在这儿呆了一个月后,我就认定,我现在终于可以算是世界上最富有的人了。曾经梦寐以求的无价之宝——成佛之道,终于让我在色达喇荣佛学院给找到了!这里的教法涵盖了大小乘、显密的所有法宝,继承了佛陀、龙树以来的所有精华教义,特别是有我一直耿耿于怀、朝思暮想的大中观的最究竟、最清净的传承,当然还包括尽揽一切成佛阶梯的大圆满九乘次第。
我还能再说什么呢?!漂泊了那么久,寻觅了那么久,当疲倦的心性想要找一个最终的栖息港湾时,缘分这只风帆便将我安然送到了佛学院这块可以永久休息的地方。放下了不安,放下了焦急,在紧紧环绕法王如意宝的五瓣莲花山谷中,我建起了自己修行的小木屋。推开窗,大自然这幅巨画便立刻以未经雕琢的笔触扑入眼帘:远处有山,山上有草,青青草地上有穿着红色僧衣的我的同道。他们的头顶上有天,天空里有云,自由自在地飘荡的云儿,能否把我的心声带给所有蓝天下生存的众生?
我想说:我爱佛法,因为我珍惜生命!我爱学院,因为在那里我可以把握来世今生!
记得我在新加坡大众学佛会听说了传馨的经历后,当时看着窗外海天一色的景致,望着茫茫天地间奔波不已的人流、车流,想着越来越高耸云天的大楼,我就不禁感慨道:这真是一个希求财富的时代,像传馨这样的修行人恐怕会越来越少吧。我们很希望真正的修行人都能把握住圣者遗留下来的财富,而非像世间人那样,都争先恐后地把有漏财产当作人生的首选目标。《法句经》云:“信财戒财惭愧亦财,闻财施财慧为七财。”这七财才是真正智者所应追求的法财、圣财。阿底峡尊者也说:“舍弃一切有漏财,当以圣财为严饰。远离一切散乱境,依止殊胜寂静处。”不过,这么好的教言在现今的环境下又能被多少人奉为金玉良言呢?大多数人在日夜寻觅财富的过程中,大概十有八九都会把这些圣者的教言抛置脑后的,而这恰恰是智者的呵斥处。萨迦班智达就曾不无悲哀、不无痛责地说过:“漂泊轮回诸众人,昼夜拼命求财富。”
能否有更多的人都能像传馨一样,把佛法当成生命中最值得希求的无价之宝,在勤勉不辍的求真过程中,打开生命本来的无尽宝藏?
当今社会,西装可能就像一日三餐那样离不开身吧。上至总统下至清洁工,如果他们都穿上西装的话,恐怕你未必能分辨得出来。有一年国庆,我还见过一位钉皮鞋的鞋匠,脖子上也是工工整整地打了一条领带。潮流所趋,藏地也在所难免。走在甘孜州的大街小巷上,你会发现越来越多的藏族男女老少也将西装披在了身上。会不会有一天,连在高山顶上放牦牛的牧童,也会脚蹬一双铮亮的皮鞋、脖子上系一条花花绿绿的领带呢?
而照地的着装史却恰恰跟他们相反:他脱下了曾经日日为伴的西装,来到我们这雪域高原,换上了庄严的喇嘛服。在藏地,当越来越多的人背弃了他们的信仰,背弃了他们的文化传统的时候,照地的“逆向”行动在我的眼中就显得非常难得了。这个曾在南开大学旅游管理专业就读的大学生,能下这么大的决心,除了前世善根成熟外,一定还有不少今世当下的努力与因缘,这其中的故事,我真的很想知道。
我是比丘照地,祖籍江苏徐州,生于一九七八年。大学毕业后,我于驻徐空军后勤学院从事酒店管理工作。由于当时的工作需要,我每天都是一身笔挺的西装。而今,庄严的袈裟却日日不离身。说起此番换装史,那还要从上海的一次奇特邂逅说起。
当时,由于强烈事业心的驱使,再加上自己也认为自己已具备了一定的基础与能力,我就从单位辞去工作,准备成立一家集商业、餐饮、快递于一体的连锁公司。万事具备,只因对快递业的运作不太熟悉,便决定到上海去做一番实地考察。
在上海走访了三、四家快递公司之后,拖着疲乏的身体随便找了家旅馆倒头便睡,不多时却被邻床传来的声响吵醒了。矇眬中看过去,原来是一个和尚正给一些人讲着什么。好奇心赶走了我的睡意,我便开始聆听起他所讲的话语。结果怎么听也不明所以,只听到一些“须不提、须不提”等费解的文字。平常我一直自认为挺聪明的,结果听了半天连个什么是“须不提”也没弄明白。后来等旁人都走了,房中只剩下我们两人时,我就带着调侃的口吻问他道:“哎,师父,你为什么出家?”
“为了让生命更有意义地延续下去!”和尚认真地答道。
意外的答案使我的玩耍态度顿时熄灭了下去,于是我们就有了接下来的恳谈。
师父来自九华山罗汉墩,在家时是位空军中尉,在西昌从事二级火箭的发射工作。谈话中,他内心的祥和、调柔和渊博的学识汩汩涌出,使我的敬意油然而生。他把他领会的佛法再给合他自身的传奇经历很善巧地开示给我。当他讲到“无常”这个问题时,顿时开启了我的记忆库藏,两段遗忘已久的经历此刻悄然浮起,印证着他的话语:有一次,我坐在出租车上,前方的一辆“面的”在行驶中忽然起火,浓烟从车窗喷涌而出,同时伴随着车内的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叫喊。恐其爆炸,我们的车加大油门快速地超过了它。等再回首看时,那辆车已变成“火车”了。还有一次,我在公路边候车,旁边有位年青人与朋友大声地说着话,后来他开始穿越公路。正当我翘望着班车开来的方向时,就听得身后不远处突然传来紧急刹车的声音和“澎”的一声巨响。回转身,刚才还在说话的那位青年,此刻已躺在了十几米开外的路上,口鼻出血,全身猛烈抽搐……
师父对我说道:“我们的生死实际上与旷野中的油灯一样,不知何时便会刮来一阵无常的风把它吹灭。”听到这些警语,我开始意识到,一直以来,我和我的朋友们,都视生命为理所当然的事。但是“无常”却一直以种种残酷的方式否定了这种愚昧的想当然,只是我们的感觉太过麻木而已。“无常”一次次敲响的警钟,在我们的耳朵里却成了一种自然的风铃。是该警醒了!因为真实的死亡会毫无预警地降临,它能在突然之间就使我们变得一无所有。法国作家蒙田不也这样说过吗:“在地球的任何地方,死亡都可以找得到我们。”
“那么死了以后会怎么样呢?”接着我的这个问题,师父又讲了许多。其中有段话,现在想来还是很发人深省,“我们常常在待人接物的过程中发现,我们正遭遇的境况似乎非常熟悉,似乎早已经历过,现今不过是在重复而已。这在很大程度上是因前世等流习气的成熟,致使我们再次面对和处理同样的事或物时,有似曾相识之感。”那位师父最后微笑着反问了我这样一个问题:“为什么世界三大宗教都承认有来世?是不是三大教主一致协商好了要充当统治阶级麻痹劳动人民的工具,以提供虚幻来生的安慰协助统治阶级安抚百姓现世的不平?为什么在人类文明史上,有数不清的人,包括世界顶级的科学家、哲学家、文学家乃至贤明的帝王将相都相信轮回及因果?是否他们都是比我们愚痴的笨蛋?”
我们就这样彻夜长谈了数日,直到有一天,当我在师父的引导下阅毕了丰子恺先生的老师,曾经集戏剧家、音乐家、教育家和书画家于一身,而后又出家弘法,成为现代律宗祖师的弘一大师的生平事迹后,出尘志愿便不可遏制地生起。对我来说就好像是顺理成章似的,当天我就奔赴九华山月身宝殿披剃了。待圆满此举后,我才将消息通知给了朋友们,包括当警察的女友。结果我发现,对他们来说,我的出家比耶稣复活更令人难以接受。后来友人在来信中告诉我,大家都不相信我这个前卫的小帅哥会走进青灯古佛的梵刹;不相信我这个事业狂会放弃即将展开的锦绣前程。他们还预言我将在三年内还俗,否则就会变成一个花和尚。
日月交替,我庆幸并深感欣慰,时间证明了我对佛法的信仰不是盲目的冲动;时间也推翻了他们的预言。我非但没有退缩,反而求法求到了这雪域高原。特别是在学院,当我依止了严父般的堪布后,更加了知了佛法的浩瀚无边及其不共的正理性与堪察性。这一切都坚定了我走下去、不回头的信念。这时我方才深刻地领悟到了鲁迅先生当年深深的感慨:“释迦牟尼佛真是伟大的圣哲,我对人生所产生的众多疑惑,他居然早已在佛经中明示了。”
记得当初我在酒店中搞中层管理工作时,每天都要运用大学中所学的“公共关系学”、“旅游心理学”以及“礼宾学”等专业知识去面对一批批的客人。在处理每一笔业务时,都感觉书上的专业知识是如此地冠冕堂皇,而实际上的运用却不得不蜕化为冷冰冰的仪式。在整个操作过程中,我和同事们即就是在进行一个最简单的微笑时,潜意识里也埋藏着不可告人的虚伪与造作。久而久之,彼此之间尔虞我诈的隐形关系也就成了公开的秘密。每天下班后,我都经常要到迪厅里去蹦迪,以此来宣泄心中的压抑。迪厅里那种歇斯底里的群魔乱舞的景观,恐怕比魔鬼世界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所以再次庆幸由于出家而能远离往昔那种无助的痛苦。佛陀,这位无上医王让我从滚滚浊世中睁开迷茫混沌的双眼,去认清清净安详的彼岸风光,由此而得以身心畅然,洒脱自在。
我非常想提醒大家,这世上有智慧之路,也必有愚痴之路。它们往往离得很近,因为真理和谬误只有一步之遥。但关键处走错一步,则会全盘皆输。骄傲无知的现代人,自以为聪明、学识渊博,其实却常常深陷愚痴之中而不自知。有一点我们必须记住,那个超越生命以外的永恒世界,永远不会对幼稚、短视、漫不经心或财迷心窍的人发光。
我以真诚的心,打心眼里鼓励所有的有智之士:以十足的诚心,万分的信愿去踏上精神之旅吧,不要让佛法妙音仅仅成为少数精英人士的奢侈品。如果你想畅游佛法这座广严诚,我这个身披袈裟的“专业导游”,一定会为你提供优质服务的。
发心出家,穿上出家众的衣服,对一个人来说,可能是他在百千万劫的轮回中也难得做出的一项举动。伟大的无垢光尊者曾说过:得转轮王妙饰无数次,真正披戴袈裟只一回。无始劫以来,我们可能做过很多次转轮王,但绝少获得过出家身。仅此一点,你就能明白出家的殊胜功德了。从佛教的观点来看,袈裟披身能遣除一切违缘和痛苦。《地藏十轮经》中说:在家人的数以百计的绫罗绸缎,也比不上出家众的一套僧衣。因此不管别人怎么说,我始终认为照地穿上僧衣才是最庄严的。我本人从出家以来,就不曾羡慕过任何款式、质地、颜色的在家衣服。
心里面老是有这样一个念头:我们的僧衣具足无量的功德,因而永远都是最庄严的,永远都是最好看的!
二○○一年七月十日的喇荣沟尘土飞扬,佛学院整治工作已到了最紧要的关头。整整一天,我的心情都非常沉重,因为许多汉僧恐怕不久之后,就都要返回各自的家乡,并且无法再到藏地来了。在与各级领导座谈时,我曾开玩笑地对一位主管宗教的干部说:“学习藏传佛教的遵纪守法的汉僧不能呆在藏地,难道要让那些败坏社会风气的赌徒、娼妓、嫖客及流氓恶棍们占据藏地的地盘吗?”他听了后半天也答不出个所以然,只是支支吾吾地连声说不关他的事。俗语说:“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你现在既已在这个位子上,又为何还要敷衍塞责呢?不关你的事,难道要关无色界的非非想天天老爷的事吗?
也就在我烦闷之时,吴铭博士也沮丧着脸来到我的窗外。他见到我首先长叹一声,然后无可奈何地说:“堪布,您看看现在的……”我打断他的话,笑着对他说:“你好不容易才到我这里来一次,就别管这些了。你是个大博士,我倒是对你从博士到学佛的经历更感兴趣,还是给我谈谈这方面的内容吧。讲那些世俗的烦恼于你于我都无济于事,讲讲你的学佛历程,恐怕对将来的知识分子们倒有一定的实际效益。”
于是在开满鲜花的草地上,吴铭博士开始讲起了他的从世法转向佛法的过程。
我叫吴铭,一九八五年考入北京某著名高校,一九九二年获硕士学位后分配至广州一所大学任教。当时去广州的唯一目的,就是想那边办理出国留学的手续可能会比北京方便一点。从八十年代开始,一直到现在,大学校园乃至整个社会都有这么一种风气:作为名牌大学的大学生,如果不能出国留洋的话,后半辈子恐怕也就前途黯淡了。一旦出国,身价顿时倍增,小虫子亦成大龙了。我本一俗人,自然也未能免俗。于是就跟着这股潮流南下到了改革开放的最前沿——广州。
到了广州,我整个儿傻眼了。从小学到大学,我几乎未跟社会接触过。在大学里,我从事的是最不热门的基础理论研究,很少跟外界的人打交道。一日三餐之外,整天也就在图书馆和教室度过了。平常接触的都是和自己状况差不多的老师、同学。到了广州之后才发现,象牙塔外的社会和人们早已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我每天都能看到周围的同事和朋友奔波忙碌得没有片刻清闲,他们这样地劳苦,唯一的目的就是多赚点儿钱。大家都知道,相对于别的行业,老师历来都是比较清贫的。虽然衣食住行方面也并不太缺乏,但与社会上的暴富阶层一比,还是相形见绌。所以被整个社会舆论界鼓噪得不愿再安贫乐道的教师们,便也与社会上的大多数人一样,像离了弦的箭一般,直射到钱眼里去了。他们大多在外都有兼职,或炒股票,或做生意。整个社会都流行着一种时尚:笑贫不笑娼。
在这样的社会大气候中,无形中每个人身上都感受着一种一定要发家致富的压力,否则自己都会觉得生活得很失败,在他人面前抬不起头来。衡量一个人的尊严和事业成功与否的唯一标志就是金钱,所以大家日日都在高度紧张地攫取钱财,搞得整个身心疲惫不堪。等口袋里赚足了一笔之后,又开始大肆挥霍,反正大家都认为只有以这种放纵享乐的方式,才可以缓解身心的疲劳,才可以等价以前的若干。在发泄一阵之后,新的一轮紧张积聚钱财的过程便再度开始,然后再去挥霍,如是周而复始。
在我工作的高校周围,不论是高级饭店还是街头大排档,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是人声鼎沸、桌桌暴满。天上飞的、地上爬的、水里游的,一个个都被那些或者尖嘴猴腮、或者肥头大耳的另一类高级动物们吞食掉。
在这个肉欲横流的社会,善良正直倒好像成了一种弱智、愚痴的表现。以往人们普遍认同的真善美,现在似乎成了风中摇曳的蜡烛一般脆弱。在广州工作了五年,我几乎没看见有人发自内心地微笑过,但人们却天天都在娱乐。我也很少看到有人痛快淋漓地哭过,尽管许多人早已是伤痕累累。人们夜夜沉溺在痴欢迷乐之中:这里有唱不完的卡拉OK,听不完的明星演唱会,吃不完的山珍海味。人世间的痛苦在欢乐的迷醉中被忘得一干二净。这种无明的傻乐和吸毒本质上有什么两样?我总觉得这种其实很苦,但却不自知的愚痴实在是人间最苦之处。但人们却如飞蛾扑火一般迎向这欲望的激流。外表看来这座城市一片繁荣昌盛,可人们内心的贪欲之火却像火焰山一般炽燃。总有一天它会彻底烧毁这座灯红酒绿的大都会的。
作为一个受过高等教育并且尚未丧失理智的人,不得不对这一切产生怀疑。在学校里接受了那么多关于社会、人生的正面教育,一旦真的步入社会,却发现人们怎么都朝相反的方向驶去?那么我该怎么办呢?一棵刚摘下来的白菜放在一堆烂白菜里,最终的命运也只能是同样烂掉。一想到这些,我就莫明地紧张起来。我有一位要好的朋友,也就是在这种蛛网般的缠覆下,无力突破自我,又不想苟同于现实,最后只能陷入夜夜失眠的痛苦之中。
面对每天召之即来挥之不去的诱惑,再加上日益加重的身心紊乱,此时,自己开始觉察到自己的无能为力了。我似乎无法挣脱层层叠叠的空虚与迷惘,而世人皆醉我独醒的感觉又是不好受的,不得已,我也开始学起玩世不恭来了。我教育并说服自己应该顺应社会,与潮流同步。但也许是良知未泯的缘故吧,我再怎么跟着外边学也学不像,一到要放纵欲望的时候,我自己就先不由自主地束手束脚起来。一个偶然的机会,以前北京的一位朋友到广州来看我,我们坐在一家粤菜馆里聊天,我以略带得意的口吻给他讲了要随顺世间的心得。真没想到,他竟给了我一顿狂风暴雨般的呵斥,其中有一句话“你也太不严肃了”如同闷棍一般重重打在我的头顶。回到家里反复回味,觉得自己从小到大,学习一直很认真,成绩也不错,老师怎么说自己就怎么做。自以为还有一些独到的见解和看法,也还能适应这个眼花缭乱的社会。但扪心自问一下,我的的确确从未严肃地思考过生存的本质问题。
九四年春节放寒假期间,在家中无意间翻开一本中国佛协编写的《佛教常识》这本书,这是我近三十年的人生阅历中头次遭遇佛典。书里面讲了众生的三大根本苦处:苦苦、变苦、行苦及八大支分痛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五阴炽盛的道理。我一对照自身及周围人的经历、所见所闻,发现全部对号入座。再接着读后面讲的“集、灭、道”三谛,一边读,内心的炽热烦恼一边也就逐渐清凉下来。我不禁惊叹不已,原来世间的真相竟是这样!为何自己以前无缘了知呢?这真好比一只小鼠困在一个密闭的大黑箱中,一片漆黑而又无可逃遁,只能在箱中上下乱窜,左右突奔。这时,在某一个时刻,在某一隐蔽的角落突然出现了一缕光明。原来在这个喧嚣躁动的世界外还别有洞天福地;原来世上的人们除了吃喝拉撒、上班挣钱、谈情说爱、生儿育女、读书看报、旅游观光、投票选举、发展科技、繁荣文艺……等等之外,还有另一大事因缘被遗忘了。
对于生死问题,年幼时的心智达不到思考这些问题的水平;青壮年时,大多数人整日为生活奔波,整日被功名利禄和种种欲望所鼓动,没有时间、兴趣来思考这些问题;还有些人因为畏惧死亡而把这些问题搁置于无穷远处,就像把头埋到沙土里的驼鸟一般不敢面对现实;到了年老时,又因身心衰竭而无力深思。许多人到临死的时候,还未来得及体味这一生的酸甜苦辣,人生之剧就已然拉上了帷幕。很多人误以为这些问题应该留给哲学家去思索,难道这世上只有哲学家才会死吗?
看了那本小册子,自己虽然仅仅只从字面上了知了“苦、集、灭、道”的含义,但我内心深处却生起了一个坚定的定解:人类最深邃的智慧,绝对深藏在二千多年前的释迦牟尼佛所宣讲的经典教言之中。
于是我不得不感叹我们这一代人在教育上存在的先天不足。比如我们对古代文化,除了知道几篇诗词文章以外还能了解多少?至于古代的圣贤们想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他们怎样看待人生、怎样看待世界,我们统统不知。我们对古代文明这棵参天巨树,最多只看到了几片叶子,而对其硕大的树干和广布地底的树根却茫然无知。但我们却毫无愧色地对之进行猛然批判,并引以为时髦。蹄洼之水能量海水之量吗?越深入这古老而又永远年轻的佛法智慧,我就越觉得我们这些所谓现代文明人的举止,不过就像那些浅薄又狂傲的北京猿人而已。我相信如果大家能有机会去接触圣者们的经教言说,并且用心领会,使圣言量滴滴融入自己的心相续,那么我想,最低限度也会使我们减轻因迷乱盲目所带来的痛苦。
当今社会,有些人一谈到学佛就认为这是悲观厌世的行为。那么我倒要问,强取豪夺、妖言惑众、下欺上瞒、纸醉金迷、沉湎酒色、唯利是图、毫不为人专门为己或囿于家庭小圈子的幸福、终日散漫悠忽度日的人,难道反而成了积极进取者了吗?六度万行、念念慈悲、勇猛精进、济拔众生出离生死苦海的大乘菩萨,怎么可能悲观厌世呢?
我虽然学了一些佛法,但因自己的业障和深重的执著,因而对世间的专业仍然放不下来。所以工作几年后我又继续攻读博士学位,这也是一种因缘吧。等完成博士论文后,掐指一算,为世间学问我已打发掉十年光阴了。
人一生中有几个十年呢?况且这十年又是人生中最为宝贵的时光。
作为一个在基础理论方面学习、研究了十多年的人,而今再站在佛法的高度,重新审视一下自己的研究领域,我忽然发现了一个被许多科技工作者忽略的问题:古今中外的科学家们从事科学研究所采用的实验观察、逻辑演绎及推理的方式,本身对于真实了达宇宙世界的实相即是一大障碍。因为他们从事科学研究的思维方式本身就是一种分别念,依此种分别念永远也无法通达世界的本质,而只能无限地接近真理。但如果要求所有的科学家对自己所见、所闻、所思的一切,产生一个连根拔除的彻底怀疑,也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人们没有这么大的勇气也没有这么大的智慧。
只有依释迦牟尼佛开示的缘起性空的道理,才可能使人类冲破对现世实执的枷锁牢笼,从针眼大的世俗生存中超拔出来,去体悟本如虚空一般广阔的心性。正因为缘起性空的道理太深邃了,它离世间人日常生活中的颠倒妄想太远了,所以释迦世尊在菩提树下夜睹明星豁然成佛后即说:“深寂离戏光明无为法,吾得犹如甘露之妙法,纵为谁说亦不能了知,故当无言安住于林间。”尔后四十九天安住于默然无言之中。
世间智者庄子曾说过,“吾生也有涯,吾知也无涯。”若此种科研继续下去,势必穷经皓首,耗尽一生光阴。所以自己在取得博士学位之后,便立即奔赴色达喇荣佛学院拜见并皈依了法王仁波切。第一次见到法王仁波切时,,他老人家那如大海一样深邃、如虚空一样高阔的眼神,立刻深深震撼了我的内心。他老人家的眼神和古代“如我一般”的莲花生大士塑像的眼神无二无别,深住于如如不动之境,超越了世间一切凡夫俗子的平庸神态。自己平生从未见过如此静穆庄严之境,因此内心生起了莫大信心。
上师以年近七旬之躯,不管风霜雪雨,日日都转大法轮。在此世间恐怕绝无仅有。他老人家以不可思议的智慧,一音圆演无量法门。作为他老人家的弟子,身处雪域寂静山谷,日日能恭听法王仁波切的甘露教言,今生余愿足矣!今后纵遇天大的违缘也不足为道了。
对吴铭博士的观点我非常认同。这么些年来的四处游历,使我越来越感触到,其实不论是广州还是藏地,各个地方都在趋向于所谓的“城市化”,而人们的道德文明素养,却在这所谓的现代化进程中一点点退失。在这种境况下,如理如法的佛教徒的增加,对社会精神文明的建设只会大有促进,因为他们行持的最基本的“五戒十善”,将对整个人类贤良心性的形成起到巨大的潜移默化的作用。不过当今社会又有多少人具有高瞻远瞩的远见卓识呢?在佛学院学习的像吴博士这样的汉族四众弟子们,他们对巩固民族团结、加强藏汉之间的文化交流都将起到不可估量的积极作用,而这一点恐怕是那些鼠目寸光之辈所永远感受不到的……
不过,不论是藏地还是汉地,也包括印度,发生在正信佛教徒以及正法道场上的,让人能从中品出无常无处不在的事例,都可谓屡见不鲜。当年印度的佛教中心那烂陀寺,在外道的军队侵入后,一夜之间,五百余名大班智达们便所剩无几。
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存在形式,都无例外地要受到无常的侵袭。正因为如此,我们更是要奋力证取那超越一切轮回的佛法!
妙舟来自河南农村,他为人厚道,待人诚恳。在学院里,不论作什么事,他都很下力气,挺有一种老黄牛的精神。一次在复印室里,我碰到了他,不善言辞的他向我讲述了他的学佛历程。有感于他的颇富启发性的经历与叙述的诚恳,我将他的经历记录下来以飨读者。
从我的家世来看,好像没有出过什么读书人。世世代代,我的祖辈们过的都是那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在他们的一生中,没有非分妄求,只求平淡地走完自己的人生路。本来我也许会按祖辈们的生活轨迹走下去,但由于稍许有点文化的缘故,八二年我考上了平顶山矿务局办的煤炭专业学院,三年后毕业,算是有了一个大专文凭。从此以后,我不用在黄土地上耕耘了,由农民阶级变成了工人阶级,开始在煤矿上班。但名义上的身份改变并未带来生活实质上的提升,即就是代表先进生产力的工人阶级,它的底层也依然享受不到应得的温暖,特别是井下工人。生活在高层次的人,可能永远也不会想到采煤的艰辛和矿工生活的悲惨。
在我们那个矿上,矿井生产作业面处在海拔零下一百八十米的深度下,上下班要坐大型电车经十分钟才能到达生产线,然后还需走三十分钟才能到工作面,工作面真可以说是已深入地穴了。在井底生产作业面,地水淹没、瓦斯爆炸、冒顶塌方等经常发生的事故,随时都会给工作人员带来灭顶之灾。死亡的恐怖使矿工们时时警惕着,不敢有丝毫麻痹大意,因脆弱的生命或许刹那间就消失在土石当中了。最初我被分到井下搞安全工作,矿上规定,若当月没有事故发生,安全工作者将有二百元安全奖金,可我从没拿到过一分钱的这种奖金,因为时常都有伤亡事故发生。更让人想不到的是,厄运也会降临到我头上。在一次抢险中,为救护因塌方被埋在地里面的几名矿工,我也身受重伤,昏迷中被抢救出来,送往医院急救。两天后我才清醒过来,当时感到全身疼痛难忍。这时一位护工走过来对我说:“你在井底受了重伤,小腿部骨折,要好好休息。”在养病期间,我常常回忆起这次塌方事故的全过程,想到自己从死亡线上捡回来一条命,不禁庆幸万分。但同时也后怕异常,如果当时的运气稍微差一点,我也许就命丧黄泉了。由工友们的死及自己侥幸脱生这件事,我认识到,人的生命是那么的无常,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撒手西去。于是我暗下决心:今后一定要珍惜自己的生命,善待自己,不能愧对父母的养育之恩。同时还应作有意义的事,否则也太对不起那些死去的工友们了。
在医院住了一百多天,身体仍未完全恢复健康。当时,我心灰意冷,不知未来的路该如何走下去。每天混在矿工俱乐部里,以小说杂志、电影电视来消磨时光。一天,我于无聊之中偶尔在一本气功杂志上看到少林气功治病的讯息,这引起了我极大的兴趣,当即就决定要去少林寺治病。在矿领导的支持下,我顺利地来到了少林寺,并拜见了素嘉大和尚。大和尚亲切地向我开示了人身难得、尽快皈依三宝、积资忏罪等佛法道理,并送了我一些佛学书籍。从未听过佛法的我被师父的话深深打动了。我心想:是啊,人的生命是宝贵的,可这二十多年来,自己都是在迷迷糊糊中虚度光阴。除了日食三餐、夜图一宿之外,从没想到过别的什么更好、更崇高的生活内容。而实际上,在晨迎日出、暮送晚霞的表面化生活之外,还有启迪人性、净化人生的佛法如意宝,这可太好了!我一定不能错过,我也要皈依三宝、学习佛法!后来,师父慈悲地为我授了三皈依戒,又安排我到少林塔沟武校学习养生功及武术。在武校,白天练功晚上学习佛法,渐渐地,佛法对人生万象内涵的诠示启开了我迷茫的心性。一向只知一点数理化的我,才第一次发现世界上还有佛法这么一个广阔天地。尤其是读了《妙法莲花经·普门品》后,观音大士那无私利他的大悲情怀更是触动了我的心弦。原来在这冷漠、势利的社会人群当中,还有菩萨那杨枝净水,把无尽的爱洒向人间,抚慰每一个伤痛的心灵。世界上难道还有比大士那样更伟大的人格、更伟大的情操吗?联想起上中学时,曾读到过的司马迁的一句话:人固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这句话对当时的我影响很大,从那时候起,我就一直在想着怎样才能作一个重于泰山的人,可一直也不知道该怎么作。今天,了解到观音菩萨的事迹后,大士的大悲愿行可以说给自己树立了一个好榜样。人活一世,与其整天在卿卿我我的儿女情长中度过一生,倒不如把自己的生命投入到觉悟人生的菩提大愿海中去实践菩提道,这不更有意义吗?刹时,一种生生世世依止圣者、随学圣者的愿心在我心中升腾起来。
在三宝的加持下,经过六个月的调养,我的身体完全恢复了健康。拜别师父后,我又乘车到洛阳市朝拜圣迹。在一座寺庙里,我遇到了从五台山归来的一位法师,他在了解了我的情况后说:“练一般的功法并不能了脱生死,要想解脱生死,只有学习佛法、追随圣者的足迹、实践佛法才行。你可以慢慢去体会这几句话的含义,以后若有事,可到达鲁城北观音寺来找我。”拜别师父后,我又回到了原工作单位继续工作,但心里却再也定不下来了。想到释迦牟尼佛舍弃王位而出家修行成道的事迹,再对比我一个愚鲁凡夫却被点点小利困滞家中而不肯出离,这岂不是太懦弱了吗?不行,我也应追随先觉者的足迹出家修道!于是辞罢公职,拜别老母,我便到观音寺找到了那位师父。在师父的帮助下,于六月十九观音圣诞日那天,我顺利地落发出家了。
随后我就在观音寺里呆了三年,这期间早晚诵经,白天帮寺院搞建设,虽然身体感到很累,但心里却暖意融融。想想世间人,几乎各个都希望发财致富、获得快乐,可由于没有正法的指导,在邪见与贪欲的促动下,他们反而种下更多的苦因。而今的自己已趋入佛法,在三宝的道场上,每天都能为自己的今生后世积聚资粮、遣除过恶,这能不令人欣慰吗?每忆及此,我就浑身充满了力量,更愿在佛法的修学上精进不懈了。
九七年,出于对五台山文殊菩萨道场的渴仰,我背上行囊来到了五台山。清凉圣境的风姿吸引着我,对文殊菩萨的敬仰更使我不愿离开,虽然我没有什么高深的见解,但我总想在圣地苦修的念头却越来越强烈。于是在远离人烟的地方,我找到了一个山洞,简单修葺一下后,便将之改成了一个上好的禅室。以后的生活虽然简朴,但游弋在佛菩萨的智慧海中,日日与般若相对白,自己一点也不感到寂寞。林中的猛兽不来扰乱我,百鸟的啼鸣更使人心意清明;汩汩流淌的甘泉也似乎流进了我心里,洗涤着自己的灵魂。不与俗人交,山居的生活多么美好啊!
九八年我又来到了色达佛学院,求得了一直想得到的观音大法。之后,满怀着喜悦的心情,我回到了汉地普陀山。依然是找一个山洞,依然是手掐念珠而趺坐,皈依、发心、祈祷、安住……心中的浮躁退去了,清明的智慧显发了,内心的乌云都在观音大士的慈眸中化为水,变成甘露,降入心田。三个月的闭关生活圆满后,我已身无分文,但修法所带来的身心愉悦使我比拥有财产更快乐。为了体验另一种境界,我在游人如织的普陀山道上,披搭三衣,安放钵盂,稳坐路边,开始了乞食化缘的生活。也许是我的贫穷,也许是我的微笑感动了人们,,一毛、二毛、一块……一块糖、一个苹果……很快,我的钵盂便堆满了。注视着每个布施财物给我的人,所有那些鄙视、不解、崇敬……的目光都尽收眼底。我边轻诵着观音心咒,边自得地摇动转经轮。打量着人们,人们也打量着我,在一种心照不宣的注视中,我们各走各的路了。
离开普陀山,我用化缘所得到的善资到郑州买了四百多米长的红布,将其带到五台山,同道友一起,在红布上印满了大自在祈祷文。当那一条条火红的经幡在五台山上迎风飘扬的时候,我的心也似乎随着那舞动的红绸升腾飞扬起来。我祈愿着:愿那遍满十方、竖穷三际的大自在加持云加持每一位众生,给每一位众生都带来清凉与幸福……
妙舟的人生路暂时走到了这里。读者朋友们,你们对他的人生取向是赞同还是不赞同呢?妙舟最初在煤矿工作,为了谋生,不得不下矿井掏煤金,从煤中来获取生活的资粮。后来的遭遇让他认识了佛法,从而使他淘去了凡情的沉渣,筛选出佛法的金沙。在我们学院的周围,也有一个大金矿,人们因之而把色达称为金地或金马。许多淘金者也在这里辛勤地淘着金,他们中有些淘到了世俗的金子,有些淘到了真正的妙法金子,还有人则一无所获。
希望人们都能像妙舟一样,大浪淘沙之后都能得到真正的纯金
我们学佛或做世间任何大事,往往都要在因缘成熟的时候于事前发下誓愿,这样在未来的实际行动当中,就会始终有一个高悬在心间的目标去鼓动你把事情进行到底,直至成功。只有行动没有誓愿,恐怕难以持久;只有誓愿没有行动更是一纸空谈。著名物理学家杨振宁教授也曾经说过:“成功的奥秘在于多动手。”而对学佛者来说,要想成佛也必须在大誓愿后接上大行动,努力在实际行持中去达成目标,这样坚持不懈必有感应道交的那一天。
圆勤曾就读于广西大学中文系中英文文秘专业,她在出家前就曾发下过要落发的誓言。现在她终于实现了自己的愿望,在佛学院出家后成了一名庄严的比丘尼。这里面的详细因缘确实很值得所有人——不管他信不信佛,都体味再三。
我原名钟冬云,出家后上师给我起法名为圆勤。
自小接受的教育,使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个无神论者、唯物论者。对于佛教,我从未接触过,只在高中上历史课时,才从教科书中了解到:学佛是专修忍辱、甘受人欺的愚者行为,是一种颠倒错乱的迷信。当时再对照一下通过道听途说得来的有关基督教的印象,倒觉得耶稣的事迹还有点感人。也就是从高中时候起,我开始思考一个问题:人活着的最终目标到底是为了什么?不过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个答案,直到八年之后的一九九六年,当我进入佛门后才得以解开这个心结。
上大学期间,同学们都热衷于各式各样的联谊会、五花八门的舞会,不过对这些我总有一种强烈的厌烦心,不愿涉足。但我一直挺推崇雷锋精神及“为人民服务”的人生观。刚好那阵子时兴气功热,加之外婆与父母又都是经常这里痛那里病的,一听说气功能治病,我马上就去学了。在所有的功法中,我最欣赏的是自他相换治病法,我觉得这个功法最能体现为人民服务的精神。不过究其实,我没有一次给人治好过病,尽管我常常出于好心,现学现卖为别人诊治。
不知为什么,在二十来年的人生履历中,我总觉得自己的命运充满痛苦,毫无快乐可言,这也许是所谓运气不佳的原故吧。
大学毕业后,我先后在印刷厂、私立幼儿园等处工作过,也做过自由翻译,帮别人翻译文章。在踏上社会的这几年间,我的亲人们几乎以每年一个的频率相继离世。每一次亲人的死讯都似当头棒喝,而每当我刚从一个死亡的震波中缓过劲来,另一场家族的变故又迅速把我击垮。印象当中,那几年好像三天两头都要往火葬场跑。第一个离世的是外婆。九一年,把我们从小拉扯到大,住在我们家近二十年的外婆,突患脑溢血去世了。九二年,爷爷也猝然谢世。第三年轮到我的父亲,这回他得的是肝癌,全家人拼尽老命也没能挽留住他。第四年,奶奶又因哮喘病而亡。我还根本没来得及擦干因痛失亲人而夜夜长流的泪水,第五年的春天,一纸医院的诊断书就又递到我手里:癌症晚期。这次遭遇病魔的是我的妈妈。
我急坏了,老一辈的亲人当中我就只剩下妈妈一个依靠了,这次,无论如何我也要把妈妈从死神手中拉回来!不过指望气功可能是没希望了,因为妈妈为治疗她的胆囊、肠胃等慢性病,学气功至少已四、五年了,钱也花得个稀里哗啦,到头来依然没能摆脱恶性肿瘤的结局。而且在治病的过程中,她不是头痛好了腰痛,就是腰痛好了胃痛,如此循环不已。后来学佛以后才知道,大多数气功都执著身体、执著气感,根本不知此身亦是幻有,实乃诸苦之本,祸患之元,有身本身就是痛苦。至于说有病要求治病,贫穷要求财富等等,不能说不应该去求。相反,既然我们生活在这个世间,就应该积极努力去争取改善自身及周边状况。但所有的努力都应当从根本上入手,否则都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的办法,这里好了那里又开始痛了,还得再去求东求西。这样的话,人一辈子就被这身体、被这疾病、被这贫穷等等自身状况牵着鼻子走了。
医生告诉我,即使母亲动完手术,最多也只能活五年。怎么办?对当时尚显幼稚的我来说,这一切叫我该如何应付?万般无奈之际,我想到了“佛”。以前一直以为学佛是迷信,看见别人去庙里朝拜总觉得这些人愚不可及。现在只要能救回母亲,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
于是我每月初一、十五都要到市里的两个庙轮番祈祷,然后再专门翻山越岭爬过一片荆棘林,去一间比丘尼寺庙里烧香祷告,每次还不忘请一份供过佛的斋饭带回给母亲吃。当时的虔诚和愚昧让现在的我一回想起来就感慨万分:一方面如此精进祈祷,一方面又因听别人讲我妈的病需要吃鳖和吹风蛇来进补,故而,我经常是刚拜完佛就又风风火火地到菜市场买蛇买鳖。几个月下来,大、小蛇一共买了上百条。直到有一天,在寺庙里请了几本讲解因果的小册子,回家一看才吓得浑身瘫软。一方面后怕得要死,一方面又恍然大悟,原来在我家里发生的一切事情都应验了“因果丝毫不爽”这六个字:我爷爷是肉联厂杀猪的;父亲在爷爷的影响下,经常开导我们说:“民以食为天”,吃吧,吃它个片甲不留!吃它个肚皮溜圆!父亲因在供电局工作,故经常都有饭局,他是什么鲜活就吃什么。有时我们不敢吃那些活物,他竟逼我们看他杀、看他煮!而外婆因在我们家长期帮着买菜、做饭,故而也不知杀了多少生。看完佛学小册子之后,我马上回想起来,在我这二十来年的生涯中,我们一家人围桌吃饭的二十年,一直就是吵架不断的二十年,餐餐有人吵,顿顿有人骂,从未看到过如邻居家那般的和谐景观。这不是杀生过多、怨魂汇聚所致又是什么?
好好忏悔吧!在这里,我代表我们全家向所有做过我们刀下鬼、腹中餐的亡灵表示最真诚的忏悔!今后只能通过努力修学佛法以及大量放生的功德来回向给它们。
明白了一些佛法道理之后,我便给母亲准备了一部小收录机,日夜不停地给她播放佛菩萨的圣号,并用我了解的一些浅显的因果道理启迪她如我一样暗昧的心灵,还引导她不断地唱念观世音菩萨圣号。说来也怪,在她动手术的前一天晚上,我也不知怎的,就在家里的观音菩萨像前发愿道:“祈请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保佑我母亲手术顺利,并能引领我的亲朋好友都皈依佛门。我愿吃长素以表谢恩,并发誓今后纵遇命难也决不杀生。如果还能保佑我母亲存活五年以上,我愿落发出家并终生献身佛教事业以报佛恩。”现在想起当初说的这句话,我还是深感欣慰。如果不是母亲得病这个因缘,不是救母心切,也许我往昔所种的那么一点可怜的善根,还不知要到哪一世才能成熟呢!多亏菩萨加披,才使我在那一瞬间立定脚跟、当下成熟往昔善因。否则的话,不置之死地,我焉能得以新生?!
往后的事态发展让我不得不再次感叹佛菩萨加持的不可思议。母亲的手术非常顺利,伤口愈合神速。别人做化疗都会留下永久性的难看印痕,她却一点痕迹也没落下。
母亲康复后,我便把我们家的经历,特别是母亲的奇迹到处向人宣说,我多么渴望能有更多的朋友一起来分享佛光的普照啊!而且生活当中发生的几件真实事例,无形中又给我的宣讲做了最好的注脚。跟我一起参加工作的咏梅,是我最好的朋友之一,比我小两岁。她参加工作后由于特别卖力,很快就被提升为采购兼饭店主任。有一阵子,她每天都很风光地开部三轮车进出菜市,大量采购鲜活动物让人宰杀。结果没过多久,在她生子后还未满月,她就莫名其妙地披头散发、骑辆名牌摩托车跳河自杀了。
咏梅的悲剧让我更加体认到因果的不虚,从此我每到佛菩萨的圣诞日及初一、十五都去放生。结果坚持了一两年后,我的命运竟发生了完全的转变。我后来在一家工厂的生产科谋到了一份差使,一年之中,奖金由每月五十元上升到五百元。再后来,光奖金一个月就有两、三千块,加上工资,最多每个月可拿上万元。我知道自己福浅障重,消受不了这么多福报,便把工资的绝大多数又拿出来放生,结果就像良性循环似的,工资反而越涨越多。
等母亲于九六年出院后,我们全家便集体皈依了。
皈依后,我越来越渴望得到大善知识的接引,因为我越深入佛法,越感到自己愚昧无知。正如憨山大师所言:“修行容易遇师难,不遇明师总是闲;自作聪明空费力,盲修瞎炼也徒然。”的确如此,就拿《金刚经》来说吧,一碰到“世界非世界,是名世界”这样的句子,我就犯迷糊。而不懂般若智慧,光有一颗爱心,这种爱心绝对长久不了。没有智慧的修行、没有上师指引的修行,绝不可能通达成佛之路。怎么办?我又一次面临不知所措的困惑。
恰在此时,我身边又发生了一桩怪事。雷燕珍是我中小学时的同学,因谈恋爱受刺激得了精神病,最后把半瘫的父亲从五楼一直拖到一楼而活活拖死。当时我就在想,这样的生活还有什么意思?她父亲从小到大那么疼她护她,但最终却被女儿整死,这样的父女母子的关系,其实质不是讨债就是还债。撕开亲情温情脉脉的面纱,骨子里的东西不就是这回事吗?从此以后,我对世间凡人琐事的兴趣越来越淡了,求法的烈焰却日盛一日地炽燃起来。
我先是去了四川新都的宝光寺,依止了一位在家师父。从他那里,我感触最深的,便是他结合教证教理揭示给我们的“人身难得”这一真理。他说:“人身难得而易失,偶一失此人身则万劫难复。你想想看,我们每天都面临死亡的包围:车祸、疾病、意外天灾……得人身者诚如佛言如指上土,而失人身者则如大地土啊!”老先生的话让我一下就想起了以前放生时在菜市场看到的情景,那么多的鱼苗,数不清的泥鳅……与我们人身一对比,数量的多少就显而易见了。
明白了这个道理,更激起了我的求道之心。接着,我就开始了一段曲折而又艰辛的求法修证之行。这期间曾遇到过大善知识,也遭遇了不少假法师、假活佛;也闻思修了一些正法,但更多的时候,则是在歧途徘徊。特别是有一阶段,不知受了哪位法师的“点拨”,一个劲只求顿悟与直超,专事枯坐死定,根本不事闻思。这样地一味盲修,贪简求易,几乎将我彻底引入迷途。好在最后这一切都过去了,每当回首往事时,心中最感慨、最庆幸的便是:九七年“五·一”期间,我终于和妈妈及妹妹摸索到了色达喇荣佛学院!
没见过珠穆朗玛峰的人,可能连家门口一个小土丘都会当成高山而仰止;没在大海搏击过风浪的人,可能淌过一条小溪就以为已能够做中流砥柱了。在见到法王如意宝、见到学院的闻思修情况后,我们娘仨才知道了什么是真正的佛菩萨、什么是清净的道场。
喝过牛奶的人,恐怕不会再对臭水沟里的污水甘之如饴了,因此我作出了一个此生都不会再更改的决定:永远留在佛学院!
想起与妈妈同时开刀的几个病友,现在都已全部撒手离世了,只有我妈妈还健康地活着;想起当年一起参访的道友,除了一个跟我一起呆在学院外,其余的则大都还在江湖上飘荡,有的甚至于沦落到了谤佛、违法、弃圣的地步;想起妹妹来信告诉我,在离家不远的某菜市场上,每天依然在重复上演着大量的杀戮生命的惨剧……我的心就不能平静。
这样在学院闻思了一段时间的正法后,在母亲的同意下,我终于在二○○一年剃发出家了,此时,距我当初发下为报救母之恩而出家为僧的誓愿正好五年。倒不是害怕我妈妈已存活了五年以上,如果此时我不出家,恐佛菩萨再收回对妈妈的“恩赐”,我相信佛菩萨的慈悲绝非我们凡夫以分别心所能揣度。是我自己真的感到,如果说佛菩萨给了我母亲第二次生命,那么我则要以佛法来重塑我自己的慧命。
把目标高悬在头顶,把责任落实在双肩,一步一个脚印,我要向前,向前,再向前!
如今的圆勤确是正在向前行进在菩提大道上,但不知她是否能长期坚持。有很多曾经精进过的学佛人最终却半途而废;有些则干脆走上歪门邪道;还有些虽有心学佛,但又无力“回天”,因他们周围的环境非常恶劣,想从中孕育佛法的秧苗可谓难上加难,故而能真正一辈子修持圆满的人真如凤毛麟角。我身边就有这么一位老喇嘛,从我七岁认识他起,三十多年来,他留给我的印象始终是在念诵经文、精勤持咒,似乎从未间断过,也没有任何风云变幻能让他停下一直拨动念珠的手。不过这样的人是越来越少了,再看看周围更多的人,今天依止这位上师。明天改皈依另一位活佛,这样地东奔西跑、不专一而修何来成就?在台湾有位专弘净土宗的大德,他也提倡一门专修,我想他这样做可能也有他自己的密意所在吧。其实我不怕别人不学佛,我最怕的是他们学佛后又半途而废。我们藏族有句古话:“稳固的修行是开悟的证相。”而我们每个人的生命又都很短暂,所以我才牢牢记住我的根本上师法王如意宝的话:“我一生中没有做过很多选择,依止的上师是托嘎如意宝,修学的佛法是大圆满,最终的愿望是往生极乐刹土。”有智慧的人们都应该记住上师的金刚语啊!
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财富是智慧,智慧当中最彻底、最纯洁的就是佛法的智慧。可惜的是,因无明的黑暗笼罩,智慧之光在愚人、恶人当中始终无法显现。藏族著名历史学家、哲学家更顿群培说过:“处于五浊恶世的狮子般的智者,往往被狐狸那样的狡诈者制服。”这话放在当今社会来看更显振聋发聩。现在的人们除了注意钱财名利外,有几个能以毕生追求光明智慧为己任呢?智者在众人眼目中被轻易忽略,而无有任何智慧的愚痴狂妄、胆大妄为之徒却成为人们的座上宾。不过,即就是在这样混乱的情况下,我还是很欣慰地看到有部分明智的知识分子加入到了探寻般若正智的人群中来。毕业于重庆工业管理学院基建工程系的彭措江措,就很幸运地从徘徊于佛门之外转而一脚踏上菩提正路。
“人死了,永远永远也不会再回来了。”从小,我就常常在心里冒出这个对生死的看法,而每当想到这里,我就感到非常非常的沮丧和害怕。我出生在一个知识分子家庭,父亲是单位的党委书记,母亲是大学哲学系教授。生活在这个极其崇尚唯物主义的家庭,但我小时候最喜欢看的书却是《西游记》。
我的爱好非常广泛,唱歌、绘画、下棋样样精通。小学时,我曾代表学校参加过市里的歌咏比赛,还获过奖。再往后,从中学到大学毕业后进入工作单位,我一直都担任各级各类的干部,并获得过市里、省里的优秀干部称号。应该说我的人生还是挺顺利的,各种荣誉也从未间断过。这种种荣誉曾让我几度快乐过,但久而久之也就觉得寡然无味了。快乐越来越短暂,而为了获得这些荣誉所需付出的辛劳却让我越来越感到疲惫、厌烦。况且小时候就萦绕脑际的对人生的困惑,仍长时间地缠绕着我,让我觉得心里空空的,总觉得欠缺些什么。直到我接触佛法后,我才变得充实起来。佛法对人生的论述让我如释重负,我就像找到失散了多年的亲人一样,整天处在欢欣鼓舞的状态中。
九四年,由于学气功的因缘,我偶尔知道了色达喇荣佛学院以及慈诚罗珠堪布的名字,当时就决定即使请假也要前去参访。由于我那时心中一直存有也不知从哪里来的藏族人比较野蛮的成见,故而我小心地藏好了钱,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出发了。一路上对着慈诚罗珠师父的相片猛厉祈请,希望他能够加持我,千万别让我遇到坏人。就这样从成都绕道雅安、康定、炉霍,经过四天我才赶到了佛学院。晚上我请一个小喇嘛带我去见堪布,想到马上就要见到从未谋面的师父了,心里不免又激动又紧张。一走进师父的禅房,就看见他正在看经。当时,他抬头看了我一眼,然后平静地说:“你来了。”这平淡的三个字却带给了我极大的震动,让我在心里忽然对《西游记》里的故事产生了一种真实的感觉。莫非真如禅宗所说,大成就者其实就是证悟了自心的本性而已,正因为除去了心的障垢,故而才开发出自家心地的本有神机妙用。我忙问:“堪布,您知道我要来吗?”他微笑着点点头。我立刻扑拜在堪布面前,再也不愿起来,并不断地请求传法。我心想,当年孙悟空在菩提老祖处,一晚上就求得了七十二变化,我今天少说也得求上几样。当时尽管从道理上已了知,从胜义谛来说,本无实法可得、也无法可修、无所证悟,但贪著神通、贪著显现的习气还是一下子就涌上心头,特别是见到眼前这位气度不凡的大堪布。我的贪心让我把以前接触过的“应无所住而生其心”的教言,立刻就抛到九霄云外。师父连忙说:“慢慢来吧。”……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学修殊胜密法,自己必须堪为法器。而且一个初学者必须先修加行、前行,在初步调伏了自相续以后,才能学正行。可当时的我对密法一窍不通,还以为是自己诚心不够,于是决定长跪不起……
以后,我得到了大圆满的灌顶,接着便开始次第修习大圆满法,这样的修持使我觉得自己在出世间、世间方面都得到一定的收益。本来得到殊胜的大圆满法,应该按上师的教言,去寂静处认真修行,我心里也一直向往能这样做。但可能是习气太重及因缘未至的缘故吧,我却始终未能走出这一步。不过即就是这样,仅就世间方面而言,佛法甘露也给了我极大的利益。生活中我能与人和睦相处,内心也不像以前那样对各种荣誉充满执著,不过荣誉却还是接连不断地涌来。我的内心有时也会像一般人那样掉入负面情绪中,但我很快就能解脱出来,因为大圆满的本来无生的大空性教言,让我已相似地了知了诸法如幻的本性。最主要的是,发起自利利他的菩提心后,在试着学会对别人、对众生真诚付出后,内心得到的平静与喜悦越来越增盛。我内心的充实与快乐,使我衷心希望每一个众生都能沐浴佛法甘露,共享心灵安乐。我想对在佛法大门外徘徊的人们说:佛法并不是宿命论,并不是什么都不要我们去争取。虽然佛法不能保证你想得到的马上就能实现,因为佛法告诉我们,果实的成熟必须具足因缘。但它却绝对能保证让你拥有平静面对结果的智慧。
正像彭措江措所言,只要你以佛法去实践你的生活,真心实意地按佛法的要求去做,我相信或迟或早你都会得到实际利益。这一点我们在生活中可以现量见到很多,比如许多现代医学对治不了的身心疾苦,佛法都可以让你脱却沉疴,再度自由自在地重享生命阳光。既然如此,那我们为何还要对这样的一个无上法宝、大医王视而不见或见而诽谤呢?
在色达喇荣佛学院的北山脚下有一个哲钦山沟,为群山所环抱。清澈见底的哲钦河水,宛如一条银练在飘动;绿茵茵的草地上,铺满了各种鲜花,尤其是那一片片盛开的黄色小花好似黄金镶嵌在大地上,耀眼夺目。坐在草地上,我静静地品味着在盛夏的都市里领略不到的蓝天白云、青山绿水——这大自然美妙的风光。一抬眼,就发现不远处赵恩清居士也撑着一把伞陶醉在这如画的美景中。对他我算是很熟悉了,经常都能从他口中听到不断蹦出的古今中外名言。后来一打听方知他毕业于河北电大,曾当过老师,并带动过不少人趋入佛门,难怪他口中会有如此之多的教证理证。此刻听着潺潺的溪水声,欣赏着远处一些年青的僧人在一起欢快戏耍的情景,我开始问起了他的学佛历程。
我的家乡在黑龙江的边陲某市。童年并没有给我留下什么深刻记忆,我的家庭也没有什么特殊背景,父亲是工人,伯叔都是五六十年代的大中专毕业生,而曾祖父则是清末的秀才,勉强也可算是书香门第吧。至今家里还珍藏着已发黄的古籍,成为一种已失去光环的家族荣耀。我从小就受到父母这样的教育:要努力读书,拼搏进取,以便光宗耀祖、显赫门庭。在这样的教育下,初中时代,求知的火种就开始在心中点燃,而兄长考入大学对我更是一种无形的激励与鞭策。在种种的动力趋使下,学校举行的外语、物理等竞赛,我都能经常名列榜首,真可以说是在鲜花和掌声中度过了那段难忘的初中时代,并最终以优异成绩考入本地区重点高中。又由于我的健壮,遂又被选入体校。在那洋溢着青春活力的韶华岁月里,除了想当冠军外,我对知识的渴求更强烈了,不满足的心灵促使我在书海中如饥似渴地汲取各类知识。
记得当初开始学习《辩证唯物主义常识》时,我便对哲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世界观”、“人生观”从此成了我经常思考的课题。也就是从那时起,想探索世界奥秘、揭示终极真理、探寻生命意义并成为智者,便成了我人生的理想和奋斗的驱动力。
当时,一巫婆的通灵现象引起了我的深思。那位巫婆在具备些许治病能力之前,生了一场大病,进而被狐精附体,并受其控制。此类现象,国内外都有过报导。它引发了我对“人是自由的,还是不自由的”这一问题的思考。存在主义哲学家萨特认为人是自由的思想,让我产生了极大的怀疑。对人怎样才能获得自由以及如何使生命更有意义的沉思,应该算作我进入佛门的主要原因吧。
到现在我都忘不了站在凳子上借着灯光研读弗洛伊德《梦的解析》的情景。不仅如此,当时对斯宾诺莎的《伦理学》、海德格尔的《存在与时间》等等,我都认真地作过思考。尤其在读叔本华的《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和尼采的《快乐的科学》时,自认为从中能找到人生的支点与归宿。但再往下深入一步,他们的哲学便开始令我大失所望了,以致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陷入在一种苦闷与迷惘的状态中。叔本华认为:世界仅是一种表象而已,无有实质,生命意志贯穿其中,若想获得安宁与永恒的自在,唯有放弃生命。而尼采的权力意志,又把某些人对自我的执著推向巅峰,使本来就痛苦不堪的人类更加痛苦。尼采本人最终也以其生命的悲剧宣告了其哲学的破产。
三年的体育生涯很快就结束了。带着对人生的困惑,我进入了本地区的一家公司。由于我的敬业和耐劳,很快就在一个部门升任策划工作。我的成绩赢得了领导的赏识和垂青,大有春风得意之感。但这种感觉很快就被长久思索而不得其解的“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到那里去?”等心灵的乌云所遮蔽。
坐在办公室里,常常陷入苦思冥想之中:人活着应该能够觉醒与思考。随波逐流、与世人沉浮,终其一生有何实义呢?人之为人即应对自己的命运负责,把握人生、探寻真理,不能碌碌无为地活着。但我对生死却茫然不知,精神无所寄托,这使我经常处于莫名的痛苦当中,那种痛苦很难用言辞来表达。现代名作家萧红说过:“说不出来的痛苦最痛苦。”也许指的就是这种寻找生命根基时的茫然无绪吧。
即便是在家里,这种苦闷也没有丝毫的减轻,以致父亲曾非常忧虑地对哥哥说:“这孩子年纪轻轻,工作也顺利,却整日愁眉不展,这可怎么办哪?!”父亲哪里知道我内心世界那无可言说的迷茫啊!有人对父亲说:“你应该给儿子请一尊佛像,也许这样能解除他的痛苦。”父亲于是真的到商店为我请了一尊送子观音像,还给我弄来了一份《念佛灵感录》。其实他也不明佛理,只是病急乱投医,只要能让儿子高兴,他什么法儿都愿意使。
在我的头脑中,素无神佛之观念,历来接受的都是唯物主义教育和一些西方哲学。这尊观音菩萨像并没有引起我的重视,但《念佛灵感录》所讲到的虔诚信众念佛得到感应的事情,以及往生净土时的瑞相,却如一石激起千层浪般引发了我的探究之心。
通过向商店的营业员打听,我在本市找到了一座比丘尼的寺院。初进佛殿就有一种敬畏的感觉,于是我恭恭敬敬地磕了几个头,并从寺院里请了《心经》、《觉海慈航》等书。翻开《觉海慈航》,书中有释迦牟尼佛的生平、六道轮回的论述等浅显的佛学入门知识。这是我生平第一次接触佛法,对于六道轮回的思想当时怎么也无法接受,因它们与我所学的达尔文的进化论大相径庭。这种矛盾在我的心灵深处产生了强烈的思想冲突,而这种痛苦的状态竟持续了近两年时间,几乎摧垮了我的身心。在这里,我要深深地感谢音乐家贝多芬的那句名言:“我要扼住命运的咽喉,绝不能让命运使我完全屈服。把生命活上千百次该有多好啊!”在那段灰色的日子里,我就是靠这句话的力量而存活着。在这期间,我又获得了河北省电大的一纸文凭。
我也订了一些如《哲学研究》、《哲学译丛》等哲学理论方面的刊物,以期能廓清心头的乌云。我也研读了中国的古典哲学,诸如《道德经》、《易经》、《庄子》等。《道德经》的“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我以观复,夫物芒芒,各复归其根……”、《易经·系辞》的“圣人以此洗心退藏于密”等思想对我迷茫已久的心稍有安慰。这时,我产生了这样的想法:通过特定的禅修和静坐,可以开发人固有的超常功能,也能洞视常人所见不到的世界,可以发现科学所不能揭示的宇宙规律。(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说的“内景遂道,唯近观者能察之。”想必即是指此而言。)
加之哲学家康德在《纯粹理性批判》一书中,又对人的理性作了彻底的批判与否定。他认为人的理性仅仅表达了现象界而已,逻辑的思维、推理、判断对认识世界的本质是无力的,但书中没有给人留下进一步探索世界的钥匙。而东方的先哲贤人却在认识世界上有着西方人所没有的认知方式——“万物静观皆自得”,这种认知方式被称为“内求法”,是东方哲学的特质。因之我就把注意力转移到了老庄哲学上,从此,我那不安的心灵才渐渐有所止息。
一日,偶读《六祖坛经》,感觉却如久别重逢的故友般亲切。但当时只是把它当作哲学书看而已,但经中的“菩提只向心觅,何劳向外求玄。”、“万法从自性生”等观点和老庄哲学颇有相似之处。经中智慧的善说,不同凡响的见地是我从未见到过的。更何况六祖慧能大师千年肉身不坏的奇异现象,也促使我不得不对佛法进行深思。
一叶障目的作法不是科学的态度,我为什么不能放弃自我的偏见,以宽容的态度重新阅读佛经呢?对于不了解的认知领域,你可以存疑,但最好不要轻下结论。天文学家拉普斯曾针对人的狂妄与骄傲,尖锐地指出:“我们知道的是有限的,不知道的则是无穷的。”而哲学家苏格拉底更谦虚地说:“我一无所知。”只有采取实事求是的态度,认真思考、抉择,去亲自读一读先贤圣哲的论著,看一看他们的传记,你才可能有发言权,才能做出取舍。
我抛弃了以往的固执与幼稚,开始读起了《宗喀巴大师应化因缘集》、《根造上师修习藏密的体验》、《什么是佛法》等书。以往认为信佛是愚夫愚妇的行为,这种错误的认识在心中开始动摇了,强烈的寻根意识和探寻真理的努力终于有一天得到了慰藉。诚如索甲仁波切所言:“当我们长久祈求、渴望真理,经过多世,业被完全净化之后,奇迹就会发生……‘内在老师’会以‘外在老师’的面目出现,几乎像奇迹一般,我们就跟他相会了。这相会是生生世世最重要的事。”九三年,一个殊胜的因缘,我见到了一帧清定上师的庄严法相,顿生欢喜。第二年,我就辞去了工作,告别了双亲,踏上了南下的列车,前往川西第一禅林——千年古刹昭觉寺,并拜见了大恩清定上师。上师无尽的慈悲和自在解脱的胸襟,初见就让我感觉如沐春风,又如游子归乡,感受到了无比的加持。值遇清定上师是我此生的荣耀,也是我一生的转折点。
一日,我在上师面前发愿:愿我对上师三宝生起永不退转的坚固信心。上师即从法座上伸出右手赐予摩顶加持,并慈言相慰:“三宝加持,三宝加持!”当时我欢喜莫名、激动万分。时至今日,当时的情景依然历历在目。上师那慈悲的话语今天仍在我耳边回荡,催我自新、令我奋进。在上师的垂念下,菩提种子开始在我心中悄然萌生。
在九四年八月三日到达昭觉寺的那一天,我就有幸看到了《莲花中的宝珠》一书。书中讲述的至尊一切智法王如意宝的殊胜功德和弘法利生的广大事业,使我对尊者生起了净信,欲亲近尊者的心情与日俱增。经过漫长的等待,因缘聚会的那一天终于来到了。九七年在喇荣圣地,我终于亲睹了法王的尊颜,并听闻了殊胜的法要。
四年多过去了,现在我深深地体会到,探寻真理的路是艰辛的,但只要有坚忍不拔的毅力,不畏磨难,终有一天我们会看到真理之光。如今我已找到了人生的支点与归宿,在喜悦当中,我常常想,前方的路还很漫长,但明天总会来临!特别是想到我还未报上师恩、佛恩、父母恩、众生恩,我就更增添了铁肩担道从头越的信心。
赵居士叙述完之后,远方开始飘过来一阵阵藏族牧民高声唱颂观音心咒的悠扬音声。我想,藏族人是有福分的,尽管科技、物质生活远不及内地发达、优越,但他们的精神世界却是富足的。德国文学家海涅说过:“我不赞美行为,我赞美的是人的精神。”而在这浓厚的全民信仰佛法的氛围熏陶下,每个藏人都沉浸在怡然自得之中,佛法已成了他们的日常行为规范与精神寄托。然而在汉地却截然不同。由于受环境、教育的影响,若非宿具善根,普通民众则很难进入佛门、投皈三宝。因而很多学佛者,尤其是知识分子,往往都有一段艰难曲折的学佛历程。我们希望,汉地,乃至世界各地的佛法都能普遍地兴盛起来,与藏地一道,大家共同谱就佛法辉耀大同世界的乐章!
七月三日下午,呆在自己到处漏雨的小木屋里,看着窗外扯天扯地的从天空泼下的雨柱,我的心情十分沉重。这几日来,喇荣佛教大都市发生了历史上罕见的大水灾,持续多日的暴雨造成部分山体滑坡、坍塌,“三身”区地段的几乎所有房屋全部被毁。据大略统计,近一千四百多间僧俗弟子修行、生活所用的房屋被彻底冲垮,财物损失巨大,十分令人痛心。万幸的是,人的生命基本上没有遭到损害。但四众弟子的情绪已受到明显干扰和影响。目睹这凄凉萧条的场面,我不能不备感心酸。
但我心里很清楚,世事原本就处于无常变迁之中。原来繁华兴旺、十方学子云集的佛教都市,顷刻就在天灾面前几成废墟,这除了证明“苦空无常”之理的颠扑不破外,只能让我们对这个永无实性可言的世界,更加生起不可遏制的厌离心。
据天气预报预测,未来的十几天内还将有连绵阴雨及特大暴雨。这意味着,幸存的几千间房屋也将再次遭受冲击。并非人人都可将无常观得异常牢靠,在许多凡夫面前,这无情的灾难让他们措手不及且悲观难过。其实房子与修法比起来,的确是小事一桩。我希望这次的事件不会对人们的心灵造成创伤,希望他们能尽快平复这次灾难带来的阴影与负面影响。
让我的心稍感宽慰的是,在这种危险的状况下,听道友们讲圆卓还安心地守在已空无一人的办公楼上研读佛经,这让我感觉他真的有几分英雄气慨。正在思维之时,“嘟嘟”的电话铃声把我拉回到现实。拿起话筒,恰恰是圆卓打来的电话,他向我询问工作上的一些问题。借着这个机会,我问起了他的学佛历程……
我是在广西西北部,一个比较落后、又缺乏佛法甘露滋润的土地上成长起来的。儿时对佛教的理解,基本上是建立在电影《少林寺》带给我的近似扭曲的认知层面上。我所接受的教育与生长环境,使我从小到大都是把佛教当作一种愚昧、落后的产物而加以排斥的。当然最终,我很幸运地得以披上袈裟,走上修学佛法的道路。这期间,从排斥到信受的整个过程,并未杂有丝毫盲目冲动的因素,完全是一种理性的抉择。
从小生长在农村,对农民的生活还是比较了解的。少年时代虽然没有听过关于哲学家与牧童对话的故事,但也常常为农民那种仅为果腹和生儿育女而年复一年地奔波忙碌的纯粹动物式的生存感到悲哀。尽管只不过是一种模糊的感觉,而且当时也尚未认真地去思索关于人生意义的问题,但总觉得农村之外的生活应该是另有意义的。
从世俗的角度来看,我算是比较幸运的。因为父亲是国家干部的缘故,使我在生活、学习等方面比一般的农村孩子优越些,从小学、中学到大学,并没有经历太多的坎坷。
高中毕业后,我考入了广西民族学院中文系,并最后在那里获得了文学学士学位。当时,听说广西民族学院中文系是广西作家的摇篮,于是我就想,那就好好做个作家吧。
满怀憧憬地踏入了大学校门,而系领导在开学典礼上关于历届学长们在社会上功成名就的介绍,更是让我激动了好长时间。在那些跃跃欲试的日子里,干一翻轰轰烈烈的事业似乎成了生命的全部意义,于是我拼命地在报刊、杂志、电台上抛洒小文章,以期获得社会的注意与认可。等到后来实际接触了一些作家后,原先自己为他们涂抹上去的神圣光环顷刻间就荡然无存了:他们也一样在为油盐柴米、儿女升学就业而疲于奔命;他们在作品中开出来的所有药方,无一能对治他们在日常生活中甚至比普通人还炽盛的烦恼。我忽然意识到,这样的“作”其一生,同样是沿袭着动物般的生存模式,与我曾悲哀过的农民的生存又有何异?
理想的大厦已被架空,失落的感觉促使我钻进图书馆的书堆里,试图到哲学的世界里去找寻理想的支柱。从老庄、孔孟到程朱,从苏格拉底、帕拉图到尼采、萨特,一一浏览下来的结果,并没有符合我原先的期望,尤其是现代派哲学更令我大失所望,我甚至觉得某些现代思潮已堕落为一种空洞无聊的文字游戏。稍感欣慰的是,古典哲学尤其是中国古典哲学,倒使我那颗失落燥动的心得到些许的清凉和抚慰。
现在想来颇为遗憾的是,由于先入为主的思维定式作怪,我曾一次次地与佛法擦肩而过。记得读高中时,在历史读物中我就知道了佛教中有个“六道轮回”的观点,那时觉得这种理论真是可笑。等后来接触了西方现代生命科学的一些研究报告,尤其是西方科学家有关灵魂方面的研究结果,我那固执的神经才受到深深的触动,从此,我对“六道轮回”的说法也就有点半信半疑了。可惜的是,当时总觉得有那么多蕴含深刻哲理的高深理论还等着我去研究,“六道轮回”的问题就暂且搁置一旁吧。
虽然对于《中国禅宗哲学研究》之类的书籍也曾有所接触,但结果却发现,不论是自己还是作者,都自觉或不自觉地以一种所谓的批判目光去分析佛教,而事实上,我们往往都是以一种狭隘的、充满偏见的目光去审视,因此不可能获得太多的实际利益。
不过,可能我还是稍微有点善根吧,对古圣先贤所宣说的关于做人的道理,我一直都能接受,甚至是佩服得五体投地。曾想,若是每个人都能好好学习这些圣贤们的著作,世间也就没有那么多的悲剧发生了。常常感慨于人们只会做事,有的还算是挺能干的,然而在做人方面却往往一塌糊涂。每个人都希望自己获得幸福、快乐,而他们的所作所为却常常是在给自己制造痛苦和灾难。于是我发愿毕业后要好好教书育人,将古代圣哲们的智慧传递给学生,以求他们能拥有健康的人生。
一次在火车上,一位长相不错而举止却极为轻佻的青年女子主动和我搭话,当时我就问她:“知道人生最大的遗憾是什么吗?”她说不知道。我就告诉她:人生最大的遗憾是时间不会倒退,我们永远无法回到从前。我们可以轻率地迈出一步、做出一个决定、说一句痛快的话……然而,我们却很难将之收回,于是世间便产生了很多痛苦。她开始感到有点不好意思,沉默了一阵之后,她问我这些是从哪里学来的?我说,在古圣先贤的著作里比比皆是。她带点感激的样子说,以后一定要好好看看这些书。当时我就很有感触:古人的智慧其实并未过时,只是现代的人们在几近疯狂地追逐物质享受时,渐渐把它们淡忘了。
大学毕业后,我如愿地被分配到桂西北的一所师范专科院校——河池师专教书。我在这里工作了三年半,曾担任写作学、中国古典文学等课程的教学。在教书的过程中,我那“育人”的初衷始终没有冷却,然而真正能够作到这一点的却是在我进入佛门之后。
我越来越体会到,自己若没有一个高尚的人格,想“育”好别人几乎是不可能的。面对自己粗重难消的烦恼,又如何去完善别人的人格呢?也曾想借助现代科学洞彻这个问题,但一个明显的事实却是:用现代科学仪器装备起来的现代医学,想竭力延缓某些首脑人物几个月寿命的愿望,在冷酷的死亡面前都会被粉碎得一干二净。现阶段科技的发展,除了增盛人们的物欲外,于宇宙实相又了得几分呢?面对浩瀚无边的宇宙,依靠现代科学手段,人类也只是上了一趟离自己最近的一颗星球而已。我承认科学在某些方面的功用,但我不会迷信它。带着未解的困惑,继续寻找吧。
好在教学任务并不重,闲暇时我便开始接触《印光大师文钞》、《弘一大师文集》等书籍,还有国内外一些法师讲经说法的资料。这些书籍和资料都有一种深入浅出的特点,渐渐地我被佛法博大精深的内容吸引住了。加上在大学里对“六道轮回”的些许感受,我的偏见渐渐地被佛陀所宣说的甚深道理所折服。
偏见在真知面前一点点消融,反省在探寻之后慢慢生起,往昔的无知浅薄在真正涉足佛教后暴露无遗。这时才发现,原来那些喜欢诽谤佛法的人,往往都是些没有看过佛经、更谈不上研究过佛经的人。记得我学佛之初,曾有一个学生问我:“老师为什么也迷信这些?”我就反问他:“你看过佛经吗?了解佛经中所宣说的道理吗?”他很茫然地摇头,我再反问他:“那你凭什么说它是迷信呢?我并没有见过你父亲,我说你父亲不是人,行吗?”他很不好意思地笑了。
学佛后,在没有违反国家教育方针的基础上,我尽量把佛陀的智慧融入我的日常教学和对学生的思想教育中。虽不敢说效果很理想,但我觉得,这对我的学生肯定会有利益,哪怕只是一点点。尤其是在我教学生涯中的最后阶段,自我感觉自己这“教书育人”的工作算是渐渐上道了,学生也比较满意。
本来我可以一直这样走下去:教书、评职称、结婚生子,直至老死。然而,学校通告栏上频频出现的讣告却时时刺激着我那安于现状的神经,其中有老教授,也有年轻的教师。如是地生活,如是地死,这难道就是我生命的模式?我今生要做的事难道就是让学生了解那些情执深重的文学家?介绍那些宣泄情爱的作品,并指导学生们也创作出如是的作品?这样的一生,对自他能有多少利益呢?时间永不停息地流逝,解脱未了,而生命却在一步步走向终结。这时,对那句“如少水鱼,斯有何乐?”算是稍稍有所理解了。
思维宇宙的无边无际、时间的无始无终,倍感自己的渺小和生命的短暂,对世间中无义的空耗深感痛惜。也没有经过翻天覆地的剧烈思想斗争,我便做出了一生中最为重要的一次抉择。
因为考虑到来自各方面的压力,我没有公开辞职,而是选择了悄然离去的方式。
要走了,才发现割舍掉亲情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当然也舍不得离开那些挺调皮也挺听话的学生。母亲很善良,而且也学佛,这让我多少有些放心。父亲干是了几十年革命工作的老党员,对我学佛的事,心里总是有点疙疙瘩瘩的,所以离家求法的事还是别告诉他吧。母亲虽然通情达理,但儿子毕竟是心头肉,我知道她心里其实很难过。
离家的日子终于来了。那天,母亲没有哭。望着风中她苍老而慈祥的面容,我忍住了几次想落下的泪滴。
回到单位的宿舍,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刚要走,电话铃响了,是一个已走上工作岗位的学生打来的,她告诉我说,做我的学生很幸运。我真想对她说,最幸运的是,我们都值遇了佛法。
接完在单位中的最后一个电话,背上行囊,悄悄地离开这片我仍有点眷恋的土地,我就只身上路了。
在雪域圣地——色达喇荣佛学院,经过一段时间的闻思后,我对佛法有了更深一步的了解,对缘起性空等甚深的道理也有了一定的认识,对科学的那一丁点儿执著也已完全淡化,身心上的受益难以言说。深深地感受到了佛法的伟大与世间琐事的无义,于是我决定舍俗出家……
正聚精会神地听着他的叙述,这时外面又传来了房屋倒塌的声音。于是不得不中断这次谈话,约定以后与他再谈。
走在大雨中,迎面碰到很多来去匆匆之人,许多人的脸上都挂着一副怨天尤人的表情。我却没有什么怨恨、愤怒、无奈的情绪,因为我知道,这次水灾乃是众生福报浅薄所致,属共业所感。这让我想起了以前全世界最著名的佛教圣地那烂陀寺:当时的寺院里圣者辈出、名噪一时,实为南瞻部洲的一大庄严。但当它被外道摧毁时,已具足神通的很多大成就者,因众生业力所困,无一人能显示神变挽其厄运。有些班智达带着几百人跑到了喀什米尔,有些则流浪到沙霍国……仅在几天内,那烂陀寺就变成了一片废墟。
面对我们现在所遇到的自然灾难,人力是如此的无助。但就在此时,我的脑海里突然浮现英国诗人雪莱那振奋人心的诗句:“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想着想着,我从内心就发出了会心的微笑……
人类作为所谓的高级动物,我想“高级”之处便应在于我们人类能时刻思维真理。思维归思维,能否获得真理则另当别论。叔本华曾说过,“真理几乎经常是从后门溜进来的,因为它是由于偶尔从某一附带情况中产生的。”无论如何,不论通过何种渠道得到真理,特别是通过学佛得到最殊胜、最究竟的真理,都值得我羡慕并随喜。
有一次在某个大城市里,我邂逅了毕业于西南交通大学的冯山山女士。她的人生寻真的历程说奇特也不乏平凡,说平凡倒有几分独特之处。我们还是来听一听这位潇洒走过学佛路的当事人自己的坦言。
我出生在长白山脚下的一个小村庄里,家中有姐妹、弟弟六人。那时家里很穷,但一家人在浓浓的亲情关怀下,活得特别开心,尤其是我,因我身体较其他姐妹弱,故得到的呵护和偏爱也就最多。以至直到我上高中时,还不会洗衣服,也不会梳头,逼得妈妈没办法,只好剪掉我的长辫子,给我留了个“小子”头。
也许是姐姐带头带得好,也许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我们几个孩子懂事都比较早,从小学到初中再到高中,我都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是那种特聪明、学习特拔尖的好学生。可以说我完全是在顺境中长大的:在父母眼里,我是令他们骄傲的乖乖女;在同学眼里,我更是令他们又嫉妒又羡慕的榜样。八九年,我终于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了西南交通大学电气工程系,自此,我的人生开始了在世人眼里更加光辉灿烂的新篇章!
大学的生活是多姿多彩的,由于课时较松,有许多属于自己的时间,我的很多兴趣和爱好就是在此时培养起来的。
我喜欢跳舞、唱京剧、打球;我也很淘气,爬墙头偷桔子……什么都干,当然最喜欢的还是去报国寺喝茶。一壶开水,一杯茶,听着音乐,看着书,很自在也很舒服。有时同学多了就打牌,一群人高兴到忘乎所以时,便狂呼乱叫,为此经常遭到庙里出家人的呵斥,而我们依然没皮没脸,乐此不彼!
虽然,我也曾被誉为班里的“逃课大王”,但在学习上我可从不马虎。我们班有很高的补考率,但补考一直到毕业都与我无缘。
在我担任校学生会女生部长期间,英国首相,号称“铁娘子”的撒切尔夫人的政治生活也正搞得如火如荼。由于我经常与学生会里属于男生的其他部门相抗衡,同学们便给我冠以“交大铁娘子”的称号。那时我是交大几位有名的学生头儿之一,知名度相当高,同学们都认定我将来绝对是一个“女强人”。虽然当时的我根本就没在意,可后来我却真的走上了一条“强人”之路。
西南交大是铁道部直属的高等学院,毕业后,我就被分配到铁道部下属的一家工厂。吃着大锅饭,过着一张报纸看半天的生活,对于我实实在在是一种煎熬。
于是,我于九三年十月毅然决然地奔赴了一个我毫不熟悉的城市——深圳,开始了我的“下海”生涯!
“同是天涯漂零客,受苦受难亦相知。”初到深圳,吃过的苦、受过的罪,与报纸、杂志上报道过的打工妹们大同小异,唯一不同的是,我没有跳过槽。在一家电子公司,我从最基本的做起,一步步往上升,最后做到了销售部经理的位置,工资也由最初的八百元升到了一万多元。由于资格老,在公司里的地位也就只在老板一人之下而已。此时,我的事业可说已取得了初步的成功,生活上于是也同步奢华起来。现在想起来,那可算是我造业颇多的时候。
九六年,互联网逐渐在国内兴起,一位国外的客户,因看中我的能力,遂邀请我去北京,组建其在国内网络公司的市场部。由于我天性喜欢新鲜事物,喜欢创新,再加上他的游说,九六年底我就辞去了深圳的工作,到北京开始了对一个崭新领域的探索。在北京的这三年,我的工作取得了更大的成绩。由于推出了一系列超前的网络服务,使我们占得了市场先机,加上我们的技术实力,更使我们争取到了多个国家部委及世界银行的贷款项目。我的能力再一次得到了承认,我的人生又一次趋向成功!
然而,此时的我却越来越发觉自己活得很迷茫。此前,我生活的目的是为了让父母过上富足的日子,也为了好好地供弟弟妹妹们读书。现在,弟妹都已大学毕业且学有所成,姐姐们也都过着很好的生活,父母也丝毫不缺钱花。多年来,一直作为家里支柱的我,此时却找不到自己生活的精神支柱。当家人已不太需要我的金钱接济时,我发觉自己的心马上就变得空洞起来。接下来我又该为什么而活着呢?难道就在吃喝享受中度此一生吗?
九九年因生病,我回东北老家疗养,期间认识了一位医生,他是一名佛门弟子。聊天时,他常向我谈及佛法,我亦略感兴趣。后来他劝我去四川,见一见清定大和尚。当然,他于此前曾告诉过我清定大和尚是一位多么了不起的修行人,见一次就能消很多业障,病也许会好转起来等等。从小到大我就没见过多少出家人,更别说什么大成就者。受了他的鼓动,我也突发兴致,游说父亲和姐姐,以陪他们旅游为名,揣着几万块钱就去了四川。幸运的是,我们此行不但见到了清定大和尚,更见到了几位修藏密的大喇嘛。他们的人格魅力深深地打动了我,吸引着我,我开始暗下决心一定要好好研究研究佛法。
回到北京后,我始终无法忘记这次四川之行,每每忆及那些大成就者的音容笑貌,我总是被感动得热泪盈眶,尽管说不出任何理由,但那种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的感觉却时时震撼着我。到了年底,我终于忍耐不住,便与爱人一起辞去了工作,南下成都,开始了一边求学一边求法的修学旅途。至此我才真正成为一名佛弟子。
我所拥有的是令很多人羡慕的:年轻;不缺钱;可以很潇洒地想工作就工作,想学习就学习;没有负担、没有压力……甚至很多人要以我为榜样,像我一样活着。因而对于我的学佛,他们都有许多不解:她的一切都那么顺,那么好,干嘛又要学佛呢?
在很多人眼里,学佛是与迷信划等号的,学佛就等于生活遇到了挫折,就等于厌世!其实,我学佛时间并不长,佛学知识也很有限,但就我这一年多的学习和了解,我认为佛法根本不像很多人想象的那样阴暗、消极,它是积极的,是鼓励入世的。佛教里所提倡的“诸恶莫作,众善奉行”,所推崇的“救苦救难的菩萨道”都在教育每一位佛弟子,走入人群、走入大众,以帮助众生为己任,这难道能说是悲观厌世的说教吗?
且不说佛法在了生脱死方面带给我的极大震撼,就是在现实生活中,它也让我获益匪浅!以前由于紧张的工作而带来的压力,使我脾气很暴躁。通过学佛,我的心开始变得很平和、很调柔,心态也很好。对于生活上的波折,我亦不会慌乱,我会用平常心处理很多事情。另一方面,我学会了善待别人,对于整日为生活而奔波劳苦的人们,我的心里对他们充满了怜惜。如果我不是因为机遇好、前世种下的善根成熟,我可能也跟他们一样,整日为柴米油盐而折腰了。我的心里不再有仇恨,即使是曾经害我至深的人。因为是佛陀告诉我,所有众生在无始的轮回中都曾做过自己的父母。而且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要找就从因果上找吧,干嘛还要以仇恨对仇恨呢?那岂不是又种下了一个新的恶的种子。
在这纷繁复杂的、竞争日益激烈的世界里,人们大多在痛苦中挣扎着。穷人苦,富人亦苦,我的经历使我对此深有感触。而此时我的心里却那么怡然,那么快乐,因为我有佛法的理论在指导我!我愿用我的快乐去感染周围更多的人,使他们不再麻木、不再被痛苦压迫。
在我的生命里,还有什么比学佛更重要的事情呢?
有些人可能会羡慕冯山山一帆风顺的生活,也有些人知道了她的经历可能会产生自己也要研究研究佛法的兴趣。我可以告诉大家的是,冯山山自从内心接受了佛法以后,心情便变得非常开心、快乐。佛法带给人的收益无可言说,单表一点,即就是心情快乐这一项“指标”,都能让人活得更健康、更长寿。莎士比亚就这样说过,“快乐的人活得长久。”如果更进一步地净心学佛、净心行持,则今生来世都能快乐逍遥,一定能像白莲花那样绽开生命最美丽的花朵,把幸福的芬芳带给更多的人们。
提起妙文,佛学院的汉僧都比较熟悉,他性格很稳重,人品也非常好,办事能力也较强。在汉僧显密经堂从最初十多人发展到一百多人的过程中,他曾担任过理事与管家,竭心尽力辅助管理汉僧事务与经堂的建设等事项。在近十年的长住期间,他也曾热心帮助过许多入藏求法的汉人。
我与他有较长时间的交往,因而非常了解他的人格与智慧。记得九四年我到沈阳时,他母亲曾流着泪对我说,希望儿子能在上师的培养下成为一名合格的僧人。如今,他已成为一名真正实修的出家人。不仅如此,他的许多学生也通过他的教化与引导而来到学院闻思修行。我听他的学生讲:“在大学里,我们对佛陀的教法能够有所认识,完全是妙文师的教诲所致。”现在,他的学生当中的一些已皈依佛门,有的还对佛法生起了稳固的见解。更有一些受他点化而出家的学生,因品学兼优已被评为堪布。
他是怎样由一名高等学府的物理教师转变为一名志求解脱的出家人呢?且听听他自己讲述的一些经历吧……
我的俗名叫关德成,六○年生人,家住美丽的渤海之滨,父母都是当地的小学教师。记得青少年时代,我对科学就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而那种因缘则来自于十六岁时的一次经历。当时家中新添置了一台收音机,对它为什么会发出声音的原理,我一直迷惑不解。这个木头匣子里怎么藏得下一个人?苦思冥想了好长时间还是想不出个道道来,于是只好问哥哥:想知道收音机的道理,该看什么书?哥哥告诉我,应从物理学开始学起。
那时正赶上文革后期,班里的同学整天忙着胡闹,我恰恰利用起这段空闲,沉入了对物理学的研究。没有老师授课,也没有学生听课,混乱的年代却成了我的“阳光灿烂的日子”。有一天,我突然想到电场与磁场是可以相互转变的,于是欣喜若狂,自以为发现了一个全新的“关氏定律”。后来在高中物理课本中看到,这是法拉第早已发现的电磁感应定律。但当时的我依然对自己信心十足,自认为将来一定能成为一名杰出的物理学家!.
上了大连工学院后,尽管读的是化学工程系,但对物理的兴趣丝毫也未减弱。那时我最喜欢读《爱因斯坦文集》,他说:概念是思维的自由创造。也正是这种对自由思想的推崇,使他推翻了传统的物理学大厦。他在物理概念上的最大突破就是证明了时间和空间不是绝对的不变,而是相对的存在。
爱因斯坦对我最大的启示就是,作为一个物理学家,追求真理,揭示一切事物的道理,是他生活的最终目的,他活着就是为了知道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在学习物理学的过程中,我也把追求真理当作自己一生的奋斗目标,为此可以不顾自己的生命。如今的我虽然已成为一名真正的佛教徒,不再从事物理学的研究,但年轻时追求真理的精神却从未改变过。
说也奇怪,那时的我并不信佛。只是在八二年毕业被分配至抚顺石油学院任教后,由于不会照顾自己的身体,工作没几年就得了一场重病。在养病期间的无聊日子里,一天,我偶尔看到一篇有关在巴黎举办的古印度瑜珈术表演的报导,并配有一张一位瑜珈师飞行空中的照片。这太希奇了!这可能吗?难道万有引力对这位瑜珈师不起作用了吗?这张照片深深地震憾了我的内心世界,如果它是真实的话,那我从少年时代开始就决心为之献身的物理学大厦就彻底坍塌了。因为现代粒子物理学中的几种场中,最微细的万有引力场对这位瑜珈士来说根本就不存在,而这正是现代物理学的奠基石。如此,物体的重量也就不存在,重量不存在,质量也就不存在。缺少了质量这样一个基本的物理量,整个物理学就无法建立。同样,如果万有引力不是真实存在的,那么爱因斯坦的广义相对论就成了多余的了。
也正是因为这幅“升空飞行”的照片,我开始与佛教结下了不解之缘。许多同事看了之后都轻率地摇头说,这是骗人的。我不想轻易地相信一种现象的真实性,但同样也不愿轻易地否定一种现象的可靠性。拿出自己的眼光,认真去看吧!只要为了求真,什么样的理论、实验我都不想放弃。
就这样,我开始接触起佛教和道教的典籍。一日观看《米拉日巴传》,其中说道:尊者米拉日巴在山洞中苦行,一日生起暖乐,风入中脉,顿证无生空性,智慧现起,身体升空飞行,当时他的叔叔正在耕田……而佛教经典中,这样的记载还很多。因此我对佛教的兴趣日渐浓厚起来。而越研究道教教义,就越发觉得它不符合我的根性。即就是一个高明的道士可以在山洞中活一万年,风餐露宿,但一万年零一天到来时,他还是抵挡不住生死的轮回。他可以尽量拖延果的成熟,但他无法改变因果法则,更不可能超越因果,因为他不能认识到因果的究竟空性!瓜熟蒂落的那一天,他依然要受报。
越研究佛法,对它的信心也就越大。特别是读了《入中论》一书后,再反复对比整个物理学与佛法二者价值的高低,最后得出结论,物理学只是揭示了相对真理!你若以为物理学对大千世界的来龙去脉已做了最究竟的解释,那你自己最终一定会失望的。举一个很简单的例子,这里有A、B、C三个普通人,科学可以马上界定出他们之间最简单的一种逻辑关系:A+B+C=3(人)。但佛法不是这样考虑问题的,它最究竟最彻底的地方就在于,它首先要看A、B、C这三个人是否真实存在,如果他们在胜义谛中缺乏真实存在的理由,只是世俗中的一种虚幻显现而已,那么空上安空,头上加头,再研究A、B、C这三个人的逻辑关系又有何实义?
你一定会说,他们怎么可能不存在呢?眼见其色,耳闻其声,身触其体,再经过大脑思维分析,就可知道其人之大概状况了。对此我不想做更多阐述,只希望人们能亲自打开一本佛教经论,所有的困惑便都可一目了然。所以我常常悲哀地感到,正如我以前未接触佛法之前,对佛法抱有偏见一样,许多人还在重复着我的轻率、无知与盲从。我想再举一个例子,以辅证刚才的论述。
再来看看我们日常交流所使用的话语。我们知道,语音通过声波在空气中得以传播,它的意义依然是由人们附加上去的,单从声学角度来看,这传到耳中的话,不过是空气中分子的振动而已,在振动的空气波中哪有什么语言的含义?既然声波中的语言的意义是人们主观人为的附加产物,那我们还要随着这本无自性的振动声波而欢喜或愤怒,这岂不是自寻烦恼?
有些科学工作者可能会反驳说,我们研究的是客观事物的本质规律,你所说的主观臆造啦、人为设定啦,并不适合我们的研究对象。这真是一个自欺欺人的天大笑话。客观事物如果丧失了观待它们的主观性的眼、耳、鼻、舌、身、意这六识,它的客观性又何从体现?既然一切都是观待而立,那又哪里来的所谓独立自存的客观本性?
这时再返回头看看上文提到过的那位瑜珈士,在他通过实地修行,消除了人类在客观事物上所产生的习惯性错觉、主观臆造以及妄加分别,又体证到万法唯空,无一物有所谓永恒不变、独立存在的自性之后,万有引力当然会消失,他当然能飞行空中、自由自在了。
对一个以求真为己任的科学家来说,该是正视事实、正视自己的时候了。
佛陀才是我们这个世界真实面目的彻见者,我们普通凡夫依然沉浸在种种的主观臆造的迷乱之中,而我只不过是一个正在从迷乱走向清醒的实践者。这种实践只要你用心努力去做,就会发现,它其实并不难,也不神秘。
对我来说,求真之路永无停息。九一年冬我在五台山圆照寺出家,九三年我又来到了色达喇荣佛学院。从此,在一个新的起点上,我又踏上了不悔的征途。
本来妙文以物理研究者的目光,科学阐释和论证了佛法的许多原理,提出了自己独特的观点,令人耳目为之一新。但限于篇幅,在这里只引用了其中的一部分。我很希望如果以后因缘成熟,各方面的条件都允许他为自己写自传时,他能够广论自己的学佛心得和他的佛教科学观。这样做的结果,我相信一定会对众生有利。
不说北京是全国的政治文化中心,单是那些名闻中外的名胜古迹,如故宫、颐和园、长城等就已令很多人为之神往,希望着有朝一日能踏上这块古老而神奇的土地。然而,作为一名毕业于北京北方交大的大学生,圆珠却最终离开了这座让许多人留恋不已的城市,来到了远离喧闹、繁华的雪域去净心求法,这种选择可能会让许多人困惑不解。
那就看一看她的学佛之路,听一听她的学佛因缘吧!这也许会使你对生命的意义产生另外一种想法,对她的选择因而也就多了一份理解……
我毕业于北京北方交通大学,毕业时获工程学士学位。
在大学二年级下学期,我开始信仰并研究佛学。周围的同学对我学佛的举动甚为不解,尤其是看到我到寺院顶礼佛像、参与放生时,有的竟甚而怀疑起我是否精神有问题。还有的则开始杞人忧天起来:这人以后可怎么活呀?每当放假回家,在家里我也是喜欢静坐念佛,并为家人宣讲因果道理。家里奶奶、父母也认为我在搞迷信、不现实,是不是头脑太简单了?面对亲人的反对与指责,我并没有动摇对佛法的信心,相反,一有时间我便涉猎有关佛教的杂志与佛经,以加深对佛理的进一步认识。就这样,我一直边生活边学佛,直至最终来到喇荣圣地并成了一名出家弟子。
对于人们的种种疑惑及看法,我心里又是怎么想的呢?我是如何走上学佛之路,又是什么原因使我义无反顾、信心坚定呢?
回想起来,那最初的学佛缘起应该追溯至一九九六年。那时,我平日里学习勤奋,从不懈怠。由于学的是机械专业,面对陌生的《机械原理》、《机械制图》,我总是要花费比别人多几倍的时间来钻研,有时一张零号的大图纸要连续画几天才能画完。
平时我就特别喜欢钻研,并因此而参加了学校和北京市举办的多次数学和物理竞赛;另外我也曾在学校举办的绿色军营演讲赛中获得过第二名……不过这些如梦如幻的往事,大多我都已淡忘了。
没有晚自习的时候,我就到校图书馆四楼的阅览室去读报刊杂志。有两种杂志我最喜欢看,一个是《名人传记》、一个是《气功与科学》。虽然从未曾练过气功,但我对那些神秘的事情和养生之道却甚感兴趣。一次,看到《佛教文化》一书中有一则简讯:当代一位著名生命科学家将在北京云岗举行生命科学讲座,我便马上跑去了。在他滔滔不绝的讲话中有一句话触动了我的心灵。他说:你们听了这堂讲座后,也许就会特别喜欢读佛经。而后他就发给大家每人一本书,书中有《般若波罗蜜多心经》的解释,这是我平生第一次读佛经。满怀着喜悦、好奇,我开始看《心经》的解释。其中说:“房子有成、住、坏、空,而人的这个身体有生、老、病、死,所以身体不是真正的‘我’,它就像一座房子一样,本性是无常空性的。”我反复琢磨,觉得这些话很有道理。既然此身没有什么值得执著的,那么身外之物就更没有什么值得执著的了,所以没有必要为此身再造作恶业。从此以后我在待人处世方面便不再像以前那么执著,对饮食、着装、财产、名利、别人对自己的看法等等不再有非理的过高要求。这些改变让我开始体验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快乐、幸福和安宁。一位大德说过:“知足是最大的财富。”而知足只有在明了佛法中最基本的苦、空、无常、无我的道理之后才能真正做到。
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在校门口买到一本《净土五经》,随后我就非常恭敬、认真地阅读起来。当时,虽没有多少佛法基础,可是看到佛经中说的诸如对人莫造恶业;莫要杀生;莫欺诈经商;不要对父母不孝;要尊敬师长;死时独去独往,唯有善恶业如影随形,其他富贵、权势、亲人等无有任何助益等等教言,我却深有感触。后来又阅读了郑孝时居士在五台山编写的《释迦牟尼佛传记》,顿感整个身心都受到了洗涤。看到佛陀如何舍弃荣华富贵、如何苦行、如何谆谆教诫开示弟子,自己经常都会被感动得泪流满面。从此我才算是理解了印度前总理甘地所说的话:“释迦牟尼佛的巨大贡献,他的出家学道和毫无瑕疵的生活,在印度教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印度教也会永远感激这位伟大的老师。”
记得佛说过:“人身难得,心即是佛,心能作天堂,心能下地狱,心能成饿鬼,心能作修罗。心善则一切善,心恶则一切恶。”这些深入人心的话语,更使我认识到佛陀的伟大。我想:我要听佛的话,好好修自己这颗心。
九七年春天,我从《英语周末》上看到一篇介绍北京千年古寺法源寺的文章,并且还附有彩色照片,其中有一张是一个出家人正在寮房门口静坐,他身穿蓝色海青,双手结印,身体端直。这张照片令人油然而生敬意。于是,在一个休息日我便和同学一起朝拜了这座寺院。临走时,我们遇到了一位老师父坐在千佛殿门旁的长椅上,他见到我们后,示意我们坐下,然后开示说:“学佛好啊!皈依三宝,不堕恶道;念阿弥陀佛,往生极乐。好好做佛弟子吧!”老人手捻念珠,嘴里不停地念着阿弥陀佛,不快不慢,满脸红晕,眉毛垂至眼角,我和同学从心里都很喜欢他。四月份,我和同学又第二次去了法源寺,当时正好赶上受三皈五戒。我问身旁的居士:“皈依到底是什么意思?不皈依的善人与皈依的恶人有何区别呢?”她说:“皈依就是一心一意地依止、依靠。世间的天龙鬼神以及亲友都不能救度你跳出六道轮回,只有佛陀已超出三界才有这个能力,‘天上天下无如佛’啊!不皈依的人虽然行善,然福报享尽后,终要堕于恶趣之中,解脱遥遥无期;皈依的人万一做恶,当然要受恶报,但恶业受尽后,他还会投生善趣,因其往昔皈依的善根种子能使他速遇佛法,从而得到究竟解脱。”
我一边思考着居士的话,一边心想,我到底要不要皈依呢?我的同学也陷入了犹豫之中。大殿的门此时已经开启了,求皈依的善男信女们开始陆续进入殿中。我发现人群中有与我同龄的,还有小孩子,而且又大都长得慈眉善目,于是我便也拉着同学进入了大雄宝殿……从此我们便也正式成为了佛弟子。只不过后来,我的这位同学一心专注于世间八法的追求,根本不再研究佛学了,因而她的烦恼丝毫都未能减少。
再后来,我便知道了法王如意宝的名字,那得益于一本介绍圣地喇荣的书。书中写道:“凡对上师如意宝有信心,见到照片、听到上师的声音,与上师如意宝结缘的所有众生都必将往生极乐世界。”当时因我迫切地想往生极乐世界,所以每天晚上都要观看上师如意宝的照片并祈祷能早日见到上师。又因为知道了喇荣圣地有讲经说法,并能闻思修行,而且圣者云集,所以我也非常向往能到这里来。结果正像人们所称叹的那样,上师如意宝不愧是圣妙吉祥文殊菩萨的化身,他与佛陀无二无别,了知每个众生的心愿。果不其然,毕业后不久,我就实现了自己的愿望,顺利地来到喇荣并成为了一名出家人。
从离开校园到来学院之间的这一段日子里,我留在了北京的一家公司工作,当时许多人都为我能留京而羡慕不已。但我呆在公司的时间越长,心里反而越难受、不安。我真的无法忍受在公司里你必须承受的溜须拍马、尔虞我诈的这些行为。我看不惯虚伪狡诈,更不忍黑心骗人。但在公司里,作为一个职员,你能干的只有这些。我的厌离心也就是在此时才开始真正无伪地生起来。而家人的庸庸碌碌的生活方式更增上了我对这个世俗的厌恶。记得父母曾给我买过上千元的华丽服装,二姑还在电话里说:“趁现在年轻,还不好好享受享受、打扮打扮?人死如灯灭,再不玩玩就晚了!……”我很难跟他们解释,但我由此知道了我必须去喇荣,而且越快越好。因为在那个没有一间寺庙、没有一点正法的家乡,我如果回去的话,父母家人一定会将我这刚刚萌发的一点善根,连拉带拽再次拖入生死河中。
对我而言,前面的故事已告一段落,在未来的修行之路上,我将牢牢记住《二规教言论》中的两句话:“虽此大地满恶人,然当自持高尚行。”我也愿以此教言与所有有缘者共勉!
现在的许多年轻人都把豪华别墅、宝马奔驰当作自己一生的奋斗目标,他们对名利地位趋之若鹜,对声色犬马津津乐道。可他们并不明白,这一切对人的灵魂塑造、心理健康有着多么大的负面影响!因而我个人坚定地认为,圆珠的选择才是真正明智的。
再来看看我们藏地的孩子,他们一般都秉性善良、心地纯朴,主要原因就是他们未过多受到所谓现代社会那种穷奢极欲、纸醉金迷的浊世生活的影响。而这种所谓现代文明指引下的现代生活方式,在大都市中,却正以影视等媒体为先导,在畸形膨胀的经济浪潮裹挟下,扑天盖地地渗透进人类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想到这,为藏地的未来,我也不免忧心忡忡起来。
任何一个品行端正的人都会感觉到,在那些浓妆艳抹掩盖下的往往都是一张张苍白的面孔;奇装异服里包裹着的常常是一颗颗干瘪的灵魂。美好的青春年华怎能在歌舞厅、洒吧、网吧里被寻欢作乐、百无聊赖打发掉?年青人,应该反省反省了,沉溺于物欲的生活,对你的精神发展到底有多大助益?
青春易逝,切莫让年华付水流啊!
在二○○○年的喇荣草原上,学院举行了盛大的金刚娱乐法会,当时的四众弟子们表演了自编自演的精彩节目。我和那时在场的许多观众都记得女众表演的两个很出众的歌舞:《走进西藏》和《打青稞》。在舞台上载歌载舞的人群当中,有一个女居士格外引人注目。她穿着独一无二的康巴地区藏族姑娘的服装,白色长袖被她舞得似玉带当风,水獭镶边的氆氇也非常引人眼目。再加上身材又高又苗条,惹得当时在场的许多人都窃窃私语。这个姑娘是谁呀?
这个跳舞跳得让许多人生起欢喜心的姑娘就是现居比利时的彭滢女士。她不但舞跳得好,歌也唱得不错。我想她的学佛经历恐怕很多人也想知道吧!那就还是让她自己给大家“展示”一下,在人生的舞台上她的幸福履历吧。
我是益西措杰(彭滢),今年二十八岁,现住比利时。原来在国内时毕业于中南财经大学,后来在武汉市一家大房地产公司上班,工作条件挺优越的。来到国外是一九九七年的元月,当时远嫁欧洲的我并没有什么宗教信仰,只是为了赶时髦,所以在披上洁白的婚纱时,我选择了教堂。
我并没有很多爱好,虽然有时去俱乐部骑骑马、打打高尔夫球,再跳跳国外流行的有氧健身舞等,但那些其实都是附庸风雅罢了,我真正的爱好是看书。我爱看各种各样的书,不仅是烹饪书、美容服装杂志、建筑装饰书刊,甚至连枯燥的经济学、哲学、心理学的书籍我也要看。记得高中时读了一本蔡志忠画的漫画《六祖坛经》,看得很过瘾,于是就又按书中的地址索要了一本《不二法门》。《六祖坛经》是关于禅宗的,也是我看的第一本佛教方面的书,而且讲的是空性。这本书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表面看来,好像很容易懂,但实际上又很难完全明白。所以到国外时,我特地带了一本《释迦牟尼佛传》,打算有空时看一看佛教里到底讲的是什么。结果,这不经意的一看,让我从此就把全部身心投注在佛陀从爱心中升华出来的智慧里了。我被佛陀的觉悟和慈悲所震撼,这是一种全新的境界:宠辱皆忘、名利如尘、去留无意、平等博爱。于是从内心深处,我感到自己以前所习惯的生活竟是那么空虚肤浅,没有任何实质内涵。从此,我对佛教产生了兴趣,总想找更多的机会去认识佛教、了解佛教。一九九八年,我终于如愿以偿地专门到成都皈依了法王如意宝,正式成为一名佛教徒。迄今为止,我认为我此生中最幸福的一件事情便是真正成为了一名三宝弟子,而且有幸值遇了无比殊胜的大恩上师。
谈起我学佛的动机,那是为了使自己的人生更充实而有意义。人的一生很短暂,如未充分利用,则稍纵即逝,正所谓“人生如梦幻,无论何事物,受已成念境,往事不复见。仇敌化虚无,诸亲亦烟灭,吾身必死亡,一切终归无。”既然如此,那又何必过分希求外在的事物呢?这一切毕竟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呀。内心的平静、安详才是真正的幸福。“诸恶莫作,众善奉行,自净其意”方能获得暂时与究竟的安乐。在上师三宝的慈悲引导下,我现在的生活较以前更加积极有序,我的内心也更富于同情心,并且能比较透彻、冷静地应事接物。
不但是我,每一位对佛法生起信心的朋友都在或多或少地发生着变化。大家共同的一点变化就是:越来越善良而且富有智慧。我的朋友中,有一位比利时老太太,她在读了一位堪布仁波切的《放生功德甘露妙雨》(荷兰语)后,深受启发,从此以后再不杀生了,包括苍蝇、蟑螂等。她说,佛教很了不起,教会了她平等地尊重每一位生命。人们并没有理由强行剥夺其他众生的生活权利,尽管这种生命形态在人的眼中也许会干扰我们的正常生活,但在大自然的广阔胸襟中,没有哪一类生命是多余的,没有哪一类生命不应该占有它的一席之地。
现在在西方国家,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接受佛教的观点。我觉得这种趋势肯定有其必然性。从我自己的经历来看,现在的社会越来越开放,物质生活也越来越丰富,但人们的精神世界却是一片荒芜。丰裕的生活条件并未使人们得到真正的幸福,反而,从人们茫然呆滞的目光里,尽可以看出他们痛苦不安的心灵。当我们放下成见,敞开胸怀,虚心地向先哲们求教时,我们一定会发现自己的无知与浮躁。我深信,佛法所启示的人生真理,必定会吸引每一位思想开放、爱思索、有智慧的人。
说到这里,我又想起了我的一位在美国微软计算机公司工作的朋友,敖红英。她毕业于清华大学应用物理系,当年在学校的时候,她和许多人一样,坚定地认为,幸福的生活那是要靠丰厚的物质基础来堆砌的。为此她一直玩命地努力学习,一心想出国深造,将来好出人头地。后来终于美梦成真,短短的几年中,她不仅在国外读上了研究生,还组建了幸福的小家庭。甚至连做梦都没想到过的在美国工作也实现了。但在她寄给我的信中,她却一次次向我提及,所有这些事业、家庭上的成功感、幸福感,没有一样能够让她在短暂的欢娱过后,踏实地认定自己已把握住了终生的安宁与从容。原先对物质生活的渴望,又转为唯恐以后失去的担心;生活中更诱人的机会又逼使她再度马不停蹄地驱驰不已;而工作中与人相处时产生的矛盾,则一如从前般地困扰她的心;烦恼丝毫没有减少,痛苦以别的方式再度降临……她反复向我表白,难道这样的生活要持续到死吗?这就是生活的全部内容吗?我没有更多的宽慰她的话,我只给她寄过去一本《心经》。我相信,观自在菩萨因照见五蕴皆空而度一切苦厄的境界,明眼人是不会错过的。红英把《心经》整整翻看了一年,最后她来信告诉我:“我下定决心了,一定要成一名佛教徒!真正净化自己的心,从一点一滴做起,这才是我一直在寻找的幸福的真谛。”
我和所有信佛的朋友们都希望,这幸福的真谛能被更多的人们分享。
彭滢的幸福人生舞台剧到此暂时歇场,相信未来的她,一定会把这辉煌人生演绎至人生的落幕。她虽然现居经济非常富庶的欧洲国家,但我相信她的根、她的心都在学院,否则她也不会一次次千里迢迢跑来学院了。在学院求法期间,她给人的印象也是整天呆在自己的小木屋里一心思维佛法正理,从不惹事生非、东闲西逛。她有一次曾非常感慨地告诉我,这一生她最想希求的便是佛法甘露了。不仅如此,她还想把自己的爱心、慈悲以最大的可能供养给众生。其实她不仅这样想了,更这样做了——几年来,她经常向新龙、道孚等地的医疗机构捐助医疗器械及药品。
从彭滢身上,我想任何一个不带偏见的人,都能感受到在她的行动中所体现出来的佛法光辉——智慧与慈悲。
今天中午,我和慈诚罗珠堪布到色达县办事。办完事后出来,刚好碰到中小学生放学回家,本来就不宽敞的路面顿时显得拥挤起来。叽叽喳喳的欢笑声、五颜六色的服装,在我们的耳旁喧闹着,在我们的眼前晃动着。我和慈诚罗珠相视一笑,这场面对我们来说既亲切又遥远,毕竟我们都曾经历过学生时代。
一队戴着红领巾的小学生行列此时闯入了我们的视线。
“你上小学时戴过红领巾吗?”我对我这位好朋友的儿时生活忽然有了兴趣。
“我上学的地方很偏僻,那阵子我连这个名词都没听说过。”
“我可是戴过。当时戴上红领巾后,睡觉都不愿扯下来。自己骄傲得不得了,觉得我这也行那也行,学习、行为都很好。现在想来真有些好笑。”
看着“红领巾”们渐渐远去,我们又聊起了现在的学校教育的内容与体制,特别是有关佛教的教育。我俩上学期间,似乎从未听受过正式的佛教教育课。若有,也是教材中零星散落的对佛法那种简单、粗暴的批判。现在的中小学课程里想必也没有对佛教的正面介绍,更谈不上弘扬了。
其实我们都觉得,即就是把佛教仅仅当成一种传统文化来传授给学生,也会使学生终生受益。至少,佛教会教育小孩子都能有一颗慈悲心。没有慈悲、缺乏爱心的孩子,你就是把人类所有的文明成果灌输给他,也只不过是组装了一台无生命的电脑机器而已。搞不好,这台机器还要出偏差、干坏事。看着刚刚远去的孩子们的背景,想着报纸上连篇累牍的关于少儿犯罪、乃至杀母弑父的报导,我们的心就渐渐沉重起来。
慈诚罗珠又向我提到,如果把佛法的智慧与慈悲引入中小学乃至大学的常规教育体系,应该是于世道人心只会有百利而无一弊。就像现在的美国、韩国等一些东西方国家的部分地区,都已在学校中开设了佛教课程,听说效果非常不错。
的确如此,就我了解的情况看,在西方以及一些东南亚国家和地区,许多学校及社会团体都开展了各种形式的佛教教育,学生、家庭、社区都普遍认为,此举能从根本上改良社会风气。
谈到这里,我又想起了前些天,有位在韩国学习的中国留学生权哲千里迢迢来到学院的事。他一方面在学院闻思,一方面断断续续地给我介绍了韩国一些学校开展佛教课教育的情况。特别是据他讲,韩国的佛教网站非常发达,这样即就是地处边远地区,只要有台电脑,在家也一样可以闻思佛法。同时他还向我叙述了他的学佛因缘,这几天来我一直都在回味他的话。
我叫权哲,家住黑龙江省哈尔滨市。我是在那里出生并长大的,一直到考上黑龙江中医药大学为止,从未跑到过外面的世界去探探风景。小时候的我,大半时间是在乡下姥姥家里度过的,简单的生活和无法无天的自由,是我对那段时光最深刻的印象。
这种印象在我进入小学一年级后变得更加强烈起来,因中小学十二年再加大学四年,这十六年的压抑使我对自由的向往变得不可遏制。这种痛苦在我进入韩国罗州大学攻读计算机专业后方得以缓解,在那儿,我可以拥有相对自由的个人空间。
回想这十六年来的学校生活,我都学到了些什么呢?在小学,我明白了只有听班主任的话、好好表现才能当上班干部。于是我就拼命表现,并终于当上了班长,而且这一当就是十二年。十二年中,我充分领略了夹在班主任与同学之间的两难处境,小小的我似乎也体会到了什么叫“人格分裂”。
上大学后,看着那些头发花白的老教授们,认真地拿着几十年前他们的老师讲授给他们的讲义,再一个字不漏地传给我们,我就想:要这样的知识于人生、于世界、于每一分每一秒都跳动着的年青的心,到底有什么助益呢?
从他们那里得不到,我就自己去看。在那个喜爱思考人生价值和宇宙奥秘的年纪,我阅读了很多如《飞碟探索》、《奥秘》等类的科普杂志与书籍。本想从中获得一个清晰的对生命、对社会、对时空的头绪,哪知越看越糊涂。而且不光我糊涂,我发现科学家获得的关于宇宙、人类的知识越多,他们遇到的疑难之处也就越多。他们一个个自我构造出来的理论框架,往往在现实面前漏洞百出。而大多数的人们却偏偏非常迷信这种种的科学与理论。
我本来就有逆反心理,既然科学解答不了我的疑问,那我就转向历来都被科学斥为迷信的佛学,没想到这一转向却影响了我的一生。从看《觉海慈航》这本小册子开始,到听学院的堪布讲《入中论》的磁带,我一步步开始了学佛的历程。
在这个过程中,电脑和国际互联网的使用,可以说大大加快了我的学佛进程。首先,通过互联网可以查询到许多佛教网站,比如菩提树、中文佛法作品选录、南无阿弥陀佛、佛教导航等等等等。还有其它大量的专题网站,比如关于学院的网站,我就是在这个网站上拜读了《佛教科学论》和索甲仁波切的《西藏生死书》这两部著作。刚一翻阅,就深深地被它们的内容所吸引,在几天之内就把它们一口气读完了。这种状况在我上学期间是根本无法想象的,读教科书时,我绝对没有这样的兴趣。
在韩国的网站上,我还阅读了《三主要道论》和《菩提道次第广论》。宗喀巴大师的深刻见解为我未来接触宁玛巴的究竟见解打下了非常坚实的基础,也使我对藏传佛教产生了极大的信心。
通过互联网还可以轻松地查询佛学中的法相名词,利用网上的佛学搜索引擎下载各种版本的佛学大辞典,可以让你在不到一秒钟的时间内,查到所需的佛学词汇的各种注解。更方便的是,下载这些佛学书籍和资料,除了支付网络使用费外,不再需要其它任何费用。也就是说,用半个小时的时间、花上两元钱,就可以在电脑上下载并安装一本厚厚的佛学大辞典,而且版本还非常齐全。如果你到书店里去买这些书的话,那价格一定会让你咋舌。
更值得一提的是,通过互联网的论坛功能,可以使每一位登陆论坛的人发表对某些问题的个人观点,还可以进行信息发布、焦点讨论和疑难问答。利用互联网的在线即时聊天功能,更可以使世界各地的人们在同一软件及其平台上同时进行广泛交流。可以说网络上的交流已经跨越了时空和国界,可以使天涯若比邻了。一个佛教的初学者可以通过网络及时地获得有缘善知识们的指点,我就是其中的受益者之一,通过网络我结识了许多网上善知识。
当然,这次到了佛学院以后,一对比我才了解到,我以往所认定的那些善知识们,许多宣说的都是一些邪知邪见,至多不过是关于正法的一鳞半爪。记得刚来没多久就听堪布说:如果是真正的善知识当然是件好事,不过仅仅凭借网上的文字往来,恐怕很难断定一个人是不是真正的善知识,特别是很难断定他的证悟程度。而对密宗来说,认准上师是一个人修行的最大保障,一心一意依止一位具德上师,才能保证一位密乘行人修有所成。一旦错认上师,则生生世世追悔莫及。堪布还千叮咛、万嘱咐,要我们在网上一方面可尽情浏览佛教风光,一方面一定要慎加鉴别,不可盲目听从。
现在我非常清晰地认清了一个事实,即网络也跟其它任何事物一样,需要一分为二地看待。在网上,我经常会看到一些不如法的现象:比如不加保留地大量发布愤怒本尊的像,甚至不知从哪里搜罗来的男女双运法也堂而皇之地登陆公共网站,使许多人对密宗生起邪见,真是罪莫大焉!更有一些别有用心之徒,在网上胡乱发布消息,或利用网站进行反动政治宣传,这些都沾污了佛教网站的纯洁性。想当初,在一方面受惠于互联网的佛教网站,一方面,面对令人眼花缭乱的网上信息又不知何去何从时,为了正本清源,为了找到真正的根本上师,为了能在闻思之外实地实修,我才从罗州大学休学一年,专程赶到学院来聆听上师教诲的。
自从开始了在韩国的留学生活之后,我几乎天天上网。实话实说、平心而论,尽管网络还存在许多缺欠,但毕竟利大于弊。通过互联网的方便条件,我接受了佛法的甘露滋润,因此我也想借助互联网让更多的人从佛法中受益。这次从学院回去后,我就准备把在这里的听法笔记整理出来在网上发布,并准备把这里的一批法本向网友们介绍。不来不知道,来到学院才知道,这里才是正法的所在地,这里才真正是宁玛巴的中心,这里的法王如意宝才真正是三界众生的唯一怙主。认真听了几位堪布传讲的《入中论》、《金刚经》、《大圆满前行》,特别是法王讲授的《上师心滴》后,才发觉网上对学院的介绍远非真实、全面;才发觉以前认识的一些所谓的网上“善知识”与学院的高僧大德一对照,不论人格还是佛法的修证层次,其差距都不可同日而语。我一方面为自己庆幸,一方面又为更多渴求解脱、渴求佛法甘露妙药的众生感到悲哀。也许是因缘还不具备吧,他们当中的绝大多数人都不可能像我这样来一番实地取经。而如果真的受“邪知识”的误导,正法没学到,反倒步入歧途,那岂不是令人难过、痛惜?本来末法时代就正邪难辨。我真的是为很多网友在这儿郑重祈求你们:赶快由学院的高僧大德们组建一个学院自己的正规网站,把学院的情况,特别是学院所传讲的清净正法以最快的速度向世人公布。要是几位堪布、大成就者能亲自回答佛友们学法过程中的一些疑问,那简直就是所有学佛者的大幸了。我觉得真是很奇怪,这里有电脑,有电话,你们为什么不上网啊?有那么多的私人网站,有那么多胡说八道的网站,有那么多的愚痴和别有用心的人在网上天天叫嚣、蛊惑,这些都被允许,而你们作为正法的代言人,为什么却始终保持沉默呢?我要是没有看到韩国网站对你们的介绍,压根儿就不会知道学院的存在。难道学院的高僧大德真的忙到没有一丝空闲去关注网络吗?能不能慈悲为怀,挤出时间搞一个“学院在线”呢?……
记得当时权哲眼巴巴地望着我,但因种种原因,我却没有马上回答他这个问题。
是的,这里的一切硬件条件都具足,但软件呢?
地藏菩萨曾发过一个大愿,“地狱不空,誓不成佛!”其实这也是我们这里每一位行者的共同心愿。别说建网站了,对一个真正的佛教徒来说,以生命来救度众生都是分内的事。但往往越是善良的愿望,反而越要引起人们的误解、怀疑。我们的境遇也同样。
放眼望去,草青了,花开了,大自然一片生机。
什么时候,佛法也能像这遍地盛开的鲜花一样,绽放在每一个众生的心田呢?
希望今夜不要有暴风雪。
……
一切皆从因缘而生,我们学佛之人迈入佛门,依靠的也是一种因缘,只不过有些因缘我们几乎一眼就能把握,有些则显得扑朔迷离一些。比如崔国平的接触佛法、走入密宗,就很有些说不清的味道在里面。其实“说不清”也只是方便说法,如果追究前世、宿世,再复杂的因果也能呈现于光天化日之下。
我倒是觉得大多数人对明明白白、实实在在发生在我们身边的因缘却熟视无睹,比如就说喧热闹非凡的城市吧:绝大多数人在城市的污浊欲海中,每天都为自己日益增盛的贪婪而不知疲倦、不惮烦恼地日夜奔波,他们好像永远也不明白自己的心性、自己生命的本来状态,他们似乎永远也参不透繁华背后的无常本质。对这些人,我们当然不可能依靠他们生起智慧,但面对他们,我想我们还是可以生起大悲心,悲哀他们的不懂佛法、悲哀他们的不懂以智慧去选择人生。
所以说崔国平是幸运的,依靠着不可思议的因缘,他得以走入佛门,并真实品尝到佛法带给他的利益。
我叫崔国平,是一名体育教师,毕业于吉林省四平师范学院体育系。如果不是佛法赋予了我些许智慧的话,恐怕我这一生也只能在跑跑跳跳、打打闹闹中虚度过去了。
小时候经历的一件事让我久久都难以忘怀,也就是从那时起,我有些似懂非懂地记住了一个大人们经常挂在嘴边的词:“因果报应”。我的二舅并非一个学佛者,他曾经给我讲过:我二舅母的哥哥是个宰牛的,一生中连续杀了十七年的牛。有一天清晨,他突然自己吊死在绑牛用的木桩上。那木桩比他还矮,平常根本不会被一些轻生者当作呆死的横梁。而他却像他平常所杀的牛一样跪在地上,并最终自己勒死了自己。死前他无任何异常反应,村人全都说这是他十七年杀牛的现报。
可能是受从小就对因果感兴趣的驱使,上大学期间,我就主动接近了佛教。记得当时,有一个早我皈依佛门的师兄郑重地递给我一本《金刚经》,并说道:“如果能完全理解并实证,你就可以成佛了。”我对佛教尽管不太了解,但却有一种天然的好感。不过我想这本《金刚经》恐怕也没他说的那么神吧,就这么在半恭敬、半不经意间接过法本,顿时一种说不出的感动与畅快便从心间升起,而且整个身体似乎都在颤动。最不可思议的是,两眼禁不住竟要往外喷涌泪水。我从没有过如此强烈的觉受,整个人都傻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等夜深人静之时,读至“须菩提,一切诸佛、及诸佛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法皆从此经出。须菩提,所谓佛法者,即非佛法。”一股慈悲之情绪便由心间涌起,瞬间就遍布全身,最后我再也控制不住没来由的眼泪,干脆就任它纵横流淌吧。在这一过程中,我感到身心是如此的通畅,感觉是十分的清凉。好奇心让我翻出一个小镜子,想仔细端详一下自己的神情,那时我才真正明白了“泪流满面”的含义。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怎么刹那间就变成了一个多愁善感的女孩子一般。但当时的感觉就是那样,好像突然之间明白了自己不是爹妈亲生的,是另一位母亲生育的,就是那么一种又委屈又难过又高兴的复杂心情,尽管我自己根本就说不清《金刚经》到底给了我什么。
从此就想深入佛门,从此就想认真思考、反省一下自己的生存目的。
接下来又看了《药师七佛本愿功德经》,经云:“世尊,我于如来所说契经深义,不生疑惑。所以者何,一切如来身语意业皆无虚妄。世尊,此日月轮可使堕落,妙高山王可使倾动,诸佛所言终无有异。”捧读这段经文,内心深处的感触与读《金刚经》时无异,泪水又一次模糊了双眼。我真想对全天下的众生都说:“你们生活得这么苦,为什么不信诸佛所说呢?他们要骗去你们的什么宝贝呢?你们又有什么可值得骗的呢?”
反正不管别人如何看待佛教,我是下决心要用全部的生命去证取它了。
第三次的强烈震撼,来自于看法王仁波切和堪布上师相片时的观感。有一天偶过一家佛学书店,看到里面有《密宗断惑论》、《澄清宝珠论》两个法本。以前从未接触过密宗,但当时也是受了一种莫名的召唤,我进入书店并翻看起了这两本书。首先看到的就是法王和堪布的相片,“咦!怎么这么熟悉而亲切呢?这不就是您二位吗?”其实我当时根本就不知道“您二位”到底是谁,只是不自觉地就脱口而出“您二位”。他们的大慈大悲与甚深智慧完全就刻写在他们的脸上,而书中的金刚语只要看了几句,就吸引着你由不得要把全书看完。这两本书更加坚定了我对佛法,特别是对密宗的信心,从此,我就把到色达喇荣佛学院去听闻正法当成了最大的一个人生目标。
而这个目标在今年年初时,终于实现了。
来到学院,听到法王说:“我唯一的贪求就是贪求你们摆脱烦恼、痛苦,得到解脱。此外,我别无任何贪求。”听到这里,凝视着经堂外的青山白云,我这次是痛哭失声了。合掌当胸,我默默发愿道,愿生生世世都能跟着法王,永远在他座下听闻佛法、直至成佛!
如果要问佛法带给我的切身利益,那便是我渐渐在教理的指导下开始调伏起自己的内心来了。控制着自己随境而转的心态,遇到任何情况都提醒自己要保持平和,将忍辱当成最高的般若波罗蜜来行持。在以上总原则的指导下,我一般将这个过程分解为四个步骤:一、以般若空性而破;二、以因果律而治;三、以深信教言、教理而控;四、以大圆满而住。
以般若空性而破时,我总是牢记《金刚经》中的话:“忍辱波罗蜜,佛说非忍辱波罗蜜,是名忍辱波罗蜜。”那也就是说,根本就没有一个所谓的“忍”这种行为,因无能忍之“我”,亦无施辱之“人”,三轮体空,假名安立而已。就像达摩祖师所说:“法、法、法,本无法,法乃自性;空、空、空,不落空,空乃为真。”一切都是大空离戏。
以因果律而对治时,我就想,如我被污损,此果必有因。而且还应感到庆幸,因《金刚经》中说:“是人先世罪业应堕恶道,以今世人轻贱故,先世罪业即为消灭,当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
如果不能以前二者之理调伏,那就必须做到“深信”、“坚信”,相信佛菩萨的教言、教理真实不虚,努力培养自己的顽强毅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力争忍而不嗔。
而最高境界则为安住在大圆满的本性当中,如如不动。
在日常行持中,应首先以大圆满而“住”,不能则以般若空性而“破”。还不行则以因果而“治”,再不行便以信念力“控”。如果我还是没法调伏自己的心态,便使劲忏悔,多祈祷三宝、忏罪积福。不光是对付嗔心如是行持,对于其它的烦恼也如此调伏。这样的修行,对我来说,就是将上师的教言、佛陀的经论,落实在自己的行动中,力争从自己的一言一行、一点一滴做起,真实地向世人,也向自己展示佛法对于人心的巨大改造力量。别的不敢说,至少现在,我能做到相似地不为外物所转、不为凡情所累,这一切当然让我对佛法生起更大的信心。《楞严经》中说:“心能转物,即同如来。”而现代人也把心理与身体的双重健康当成了健全生命不可缺少的指标。但在面对诸如易怒、自卑、偏激、烦躁、狂傲、自私、阴险、歹毒等等心理阴暗面时,不知现代人有没有考虑过,佛法就是专门用来对治“贪、嗔、痴、慢、疑”的?
佛法已惠我以真实之利,而且我坚信,它还将惠我以生生世世之利。孔子曾说过,三人行则必有我师。既然佛法能独树一帜于世间所有理论及实践之林,那么“择其善者而从之”,为何不可以成为我们也向佛法靠拢的一个理由呢?
尝试着去接近一下它,也许你从此以后也会以一种惊喜而感恩的心情,迫切渴望着能把这种美好而洒脱、自由而从容、慈善而智慧的经历与别人共享。
崔国平在学院过的基本上是一种苦行生活。如果说他进入佛门还带有某些“偶然”因素的话,登堂入室后的行为则纯属他个人的理性选择了。假如佛法只是幻术师幻化出来的魔术,那它绝不可能把一个人搞得如此长时间地“颠倒错乱”。
因此,佛法一定有它无法言喻的巨大魅力,一定有它吸引每一个求真、求善之心的究竟所在,一定有它带给每一个深入它的人的那种改造、乃至再塑身心的力量。
而愿不愿从佛法当中去接受真实之利,则在每一个或智慧、或愚痴之人的选择了。
我记得九六年末、九七年初的时候,整个藏地遭遇了一场百年不遇的特大雪灾,据说仅石渠一带就冻死了八千头牦牛,而平均海拔近四千米的喇荣,也毫不例外地处在了暴风雪肆虐的中心地带。那一阵子,我几乎整天都被一片银白色的世界所包围,耳旁听到的除了风的怒吼外还是风的怒吼。佛学院很多修行人所居住的茅棚门口,都已被大雪掩埋,铺天盖地的雪花让你看不到一条通往外界的通道。就连长期生活在高原的牧民,面对这样的严寒天气也充满了恐惧。如果大雪还持续不断的话,别说牦牛,人恐怕都会被冻僵。
也就是在这样的非常时期,九七年一月的某一天,我却看到了远处有一些人扛着大包小包,在白茫茫的原野上正向佛学院这个方向艰难地趟过来。等他们走近了以后,我才了解到,原来这是一批从汉地前来求学的修行人。他们当中年龄最大的便是周溥先生。
冰雪世界会不会把他们的参学问道之心给冻僵了呢?特别是像周先生那样已不能算作青壮年的老人。给果恰恰是他在这一拨人中呆的时间最长——他一住便是四年!
冰雪终归要消融的,草也一定会返青的。几度春秋,周先生的学佛热忱始终没有消退过。作为一名毕业于北大的物理教师,再加上几十年丰富的人生阅历,我相信他的学佛绝非偶然冲动,在这种选择背后,一定有他自己的深思熟虑。
我叫周溥,生于一九三九年。我的生活一直到五八年高中毕业之前,都还算风平浪静。但就在毕业考试之后,由于言论方面的原因我被错误批判,后又被开除学籍,这可算是我人生当中经历的最大一次波折吧。后来我经原学校甄别又得以重返校园,于是我抓住这一机会奋力拼搏,终于考入了北大物理系。毕业后我被分配至冀南农村当了一名中学教员,直至八六年才调到县志办公室负责编辑、出版县志工作。
说起我与佛教的缘分,那还得上溯自七二年。当年的《参考消息》上刊登了一篇《无际大师肉身供奉东瀛》的文章,这则消息让我阅后顿觉耳目一新。为什么唐代佛教高僧的遗体能千余年保持不坏呢?在这具肉身的背后有一股什么样的神秘力量呢?作为研究物理学的我,当时怎么也想不通这件以世俗常人眼光看来极不合理的事件。难道物质真的会不灭吗?就在我与其它教员就此事热火朝天地展开辩论时,我们亲身经历的一件怪事,却在更大程度上颠扑了我的神圣科学信条。
有一天傍晚,我们几个正在屋里闲聊,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篱笆的“咔咔”扭动声。我们急忙赶到外面,这一下大家全都傻了眼:只见一个怪物正落在上面。那家伙有一个人那么高,两只大眼又圆又亮。在我们的群起围攻下,那怪物开始夺路奔逃。这时最让人震惊的事发生了,“他”边逃边变小,开始还像兔子一般大,后来竟钻入地洞再也寻觅不着。说是错觉吧,可几个人确实同时发现,而且所见相同。说是事实吧,这事实却让我如此费解。“他”没翅膀却能离地飞行,空气动力学显然帮不了“他”的忙。那万有引力定律对“他”起作用吗?“他”又不是处于绝对零度。而且“他”居然越变越小,消失了的又是什么东西呢?
所有这些问题都萦绕在脑际,但在那个特定的年月里,我却无从得到答案。直到七六、七七年之际,在我遇到了人生道路上第一个指导我趋入佛门的张老师后,这些问题才渐渐有了眉目。
记得我当初被张老师接引的因缘,还是因为看了他的修法实践,后来思量方知,这可能也属于“先以欲勾牵,后令入佛道。”的佛菩萨们的一种方便示现吧。张老师似乎早已看透了我这人喜新乐奇的心理,便先给我示现一些小神变,然后再告诉我神通乃圣末边事,搞不好成佛无望、着魔有份!学佛最主要的是开智慧、发菩提心。我见张老师的当儿,他正在指导几个弟子修藏密中的破瓦法,只有几天工夫,一个弟子的头盖骨上便消失了一块顶骨,并可插入吉祥草,而他的头皮却丝毫无损!这是多么神妙的一件事啊!张老师却淡淡地说,这在佛法看来实乃小事一桩。佛教的修心法门可让你改变一切物质存在,只要你懂得了什么是佛法的正见、什么叫“三界唯心,万法唯识”、什么是心的本性……你就可以体认到“一花一叶皆是如来”的出入大千世界的那种自在无碍。
更让我增强信心的是,一位不识字的老太太乐新师兄也修开了顶,而且预知时至。她在临终前交待了几句后,立即卧床以狮子吉祥卧式洒脱往生!
我开始渐渐接近了张老师,也由此而接近了佛法。有一阵子,我脑子里的物理学、科学概念使我对张老师的开示十分反感,我一遍一遍地告诉他说,我们现代天文学认为,太阳在几十亿年后会演化成什么样子,而地球也终将在巨大的热能包围下开始毁灭……但张老师就那么淡淡地笑着听我讲完,然后他呷了一口茶,轻描淡写地说:“你是不是为此而深感悲哀?其实大可不必。佛教也认为世界有成住坏空,在地球毁灭时会有大火等灾变。只不过我们更有与天地同化,甚至完全超越任何形式存在的理论及实修法门,可以让我们逍遥于三千大千世界之间。信不信由你,更何况我们的本性原本无生,又从何有死?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来不去、在凡不减、在圣不增的才是你的实相啊!而且即就是地球被毁,也不过像烧毁一座房屋那样,你作为房子的主人难道也要困死其中吗?”
望着张老师坦然、自信的面容,我头一次在内心深处产生了这样一个念头:人类的希望只有在佛教里才能找得到!
越来越多地了解了佛法,也就对佛陀的超越一切的大智慧越来越佩服。特别是当我接触了佛教中观的般若正见后,我终于下定了决心:此生都要用来体证生命的最究竟状态!此生都要为众生都能体证生命的圆满实相而奋斗不息!想想看,正因为空故而可显,而当显时自性又为空。现空不二的这种境界,你在哪一个哲学流派里能找得到呢?空性并不可怕,它只是摆脱了一切精神、物质束缚后的结果。我相信,证悟空性一定是一件大乐事,而且于我们并不陌生,就像禅宗所谓在十字街头忽然遇见亲爹一样——那么的自然!又是那么的惊喜!
当我在学佛的大道上迈开步子往前走时,九五年,我的上师——张老师却不幸圆寂了。对他来说,“死亡”应该是一件乐事,他终于可以回归法界本体了。但对我来说,张老师的圆寂却留给了我两点严峻的启示:第一,生死无常;第二,明师难遇。好在张老师于圆寂前还留给了我一份人间最珍贵的遗产:他告诉我要到色达喇荣佛学院去,去终生依止法王如意宝及其他的大德们。
我不知该怎样感谢张老师!在我于两年后,也就是九七年最寒冷的一月份,在历尽了千辛万苦赶到佛学院之后,我终于明白了“师恩难忘”这句话的真正含义——张老师把我送进了一个也许是整个南瞻部洲都独一无二的生命“再造场”!
我的年龄已不小了,几十年的风风雨雨我都经历过来了。如果没有值遇佛法的话,我想,横在像我这样已过花甲之年的人面前的只有一条路,那就是趋向死亡。一想到坟墓里的阴冷黑暗,我就为自己感到庆幸。尽管我早已不是年青人了,但我却最终走在了永远年青的青春之路上。世间的名利之路谁愿意走就让他们走吧,这条路只能是使生命无意义地走向终结而已。尽管我也不过是个凡夫,但我相信,我所选择的道路通向解脱,前方一定是无限光明!
周先生现在已六十二岁了。他的青年时代是在无神论的的氛围中度过的,晚年又来到了白雪皑皑的雪域神山,在寂静的喇荣沟守着一间小木屋、守着满头银发精进修持白法。有时候,我看见他拿着笔在钻研佛经,那神态真的神似知识分子参研学问时的神情;有时候,又见他完全以老修行的姿态,手拿念珠、气定神闲地念咒。每当看到他的苍苍白发,我就从心底希望更多的老年人在垂垂老矣之时,也能从世间的过眼浮云当中清醒过来。看看老周吧,你一接触他就会感觉到这个人从头到脚都散发着快乐。虽是年过花甲之人,但无论看他磕长头或是挑水,一点衰败的迹象都寻觅不着。且不说学佛带给他的了生脱死的希望,单就使他心情愉快、身体健康而言,明眼人都能感受到佛教对一个人生理、心理的再塑。周先生的景况总让我想到俄国著名生物学家巴甫洛夫的一句话,“愉快可以使你对于生命的每一跳动,对于生活的每一印象都易于感受。不管躯体和精神上的愉快都是哪些,它们都可以使你身心发展、身体强健。”
而周先生有次在跟我探讨完一个佛教方面的问题后,曾深有体会地对我说了这么一句话:“要是世间人都能感悟到学佛带给我的愉悦那该多好!这样,他们至少知道佛法是断除烦恼的一个多么有效的法门。”
人们在生病时首先想到的就是医生、医药,在患者眼中,医生往往显得非常高大,因为自己的健康乃至生命似乎都由他们操纵。如果医生都能了解患者的这种心态,并进而以佛教的慈悲发心去对待病人的话,那病人则可获得真正的利益。
我发现几乎所有的病人在患病时,特别是得了重病时,对死亡都特别恐怖。而在这方面,一个训练有素的佛教修行者则可坦然面对种种疾患,因为佛法的广大无边早就给他提供了正视、乃至超越人生各种痛苦的良方妙药。为了避免得病后的手忙脚乱、免除对死亡的不必要的恐惧,不论你以世间法还是佛法作工具,对生老病死提前做好各种准备都应该算是明智之举。一位观世音菩萨化身的智者曾经说过:“人们都希望看到美好的前景,但从心里更需要准备对付最大的不幸。”英国大文豪莎士比亚也表达过类似的想法:“倘能时时忧虑着最大的不幸,那么在较小的不幸来临的时候,我们往往就可以安之若素了。”不过,要想彻底去除身心疾病的困扰,恐怕唯有佛法才能满足这一愿望,否则,人们也不会公认佛陀为大医王了。
我就认识一位毕业于黑龙江中医学院的佛教修行者——圆空,与他也有相当长时间的一段接触。平日就能感觉到他对佛法及医道都有一定层次的研究,故而被诸烦恼、疾病折磨的人们,不妨认真倾听一下这位医生的开示,也许他的话就正对你的病机。
医如其人,相信每个医生的医德、医风都与他的信仰、德行、学识有关。
在医疗工作中,我本着为医以“仁慈为本”、为学以“勤求古训”、为人以“求善求真”的原则,渐渐形成了自己的医疗风格。
大凡了解我的患者都知道,我几乎从不使用动物药,这一点是受佛教“同体大悲,无缘大慈”的影响,而在古代名医先贤的著作中,亦能反映出这种体物长仁的思想和教诲。
《楞严经》中说:“无有食众生肉而名佛子。”更何况用众生之血肉来滋养自己的身体呢?唐代的药王孙思邈在《千金方》之《大医精成》中也说过:“杀生求生,去生远矣。”即就是用动物药也“必市有先死者而后用之”。他还讲出了这句非常接近佛法真谛的话:“虽曰贵人贱畜,至于爱命,人畜一也。”
其实只要慈悲为怀,就一定能想出替代动物性药品的良方。《千金方》中就曾这样说过,“药有善代之品,而无善用药之医。善用药者姜有桂枝之用也。”这就提醒我们医生用药可灵活互用,从而尽量避免使用动物入药。
“医乃仁术,非仁者不能达之。”医生如果没有仁慈博爱之心又怎能于社会有益、对患者负责?我从黑龙江中医学院毕业时,有位我最尊敬的老师就告诉我,“为医要有菩萨心肠和精湛的医术,才能谈得上济世利民。”
现今社会中的人们为追逐物欲,对伦理道德、因果报应不屑一顾。医疗行业也受其熏染,发生的恶劣事件比比皆是:河北某医药公司竟用玉米面伪造抗生素;哈尔滨某市立医院为提高经济收入,一些科室主任居然带头添改化验单;更令人发指的是某些医生竟在患者病危之时,勒索红包。究其根本原因,皆由不信因果故而才敢胆大妄为、颠倒错乱。也许有人会说,这因果报应只不过是子虚乌有。且不论佛教认为因果报应如影随形,就在《千金方》中也能找到相似的观点:“人行善则鬼神佑之,神明庇护;人行恶则鬼神毁之,神明抵之。”我在南京中医学院实习时,病理老师说:这里的外科医生,几乎60%在晚年都患有痴呆症。这难道仅仅是偶然吗?
说起我的皈依佛门,真的是与我的学医生涯密不可分。汉代医圣张仲景在《伤寒杂病论》中说:“习医,上可疗君亲之疾,下以救贫贱之厄,中以保身长全。”想到父亲患中风因医生误用药物而死,母亲腰痛多方求治无效,我就立志要终生学医。入学后,我奋志于歧黄,寝食俱忘,殚精竭虑,希望能于医理、生理、医论中找出生命本体规律的答案。由于中医涉及到中国古代传统哲学中的许多命题,以此为契机,我将探寻的目光扩大到道、易乃至佛教经典当中以汲取养料;又为了与西医作对比、了解西医所以诞生的西方社会文化心理背景,我又广泛浏览了西方的各种社会学、哲学、心理学代表著作,以资借鉴。
最早接触的佛教读物为《楞严大义今释》,一看到书的封面上赫然印着“自从一读楞严后,不看人间糟粕书”这两句话,我的探究兴趣便被激发了出来。也正借助此书,使我对佛法产生了真正的信仰。为了与《楞严》相印证,我认真研读了孔孟、老庄之说,又试图从黑格尔、叔本华、费尔巴哈等人的论著中找到能驳倒《楞严》的佐证,但最终发现佛法所阐明的宇宙规律真的是颠扑不破。唯物论者,实际上每时每刻都在应用心识,唯心论者也不能脱离物质世界的束缚。哲学上将理念世界与物质世界分而为二;科学认为主观而外有一客观世界存在,这些理论总是相互矛盾。唯心论者于心执有,于物执无。唯物论者又于心执无,于物执有。二者各有偏差,莫衷一是。
而佛陀在《楞严经》中指出,宇宙本体本无万事万物建立,皆是本体真心起妄而生万法。就连所谓的本体真心也不过是为了认识万事万物而假立的。以喻为例:水是心(平静状态的水),万事万物是波浪,假如根本没有波浪之相,平静假名又由何而生?安立也不过是我们随顺众生的分别念假立而已。这一观点给了我认识宇宙本体以明确的指示。
在佛法的参照下,回过头来再看看中医。中医学是建立在传统阴阳五行学暨《易经》的理论基础之上的。它认为阴阳是一切事物形成变化的根本规律(即对立统一),宇宙人体由金、木、水、火、土五种不同物质组成,其间又存在生、克、制、化的转化与联系,以之说明人体生理病理与自然环境的关系。阴阳平衡则百病不生,反之就会导致疾病与死亡。依此建立的脏腑、经络、八纲辩证、气血、津液、卫生营血等理论及实践体系,经时间与实践验证,在有效性、合理性上,甚至超越某些现代科学。
但与佛学一比,其差距则明显暴露出来。中医理论只是对生命过程中某个层次的局部认识与解释,它不能解决并回答人的生所从来、死又何去的问题。比如尽管中医提到过“天地四时者,万物之始终也,死生之本”、“非出入则无以生、长、状、老、己,非升降则无以生、长、化、收、藏”,但对于阴阳的本性及从何而起、如何最终解脱疾病的方法,是什么动力推动“生、长、状、老、己”、“升、降、出、入”都几乎未曾提及,或者仅笼统地以“提契天地,把握阴阳,与天地同寿”这样的叙述含混带过。而佛教认为人的生命是精神依附于四大种性:坚性的地、暖性的火、湿性的水、流动的风假合而成。四大失去平衡,身体就产生疾病。心理五欲不遂亦会影响四大平衡。生、老、病、死是无常道理的具体表现,是一切有情的必经阶段。“遗传基因”、“阴阳变化”只是受业力因果推动而已。变易、不易等各种表示变化的名相亦只是相对而言,宇宙本体真心,实则远离一切对待。若能离诸名相,无有方所,本体自然觉悟,宇宙人生真谛现在目前,身心自然解脱。
如此再来观照世间生活,你会发觉实在是了无实义。人们日夜奔波劳碌,到头来多半是在病床上饿死的。我亲眼看见很多危重病人,不能饮食,只能靠输液维持,最后致衰竭而死。医生也不能幸免,他在死神面前同样回天无力。
因此唯佛教能让人背尘知觉;唯佛教能让人解脱生、老、病、死(不是靠药物而是靠般若空性及大慈大悲);唯佛教能救科学之偏;唯佛教能真正裨益于社会。
近代著名医学家张锡钝说过:“人生有大愿力,而后有大建树。”我虽一介匹夫,但亦发愿将佛法融会于医学中,为济世利民、自觉觉他而终生不懈努力!
现在我已来到喇荣佛学院闻思修行,又亲蒙上师开示教诲,受益难以言表。在温和的丽日下过着山居的静修生活,每每感到超然外物、神怡自悦。
圆空讲的话与医理有关,对医学爱好者来说,他的话也许会使他们也能从医道趣入佛道。正如萨迦班智达所说:“耆婆良医以巧法,以药为食治重疾。吾以随顺世间理,宣说殊胜此正法。”这个耆婆是释迦牟尼佛时代的一位名医,他治病的方法非常善巧,经常以食物入药或当药饵,在满足众生口腹之欲的同时又治了对方的痼疾。真希望人们都能好好体味一下此话的深义,特别是佛教徒。当你没法用佛法引导众生时,当人们一时还无法接受你所信仰的教义时,我们可否换一种方式,站在对方的立场上,以设身处地的宽广胸怀逐渐让对方接受我们?文殊菩萨当初为了降服外道,也是先到外道当中以种种赞叹吸引外道本师,然后渐渐引领外道趋入佛法。因此我们一定要懂得,大同世界的到来并不是以“一刀切”的手段去迎取的。
不论你生存于何方,也不管你是否学贯中西,也不论你从事任何科技行当,如果你懂得了佛法的真理疗法后,则对治八万四千种烦恼病都并非难事!
记得有一年冬天时,吉祥戒抛开在大学任教的一切纠缠,风尘仆仆地来到学院闻思佛法,结果没过多久,他的妻子就泪流满面地追了过来。也难为她了,只身奔赴这海拔近四千米的藏地高原。为了把丈夫拉回世俗之海。我曾当面目睹过他们二人的争执,印象最深的就是吉祥戒不顾妻子的一再哭泣与挽留,斩钉截铁说出的一句话:“即生当中我一定要求解脱,一定要出家,绝不反悔!绝不回头!”
最后他的妻子只能带着哀怨回去了,而吉祥戒也最终在学院满了他的出家愿。我总觉得人世间要想十全十美甚至两全其美,都是不可能的一种奢望,在这种情况下,就看你要什么、选择什么了。
当年的弘一大师出家后,他的太太也曾经找过他,但弘一大师连见面都尽量回避,他的太太也只得抱憾而归。所以我总在想,我们当然应该争取别人对自己出家的支持、理解,但当沟通尚显不可能时,我们只能,而且必须走自己选择好的究竟解脱之道。因为一旦抓不住现在、今世,那等待我们的就只有轮回了!
我的俗名叫刘玉鹏,法名吉祥戒。出家前原是烟台大学化学生物理工学院的讲师,从事教学和科研工作。我所在的科研课题组曾多次荣获国家、省、市、校等各级各类的奖励,本人亦曾在《生命的化学》、《中国粮油学报》、《烟台大学学报》等刊物上发表过多篇科研论文。正当即将被学校晋升为副教授之时,我经过再三权衡,还是选择了出家学佛的道路。
回顾我所走过的人生轨迹,几多辛酸、几多欣慰、几多坎坷、几多风雨。当静下心来想要打理一下自己的思绪时,才发现恍惚间我已走过近四十年的人生路了。
我记得在我还很小的时候,我就对人的身体、人的生命,以及人的来龙去脉有着异乎寻常的浓厚兴趣。那时的我总是在面对自己瞬息万变的内心变化、奇妙诡谲的梦中风景、天天生长发育的稚嫩身躯时,不由自主地就惊叹不已,同时又大惑不解:为什么我的眼光只能看到眼前的物体,但心却可以纵横上下几万里?为什么过去的人与物都不能以同样的面目再现眼底,但心却可以任意推拉许多年的岁月,以至于很多年前的往事就像刚刚发生过一样,历历在目?为什么白天的感觉实实在在,梦中的情景在正做梦的人看来,也同样实实在在,但你一觉醒来却发觉那只不过是一场梦幻而已。那么白天与梦的界限到底又在哪里?前年我比门前的小树高,今年我已超过它半头。它长大了要被人们采伐掉做成木材,我长大了会不会也像它一样,被人拦腰砍取?为什么它只能被我们利用,却不能反过来利用我们?那我将来又能不能自己做主呢?是谁在控制着我们的一切行为与思想?是大脑还是心?这个心是心脏吗?如果是心脏的话,那为什么肝脏控制不了我们的行动与思维,既然同样是生理器官?为什么好多事情我都控制不了,包括控制自己的身体都做不到?思想既然可以一会儿就跑到外太空去,这么大的能力为何在对付一个小小的躯体时,往往表现得心有余而力不足?我到底是谁?我从哪里飘来,又最终流向哪里?是像爷爷奶奶那样,死后就被埋在土里吗?……
与生俱来的敏感与好奇,让我一方面比同龄的孩子多了几许成熟与思考,同时也让我丧失掉了很多少年儿童应该有的无忧无虑与天真烂漫。因为那时的我毕竟还不知道思想与思考的魅力,我只是觉得这些很明显的问题摆在那里,不思考岂不太愚痴了,但我又实在得不到问题的答案!
这种困惑让我最终选择了北京师范大学的生物系,那年我十七岁,带着不解的疑团,还有对未来最美好的设想,从偏僻的山东农村来到了令人眼花缭乱的大都市——北京。
第一次在高倍显微镜下看到细胞的结构时,感觉诧异极了:难道我们人体就是由这千千万万个微小生命组成的吗?详细观察,一个细胞很像一个小社会,那里有指挥部、有加工厂、有通讯组织、有交通运输部门,它们相互间的联系以及分工的精密程度,简直让人目瞪口呆。然而让我不解的却是:细胞的神奇有些像电脑的特征,即它们都是物质的结构与运作,毕竟没有灵性。我们都知道,计算机是由人设计制造的,比人脑还精确的计算及处理数据、信息的能力,都要靠由人脑创造出来的各种零部件来承担。那么人体细胞那种微细而精密的结构,又是靠谁来设计、安装、指挥运行的呢?那个能设计制造的具有灵性的“我”又在哪里呢?
从小而来的对生命本质的思考与苦恼,此时并未因迈进神圣的大学殿堂而得到缓解。我开始以更大的困惑、长时间地思考这个问题。有一段时间,我非常兴奋地接受了生物进化论的观点,自以为对生命的思索从此就可以划上休止符了。进化论告诉我:在宇宙形成之初,原始的、没有生命的分子海洋中,由小分子相互间的作用,逐渐形成氨基酸、核苷酸等分子,这些分子进一步的衍生,便形成了一些较大的分子,如:蛋白质、核酸、糖等,再由这些较大的分子开始形成原始细胞。而有了细胞,便意味着最初的生命就此诞生。生物体长时间的生活经验信息贮存在染色体上进行遗传,最后由类人猿就进化到人。这种自然演变的进化学说可谓已达到了相当精确的地步,以至于有相当长的一段时期,我都自认为那个有关灵性“我”的问题已经解决了,我就是自然演化的结果。但时隔不久,我就发现自己被自己的思维欺骗了,自然进化产生生命,就如同计算机可以不经人类设计与调适,自动就会产生并运行一样,都是那么的滑稽可笑。
随着大学生活的结束,我带着即将走上工作岗位的一种欣喜,也带着那份长时间的迷茫,进入了社会这个更为广阔的课堂。如果说在学校里主要是靠大脑,并借助显微镜来推理并验证关于生命的种种假说的话,工作和生活又从另一个侧面让我愈加混淆了我的身份与职责。原先我是不明白我的生理与心理属性,现在我连我的社会属性也搞不清了。我先是被分配到青岛医学院工作,由于在工作及个人生活中产生了一些烦恼,故而现实逼迫着我反复思维人生,反复思维我是谁?在父母面前,我是儿子;在领导面前,我是下属;在学生面前,我是老师;在师长面前,我又是学生;在妻子面前,我是丈夫……
仔细想想,一个人竟然可以同时拥有如此众多的身份与定位,难怪人被称为最复杂的社会动物。那么作为人,他最基本的属性又是什么呢?再比如一个人的名字,小时我叫玉爽,上小学后更名为玉蓬,最后才定名为玉鹏,取“大鹏展翅九万里”之喻。显然,名字与一个人的本性是没有任何必然关联的,你可以叫张三,当改名叫李四后,别人也就随着叫起了李四。在背后,人家还会给你起上各种别名以及外号。以此类推,如果名字不是你,那么骨头、血液、器官等等就是你了吗?
在一个以追求真理为己任之人的眼中,假如你连真理的边都摸不着,那么这样的生活,即就是以锦衣美食来包裹,与一个躲在贵妇人怀中的哈巴狗又有何异?在艰难的求索中,终于有一天我抬脚迈进了一座寺庙,也许是因缘所致,也许是偶尔机遇的促使,也可能是当时久已疲惫的心,总算想到了要到这红墙碧瓦之内的殿堂里歇上一歇,反正在一种难以说清的情绪之中,我走进了青岛的湛山寺。
一个老和尚见到我后,很和蔼地送给了我几本佛学小册子。他当时说的话,我到现在还记忆犹新:“小伙子,只要能用一生的时间去窥探到佛法对我们本性揭示的一点点光亮,就足以让你对佛陀的悲与智感激涕零了。好好努力吧,莫辜负他老人家呀!你自己体会体会,看释迦牟尼佛是不是在骗你。”老师父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发现他那饱经沧桑的脸上居然有热泪滚落下来。我真的是很感动,感动于一个老人对一个素不相识之人那种掏心掏肺的赤诚。当时我就在想,恐怕只有佛门中人才会如此以向众人传授真理为天然职责吧!不管这种真理是他们自以为是的真理,还是真正的真理,我都必须认真拜读一下这几本小册子,因为我不想违背一个老人的善良心愿。
在那本书中,我第一次看到了“人是从光音天而来”的说法,这让我既震惊又好奇。书中说,光音天的人看到地球上蓝色的海洋、绿色的大地后,便飞到这里玩耍嬉戏。结果终因贪恋我们这个星球的甘泉与地肥,而失去了飞行的神通,只能居留在地球上,并逐渐将由光组成的身体变成为有质碍的肉身了。这种理论给了我一个最直接的启发,那就是:光音天人到地球上来是一种生命的轮回现象;同时它又引起了我更深的思考:光音天人又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对佛学的认知打开了我认知世界的另一扇窗口,从此,我开始留心起生命的轮回理论,而且连我都感到大惑不解的是,我渐渐认同了佛法对生命解释。
一个很明显的事实是,儿时同一个村子的同时上学的伙伴,在同样的教育环境、同样的老师培养下,学习成绩却相差极其悬殊,而且每人的性格、爱好、特长,乃至长大后进入社会的不同境遇,绝不能简单地以随机理论来解释,因为很多时候,人们的境遇相同,但命运却截然相反。所以我相信,人应该是有前世的,每个人前世的行为、习惯、积累、好恶都不尽相同,这就是所谓的“天赋”。我认为这是我了解到的最合理的一种解释。
而那个一直萦绕脑际的有关“灵性”的问题,也在佛法的观照下涣然冰释。我相信存在一个自性的觉悟,此自性觉无始无终、无来无去。正像我们人体,因为心脏不断跳动,呼吸瞬间也不能停止,乃至睡眠时也不能让心脏、呼吸等器官处于“休眠状态”,这才能维持生命的延续。同样,有一个无生无灭的觉性,我们才有了各种眼能看、鼻能嗅、耳能听、舌能尝、身能触、意能思的种种能力。否则,缺乏这么一个背后的主宰者,那些所谓的器官都只不过是一些无生命的零部件而已。正是觉性在背后主控着这一切,而人们最大的愚痴与悲哀之处则在于:他们只认识到冲在前头的各种零件,恰恰忽略了背后的这一“将军”。况且这觉性也绝非来自父母的遗传,他们自己都迷迷糊糊的,又如何能把这灵动活泼的、能现起大机大用的觉性传给子女呢?所以自性本觉是无有生灭的,当它们因缘和合、与某个具体显现的张三、李四结合后,便因张三李四的俱生无明而被遮蔽了起来,张三李四便无从得知自己的本有状态。但这个觉性却依然在起作用。明白了这个道理,我高兴得差点儿在大街上就翻起筋斗来。因为从某种意义上讲,人可以永远不死,只要他真正体认到了这不生不灭的觉性。
九三年的春天,单位派我到中国科学院上海生化所进行单克隆抗体的研究。这期间,我的大学恩师,著名生化学家吴国利教授死于癌症的消息让我沉默了好长时间。我在悲痛之余不禁感慨万千:吴先生毕生致力于研究抗癌瘤的生化机理,但在抗癌机制还没搞清楚的情况下,自己却不幸死于癌症。这仅仅是他个人的不幸吗?不,这是许多知识分子乃至一般民众的共同不幸。人们在忙忙碌碌中,无暇顾及生命的本质问题,于不知不觉中就将生命消磨殆尽。但一生所从事的事业,却在最终如梦幻泡影般消失得无有踪影。我们生命的价值究竟在什么地方体现?
我越来越觉得人生在世需要一种最究竟、最崇高的信仰,否则无明烦恼何以消除?个人无法掌握自己命运的无力感又如何得到排遣?而且随着学佛的深入,我越发感到现实世界的虚幻,以及追求永恒觉性的必要。就拿我们的身体来说吧,从出生到衰老,我们的躯体经历了一系列的变化,不仅外在面貌、形状于不同时期各不相同,内在的生理、生化改变也是一刻都未停止过。一般来说,组成人体细胞的组织蛋白的半衰期为一百二十天。也就是说,每过四个月,我们体内的蛋白质就要更换一半。既然组成身体的基本物质在不断更新,那么恒久不变的身体又在哪里?但人们却往往为了这根本不实的身体,造作下如山的罪业。明白了身体不是我,我就更想追求那是我真正本体的觉性了。
况且,因果律是宇宙万有的根本规律,就整个人类社会而言,既然现在存在,那么在久远的过去也必然存在一个人类社会以为远因。否则,没有远因何来后果?且过去无始、未来无终、现在不住,因此在这迁流不息的表象背后,是人类乃至宇宙同一本性的无有始终的存在。但由于无明暗覆,我们却对自己的过去世难以回忆,也难以认清当下、未来的生存实际。但我相信,从今乃至于未来无有穷尽的时间里,如果我能将之用于探索宇宙人生的真理,那我一定可以成为洞彻宇宙实相的智者。于是我发愿要将自己的生命投入到探索真理之中,这才是最有意义的事情。那么真理又在哪里?真理就在佛法中!
曾经有一位科学家找一位禅师辩论,禅师不与他辩,科学家对此很不理解。禅师就问:“科学是否已发展到究竟尽头?”科学家答曰:“没有。”禅师就说:“待科学发展到究竟处,你再来与我辩论。”听到这个公案后,我认真阅读了很多遍《楞严经》,最终确认禅师的话一点儿也没错。你相信吗?如果不相信的话,就请你也打开《楞严经》去亲自验证一回吧。
在上海的日子里,我皈依了前来传法的清定上师,从此正式进入了佛门。同时我又发了一个大愿:愿我能尽快出家求道。因为从那时起,我就渐渐对世间工作丧失了所有曾经有过的热情与幻想。
但是这个愿望的实现却整整花去了我近七年的时间!二○○○年秋天,我才来到四川色达喇荣佛学院正式出家为僧,这其中的原委实在是一言难尽。我只想说,所有真心求道的朋友们,如果你们想尽早趋入菩提正道的话,那就千万别过早地背上家庭、情感的包袱。有些尝试完全可以推迟或彻底放弃,因现世的生命只有一回,抓住最要紧的吧!
明明白白我的心,做人方才可以踏实而又安稳。问问苍茫大地,有多少人能清醒地知道自己的心呢?既然如此,我们匆匆忙忙地到这个世界走一遭,又是为了什么呢???
通过吉祥戒的叙述,我已了知了他的整个观点与内心世界。因而我特别想对当代、后代的人们说几句心理话:去研究、了解、掌握、超越生命吧,特别是如果你想学佛的话。而要想了解前后世的存在,确认生命的延续性状态,你也只能通过学佛才能把握。因此,佛学实在是关于生命的最究竟科学。如我这般的一个区区人物,一生都在用佛法的观点及修证策略去体悟生命,因为我总在考虑一个问题,如果抓不住生命本质,不能让它达于最圆满的觉悟状态,那这样的生命就只能与恶业、愚痴相伴了。
吉祥戒依靠佛法已了知了生命的来龙去脉,当他走在实证生命的大圆满状态这条正道上时,沉迷于肉体生命与物欲生命中的人们,不知还要在黑夜中昏睡多少时日呢……
学习佛法需要一颗稳定的心和一种持久专一的精神。如果做不到这一点,今天依止一个上师,明天又另攀高枝去学别的上师所传之法,短暂的一生就在这种毫无定解的东漂西荡中被打发掉,那此生的这种“修持”究竟有多大意义?
在我的印象中,有些地方的道友研习佛法非常稳重而求实。而另有一些地方的人则喜欢南来北往、逐流而去。故而我对四川绵阳地区的在家人一向评价颇高,他们基本上做到了一门深入。记得第一次到绵阳的金刚道场大约是在九一年,整整十个年头了,那里的道友们无论是闻思修还是做放生、印经等功德事,都能十年如一日、坚持不懈地行持下来,这样的修行人真值得赞叹。
蔡建就是这其中的一位。感觉当中,他对佛教的虔诚总是让人感动。在用世间法,特别是以科学观念思维人生的真义而不得后,他最终决定按佛法究竟而深妙的教义度过自己的一生。这中间当然会有一段转变的历程:
我姓蔡名建,今年三十五岁,出生在川中的工业重镇——绵阳,父母均是一家大型国有企业的职工。如同大多数的厂矿弟子一样,没有经历过什么大的风雨,顺理成章地我就从幼儿园上到小学、中学,再到技校,而后参加工作。八七年我考上四川广播电视大学,九○年毕业后回原厂继续工作。
从小所受的教育,使我对看得见、摸得着的物质世界深信不疑并孜孜以求。而对那些名人、专家所说的话更是宁信其有、不信其无。但科学发展的事实本身却是,新的理论取代旧的理论并使其日臻完善。因此,纷繁变幻的事物和层出不穷的种种理论,真的让我们有些无所适从——即使是爱因斯坦的相对论到了今天,也已然暴露出它的局限性。
对外部物质世界的探究不断延伸的同时,我们对自己内心世界的探索却相形见绌。各种哲学思想流派之间的纷争已经延续了好几千年,至今仍难以建构起一套令所有世人心悦诚服的理论体系,更遑论指导人心及社会的健康走向了。这就造成了思想领域中,你方唱罢我登场、各领风骚数十年的热闹而混乱的局面。
正如佛陀所说,众生本来都想得到安乐,所谓财、色、名、食、睡,凡夫无不想借此以达安乐,我也未能免俗,普通人所有的七情六欲我样样不少。因此,从平常的琴棋、书画、歌舞、体育,到玄妙莫测的奇功异能,乃至邪门外道,我样样都想尝试以期庆快此生。就这样忙忙碌碌、乐此不彼。但每每新鲜剌激过后,我不禁要扪心自问,难道这就是生活吗?这就是快乐吗?这就是人的一生吗?
虽然全社会都在提倡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奉献精神,这无疑是一高尚的人生理想,但在我看来,它似乎缺乏一个赖以支撑、令人信服的理论依据,即为什么要为人民服务?奉献的目的是什么?我算不算人民的一分子?为自己服务难道不也就是为人民服务吗?人人都为自己服务那岂不也就成了都在为人民服务吗?看看身边那些追名逐利、沉溺于自我享乐的匆匆人群,我就知道这种倡议将很难得到大家的响应与认同,因为它只是口头上的空喊口号,而没有深入人心的内在改造。只有内心自愿自觉的认同才是驱动行动的最大动力。
带着许多疑惑,我开始走入佛门。虽然后来接触过一些佛教方面的书籍,也得到了一些大德的加持,但因自己愚劣,加上没能按次第系统地学习佛教知识,故而一直在似是而非、不得要领中过活。感谢佛菩萨的垂怜,一九九四年我终于踏上了色达喇荣佛学院这块净土。记得当我们一车人历尽了一路的艰辛,总算跨入了学院的大门那一刻,就如同流浪多年的游子回家一般,泪水不禁潸潸而下,许多人的眼泪一直流到大经堂方才停止。虽然来之前就听说了学院的壮观,可我还是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呈莲花瓣的山谷中,一排排木屋如繁星一般围绕着中心可容纳万人的大经堂,那气势真是庄严无比,不愧“佛教都市”的称号。同样令我惊奇的是这里浓厚的闻思修气氛。尽管以后我每次都是来去匆匆,无缘更多亲聆法王如意宝的谆谆教诲,但单从那些活佛、堪布的日常举止中,就已令我体验到如饮甘露一般的感觉。他们安详、平和的自在神态;深入浅出、犀利如剑的学识与见地;悲天悯人、等视群生的慈悲胸怀,总让人感觉如沐春风,其乐也融融。而且更主要的是,我心中的诸多疑惑,在他们的点拨下,如乌云见日般越来越少。现在,我对因果是世间的法则、空性是万事万物的本来面目等这些正见,已有了一点相似的定解,因而也明白了追求快乐的正确方法是信守因果、善待他人,而快乐的至极则是要证得显空无二的无上大圆满境界。
佛陀以他深广博大的智慧,对宇宙万物做出了深刻、彻底的阐述。这不仅仅是佛教界人士的共同认识,随着科学技术的发展,也得到了世界上越来越多的哲学家和科学家的认同。前不久,香港凤凰卫视播出的“世纪大讲堂”节目中,著名的美籍华裔物理学家杨振宁教授,在谈到量子物理发展到今天对物质的认识层次时说道:“物质的结构是如此的精细,这绝不能用偶然来解释。对物质的最终认识不是科学能解决的,也不是哲学能解决的,也许只有宗教能解决。”在谈到科学发展的前景时,他赞同这样一种观点,即“科学的尽头是哲学,哲学的尽头是宗教。”另外一位量子物理学家也曾做诗赞叹道:“一粒沙中含一世界,一朵花中有一天堂。”这不禁令我想到《普贤行愿品》中“一尘中有尘数刹,一一刹有难思佛”的偈句,这些都充分证明了佛陀智慧的无上,以及佛法的伟大绝伦。
在与一些佛教界高僧大德的接触中,最令我感动的是他们那种严于律己、慈悲待人的高尚人格。这种高尚人格所带来的魅力,使每一个与他们接近的人都感受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安乐、宁静与感动。如果世间的每一个人都有如此高尚的人格,那这个世界不就已成了人间净土吗?法律与制度只能从外部制约一个人的行为,却无法从内心彻底改造一个人,而佛教在这方面却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我所接触的为数不少的佛教徒,因为敬奉因果,并以佛陀“诸恶莫作,众善奉行”的准则要求自己,因而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能自觉地遵守国家法纪,充满爱心地对待身边的每一个人。我在这些大德们和佛教精神的感召下,虽然也发心做了一些事,但不要说与那些大德相比,就是和身边的师兄们比起来,都感到十分羞愧。如果说佛教给我带来了什么收获的话,那就是每当看到身边的人为一己之利而产生无尽烦恼时,我就会为自己的选择感到无比的庆幸。
通过几年来的闻思,使我对佛法及上师三宝产生了不可退转的深信。我会以不变的信心,继续我对佛法的追求。同时也希望那些还没有走入佛门的人,能尽早领受到佛法的甘露,共同走向究竟解脱的大圆满之境。
蔡建给我讲完他的人生转折后,时针正好指向正午十二点。可能为他的表白所打动吧,此刻的太阳竟放射出一阵强烈的异光照到我们的头顶上。我感觉周围的氛围一下子变得热烈起来。在这种让人由不得就会迸发热情的空气中,我的脑海又一次回响起他刚才在谈话结尾时所发的誓愿。如果他能保持这种永不退转的信心,在三宝不可思议的力量加持下,仅通过这种清净而坚定的愿心,他也能速得成就。正如《信力增上经》云:“若人三宝前,即使敬合掌,亦不堕恶趣,获得如来果。”更何况蔡建并不单单是“敬合掌”,他的心已全部放在了佛法上。
圆度原本不想让我在文中提及他的真名,大概是怕出名吧,但我还是要告诉读者,本文中的当事人叫圆度!
初识他大约是在九七年,地点在风景如画的杭州西湖。当时,他把我于课余时间写的随笔打印出来呈送给我,而我也没意识到他是学历较高的高校教师。只是在一大堆人头攒动当中,当一张陌生的面孔费劲地挤进来,再递给我一大沓打印稿时,我才被那张脸上洋溢的真诚打动了。
没过多久,他就到学院出家了。四年的交往使我得以有时间去充分了解这个非常聪明的修行人,他的确是很聪明,无论是在对世间法还是对佛法的掌握与理解上。出家前,他曾就读于武汉工业大学资源工程系,后于浙江大学化工系计算机仿真专业取得硕士学位。在苏州大学计算机工程系工作两年后,来到了圣地色达喇荣佛学院出家。利用他的专长,这些年来他一直在学院的打印室发心,有关上师法王如意宝的传记、系解脱法本,还有许多法像,都是他负责排版印制的。在做这些工作时,他常常会迸发出许多独特的充满智慧的点子,表现出一些与众不同的不共思维特点。
这么一个聪明而又有前途的人,不但舍弃了一切世间工作,以出家身份研读佛经、实证佛法甚深法门,而且还坚定地于二○○一年初受了比丘大戒,我想真正有智慧的人都会随喜赞叹他的举动的。
这其中因缘,还是让我们大家一起来细细品味吧!
我的家乡在风景秀丽的皖南山区,那里有许多历史名胜与游览圣地。坐落在黄山与九华山之间的太平湖畔的一个小山庄,就是我的出生地。
七一年夏天的一个拂晓,我来到了这个世界上。据大人们说,小时的我不爱哭泣,经常沉默不语。
在体弱多病中度过了童年时光,六岁时就被父母送进了学堂。贫穷的农村,读书是孩子们跳出农门的唯一希望。在父母的严厉管教和谆谆教诲下,我从小就养成了爱读书、好思考的习惯。
尽管这里是九华山脚下,但父辈们都是在新社会中成长起来的,都不信佛。只是偶尔能从奶奶等祖辈人口中听到诸如“菩萨保佑、消灾免难、儿孙平安……”等祈祷的话语。她们生病了,就托人去九华山上的佛殿里弄点香灰,冲水喝下,并说这是仙方,能治百病。这时,我们这些孩子们就会笑话她们:“都新社会了,你们还那么迷信哪?书上说病是由人体中的病菌感染而引起的,一定要打针吃药!”但有时她们的病确实就这样不治而愈。
小时候,由于我既钓不到鱼也打不来鸟,故而常被伙伴们冷落。所以我就自己去看书,自寻其乐。《西游记》、《封神演义》、《上古神话演义》等也就是那时候读的。我对小说里的神奇故事非常入迷,看着看着就进入了角色,仿佛自己也成了那腾云驾雾的神仙。大人们常常斥为“神话与幻想”的荒诞故事,我却不以为然。记得有一天晚上,我在家里坐着,恍惚中好像看到了墙那边邻居家的情景,且历历在目。当时并不觉得奇怪,第二天却感到十分诧异。我的视觉怎么会透过那堵墙呢?小说里说的神话难道真是实际存在的吗?
为了抹平心中的疑惑,我在心里暗下决心:以后一定要把这些事弄明白。
一天,邻居家的奶奶去世了,很多人都去哀悼。当时我不明白,究竟什么是死呢?大人们就告诉我:人有生就有死。年纪大了,人身体里的精华消耗完就死了,就像油灯里的油已经烧完,自然灯就灭了。“人死如灯灭”呀!
他们的说法根本解答不了我对死亡的困惑,而两位表哥的死,更使我由困惑进入对死亡的恐怖中。大约八岁那年,大舅一家因采食野蘑菇时,误食了有毒的蘑菇,致使全家生病。而大表哥更因抢救无效,过早地离开了我们。同时我二舅的独子,只有十五岁,却不幸得了骨髓癌,几个月后,也命丧黄泉了。这些发生在身边的死亡事件使我的内心受到很大的震撼,看来人并不一定要到老年才会死,油灯也并非要到油尽了才会灭呀!
带着儿时的这些困惑,我进入了中学。中学的学习非常紧张,同学之间的竟争也很激烈。尽管如此,我对人生真谛和宇宙奥秘探索的兴趣却有增无减。
记得那时,一本杂志上登了一篇关于“印度小姑娘回忆前世”的文章,看后令我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中。佛教说的对吗?六道轮回真的存在吗?若佛说的是正确的话,那么生命本身就是永恒的,我何必还要惧怕死亡呢?
同时我也认真思考过爱因斯坦的质能公式E=Dmc2,如果真像相对论所说的那样,当我们以光速运行时,就可永远保持年青,那我们不就可以不死了吗?
熟是熟非?这种未竟的探索又一直延续到我的大学时代。
先是拼命从西方哲学思想中汲取养料,不论是黑格尔的辩证法、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学说,还是尼采的“太阳之子论调”等等学说,统统全往脑子里填。尽管后来从中了知了“心并不完全从属于物质”的观点,但却始终抹不去心中“生死问题”的阴影。
再把目光转回自然科学。物理课上,老师讲到一个正电子与一个负电子接触后将产生两个γ光子,电子是有静置质量的,而光子却没有静置质量。这让我陷入深深的思索:那么宇宙最小的颗粒到底是什么呢?百思不解中,现代日本物理学家汤川秀树的一句话深深吸引住了我,“现代微观物理学研究的尽头竟然是来到了老庄的墓前。”也就是说一切是从“无”产生的,即中国道家所说的“道可道,非常道”、“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
受此启发,我又把注意力投向五千年的中国传统文化。我发现西方文明是从外而求道,而中国传统文化则是从内而探玄。儒家强调“诚心正意,在明明德”,主要是讲做人的道理。道家主要强调要“至虚极,守静笃”、“心如太虚,返本还源”,主张一切清静无为,即可入道。这些观点都使我受益良多,但生死究竟、宇宙实相问题还是没得到根本解决。
九十年代“气功热”开始流行,我当然也“理论联系实践”,天天学习“站桩”、“静坐”,没过几天就有了“气感”,而且很快就体验了“意念力”。但越练越发觉,这样练下去终究没有太大实义。当时炼气功的口号和宗旨无非是“强身健体,祛病延年”;“开发智力,造福人类”等等,然而不论是身体还是智力,再好又有什么用呢?人生的价值和意义到底是什么呢?就算自己一个人长生不死,那世界对你来说又有什么意义呢?
一天午饭后,到临宿舍串门,见桌上有一套《三言》,随手一翻,看到了一个关于《金刚经》的故事,是讲读诵《金刚经》的功德的,故事情节很生动感人。出于好奇心,当天下午,我就到了学校旁边的“宝通禅寺”取得了一本《金刚经》。一口气读完后,心中似乎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仿佛心如止水。这是我平生第一次接触佛经。
心中的迷茫自此开始烟消云散,思想境界也陡然打开。我知道了,世界是无边的,时间也是无尽的,众生因无明而虚妄执着“我、人、众生、寿者",故而流转轮回,受苦无尽。佛教原来不是迷信的,它乃是阐述宇宙人生真理的宝库。特别是对其中的“应无所住而生其心”、“若心有住,即为非住,是名为住”、“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等法句感触非常深。我知道强行把念头空掉,根本不是道,而应该心如明镜一样,“胡来胡现,汉来汉现”,如此则全妄即真,则一切皆无非般若妙用。
此后,我又读了《六祖坛经》、《心经》、《圆觉经》、《维摩诘所说经》等,对佛法渐渐有了一定的了解。尤其佛陀宣讲的“缘起性空”的观点,我觉得非常科学,因自然界中的一切事物都逃不出缘起性的规律。因缘聚合,万物产生;因缘分离,万物消失。如果仅有种子尚不能萌芽,必须还要有水、土壤、一定的温度等助缘方可。
记得看了《楞严经》后,心中大快,佛陀对波斯匿王说:一切外境都是无常的,而人的认知能力——“觉性”则是永恒的。也就是说,人死并非如灯灭。经中通过“七处征心、八还辩见”,终让阿难尊者认识了觉性。并且经中还指出了世界的由来:“空生大觉中,如海一沤发,有漏微尘国,皆依空所生。沤灭空本无,况复诸三有,……。”
至此,儿时的疑问全部得到了解决。
上研究生之后,我一边进行专业的学习研究,一边继续研究佛法,并越发觉得科学里面包含很多佛法的道理。就拿我的专业来说吧,所谓的计算机仿真就是用计算机模拟现实事物的发展变化。任何事物的发展变化都是有一定规律的,这些规律我们可以对它进行数学抽象,也就是建立数学模型,事物的状态完全用数据表示。然后依靠计算机的强大计算能力,输入一定参数后,就可以计算出事物的具体发展状态,这样就会发现很多预先没有预料到的问题。随着科技的发展,“虚拟现实”(VirtualReality)技术已发展得相当先进,它的原理与上述“计算机仿真”一样,但它是更全面的仿真,即用计算机来仿真现实的外境。身体虽然只在一处,可心却能亲临其境地到其他处旅游,甚至能感受参加足球比赛的滋味等。不过实际上,这一切全都是虚幻的,只不过是做一些数据游戏而已。
其实,如果我们认真思考一下,我们生活的现实世界也是虚幻的。我们的大脑好比“数据处理中心”——计算机,我们的眼睛、耳朵、鼻子等感官系统将外境的信息变成数据后,传送给大脑,大脑经过模式识别,就认知了外境,然后指挥人体相应的部位,对外境做出相应的反应。
然而,感官有它的局限性。比如一个距离我们100亿光年的天体,等我们看到它时,说不定它早已不存在了,因为我们看到的是它100亿年前的情况。同样道理,从眼睛看到物体,再到形成认知时,有一定的时间差,也就是说,我们看到的永远是“事物的过去”。不仅如此,我们的感官在告诉我们外境的信息时,也并非永远正确,特别是当感官出了问题时。如眼睛有问题时,会看到虚空中总是有空花。因而爱因斯坦感叹地说,“时间和空间都是我们的错觉,……我们都是戴着有色眼镜看世界。”
不仅五官会欺骗我们,其实我们的心更会骗我们。如“杯弓蛇影”、“情人眼里出西施”、“一朝遭蛇咬,十年怕草绳”、“望梅止渴”、“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等。大量的事实表明,人的心灵能改变物质。现代心理学的许多研究也说明,心理状态的改变,外境也随之有相应的改变。这不得不让人怀疑外境的实质性,我们是否要用新的眼光来看问题?
其实早在两、三千年前,佛陀就在《金刚经》中揭示道:“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三年的研究生生活就这样在探索中临近结束了。毕业前夕,我常常在西湖边独自散步,静静地思考着未来的路。何去何从呢?大部分同学要么是“铁托派”(铁了心考托福出国深造),要么是“直博派”(硕士、博士连读),我该是什么派呢?尽管尚未十分明确今后的人生方向,但我已对这个虚幻的世界生不起丝毫留恋,这一切全都得归之为佛法的熏陶吧。
苏堤上的依依垂柳在晚风中轻轻摇曳,翠黄色的嫩枝似乎要抹平心中的思绪。金色的月亮缓缓升起,湖中的小鱼不时地窜上水面,荡起层层涟渏,圆圆的水月顿时变得奇形怪状起来。当波光粼粼的水面慢慢又恢复平静时,我不禁想到了“猴子捞月”的故事。世人都笑猴子太傻,其实我们人又能聪明到什么地步呢?千江有水千江月,千人当中又有几人能返本还原、直认心月呢?哪个不是起舞弄清影,与幻象共舞?就这么思前想后了很长时间,最终为了有一个良好的学佛环境,我还是选择了教师职业。
在苏州大学计算机工程系工作的日子里,我总是给学生重复着那些老教材里早已落后的知识。因为计算机行业属于新兴学科,每半年知识就有较大更新。所以每次领工资时,我的脸总是发热,心中很惭愧,这是误人子弟呀!再看看满头银发的老同事,他们有的已工作三、四十年了,为了多涨几十元的工资而谋求提职称,竟还像中学生一样,为应付英语考试而忙得不亦乐乎。我不禁想到:他们是不是我未来的写照呢?
在年终庆祝宴会上,一位老院长即将退休。我对他说:“您身体这么好,六十岁了,还像四十来岁的人,为什么不去西藏旅游呢?那里有很多美丽的风景。”我的意思是想让他来藏地看看佛塔、僧人,也算结个善缘。“算了吧!有空了,我去钓钓鱼,打打麻将,平时炒炒股票,还是挺好玩的。”老院长一笑了之。谁知天有不测风云,结果好玩了没有四个月,他就被查出是胃癌晚期,两个月后,就撒手人寰了。
几乎每隔几天,布告栏上都有新讣告贴出来,也有很多是年轻人的。那时我也正在按《大圆满前行》反复观修无常:一切都是无常的,有生必死,聚极必散,高极必堕……我真的觉得,我们所有众生那脆弱的生命简直就像秋天里的苍蝇,还能蹦跳几天呢?
不行,我绝不能就这样度过我的一生!
那就走吧!真真切切给心找一个不生不死的归宿吧。
就这样,我来到了喇荣。
这里没有大城市里那种恼人的喧嚣,也没有社会上那种难以相处的人际关系。在自己的小茅棚中自在度日,闲时看书,累了可以自由地享受阳光的温暖。有人说,人生最大的快乐就做自己愿意做的事,诚哉斯言!
人生的道路是短暂的,也是漫长的,明天的话就留到明天再说吧!
我经常在打印室里与圆度为编排法本而熬夜苦战,这次听他讲述他的经历也同样。大概是太劳累了吧,他边打瞌睡边讲,有好几次都快要进入临睡状态了。
他的故事我暂时记录到这里,如果他明天还愿意接着讲的话,我明天也还愿意接着听。
在这们这个社会的各个领域当中,有很多杰出的专业人才并不受人云亦云的某些观点所左右,他们往往凡事都要经过自己的理智思索才会做出判断,就像在他们的专业领域当中,不为以往的权威理论及实践框框所套住一样。只有这样,我们的社会才会百花齐放、推陈出新。
毕业于沈阳工业学院的圆静,曾经有过一些非常出色的科技小发明,但他后来的进而学佛也如上述一样,是他自己的理智选择。就我在学院的现量所见,这个人如果不出家而投身于世间科技创造的话,一定会成为科技界的风云人物,但他却在学院安心地一下呆了近八年!这八年让我有了充分的时间去了解他的嬗变:从原先对电子科技的痴狂,后转而为思维心灵的内在世界。探讨佛法之余,在这个全世界最大的佛学院,只要任何一个部门、一个地方的电路设备、电器设施出了问题,你都会看到他轻松地驾临现场、手到病除的那幕场景。我一直觉得圆静在电学方面似乎有着与生俱来的“神通智慧”,我还从未见过任何一个有关电的难题难住过他,这的确有些不可思议。有时学院添置的一些复杂的电子器械出了故障,为保险起见,我们往往会邀请成都等一些大城市的电子专家前来会诊。但当他们一筹莫展之时,一直谦虚地站在旁边不吭不哈的圆静,此时则会当仁不让,而问题也就会在片刻之间得到解决。诚如法王如意宝晋美彭措上师所言:“这个圆静,什么电子科技都懂。”
许多专家在惊叹之余往往会向圆静建议,凭这手艺,在任何一个大城市里都可以迅速发家致富,不过圆静对此总是一笑了之。我很赞赏他对一位专家说过的话:“钱算得了什么?精进修持才是人生大事。”关于他的具体情况,读者朋友们不妨参看《宁玛的红辉》这本书中,《披着袈裟的电子专家》一文,那里有对他的详细介绍。
在一个晚霞绚烂的黄昏,披着黄色袈裟的圆静来到了我面前。似乎很长时间都没有清洗过,他的袈裟显得很脏,不过那张憨厚的脸却和他的心一样清净无染。这个经常动手的比丘又是如何动脑学佛呢?其实我和大家一样都急于了解。
小时候,我的动手能力是很强的,这可能是家族遗传吧,我的哥哥也非常擅长于各种科技小制作。记得上小学时,我就经常跟在哥哥屁股后头,和他的那帮哥们儿捣鼓一些小玩意。有时我们会制作一些航模飞机在操场上试飞;有时我们又会心血来潮自制几台电话彼此“喂!喂!”地大叫不已;有时还会制造几个小小的只有火柴盒那么大的收音机听听流行歌曲……当时的我觉得整个科技是多么的了不起。古人要是想从沈阳走到北京,少说也得个把月。现在,如果坐飞机,不到一个小时就可飞抵首都;古人经常感叹“家书抵万金”,现在打个电话,一分钟只有几毛钱;古人要想了解外边的世界,还得亲自远行或依靠文字材料。现在拥有一台电视,便可放眼观全球……那时我感到,如果我将来一头扎进科学的海洋,说不定也会对人类科技的发展扑腾出几朵浪花来。
对科技的兴趣让我对科技的发展分外关注,小小年纪的我也经常翻阅许多哥哥订阅的科普杂志。对电子技术的偏爱更是到了如痴如狂的地步,以至于放学回家什么都不想干,就想摆弄那些无线电,有时甚至通宵达旦地组装一些电器设备。在我心目中,万般皆下品,唯有电子高。年少的我还斗胆为整个人类设计了一张未来电子社会的蓝图,连撒尿都实现了电子化,早上起来会有电子人主动帮你穿衣、洗漱,还会把鸡蛋剥好皮喂进你嘴里。当然,最让我头疼的作业,也早有电子人帮我做好,我所要担心的只是活得太长可怎么办才好?……
对科技的狂热,让我最终选择了沈阳工业学院的电子技术专业作为我的跨向电子时代的桥梁,这下可谓如鱼得水,一下子我便泡在工学院的科技氛围中不想自拔。不过人毕竟不是一件电子装置,可以拆开了装、装了再拆,或是坏了再修、修了再用。随着年龄的增长、自身的发育、社会的影响,我渐渐开始懂得,人的这套“机器设备”实在是比任何高精尖的仪器都更精密、更神奇、因而也更值得去探寻他的奥秘。冷冰冰的机器没有情感,而人却有着根本无法用电路图表示出来的“心”。有时候一边设计着电器的图纸,我心里也就一边在思索,为什么我们不可以设计人的灵魂呢?我们创造发明了那么多东西,为什么却对能创造发明的“能动性”这一主体没有任何实质性的研究呢?有时对这一问题思索得久了,我便会不由自主地扔掉手中那些零零碎碎,十分苦恼地问自己,“我为谁,又为什么要干科技工作?”
上大学期间,还有一件事深深地刺激了我。与我从小一起玩到大的一个哥们,也是一个科技迷,而且也跟我在同一个系里读书,也同样是心灵手巧地搞出了许多小发明的同宿舍舍友,因为恋爱失败最终跳楼自杀了!
这真的有点像一幕悲剧!又带点儿闹剧的影子。记得他在恋爱最苦闷的时期,曾不无调侃地对我说:“要是能发明台‘恋爱成功机’就好了,通上电,马上就可以把恋爱双方牵引到教堂举行婚礼。”是啊,在得到他自杀消息的当晚,我彻夜未眠,翻来覆去都在想,这世上可有人发明过痛苦治疗器?这世上可有人发明过烦恼永断仪?为什么我们可以无限地把自己的探索领域延伸进太空,但就是无法面对自心的黑洞?
有时候人的立足点、人生观的变化就发生在刹那。当我一旦意识到无线电可以无限改变人类的生存空间与生活实质,但就是无法给灵魂提供安息,无法给心灵充电时,我便开始了茫然而艰难的发明“心地”的探索过程。我很想知道是谁在指挥我去做一切科技活动?这个“指挥者”安住在什么地方?我所进行的一切活动的意义何在?它们符不符合“指挥者”的本义?这个“指挥者”最终会把我引向、或我最终会把这个“指挥者”引向何方?
那一阵子社会上正流行气功热,就像每回爆发流感我都会被传染上一样,这次也毫不例外。可能是物极必反吧,气功当中有许多根本无法定量分析的神秘因素,这让厌烦了以定量分析为特征的科技实验的我,立刻对之产生了好感。再加上先我练功的一个同学介绍,什么练功练得好了,强身健体、焕发精神都是小意思,最要命的是可以成仙成佛、长生不老、凌空飞行……现在想来真是可笑之至,以往那么崇尚实践、崇拜科学的我,听了他的介绍,居然立刻欣欣然颇有向往之意。可能这也是属于我爱刨根问底的一种习气显现吧,我马上抱着好奇的心理参加了一个气功训练班。这下可好,不出一个月我就来感应了,而且这感应之强烈、迅速甚至让我感到有点儿害怕。但疑惑也越来越强了,因为所有的这些感应都无法用科学公式来加以解释。我的牛脾气又泛上来了,越是这样我越要把这个问题搞个水落石出。就这样,从不爱看人文科学理论读物的我,也不得不翻开了一些道家典籍,试图从里面找到能令人信服的理论根据。也就是在这个过程中,我开始接触到了一些佛教典籍。
记得有一回无意间翻阅到一本禅宗公案,它里面提到了我的气功老师推崇备至的一位道教人物吕纯阳,这引起了我极大的兴趣。它讲述了吕纯阳碰到黄龙禅师的一段经历。当年的吕纯阳自认为已炼成了不死之阳神,正当他在黄龙禅师面前沾沾自喜之时,黄龙禅师一语道破天机:你吕纯阳就算能活八万劫,八万劫过后呢?还得落空亡!这个禅宗公案对我不啻当头一棒。我马上反问自己,你有了感应、有了气感、有了遥视的功能,有这些的目的又何在呢?它们又能有多大的作用呢?生死面前,你就能像X光机一样透视张三、李四的脏腑,于你的解脱,于你一直探寻的那个“能动”的“指挥者”又有什么干系呢?而且一个人即就是入定活了一万年,于这世界、于这社会又有何益?我们生存的本质又是为了什么?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原想通过练气功找到生命的本质答案,哪想越练问题越多。不过我这个人好在比较皮实,我可不愿像我的好友那样,轻易就以生命为代价向烦恼、困难交出一份不合格、也没有任何意义的答卷。我非要把这些问题搞清楚不可!从此我才开始正式走近佛法。这个转折在我一生当中都将占据最重要的地位,尽管我现在才走了人生之路的三分之一,但我完全可以作出这样的结论。特别是当我后来又接触了密宗的大圆满后,我终于明白了:我、人的一切造作,其实都是背后的那个“佛性”在指使,只是大多数人都不明了此点,结果越造作离佛性越远,清明妙心越被蒙蔽;只要随缘应变,心不起分别、执着,你就一定会感受到佛性的真正起用。那时,山河大地无不与你一个鼻孔出气,全体为用,全用为体,把心安住在无分别的平等性当中,你一定能证悟生命的最圆满状态。到那时,科技、创造、发明,乃至穿衣吃饭,无不是佛性的妙用,如不明白这一点,你就永远会被自己所从事的这一切科技、创造、发明,乃至穿衣吃饭的外相蒙住双眼,而持续不断地进行这一切离你自己的本性越来越远的造作。明白了这一点,则所有的人类活动都将在这“即此用,离此用”的不执不离状态下,向我们的本性回归迈进。那时我们的科技将更发达,而我们根本不执着这些,因为我们明白这些都只不过是心的显现而已。故而我们的心态也会越发平和,社会也会越发走向良性循环,因我们已不会被欲望所左右了,我们真的是在“随心所欲”地欢乐生存、欢乐发明、欢乐创造。
曾经想依靠电子技术发明一些东西,后来明白了如果你不明白发明这些东西的真正目的何在,那就只能更进一步地刺激人们的欲望而已。更何况现当代的情况是,我们基本上已坐上了物欲的风火轮,科技这股旋风不知要把它,也就是我们这个世界吹向哪里。
因而在冷静地思考了很长时间后,我决定还是出家修行为好。对这个社会而言,少一个科技工作者,地球会照样运转。而对我个人而言,我不想再把自己按到轮回不息的生死业流里去。也曾为是出家修行还是在家修行苦恼了很长时间,但后来一跺脚、一咬牙,大丈夫本当顶天立地,于此末法时代,要作就作一个能修有所成的出家比丘。要不然呆在家里,恐怕这点儿雄心壮志又要被儿女情长耳鬓厮磨了去。人生已走过三分之一,剩下的三分之二岂不更要格外珍惜?难道还要把这宝贵的一分一秒,再分出些比例用于无谓的凡情琐事上吗?
要做就做最有意义的事吧!反正横竖都是在以生命为本钱。
就这样,九四年我就来到了色达喇荣佛学院正式剃度出家。
转眼时间已过去了将近八年。如果要让我用一句话概括我这几年来的出家生活,我想最好的描述便是,我在这里找到了人生的真谛。
附带说一下,在学院我负责管理全学院的电器设备,当我拿起工具去修理大大小小的电路、设备故障,或因工作需要为学院发明、制造一些电子小设备时,我的内心感受到了以往酷爱科技小发明时,所从未感受过的一种平和自在的喜悦。
快乐和平静伴随着我,我将在上师的指引下把未来的修行之路走完。我想亲身体验一下到达终点的感觉,就像我一定要把某个发明进行到底好看到它的结果一样。这期间需要多少时间,我并不十分确切地知道,但我亲手栽下的梨树,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会亲自品尝到它所结出的满树硕果。
圆静不希求处面的形色世界,反而对心的本性孜孜以求。其实当你睁开对准外境的眼睛,凡夫的五蕴便马上会被尘色所转。在这样的前提条件下,科学的发展在很大程度上都是对人类物欲极限的又一次刺激,人们的内心将不得不随着科技的调动,而离清净的生活越来越远。我这样说并不是站在佛教徒的立场上去贬斥科学,这一观点其实正是许多哲学家、科学家的洞见。英国历史学家、哲学家汤因比就说过:“在二十世纪,人类已陶醉于工业技术的力量。但这毒害了环境,会招致人类的自我毁灭。人类必须获得反省和控制自己的智慧。因此,需要警戒极端的放纵和极端的禁欲,需要走中道。我认为这是二十一世纪人类应走的道路。”
平心而论,当今的现代科技正是在刺激人们“极端的放纵”。因而圆静能从这一洪流当中抽身退出,不能不说已具备了智者“急流勇退”的勇气与聪慧。
几乎人人都有自己的学生时代,当学生时也总习惯于以仰视的角度去看自己的老师。如果碰到真正的良师,我想对任何一个学生来说,那种感激都将是永生难忘的。再更进一步要求,如果有老师按照释迦牟尼佛的教言“诸恶莫作,众善奉行。”去教育学生的话,这样培养出来的学生将会是一个和谐社会所一直期望,也会是众多家长们所一直向往的真正的社会栋梁。
不过,这个愿望在当今的社会环境下却很难实现:许多地方政府部门只把眼睛盯在经济发展上,衡量经济指标的唯一杠杆便是金钱这种硬通货。在这种条件下,教育最多只能作为经济的助缘而存在,而非作为经济的基础被提上议事日程。再加上很多家长由于受经济条件的限制,无力也无心把投资放在子女的教育上。而有些愚痴的富翁又不懂如何培养子女贤良的人格,只会让小孩在金钱的堆积中过早地染上铜臭气。这样的教育前景怎能不令人堪忧呢?
我经常接触到的圆论对此也有同感,他原先也曾当过老师。毕业于山西师院的圆论以他多年的教学生涯最终感触到,唯有佛法的教育体系才是最完备、最殊胜不过的。
一九八八年,当我从山西师院西山矿务局师专数学系毕业后,便怀着满腔热情开始站在讲台上演绎起我的为人师表的生涯。第一次挥动起教鞭时,望着台下那一双双纯真的注视着我的大眼睛,我的内心有说不出的自豪。我终于体会到“人类灵魂的工程师”这句话的沉甸甸的份量——那是让教师在一张张心灵的白纸上描绘整个人类未来的蓝图啊!老师必须在教书的同时又要育人,在传授给学生相关专业知识的同时,把人类代代相传的优秀传统文化、伦理道德及人格操守,一点一滴灌输进学生的心田,使他们能健康成长,并成为未来物质文明建设与精神文明建设的主人公。这种美好而神圣的工作让我感到是多么的光荣与满足!因此,从一踏上教育岗位起,我就把全部的心血扑在了工作上。每天从早到晚我都与学生们泡在一起,辅导他们的学习,关心他们的身心成长。在我与学生们的共同努力下,许多学生都在国家、省级等各种数学竞赛中获过奖,在中考时也取得了非常出色的战果。
在事业上,我的成绩可谓有目共睹;家庭生活中,我的妻子小成也是一个标准的贤内助。我们夫妻感情十分融洽,旁人都非常羡慕我们夫妇俩的幸福生活。
如果不是因为我们的朋友小王夫妻俩,可能我和小成就将沿着我们既定的生活轨迹一直平稳地走下去了。但在我们相隔很久终于又碰面时,小王夫妇的生活却在不经意间悄悄渗入我们的日常生活轨迹当中。尽管刚开始时,我们并不觉得自己的生活发生了多么翻天覆地的变化,但后来仔细一回味,学佛的最早因缘便是从见到小王他们时开始萌发的。
当我们与小王夫妻团聚在一起时,我和小成都感觉到他俩说话随和而又庄重,较以前完全判若两人,一问方知他们开始学佛了。可能想把自己的全部心得尽快与好友分享吧,谈话间小王一个劲地给我讲人生如何痛苦、山河大地等器世间都是业力所感召、六道轮回的真相等等他们所掌握的一些佛法道理。一直接受唯物论、无神论教育的我嘴上尽管不说什么,但心里却一直在嘀咕:“唯物主义不是说世界是物质的吗?怎么会是由什么‘业力’形成的呢?况且现在人们的日子不是越过越舒坦吗,怎么又说人生皆苦呢?”我想到了小时候看过的《西游记》,就觉得小王说的可能是神话故事而已吧。
以后我们又去过小王家几次,他们还是很积极地向我们宣讲佛教常识,并反复申说皈依三宝的好处。但我这个人的性格比较固执,我从不轻易接受一个新的我并不太了解的观点。有时我也偶尔翻阅一下小王送给我们的佛学入门书,不过仅仅把它们当作一种消遣罢了。
生活还在照旧进行,当日历翻到九五年的暑假时,我和小成决定到五台山参观游览一下。
虽处盛夏,但五台山给人的感觉却是那么的凉爽,阵阵山风给来自四面八方的朝山者和旅游者送来缕缕清凉。在山西呆了几十年,我还是头一次登上这座佛教名山,也是头一次见着出家人,他们身上的那种超然物外、清净古朴的气质,让我感到了一种似乎又熟悉又陌生的舒心悦意的感受。我们随着熙熙攘攘的人流在各个寺院参观着,时不时地也会不由自主地跟着旁边的善男信女们在文殊菩萨像前磕个头、点炷香。路边的商店里播放着佛曲梵呗,悠远的音声似乎来自天籁之乡。我隐隐约约觉得心中好像总有一股莫名的情绪跟这种乐曲共鸣激荡着,于是便请了一盘观音圣号的磁带……
五台一游,那巍峨的大白塔、雄浑古朴的寺院、庄重端严的出家人,都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从五台山回来后,山上的清凉也被我带回到了酷暑难耐的家中。
有一天深夜,因工作上的烦乱我久久不能入睡。忽觉心头一亮,便打开了收录机,把那盘观音圣号放了进去,“南无观世音菩萨”的圣号便立刻弥漫在静谧的夜色里。刹那间,小王送给我的书中介绍过的观音大士救苦救难的故事,便不期然悠然浮现在脑海里。四周悄然无声息,清亮的月光下只传来一声声清净、悠扬、充满悲悯的圣号声。我一遍遍地用心听着观音菩萨的圣号,只觉得今夜这宁静是属于我的,这蕴含着平和气息的空气是属于我的,这天地与我同一,而我早已悄然融入了观音菩萨的心里……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才从空灵一片的沉思中回过味来,一低头,却发觉不知何时我早已是泪湿胸襟了。不知为什么,这充满慈悲意味的圣号,让我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一种犹如站在高山上俯视人间痛苦的凄怆,我开始有些明白小王经常挂在嘴边的那句话“人生皆苦”的些微含义了。当时我就在想,三年来小王给我讲了那么多佛法,却被我全都给漫不经心地忽略过去了。从今天开始,我一定要仔细看看那佛书里到底都说了些什么!
扫荡干净了漫不经心,我小心翼翼地在夜深人静之时,认真地打开了第一本佛经:《金刚经》。
今天想来,就是当初那一声声“南无观世音菩萨”,才唤醒了我那沉迷已久的心,才让我体会到失去母亲的游子、孤儿的心境。
参阅了一段时间的佛教经论,对佛法有了一个比较基础的了解后,我和小成在一个秋高气爽的日子里同时皈依了三宝。不久之后,我们又在皈依恩师的指点下,共同来到了举世闻名的正法道场——色达喇荣佛学院。在这里我们得到了人天导师、众生怙主法王如意宝的慈悲摄受,并从此走上了一条趋向解脱的光明大道。
从佛学院参学回来后,我和小成对佛法都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释迦牟尼佛对宇宙人生真相的揭示让我大开眼界;佛菩萨们的深广智慧与无私大悲令我自惭形秽。我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及周围的一切:辛辛苦苦教给学生的那些世间知识,其实都是一些谋生技能,这些当然有用,但于生死、于生命的本质意义到底又有多大关涉?作为一名教师是要为人师表的,自己及同事们平时确也道貌岸然,然而在内心,哪个不充满贪嗔痴等种种烦恼?每日为油盐柴米奔波,大家为你长一级工资、我当一回先进吵得不可开交,并将一直吵到退休,这难道就是人生一世的最大目的?再一对比诸佛菩萨们、高僧大德们的伟大品性,我感到自己简直无地自容。佛陀告诉我们应观察并调伏自心,开显自己本有的智慧,升华、完美自己的情操,悲智双运以期从根本上再塑完美人格、再造理想社会。但漏洞百出的学校教育在这方面能够提供给学生们的帮助实在微乎其微,我个人更是很难在其中扮演一个“改天换地”的角色,因为我自己首先就“营养不良”。原先以为自己好歹也算是个正人君子了,不偷不抢,工作还挺认真,但与佛陀倡导的五戒十善相比,还是相差甚远。更重要的是,我自己内心深处都有一些很难对治的阴暗面,这让我如何真正面对学生?为人师长,不仅要传授给学生书本知识,更重要的是要塑造他们美好的心灵,我能做到吗?再一想到同事之间经常抽烟、喝酒、打麻将赌博等行为,我就越发感到“人类灵魂工程师”这一称号实在太难名副其实了。况且如今的学校教育都是为了追求及格率、升学率,连思想品德教育都要以分数来衡量。面对日益严重的社会污染,这种学校教育能起到什么作用呢?
我常常想,要是能用佛法教育学生,那该多好啊!佛陀揭示的因果规律、善恶业报、大悲心、菩提心、平等心,该是最好不过的思想品德教育课了。可是有几个老师知道用佛法调伏自己内心的五毒,并进而塑造学生的美好心灵呢?又有几个家长知道取舍因果,并真正当好孩子们的第一任老师呢?在一个不讲因果、不讲轮回、不讲善恶有报的教育体系下,我们能指望孩子们健康成长吗?
对自己从事的工作越来越丧失信心,我也就把越来越多的时间与精力投入在对佛法的闻思上。但越深入下去,我越发感到,自己一方面虽然景仰诸佛菩萨的崇高人格,另一方面,自己的学佛又大都停留在书本或口头上,很难融入心相续中。学了几年佛,内心的烦恼依然未减,自己觉得再这样下去,学佛真要变成口头禅了。究其原因,一是因为没有上师调教;二是因为没有在清净道场专一行持。自己毕竟还是一个凡夫,在浊流当中打滚久了,那点儿善根别说增上,只要不被吞没就谢天谢地了。
也就在此时,我和小成有幸拜读了《佛教科学论》,上师的金刚语让我俩叹为观止。有时候,善根的成熟可能就需要那么一点酶的催化,《佛教科学论》中的一些真知酌见就恰好充当了催化我和小成善业成熟的那一点“酶”。我们反复品味着这么几句话: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无常而没有实义,夫妻感情再好也有分离的时候,父母的养育之恩,仅靠给点钱或呆在身边孝养天年并不是最好的报答方法……
思前想后,我俩都觉得为了不辜负此生,只有到色达喇荣佛学院这个清净道场,跟着大恩上师出家修行才是最好的解脱之道。要不再这样晃荡下去,大好年华就要被空耗殆尽了。
下定决心是在二○○○年春节左右,那时学校刚好给我们分了一套房子,工资也马上就要上调了,但我和小成对这一切已是毫无兴趣。我们毅然辞别双亲,登上了列车,向着学院飞奔而来……
转眼间一年过去了。在这一年里,大恩上师满了我俩的愿——我们出家了!
出家,百万劫当中也不知能有几回啊!因此我格外珍惜在这里的每一分、每一秒,我想把上师传讲的无上甚深微妙法全部吸收到自己的脑子里,我想快一点儿真正尝到法乳的甘美之味,我还想尽早把自己的所学奉献给全人类……作为一个曾经有十几年教龄的老师,在学院我才深刻体会到:“人类灵魂工程师”这一美誉,只有献给大慈大悲的上师、三宝才是最合适的。上师的慈悲让我感动;上师的智慧令我叹服;上师的恩德催我奋进!每当我和道友们迎着晨曦前往经堂听闻上师们传讲妙法时,我的内心总是激动不已。我真想告诉每一个人,这条路我绝对走对了!
圆论和小成一方面自己不断在成熟善根,一方面又在因缘具足之后最终踏上出家之路。他俩放弃对家庭美妙欲乐的贪求,来到这寂静的喇荣山谷过少欲知足的闻思修佛法的生活,没有坚定信仰的人是怎么也做不到的。有人可能会百思不得其解,但对享受佛法甘露的人来说,这其实是一件很自然的事情。寂静生活不唯是出家人的专利爱好,许多世间淡泊寡欲的人也非常向往这种人生享受。美国第一任总统乔治·华盛顿在独立战争胜利后,就主动辞去陆军总司令职务,不当国王当农夫,回到蒙特维尔农庄当起了他的种植园主,重温“在葡萄树和无花果树的绿茵下”的宁静生活。因而我十分随喜圆论、小成的选择。
作为一名凡夫,尽管我偶尔还会对世间美景产生瞬间的贪恋之情,但大多时候,我最满足的还是以简单的饭食过我的修行生活。我非常喜欢孔子的一句话,“饭疏食,饮水,曲肱而枕之,乐亦在其中矣。不久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我还想在孔子的“粗茶淡饭,拿手臂当枕头,富贵于我如浮云”的心境上,再加上“清净地闻思佛法”这一内容,不知道这是画蛇添足还是画龙点睛?
一个人不管学不学佛,兴趣、爱好终归是有的,基本上每一个众生都有自己喜欢的对境:有人喜欢欣赏田园风光,有人喜欢名花异草,有人喜欢唱歌跳舞,还有人喜欢文学艺术。而对音乐的迷恋,恐怕是许多人共有的一种审美倾向。在佛教的万千法门中,也有利用各种金刚歌去饶益众生的方便法门。这样的歌声能吸引很多人从对世间无聊爱好的沉迷中,一步一步趋入佛门的解脱天地。有些原本就从事音乐创作与研究的世间专业人才,相对来说更容易接受佛法的胜义智慧。因音乐本身的无自性特质,使他们往往顿悟佛教的缘起性空教理。这样他们便很快从“123……”等大多使人沉溺于感官享乐的五音中,滑向金刚歌的引人步入光明胜境的领地中。
比如毕业于上海音乐学院的圆藏,就是这么一位窥探到无常女神神秘歌声内涵的修行人。
从小喜爱文艺的我,因受家庭环境的影响,打幼儿时起便开始了漫长的音乐生涯。
初拉小提琴,中弹古筝,后又研究音乐理论,直至在无常女神的歌声中,邂逅佛法。
被称为人类第二语言的音乐,以其巨大的魅力超越了国家、民族的界限,成为一种跨越时空的艺术形态。在这个娑婆世界中,几乎人人都对音乐有着不同程度的喜爱与执著。多年的音乐为伴,虽然自己最终未落入“音乐人”的网络中,但时常也会傻傻地想:若世上没有音乐,那人们将怎样生活呢?
在上海音乐学院一呆就是七年。面对中西音乐家们创作和研究的历史,时常触发自己想探究音乐本体、揭开音乐实相的念头。以至原打算毕业后考托福,到美国哈佛大学音乐系攻读音乐理论专业。
谁料不期而至的佛法,闯入了我的生活。因缘的驱使,让我放弃原有的设计,来到这虹光萦绕、鲜花遍野的喇荣圣地。在五瓣圣洁的莲花组成的清净闻思道场中,自己就像一只小蜜蜂,快乐而勤奋地吮吸着佛法的甘露琼浆。
上海音院的七年,让我浑身上下的每寸肌肤都渗透着音符的律动。而在喇荣圣地一住也是七年。这七年,佛法的甘霖一点一滴地融入自己的内心,并渐渐浸透进全身的每一个细胞,悄悄挤跑了曾经占据整个身心的音乐世界。偶尔在傍晚的夕阳下,看着天边翻滚飞动的壮丽晚霞,听着耳边隐约传来的不知名的歌手在远山雪峰下高扬飘逸的歌唱,我的思绪便又拾起当年与师长同学们音歌声舞的记忆,不由得就感慨万千、情难自抑。每当此时,那遗忘已久的音乐实相问题便又重新悄然浮起。
音乐是以音阶、调式、节奏等几大基本要素构成的,再加上作曲家、演奏者、欣赏者的完美配合,便整合成一个生动的音乐世界。
音阶由七个基本音高组成:1234567,若有“1”则才会有“2”音,有“2”音则才会有“3”音,别的音则以此类推。反之,无有“3”音,“2”与“1”则无法建立。故而它们之间的关系是一种相互配合又相互观待的程序。如不观待,任何一个独立自在的音高都是根本不存在的,它的特性必须有赖别的音高方才得以确认。在这观待的基础上,基本音高间的升降变化,派生出美妙动人的音乐。
调式的确立也具有观待性。如D调中的“1"音在G调中是“5”音,而在固定音高中则成“2”音。虽然是同一音位,但其名称则随调式而改变。音乐学专家们也许会说,虽然音乐的名称不同、作用不同,但在听觉上仍有一个固定音高的概念。如钢琴键盘上的小字一组中的a音是乐器演奏的定音标准,这难道不是稳定不变的吗?
让我们把问题的探究更深一步:音乐乃时间艺术,其“a”音的频率为440分贝,即由440频率振幅构成。若将每一分贝细分析至无分刹那,这无分刹那亦无有实有的自性,因这无分刹那亦是依观待而建立,无有实质的刹那分贝的聚集组合成“a”的音高,故而,所谓的标准音也只是存在于人们听觉思维中的一个假立概念而已,并非有个实有的本性存在。
对音乐的灵魂——节奏来说,若节奏有个独立实有的本性存在的话,那么所有的音乐都应该是一种节奏型、一种速度、一种情绪的表达了,那该多令人乏味啊。事实上,正是相互观待的节奏关系,才使音乐呈现着千姿百态的局面。
从以上对音乐构成基本要素的分析中,我们已可了知,音乐的一切表现皆需要以观待的程序来架构。无有观待、独立实有、恒常不变的音乐性是无法存在的。正是在这一点上,我体会出了佛法不离世间觉的伟大智慧,在跳动的音符中,流淌而出的正是佛法的妙音。印度最伟大的智者之一,龙树菩萨曾说:“有此故有彼,无此故无彼。”这正准确地揭示了观待的真理。正因为观待,所以无自性。正因为无自性,所以本性为空。而般若空性恰恰就是佛法当中最有智慧的一道风景。因此,我们可以肯定地说:音乐,及其基本原素皆无自性。
而就在这无有自性的极为神奇的音乐空间里,古往今来的作曲家们却插上幻想的翅膀,无中生有地谱写出一曲曲天籁之音。更进一步地考察作曲家、作品及演奏者、欣赏者之间的关系,你会对音乐艺术的观待性有个更清晰的认识。你会认识到如果没有成千上万的因缘聚合,音乐根本不可能存在,也根本不可能传递到你的耳中。那时,你就会不得不叹服佛陀揭示过的“缘起性空”的合理性。
音乐艺术的存在是必须观待欣赏者的存在的。他们对作品的认知与评价,决定了该作品的流行与发展趋势。离开了欣赏者,作曲家的“儿子”、演奏者的“朋友”由谁来“看望”与“交流”呢?然而每位欣赏者的文化修养、心理素质、社会背景等等又存在着千差万别的差异,这就使得他们在对同一首作品的接纳上,表现出不同的审美倾向。这个时候,音乐的独立性、永恒性又表现在哪里呢?
同样,不同的演奏者在处理同一支乐曲时,每人都会根据自己对作品的理解,按照自己的情绪对作品进行演绎。作曲家有可能去制止演奏者们的这种灵活性吗?
越是深入音乐世界,越会发现那个简简单单的事实——缘起无自性。佛陀在圆寂前曾谆谆告诫弟子们:一切事物都是因缘和合的,故而一切事物必定会消解。用你的生命去证悟圆满吧!确实,透过音乐无自性的分析,我们可逐步通达一切音响、一切声音的本自无生的大空性。这样我们就可将之视为空谷回声,此时你还会再去实执它吗?了知这一点,对世间万物你还会看不破、放不下吗?
明白了这稀奇稀奇又稀奇的缘起性空真谛,我更能无有耽着地、轻松愉悦地去体悟音乐的美丽。
缘起真的是不可思议。那年初春,逗留在东京的我,漫步在一幽静的石街上。绚丽的晚霞将夕阳柔和的影子印衬在屋檐下盛开的桃花上。东京的音乐晚钟正敲响着:667——1667——1……的《樱花谣》的旋律。我不觉蓦然停下,回首望去——那无人的小径,仿佛传来一阵轻微的木屐声。心中悠然就浮现出弘一大师的身影,也许他当年也曾在这条小径上驻步留连过吧。那时他正风华正茂、激浊扬清,不知他当时可曾留意过这东京的晚钟?这旷远而清悠的乐音?
几年后,我终于踏着弘一大师的足迹,也跟他一样,于三十八岁时剃度出家了。
从此,我的音乐生活降下了它的帷幕,我又拉开了新的生活篇章。
在佛法无尽的宝藏中,作为“淘金者”,我的心中充满收获的喜悦。我多么想把这喜悦的甘露,奉献给我的老师以及分布在全世界各地的同学们。知道吗,我想念你们、感激你们!唯一的回报,就是用佛法供养你们!
小时候我就想周游世界,不是探奇览胜,而是想寻找真理。不期然,我却在雪域高原找到了最后的归宿。永远我都会记住泰戈尔的那句话:
“我曾寻遍全世界,却在家门口草叶的露珠上发现了整个宇宙。”
圆藏的经历让我最感慨的一点便是:有理想、有人格、有智慧、有道德、有前途的世间人,如果不出家的话,那实在是对自己生命资质的最大浪费。但许多这样的世间人恰恰不愿把出家当成归宿,他们只愿做个好人,并都抱有一种在家也能修成的“理想”。在家当然能够修成,不过反观一下我们周围的人,有多少是在家修成的呢?就一般情况而言,在家人整天都有数不清、理不清的俗务缠身,每时每刻都会陷入你不得不做,但做了就会违反戒律、教规的尴尬处境。
佛陀在佛经里面多次宣说过,对一个真正的人来说,除了修行,他应该别无所求。而我可以负责且大胆地说一声,最好的修行方式就是出家,最好的修行人一定来自出家人。其实只满足于当一个好人的想法,根本就是不了解佛法的标志。
圆藏已经出家了,还会不会有别的真正想精研佛法的知识分子跟上她的脚步呢?
刚给汉族弟子们传讲完《君主法规论》,张雷就找到了我。不过,这次不像往常那样来向我提问,而是想让我分享他三十来年对人生的感悟,特别是学佛前后的体会。
张雷住的地方就在我住房的旁边。朝来暮去,他的那张平和而略显清瘦的脸常常在我眼前晃动,因而对他也就多了一份注意。很少看到他“激扬文字”的年少轻狂,常常是静静地坐在经堂里;有时则文雅地抿着嘴,看着别人辩经,有了问题就来问我。一来二去,我对他的了解也就多了起来。
张雷有一个在常人看来非常值得称羡的家庭:外公是高级干部,父母也都是高级知识分子,哥姐全都留学美国并获博士学位。特别是哥哥从美国回国后,在北京创建了国内非常成功的一家中文网站公司,由此成为站在这个时代浪尖上的风云人物。张雷也就是在这样的一个家庭背景下出家求道的,这使他在望子成龙的父母眼中,多少成了一个不和谐的音符。
不过,我却因此更喜欢这个年轻人了。假使他呆在世间奋斗一番,充其量不过成为千千万万个奋斗者中的一员。风云变幻之后,这世间也许就少了一位从容静观云卷云舒的特立独行的清醒者了。无数人在无数世的时空里,已经演绎、正在演绎、还要演绎无数个大同小异的故事,“倾刻一声锣鼓歇,不知何处是家乡。”既然百年浑是戏文场,为何不能允许我们的张雷,乃至更多的张雷们放下纷纭虚幻的戏梦人生,去寻找一条通达真实的光明之路呢?
我相信张雷会找到的!一如我相信他的品性,相信在他那看似并不壮实的身躯背后,深藏着一个饱含睿智的灵魂。
记忆当中,有一幅画面,印象总是那么深刻:每当喇荣进入多雨的季节,在汉经堂的门前,总有张雷的身影。他正趴着身子掏水沟里的泥巴,脸上还是那种平和的表情……
我讲得太多了,还是听听张雷的心声吧。
每当我站在都市的街头,看着东奔西走的人流,我就会为自己感到庆幸:庆幸自己没有落入他们当中,整日忙碌于世间琐事,而无暇思维生命的意义;庆幸自己有缘进入佛门,在佛陀的慈悲目光中,认真地修学佛法。
在今日的社会里,人们崇尚科技文明,追求物质享受,而对中华民族的血脉——释、道、儒的内涵已渐渐地完全淡忘,甚至还有人曲解诽谤。这真令人十分遗憾与不解。作为在新时代受过高等教育的我,又是如何放弃世间的奋斗与追求,重新认定自己的人生目标转而趋向佛法的呢?
提起佛教,不少人认为那仅是一种劝人行善的说教而已,只有那些在社会上落魄潦倒的人才会出于无奈而将之作为避风港。对这种看法,我绝对不会同意。在自己的感受中,我觉得实践佛法才是最现实且最真实的。反倒是社会中的人们,由于受到种种外在观念、境界的影响,从而淹没了内心的觉性,他们在飘忽不定的分别念中虚度时光,从未想到去内求心性的光明本性,这实在令人惋惜。
我出家的时候,周围的人大都不理解,他们嘴上不说,心里却想:“这个人有这么好的家庭条件、那么远大的发展前途,他却偏偏要去当和尚,恐怕是有问题吧。”每当我忆及他们的这种看法,一种被人误解的悲哀总是掠过心头。当一个人内在的觉悟力显发的时候,当他去追寻更完美的人生的时候,怎么能说他有问题呢?
回首往事,我觉得自己走上这条路是顺理成章的。出生于传统知识分子家庭的我,从小就被父母告知要靠自己的拼搏奋斗去创造美好的生活。我的家庭有一种浓厚的积极向上的氛围,我也像很多年轻人一样,斗志昂扬,充满奋斗精神,想象着自己也应走大哥开辟的道路,成就一番事业。在母亲的鼓励下,从十五岁至二十二岁这七年间,我几乎都是在书桌旁度过的,竭尽心力地学习文化课程。在西安西北大学物理系学习的几年中,我基本上都是泡在图书馆和教室里。当时,我觉得自己的生活充满了阳光,我的奋斗目标一定会实现,有时甚至会情不自禁地引吭高歌一番……
每个人的心理确实是各不相同。若换一个人在我的环境下,他或许会很自然地按这个路线走下去,即大学毕业后出国深造、开办公司、开创事业,他或许会很满足于这种生命流程。但对我而言,即使是在最繁忙的日子里,我的内心深处也隐隐地有另外一种感觉。特别是到大四时,我开始渐渐觉得自己多年来一直为实现自我价值而努力拼搏着,但为什么内心却始终没有一种真正的成就感?而且越奋斗,内心竟越感到空虚。多年来,我费了那么大的心力去学习知识,内心不仅得不到安详明净,反而感到更加纷扰杂乱、无所适从,好像没有着落一般。难道生活就是建立在念啊、写啊、算啊等上面吗?难道人生就是在这种公式化的程序中度过吗?什么样的生活才能让自己的心真正回复到无忧的状态:不为烦恼所缚,不为名利所驱?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我开始接触了佛教。
第一次去西安卧龙寺拜见禅门大德智真长老的情景是刻骨铭心的。一进寺院,看到那雕梁画栋的门庭、相好庄严的佛像、令人向往的禅堂,内心顿感亲切清凉。特别是见到师父端坐在那里,巍巍堂堂、一尘不染的样子,一下子就吸引住了我。师父说:“大街上的人大多醉生梦死,你懂吗?回去看《大佛顶首楞严经》,把它背下来,自己参参看……”
当我郑重地打开《楞严经》时,心里既欢喜又恭敬。原来世间上还有佛法这么个广阔天地!我以前怎么就不知道呢?佛经中说,众生愚迷向外驰求,舍却自家心性宝藏,妄受轮转。这不就是说的我吗?这么多年来,我一直为父母的希望而活,为社会的标准而活,为别人的评价而活,就是从来没想到过自己真正需要什么,没想到自己的心应安住在什么地方。我不能再这样活下去了,我应皈依三宝,学习佛陀的智慧。
从那以后我就常去卧龙寺,静静地坐在师父身旁,听师父用那如洪钟般的声音开示佛法真谛。渐渐地,我的内心也明朗起来,觉得应将佛法作为自己生命的主流,心思不应死盯在世间的区区小利、小我上,而应放开胸怀去了悟真实的自心,实践自觉觉他的理想。后来,我就瞒着父母干脆放弃了托福考试,并最终走上了出家之路。
转眼间,出家已近八年。时间愈久,信仰弥坚。我觉得既然人生最可宝贵的就是生命,那么将有限的生命投入到菩提觉道上才是最有意义的。
记得一位熟人曾对我说过:“你常年在深山古寺中伴随着青灯黄卷,能耐得住寂寞吗?你的哥姐在社会上的发展都很成功,他们才可说是实现了自己的人生价值,才最现实最实际。你整天在那空洞的理论中打转转,这不是活得太虚无了吗?”对于这样的提问,我要说的话很多,但最想说的就是:且不管佛陀怎么说,也不用考虑世间哲理,让我们静下心来观察一下自己的身心。现实中,我们大家都希望远离烦恼、获得安乐,人之常情千古如是。我们也确实能感受到世间的不少快乐,但我们不应仅停留在这种快乐的表面上,我们应冷静地观察快乐的实质内涵。这样我们就会发现,这种所谓的快乐背后隐含着许多过患,由于快乐的不稳定性、无常刹那性,所以快乐是变易的、脆弱的、不实有的,刚才还很快乐,但马上就会变成痛苦,有谁能长久地留住了快乐呢?因为快乐是造作无常性的原故,它的本性是不快乐。在大多数的时间里,倒是坚固难化的痛苦占据了我们大部分的生活内容。更何况死亡并非痛苦的终结,人死后并非如灯灭,其心识之流会随业力表现在来生。若我们今生的行为对自己不负责任的话,则来生定会感受与之相应的苦报。所以,世间的快乐是暂时的、不可靠的,其本性是苦谛,我们不应当将自己宝贵的人生建立在对它的追求上。
当我们内心远离了一切贪求、嗔恨、愚痴的时候,我们就不会为小乐所拘,反而会柳暗花明一般进入一种博大恢宏的光明天地,获得真实究竟的无上大乐。所以舍弃世间暂时的蝇头小利,而去体悟、实证圆满的佛果,你能说那不是更现实、更贴切吗?真正以佛法御心的人,他所获得的那份寂静安宁、喜悦善妙的人生境界,有几个被世俗所累、所缚的灵魂能够品味?全身每一个细胞都浸淫着贪执、滴淌着欲望的现代人,往往不息妄心,一味地只知心向外求。而外境无边故,那么所知也无边,所求亦无边,如此下去,永远也没有满足的时候了。而一旦当我们回心向内,熄灭一切贪执时,内心的清净光明就会显现,人才能真正成为万法的主人,而不是外物的奴隶;才会成为精神的自主者,而不是异化的拜物教徒。
实际上,佛陀所宣示的道理是真实无谬的,可现代人往往都忽视过去了。因现代人太热衷于外在的追求,只知满足眼耳鼻舌身意六根的贪著,很少有人去观察现象界的本面,去探寻造成万事万物的本质根源在哪里,从而从根本上把握自己的人生,创造自己的美好前程。
了知此理,我更愿在佛法上精进求索了。《华严经》云:“譬如热时焰,世见谓为水,水实无所有,智者不应求。”智者了知世法如梦如幻,如影如阳焰,如水中月,如谷响声,因而弃之如敝屐,难道我还要对之孜孜以求吗?或许踏着兄弟们的肩膀,我可以走出一条舒适安逸的成功之路,但我想告诉大家:“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一个人已经得到了金子,他还会再去捡破烂吗?
等张雷谈完的时候,天空中又细雨霏霏了。不用说,等一会他肯定又会去疏通排水沟了。没人要求他这样做,他会默默地做;就像没人逼他出家,他自己选择了这条道路一样——这是他的本性使然。
此时我又想起了一副对子:
劝君为善曰无钱,有也无;祸到临头拥万千,无也有。
若要与君谈善事,去也忙;一朝命尽丧黄泉,忙也去。
张雷选择了让心回复到本来清净状态的道路。我想,面对未来的人生之路,他一定会越走越从容。而当大多数心随境转的众生,真的走到黄泉路上时,恐怕就不会那么自在了。
好自为之吧。
广阔无垠的天地间生存着智者、愚者等各式各样的人。愚者以盲目的生活了其一生,智者则总想活得明白、活得自在一些。不过,“智”也要区别对待,要不人们也不会说“世智辩聪”了。世间公认的知识分子们,如建筑师、医师、教师、工程师等等,在各自的专业研究领域里,往往自认为自己的研究是有价值的,自己揭示的真理是最正确的。不过我们藏人有句俗话:“山上有天,水上有桥。”这就是在告诉我们,不要认为自己的见地已臻圆满,如果以佛法来衡量世间的每一个专业的话,那就好似登上泰山极顶而“一览众山小”了。
我相信刘芸以她曾学过建筑学的身份,而今再来叙述她对佛法的了解,一定会帮助大家加深对伟大佛法的认识。
千里茫茫戈壁滩的落日中站着一个看夕阳的小女孩。待到“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美丽的霞光渐渐从视野中退去的时候,小女孩便心满意足地牵着羊回家了。那个小女孩就是我,刘芸。
童年的这一幕总是历久弥新地刻在记忆深处,我也总忘不了小时候在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度过的那段美好时光。一个普通的双职工家庭,一家五口人其乐融融。那时作为家里最娇宠的女儿,我总是第一个品尝父母用微薄工资买来的种种美味。刚开始时觉得天经地义,可偶尔回过身望望父母苦涩的脸上挂着的满足幸福的微笑,我的心便沉重了起来,尽管那时我还很小。从此我学会了体贴父母、谦让兄长,尽量让爸爸妈妈的心情更愉快、笑容更开朗。
就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长成了一个孝顺、听话、乖巧的女孩子。所以有时我经常会感叹命运的不可思议,谁能料到像我这样的一个女孩,最后竟会成为一名出家比丘尼呢?父母可能做梦也不会想到,他们眼中的小公主最终会落发为尼。
当我跨出某个著名大学建筑系的大门,怀揣一张毕业文凭奔赴社会的时候,心中的感慨油然而生。终于要进入社会了!终于要开始设计图纸了!这个社会未来的建设景观将会留下我刘芸的一道风景线了。
坐在北京一家宽敞明亮的设计室里,我开始废寝忘食地工作。走上工作岗位后接的第一个设计方案,是一项上百万的路标工程。这个根本难不倒我,当我把十几天熬夜熬出的一纸图样送到老板手中时,老板的双眼立刻变直了。没过几天,他就得到了这项工程,至少几十万的利润就这么轻松地流进了他的腰包。按理说水涨船也应当高吧,但我却一丝甜头也没尝到。这倒也罢了,我的贪心本来就没那么强烈。但渐渐地我发现周围同事的目光开始有些不对劲了,他们看我的眼神总带着那么一丝嫉妒。不久,各种流言蜚语便漫布于整个公司。我这时总算体味到什么叫“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了。
老板看我的眼神也有些不对头,到最后,为了防止我跳槽,他竟然扣下了我全部的设计费与奖金。我本没想过跳槽,但看来这次真的是要逼上梁山了。
不想再干惟命是从的奴仆工作,我便当上了直销员。有一天偶过一间寺院,看着蓝天下那红墙碧瓦的庄严,听到一阵阵清净悠远的唱诵声,不由自主我便迈步走进了殿堂。
刚进大殿门口,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便扑面而来。我也不知该干什么,就这么呆呆地站在大殿里。
“有事吗?”一个师父轻轻问道。我回过神来,不由脱口而出:“我想摆脱烦恼。”
师父笑了笑,然后转身进殿里拿了几本书出来递给我。我一眼瞥见最上面的一本书上赫然印着“因果”二字,从小到大所接受的教育使我潜意识里已把“因果”置于迷信之列。我眉头一皱:“我想摆脱烦恼,不是想了解这个。况且我从不相信什么因果、轮回。”
“为什么不相信?”师父还是那么和蔼地笑着。
“我根本看不到轮回。”我有些不服地顶撞着他。
“你没见过你妈妈生你,你就可以断定你妈妈不是你的亲生母亲吗?”
我真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这句话呛得我三天没吃下饭。
从此我便成了寺院的常客。师父对我格外看重,特意为我开示了整部《法华经》。记得头一天师父为我宣讲《法华》,刚讲到序文中的“生死流转,无有出期”八个字,我就已止不住地泪流满面。每个人与每个人的入佛因缘都不一样,我常常想,那个师父是不是在庙里已等了我很久呢?
对我来说,接受佛法是一件很自然的事,好像我离佛法只隔了那么一层窗户纸,只需一个明眼人一捅就破。否则我不会对佛经里的说法涕泪纵横的!似乎一切都是我本来就已经掌握了的,但后来不知怎么又流失掉了。再次归家,能不喜从心生吗?
当师父从《金刚经》讲到《心经》,又从《心经》讲到《华严经》时,我便对师父说:“我要出家。”当时,师父高兴地答应了。
千里迢迢回到家乡,我想先从引导父母吃素开始,慢慢带他们走上佛道,然后再告诉他们我要出家的决定。谁料在新疆这个佛法的边地,当我刚把佛像摆上书案,就遭到了全家的一致反对。为了对抗我的吃素,平日里一贯对我言听计从的父亲,竟要当面杀我养的一只小兔子。我没有一点办法,只有流着泪大声念阿弥陀佛圣号和往生咒,悲哀地看着它死去。当天晚上,我拼命地祈祷上师三宝,请上师三宝慈悲摄受我的父母,让他们早日忏悔。整整一个晚上我都在默默祈祷着。
第二天,母亲就告诉我,吃过兔肉后有一块骨头卡在了咽喉,又是喝醋又是催吐,折腾了一个晚上也没有弄出来。她问我该怎么办?我淡淡地说了两个字:“因果”。
就这样在家里大约僵持了一个多月,母亲在寻遍了当地所有的医疗机构都无法取出那块骨头后,终于跪在了佛前忏悔了吃兔肉的罪过。当天下午,那块骨头就奇迹般地消失了。如果不是父母亲见、亲历,他们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这“天方夜谭”的。
一个多月来我天天祈请上师三宝总算功不唐捐!为了再巩固他们那刚刚生起的一点信心,我又在家多呆了一段时间。在第二年正月十三的黎明,我想我该走了,我要走我自己的路,父母的路也要靠他们自己趟出来。以我现在所掌握的佛法力量,还远远不能从根本上解脱他们,所以我要早点儿出家求道。
天才刚刚显出鱼肚白,我就悄悄地掩好了门。望着家里的方向,我在心里说,再见了,爸爸妈妈。你们醒来就看不到女儿了,但愿我留下的那封信能让你们感伤的心有所释怀……
我先是到了一个深山里的一座小庙,庙里只有两位尼师。老尼师对我非常好,她非常希望我能留下来。但一个月过后,我就决定要离开这里,因为这里根本没有讲经说法。不过,现在回想起在那个小庙里度过的一个月时光,我觉得收获还是挺大。因为在那儿更让我体味了世态冷暖,更让我渴求听闻正法,更让我明白了自己肩负的使命——要续佛慧命啊!我人生旅途上遇到的那第一位精神导师,不就是这么谆谆教诫过我,并百般殷殷期盼着我吗?最重要的是,在那间小庙里,我见到了一本介绍法王如意宝晋美彭措上师的略传。
于是二话不说,带着身上仅剩的六百元钱,我又向地处雪域圣地的色达喇荣进发了……
曾经以为设计一些美丽的建筑物就是我此生的全部生活内容了。及至到了这里,住在根本不用设计的简陋不堪的板皮房子里,心里才总算明白过来:房子就像我们的躯壳一样,把它搞得再富丽堂皇也抵挡不了无常之风的!多么希望朋友们能跟我一道,走上设计灵魂的光明之路啊!
刘芸的故事尽管比较短,但我觉得她的经历倒是非常精彩。应该说她真正的生活从现在才开始,她才刚刚拿起佛法这只无上妙笔,正展开人生旅途的画卷、准备设计未来的前程呢。
有时候想想圆照的经历,我自己都会感慨不已。这个出生在华北平原一个农民家庭的孩子,一直梦想着摆脱贫穷和闭塞的农村,过上城市人的现代生活。当他真的带着泥土气息考进大上海的重点高校,又带着学生气走进首钢公司,刚要“脱胎换骨”、混上一张城市户口,过上“北京人”生活的时候,他又踏上这世界屋脊,带着不被世人理解的追求,开始修学佛法了。在他走过的三十六个人生之旅中,匆匆步履曾漫过大江南北。而今,在色达喇荣他一驻足便是七年。
七年的时间里,他从一个普通僧人发展到被评选为汉僧堪布,这期间的进步与成长自是不言而喻。我并不太清楚圆照的证悟境界,但多年的相处使我坚信,这是一个智慧相当高的修行人,否则他也不会舍弃上海、北京那花花世界的风景、跑到这寂静的雪域来内观自心了。
记得他刚来时,穿的是一身蓝色的在家人服装,现在他当然是一身标准的红色喇嘛服了。如果记忆真的可以被凝固、定格的话,那就让我们一起来欣赏一下圆照的人生记录片的精彩片断吧。
如果三十六年已足够使一个人对前半生做出回顾的话,那我最想说的话便是:感谢佛法!人非草木的地方在于他有一颗跳动的心;不同于其它畜牲的地方,在于他有一个喜欢思考、渴求精神解脱的灵魂。正是这个不安分的灵魂,使我在尝尽了苦涩、绝望和脱胎换骨的痛苦后,终于认定佛法才是唯一可以把我从漆黑、痛苦的深渊中拯救出来的力量,否则我真的无法想象以后的岁月该如何度过。
六五年出生的我,孩童时代是在妈妈的怀里、姐姐的背上度过的。稍大点儿就跟在哥哥屁股后面,田间林中到处乱跑。总也玩不够的童年,是在上小学的第一天遭到终结的。那天老师在填登记表时,问我家的成份。我不知该怎么回答,就回家去问母亲。母亲想了半天后,终于难以启齿地对我说:“咱家是地主。”
我当时像是被人打了一闷棍,难过极了。自己幼小的心里早已把地主和万恶不赦、人民公敌等同起来,怎么自己家竟也跟电影里的黄世仁一样呢?从此,自己幼稚的身上就像背上了一个沉重的十字架,天真烂漫过早地被它压垮了。于是我变得内向,开始喜欢独自思考周围发生的一切。
在农村长大,亲身感受了农民的朴实和生活的艰辛,也感受到了社会围绕自己的出身所形成的无处不在的歧视,这一切都在促使我形成一种爱恨交织的观念:我要认识这个世界!我要铲除邪恶!我要让父老乡亲过上富裕生活!
由于一直笃信科学知识可以让我获得改造世界的力量,故而我对学习始终很自觉。十年寒窗,终于迈进了大学那神圣的殿堂。大二时由于一个偶然的机缘,我开始涉足气功领域,并亲身感受到气脉的存在及打通小周天的奇妙感应。这段经历对我以后的人生发生了重大影响,因为就是在那个时候,我第一次发觉从小就信赖的科学,对气功现象几乎一无所知。科学在我心目中不可动摇的地位,此时开始真正受到怀疑。也就是在同一时期,我开始用异样的目光去审视平日里奉若神明的老教授们。那些颤颤微微的学术权威,他们的今天就是我的明天。依靠这种知识怎么实现我获得改造世界的力量这一理想呢?
上大学后,随着人生阅历的增加,我开始思索人类自诞生以来就一直萦绕在脑际的一个问题:人到底为什么而活着?原先以为农村人很苦,城市人很快乐。及至进得城来才发现,喜怒哀乐是不分地域的。叔本华说过,我们一个希望的消失就是另一个希望的产生。人生就像一个上紧发条的闹钟,不断地向前、向前。当发条力尽时,一生也便终止。叔本华描述的一生有什么意义呢?生活贫困固然痛苦,摆脱了贫困照样痛苦。我没有能力让所有人变富,即使有能力,富人的痛苦又怎么办呢?
后来又遇到尼采的超人哲学,很合我的胃口。他说:人是连接猴子和超人的一根绳子,人要努力作超人,否则会堕落成猴子。又说:我是太阳,我给你们带来光明,照亮你们。但是怎样作超人?超人又是什么呢?伟大的哲学家可以唤醒沉睡的人们,但醒来后发现根本没有出路,这种绝望的痛苦是从里往外的痛,非常难忍,想重新睡去已是不可能了。此时,我原先的世界观快彻底崩溃了,因为我发现人是那样的渺小,科学是那样的无能。
带着一颗没有寄托、迷茫的心离开校园,八八年来到了首钢电子公司,从事炼钢的计算机控制工作。和大多数国企一样,这里很多人都在混日子,管理死板、毫无生气。除了个别人为一官半职忙碌外,也看不到什么值得奋斗的目标。
此时,我又趁机阅读了一些欧洲文艺复兴时期、及稍后的古典主义时代、浪漫主义时代的作品,使我大约了解了一些西方文化的特征。读雨果写的《悲惨世界》时很感动,主人公冉·阿让历尽磨难,经过神父的影响,彻底放弃了对社会的仇视,把恨转为无条件的爱,爱这个世界,爱自己的敌人。正如圣经所说:宽恕他们吧!他们自己都不知作了些什么。这些观点对我影响很大,此时的我,心中已开始原谅早先社会对我的歧视所造成的伤害。但是空洞的“泛爱论”并不能解决很多人生紧要的困惑,我内心的苦闷还在继续着。八九年下半年后,由于长时间的苦思冥想,我的身体也逐渐垮了下来,曾有半年多的时间没有饥饿感。那时我才才二十四岁,就已体验到了老年人的衰老。从八九年开始,大约有四年时间,我一直在迷茫中徘徊,这期间也曾想到过自杀,但又想到父母恩尚未报,还是活着吧。也曾认为做人不如做猪好,它就没有那么多的精神痛苦。
说起与佛法的因缘,那是始自《金刚经》的。九○年的一天,偶尔在王府井新华书店购得一本《金刚经》,打开一看,佛陀自然流露出的智慧,以及与弟子须菩提活泼的对话,深深吸引了我。佛陀和佛经完全不同于以往自己所熟悉的任何伟人及知识体系。在上海读书时,在静安寺曾见到过几个老和尚念经,当时没产生任何兴趣。以前总是认为,佛经肯定是死板、枯燥的教条,及至第一次看到佛经,才觉得耳目一新,从此我的宿舍书架上便摆满了佛经。通过对佛法的学习,我才渐渐了知,佛并非供人祈祷的万能的神,而是和我们一样通过对自身的修炼而彻悟世界的本来面目,并开发出自身本来具有的智慧光明的先觉者。成佛并非是欺骗愚人的安慰,也不只是提供来世的希望,更不是永远实现不了的乌托邦。佛法在提供一套完整理论的同时,也提供了实际修证的一步步次第指导。
佛法的光辉开始照亮了我黑暗的心灵,而且不可思议的是,我羸弱的身体也慢慢恢复了生机。但在随后几年的学佛历程里,自己观察自己的心,贪心还是那样多,烦恼也还是那样重。怎么修了几年一点儿不见效?看来必须找明师指点!
九四年初,我的思想斗争很激烈,已到了三十而立的年龄,但自己一无是处。若做在家居士,也早该成家立业了;想出家修行,又找不到明师。再不能这样犹疑下去了,我应该做出决断!四月份我请长假离开了单位,怀着一线希望去了自称“佛子”的×××在西安的气功辅导站。一个月过后,我就了解到,所谓的佛陀第二十七代传人、“佛子”张大师也只懂一点儿气功、测测病而已。最可怕的是,他竟公开宣称自己不信因果!而且非常可笑的是,“佛子”当时正与北京记者为分钱不均而打得不可开交。
再继续找!我在心里给自己打着气。后来,我又随学员中的一位气功师在东北过了两个多月的江湖生活,依然毫无所获。记得在东北的一个夜晚,面对晴朗的夜空,我至诚祈祷:“如果这个世界上有我的师傅,请赶快摄受我,我快要受不了了。”当时,我的心在默默祈祷,泪也无声地流淌。
再后来又去五台山圆照寺体验了几个月的实修生活,早晨二点半起床念经,白天参加修庙劳动。但最遗憾的是,这里只管念经,不讲法义!
怎么办?再找吧!好像不找到对生命有个交待的答案,我那颗心就永远不会停息一样。于是我从山西跑回北京,又从北京跑到成都,并在昭觉寺住了一个来月。也就是在昭觉寺,我头一次遇到了从色达喇荣佛学院回来、路经寺庙的居士。因缘终于到了!看着他们黝黑而满足的脸,我就暗下决心一定要去学院!
时值九四年底,我决定再回家看一看父母亲朋。春节刚过,满着父母,我终于坚定地来到了这块陌生而神秘的土地,并且一住就是七年。七年的时间足够我反思以前所学过的种种学说,特别是对科学又有了一个更全面、更本质的认识。别的不想多谈,仅举两例。比如说地球是怎样毁灭的呢?科学的回答:到地球毁灭时,太阳发生大爆炸,产生很多倍于平常的热量,使地球燃烧。佛教的回答:劫末之时,次第出现第二个太阳、第三个太阳乃至第七个太阳,此时大地燃烧。
再比如有人会说人类认识世界用的是大脑、意识,根本不是什么人本具的佛性。对此我要说:第一,大脑和意识不是一回事。佛教认为人的意识是更深层次的佛性大海上的波浪,它不是佛性的本体,但却是佛性的起用。第二,如果说大脑认识外界则明显不合理。我们知道大脑和石头都是由相同的中子、质子、电子而构成,虽然因这些粒子排列不同,形成了有机物的大脑和无机物的石头,但粒子排列的不同不会改变物质的本质特征,一块石头永远也不会认识一块木头。所以离开人本具的佛性,就无从认识世界。
我个人觉得,不管是基督还是孔子、老庄,特别是佛陀,他们的智慧绝非时间久远就愈显落后,我们这些现代人还远未成熟到可以抛弃他们的地步!科学的日新月异常常使人产生眼花缭乱的错觉,以为科学可以解决一切人类面临的问题,这种错觉发展到极端,便会产生新的迷信。当我们把佛陀的智慧从心灵中剔除以后,一种现代迷信便会占据心间。这恐怕是盲从科学的人们所万万想不到的吧!
对我而言,多年的闻思已让我认清了一个事实:留有先贤足迹的道路伸向远方,我要做的便是坚定好再不会动摇的信心,生生世世修行在菩提正道上!
看过关于圆照的记录片后,你也许会觉得很精彩,也许会觉得很平淡。但无论如何,圆照面对以往的岁月时,他获得的是心灵的平和与思想的升华。我很想问问世间人,当你们再回首时,特别是当生命走到尽头时,那种回首往事的感慨,是昏聩大于清醒,还是无奈、悔恨胜过自在与欣悦?
至少圆照把握住了现在,并能从容而坦然地面对未来。
这种自信来自对命运、对人生、对自己的清醒认识;而这种认识则毫无疑问来自佛法所赋予的智慧。
从崔铁建到圆照,从北京到色达,圆照的脚步越迈越稳健了。小时候,他梦想能获得改造世界的力量,我想,这种梦想恐怕曾是许多人挥之不去的理想。
圆照的人生选择与历练,我相信会成为连接梦想与现实的桥梁!
当我要求那些以知识分子的身份,出家求法或在家学佛的道友,能否谈谈他们自己的学佛感悟时,陆陆续续有些人便找到我倾吐了他们的心声,隔三差五我也收到一些人写来的关于他们学佛心路的文章。每当听到他们在世间的声色犬马之中迷失了自己的经历,我就禁不住替他们扼腕叹息;而当看到他们终于摆脱无明烦恼业力的牵引,重新在智慧之光的照耀下打造新生命的历程,又抑制不住地为他们感到庆幸。真希望他们在已经选择好的道路上勇敢而坚定地走下去,直至谱就出一曲美丽人生最光明的交响。
来找我交谈的人当中,有这么一位引起了我的注意,她就是善缘。至于她的学佛情况,还是听她自己来介绍吧:
我是辽宁大学中文系中国语言文学专业一九八○级的学生。八四年毕业后一直从事高中语文教学工作,到我出家整整十六个年头。
我的青少年时代可谓一帆风顺。那时唯一的理想就是读书,读书的目的也从来都是为了争第一。恢复高考后,这个愿望才得以真正实现。
上大学后开始广泛接触中外文学家的思想及作品,我一下子就被老子、庄子的思想吸引住了。他们的“无为而治”被我很快接受,而一些古代文人“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的思想也影响了我,致使我在以后的人生境遇中淡泊名利、淡泊家庭,而独醉心于中外哲学、历史、文学的涵养。在那里,我似乎找到了一个可以寄托身心的天地。
毕业后来到了学校,和孩子们整天呆在一起。中学毕竟是一个较少纷争、相对纯洁的地方,可是十六年的教学生活,常常让我觉得力不从心,所学的知识无法说服我自己,也就更难以说服学生。站在讲台上,面对孩子们那年轻纯洁的面孔,面对他们真诚寻求的目光,真是欲言又止。我无法用究竟了然的知识,来满足他们对人生不解的困惑。他们往往真诚而迷茫地寻找一种心灵深处、除生存之外的有关生命本质的答案,可我却无法回答他们。此时我感到了我的文学阅历的浅薄,它无法使我洞悉人生深义。
说起我的出家因缘,说来也巧,我家就在辽宁锦州一个古老寺院的对面,但我却从未走进过那扇大门。也见过许多出家人,却没能真正的走近过他们。
偶尔有一天,在书摊上看到了一本宣化上人的《开示录》,这大概可算作我的学佛初步吧!没想到这本小册子里的话却处处打动了我,尽管读起来很费劲。我很听话,书里说的我马上就照着做。通过这本书,我第一次知道了大悲咒,并且还了解它的作用。我试着读诵,居然没几天就能背诵出来。当时母亲胃痛,我又尝试着念诵了几遍,没想到还真见效了,这让我感到了佛菩萨的神奇。后来我又得到了一本释迦牟尼佛的传记,如获至宝、爱不释手。白天装在书包里,晚上放在枕边,有了烦恼,随时翻开几页,便都能解除掉。从这时起,我开始感到我离不开佛学了。
就像是佛法里讲的因缘聚会吧,一个偶然的机会,我终于踏进了一家寺院。我记得那天,一位师父在寺院门外笑脸相迎,他大概在等待他该等的人。他见到我的第一句话就是:“今天第一个来的人,与我最有缘!”而我就是那第一个来的人。事后的一切证实了他当时的话——就是这位师父带我来到色达喇荣佛学院,并接引我出家。
以后的日子,我就离不开寺院了。只要有休息日,我就必须去一整天,不然心里就总感觉空荡荡的。就在这个寺院里,我又遇见了一位从长春三步一拜朝五台山的比丘尼师父。熟料她见到我的第一句话竟是:“我和你一样,没有结婚,四十四岁出家。”听过此话后我心中一愣,似乎它触及到我内心深处的一个“结”。
事后我问自己,难道我会出家?但很快我就回避了这一发问。此时的我皈依佛门才不过两个星期。
从那之后又过了一年,当时我已朝拜过一次喇荣佛学院了。一天,在家里诵完早课,我的心情非常安乐,不自觉中就开始喃喃诵起弥陀圣号。唱着唱着,我居然自然而然就跪到了佛前,两眼还流出了热泪。最后,我竟脱口而出:“佛呀!让我早日走出三界的家宅,出家修道吧!”此话刚一出口,我不禁愕然。这是心底的声音吧?!当时我记下了这一天,是九九年农历九月十九日。这是我发出心声的一天,也是我的心真正出家的一天。
剩下的事情就是关于母亲的安排了。母亲是三十年代沈阳女师的毕业生,一生为人师,平平淡淡、与世无争,经历了中国当代社会生活中的各种政治运动。记得母亲临终前七天,我开始为她诵《地藏经》,而临终前三天,她居然自己大声呼号,祈请弥陀接引。要知道她是一生未念过佛,也从无任何信仰的啊!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她临死的时候竟出现了种种瑞相,让我亲见了弥陀接引。当时整个房间完全显现为一朵大莲花,母亲跟着阿弥陀佛缓缓上升。我涕泪纵横跪于佛前,完全深信了极乐世界的存在。后来母亲火化后,骨灰里竟出现了很多舍利花!这让我更加确信母亲往生了。没想到是母亲反而以现身说法度化了我,改变了我的人生之路。
母亲走了,她老人家获得了一种永恒。我的内心没有丝毫的留恋,反而非常的平静。做完了女儿应该做的事,我开始考虑我的后半生了。自自然然地,我放下了我的学生和工作,来到了我朝思暮想的喇荣佛学院。
当我再一次步入汉经堂,再一次念起祈祷文,再一次聆听法王、堪布老人家的法语时,泪水止不住夺眶而出。相依为命的母亲离我而去,我没有一滴留恋的泪水,而在这遥远的藏地,我却泪流不止。我似乎找到了我失去多年的家,找到了失去多年的亲人,也找到了迷失多年的我自己。我清楚地意识到,这里就是我最后的归宿!
在世俗生活中,我周围聚拢的大多是一些所谓的“读书人”,然而在与他们的交往中,我感受到他们的内心没有一刻的安宁,充满着纠缠不清的欲望与垢秽。但在学院接触到的一些出家人,却显得那样的清净、平淡、安祥,充满着超脱的智慧。他们绝不是曹雪芹笔下走投无路、没落至极的贾宝玉,而是一群努力探寻人生真义的大写的“人”。我为我曾经佩服过的作家们感到叹息,又为自己不早点儿走到这些智者们中间而懊悔。早能如此,又何必苦苦地在那些文学作品中去追寻生命的真义呢?不过这一切,也许都是因为自己福德不够吧!好在一个迟到者,终究还是上了正路了。
佛法以它的博大智慧与宽广爱心,吸引了无数像我这样的人来到雪域高原,来到法王他老人家身边。每当想到法王利益一切众生的不可思议的大悲愿力,我的内心就有一股潜流在冲动、在爆发。想起在世间颠倒黑白的四十余年人生经历,想起与不明生死的人为伍的几十年,真是惭愧并且懊恼不已。再不出离更待何时啊?!
披上袈裟,登上戒坛,我周身毛孔竖立,浑身颤抖不已。一种从未有过的跃跃欲试、一种神圣的使命感顿时注入心里:佛陀给予我智慧的力量,为利益众生,我发愿生生世世做佛的弟子,生生世世跟随法王如意宝出家修道、广利众生!
听罢善缘的出家因缘,感慨之余,不禁触发我想到这么一个问题:我们经常提到、碰到、看到、遇到乃至了解到的一些“读书人”,一些“知识分子”,我真想问问他们,都读了些什么书?脑袋里都装了些什么知识?儒家教人有句格言:一物不知为耻。那么关于佛法,关于出世间究竟智慧,这些“读书人”知不知呢?什么时候,真正的佛学精髓才能放进知识分子的读书目录,乃至他们的人生体悟之中呢?
愿善缘的话,能引发真正的人类生存发展的精神支柱——知识精英们,去重新打开智慧的天窗,接纳佛法的甘露阳光。
六、七、八月的喇荣是最美丽的。被漫长的严冬摧残过的田野重新又焕发了生机,放眼望去,满眼无尽的绿意随着连绵的群山延伸进远方辽远的虚空,一切都是那样的明净而透明。
在这样的季节里,一个雨后初晴的温暖的黄昏,当西边的斜阳正要收回她洒向人间的脉脉温情的光线时,巴丹赤诚如约来到了我的小屋。
记忆当中,对巴丹赤诚的印象并不完整。隐约记得九九年他第一次只身来到佛学院,后来又断断续续来了二、三次。有一点我倒是记忆犹深,那就是从九九年之后,他每次来都要带一大批学生。而当他向我介绍他的学生时,又总是说这个是学导演的,那个是学录音的,还有学摄影的等等,好像他们都与电影有关。最近的这一次,他的许多学生还兴奋地对我说,他们是来“观礼”他们的老师剃度的——如他们所愿,巴丹赤诚在二○○一年四月初八,这样一个殊胜的日子里落发出家了。真希望他今后能从世间老师成长而为人天之师,学为人师,行为世范!
话题自然而然就从电影拉开了。
“我学的是电影,教的也是电影。八七年我考入陕西师范大学中文系,九一年毕业后又在中学当了五年老师。实在厌烦了千篇一律的中学教师生涯时,电影这个由光与影所构成的梦幻世界,就在此时占据了我对后半生梦想、规划的领地。于是,九六年我考取了北京电影学院的研究生,九九年毕业获硕士学位后,就被分配至北京师范大学艺术系影视专业任教,那些我带来的学生都是北师大或电影学院的学生。”
"你工作才一年多就决定出家了?”我多少感到一些诧异,“你来喇荣也不过从九九年开始,是不是学佛学了很久,经佛学院这个催化剂一点化自然就生出了出离心?出家的因缘跟电影有关吗?”我有一大堆问题要问他。
“我九八年才开始真正接触佛教。出家的源头要是追溯的话,可以一直上溯到我的童年时代。”
一个正规学佛只有三年的人便萌生舍弃尘缘的心志,确实有点出人意外。不过既然源头在童年时代就已隐然伏下,细想这因缘也在情理之中。这其中端倪倒越发引起了我的兴趣。
“我从小就怕死”,巴丹赤诚不好意思地冲我笑笑。
“记得小时候看过奥立佛演的《王子复仇记》后,就整夜整夜把父亲用来健身的太极剑横放胸口,害怕死亡的魂灵会乘我昏睡之际夺去我的生命。那时尽管很小,但也许由于早熟的缘故吧,我已经对自己的稚嫩身躯产生了强烈的好奇与留恋,总是想探寻个究竟,我倒底从哪里来的?我会不会永生不死?邻居家人死时的僵尸影像总像一道巨大的恐怖阴影,久久笼罩在心头。因而我很小时便习惯于一个人捧着大部头的著作,坐在门前的柳荫下废寝忘食地囫囵吞枣般阅读,妄图从书中找到答案。因为我小时候头特别大,脖子又特别细,故而直到现在,老街坊邻居见到我,还不免咋呼一番:‘哟,这不是张家那个大头娃吗?你的脖子还没折断啊!’十岁之前,我就把《红楼梦》看了好几遍,其实什么也不懂,但依照陪着贾宝玉、林黛玉落了不知多少‘感伤’的泪。”
听到这我也笑了,“落了那么多冤枉泪,到底明白了没有?”
“肯定不会有个答案的。不过这种对生命的幼稚体悟,却激发起往后的我越来越自觉地思索人生的真义所在。我上大学时候的八七年,正是西方文化铺天盖地地涌向中国内陆达到最高峰的一个年头。那时的我,也如同大多数盲目而热情的莘莘学子一样,饥不择食地吞食着这些或新鲜或陈旧、或充满真知灼见或良莠不齐的西方论典。那种感觉现在依然记忆犹新,我往往一次又一次从一个个兴奋的顶点跌入一个个深不见底的深渊,经常是在一种流派或观点里面发现让我心动的答案,但这种答案在另一流派或论典里面又被证明为一钱不值。我先是推崇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学,有一阵子又狂热地爱上萨特的《存在与虚无》,过不了多久,结构主义符号学又占据了我的脑海……但探究愈多,迷惑愈深。没有任何一种理论、流派、思想能从根本上解决生命的本质、去来;时空的实义;宇宙的实相问题。特别是自小就困扰我的那个问题:关于生命的意义所在及生死究竟。
八九年后,我又把目光对准了中国传统文化,特别是儒、道两家,依然得不出个所以然。倒是对小时候不理解的《论语》中的一句话,有了更深的体味。子曰:朝闻道,夕死可矣。及至年岁渐增以后,我才领悟出这句话的真义——如果一天得不到生命的‘道’,那么这一天的生存又有何益?
但是直到九八年之前,我一直没有把佛法放在我的思考范围之内。我想我与中国绝大多数的知识分子一样,从小我们就接受一种根深蒂固的观念:宗教是统治阶级麻痹人民的工具!我们便想当然地把佛教天然地与封建迷信划上等号。再加上每次经过寺庙门口,看到里面的经忏、水陆道场;没牙的老头、老太婆;香烟缭绕之处,算命看相的也掺杂其中,便更坚定了这一认识。现在想来,这真是我,以及我们这一代,乃至几代知识分子的悲哀!当时我根本不懂得即就是对佛像双手合十,都会有无量功德的道理。我们有谁去打开一本佛教经论,特别是有关般若空性方面的论典,放下成见去认真研读一番呢?这种现象的最为可笑之处就在于:绝大多数斥佛教为麻痹工具、为封建迷信的知识分子,可能正好跟九八年之前的我一样,从未接触过一本真正的原始佛典,仅凭感官印象及教科书的主流话语就认定了佛教的本质。
九二年我第一次去五台山玩的时候,恰逢一座寺庙的佛像贴金。当看到许多人正为一尊尊土制的坏胎上色、装饰时,我就满含讥讽地对身边正顶礼膜拜的同伴正色说道:难怪基督教骂你们佛教是偶像崇拜,一点儿不假!瞅瞅你们,给一尊尊土堆叩个什么头呀?!愚味!
现在想来,真正愚昧的其实是我!造了如此大的罪业,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忏净。九八年的一个春天下午,我终于平生头一次打开了一本佛经,不看则已,看罢感慨万千!自己孜孜以求的全部生命及宇宙答案竟全在里面!我第一次发现世间上居然存在着一种不离世间又超世间的大智慧。特别令我惊叹、信服、推崇备至的是:第一次,我在所有的西方理论体系中发现了它们所根本不具备的一条致命缺欠,而这恰恰是佛法的耀目之处,那就是般若空性及显空不二!没有任何一位古代、中世纪、现当代的西方哲人揭示过这条真理。如果说缘起法在一些西方智者的理论框架中已初具雏形的话,特别是辩证法的普遍联系观点已非常接近缘起法则,但缘起因而是空的观念,更进一步,空因而缘起,乃至显空不二的观点,在西方,自苏格拉底、柏拉图开始迄今,没有一人涉足这一领域。我想当黑格尔如果知道万法唯空的道理后,他的‘绝对理念’又能在哪里找到安身立命之处?而结构主义符号学苦心孤诣建构起来的‘能指’、‘所指’符号语言体系,又将在佛法的‘能所双亡’中‘无有二取’!
再来看看东方的圣人孔子,‘克己复礼,天下归仁’是孔子一生最伟大的梦想,在他以‘仁’为本的人生、政治理念指导下,这位先哲一直标榜着‘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理想人伦道德规范。这毫无疑问会对整个社会的心理建构带来不可估量的正面影响。但对我个人而言,却总是在孔子‘不知生,焉知死’以及‘子不语怪力乱神’的话语背后,感到一种无法洞悉生存本质、心物关系的遗憾。而且在实用主义哲学本来就很浓厚的中国大地上,他的宏伟伦理道德的大厦将因之而很难建起!我们的民族性中本来就缺乏高瞻远瞩的品性,又没有三世因果的长远时空观规范,因而大多数中国人很快就将孔子的伟大理想庸俗化为‘明哲保身’的处世哲学。
只有佛陀的智慧!只有佛法!一方面是本来无生的大空性,一方面是森罗万象的妙有三千!一方面是无为之治,一方面是有为精进!一方面是破除一切实执,一方面是不废弃一切名言安立!有哪一种理论及实践体系达过到如此和谐的高度?
而那本重新赋予我智慧生命的法本就是《金刚经》。
从此我就踏上了寻求无上正等正觉的不归路。苦也罢,乐也罢,爱我所爱无怨无悔!因为选择在我,此生求索不停,乃至生生不息!”
巴丹赤诚讲到这里,心绪似难以平静,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明亮的双眸里闪烁着年青人特有的率直、无畏的光芒。
“那你从事的电影研究、创作、教学与你的学佛有什么互动关系吗?就我个人而言,我到喇荣已近二十年了,几乎从未看过电影。从上小学开始,到中学、师范期间,我看过的电影大概只有两部吧。我总感觉电影是在一种虚幻的光影背后,力图把握住生活的真实。但能否达到真实,那就得另当别论了。况且我也有所耳闻,在演艺圈子里,这是一个可以牟取巨大名利的职业,你的选择恐怕让很多人费解吧。”
“上师,的确如您所说,几乎所有的编导都希望在银幕的二维空间假象之中,创造或演绎生活的真谛。接触佛教之后,回过头再看我所从事的电影工作,就像完全换了一个角度。以前是‘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现在,佛法赋予了我全新的视角,更重要的是,佛法的智慧让我得以跳出‘此山’,以俯视的高度去重新审视影像背后的世界。
在所有电影人的心目中,都矗立着一座永不磨灭的丰碑,那就是前苏联电影大师塔尔科夫斯基的作品。我永远都记得在他的杰作《安德烈·鲁勃寥夫》中,开场的这么一组镜头:一个流浪者抓住热气球的绳子缓缓飞升,当气球掠过广褒的俄罗斯原野时,他的眼神充满了惊奇与疑惑。不过,最终他还是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悄无声息地死去。这个镜头简直就是塔尔科夫斯基自己一生的真实写照。他那么眷恋俄罗斯的土地,但这块土地上的灾难又使他陷入难以自拔的痛苦。他总想超越这多灾多难的历史,但沉重的现实又总是一次次地折断他期冀起飞的双翼。他想超脱,但又总是深坠深渊,就犹如拔着自己的头发想离开地球一样。在世间社会所能提供的所有解决矛盾、解脱痛苦的方案中,无一能自圆其说,超越世间本身这一怪圈。所以塔尔科夫斯基站在世间的立场、处身局面之内,试图突出局限之域,就只能是越思索越痛苦,越痛苦越思索,但却永远也突破不了这自设的围城。
而且,我将永远记住塔尔科夫斯基干下的这一桩事实:在拍摄这一痛苦的反思历史苦难、揭示阴郁的历史实质的影片时,塔尔科夫斯基为剧情的需要,竟然将一头牛浇上汽油活活烧死!
痛苦的塔尔科夫斯基带着他对这个社会、对整个人类历史未解的困惑与悲观的预见,在五十几岁的时候就永不瞑目地离开了我们。不知道现在他的灵魂沦落在六道中的哪一道里?”
巴丹赤诚讲到这里时渐渐停住了,似乎陷入了沉思。我发现他的眼睛里有亮晶晶的泪光。我理解他的感情,也许他正为自己曾经热爱过的大师扼腕叹息吧!透过窗棂打进来的夕阳光线,在我们的沉寂当中悄悄抹去了它最后的光芒,夜降临了。我打开灯,泡上一杯茶后,巴丹又接着说了下去:
“还有基耶思洛夫斯基,他是八十年代中后期至九十年代中期全世界最重要的导演之一,也是一位真正的电影大师。他一生都禀承人道主义的光辉理想,但人道主义在以人为本的同时,客观存在的局限于人本身之中的缺点也越来越清晰地暴露了出来。以人为本,关注人、悲悯人、认同人,但就是无法超越人本身!这种超越并不意味着如造物主一般的万能上帝,以优越的视线俯视他的子民,而是指人类能突破自己的局限,站得高,望得远,能纵览自身所面临的种种困境并找到突围之路。这种超越自身的能力,在未接触佛法之前,我几乎绝望地认定,人类是不可能拥有的。只有在打开佛法的一扇窗口之后,微微透进来的些许‘人无我’、‘法无我’的光明,才让我看透所有烦恼痛苦的本质,那就是我执。而基耶思洛夫斯基则依然故我,还在狭窄而痛苦的人道主义圈子里打转转。我记得在基耶思洛夫斯基的《蓝色》、《白色》、《红色》三部曲里,始终贯穿了人类的救赎主题。《蓝色》的主人公是一位刚刚丧失了丈夫的孤独而脆弱的女人。她不仅要拯救丈夫未完成的乐曲,更要重新塑造自己的生命。《白色》写了一个患有生理障碍的丈夫,如何以扭曲、痛苦的方式千方百计地挽回倾颓的苍白爱情。《红色》写了一个姑娘如何让一个窃听成瘾的老教授重新拾回自尊自爱的过程。三部曲里面的人物,几乎各个千疮百孔,从灵魂到肉体无一例外的都是伤痕累累。但与塔尔科夫斯基一样,基耶斯洛夫斯基永远也不放弃拯救人类的可能性探索。与塔尔科夫斯基相比,基耶斯洛夫斯基的作品多了一些亮色,在《红色》中,所有在《蓝色》、《白色》中出现过的主人公又在一艘沉船中相遇。不过,这一次他们全都被拯救上岸。以此方式,基耶斯洛夫斯基完成了自己对人类社会乃至未来的想象式人道主义救赎。
但我却总觉得这抹人道主义的光芒来得是那样的脆弱,那样的牵强。”
“我曾看过这个三部曲的一些文字资料”,我打断了巴丹赤诚的叙述,“我也感到呈现在你所说的这位导演作品中的人道主义思想,似乎总在悲观与希望之间摇摆不定。”
“其实从十九世纪中叶波德莱尔写出《恶之花》开始,人类的审美经验就开始遭遇颠覆。光明的理想主义渐渐退去,一个物化的,因而也是异化的世界,随着工业文明的全球化进程,渐次清晰地呈现在世人眼中。面对一个距离人的本性越来越远的疏离世界,所有正直、善良的人们都感到心在滴血、灵魂在痛苦地找寻出路。但路在何方?
九四年时,基耶洛夫斯基宣布退出影坛,原因看似很简单:那就是电影除了给他的个人生活添加痛苦外,对于现存的一切丝毫也带不来任何实质性的改观。
我完全理解他的选择。在一道找不到出路的迷墙里面,除了自我安慰,乃至自我欺骗,或者声嘶力竭的呐喊、颓废的自我放逐之外,痛苦又能以什么样的方式宣泄?而这位现当代的电影大师也于九六年离开了我们。不知他的轮回之旅能否有阳光为之照亮。
所以,我庆幸我碰到了佛法!”
我相信巴丹赤诚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态度绝对是真诚的。的确,有哪一种理论或职业或方法能让我们了生脱死呢?又有哪一种生存方式能让我们摆脱痛苦呢?
“明白了这一点,我对电影的兴趣也就越来越淡了,更何况现在的电影行业真的是一个可以把人的欲望调动到无以复加的程度的一个行业,它已远远背离了塔尔科夫斯基们的探寻电影背后的真实这一初衷。大师们以之为认知生活真相的手段尚且以痛苦而告终;庸俗电影人把它堕落为博取名利的娼妇后,难道我还要趋之若鹜吗?以一个普通的编剧为例,一集电视剧的稿酬大约在八千元左右,有些快手两天便可以完成一集,名编剧的价码则更高。而名导演、名演员的报酬那就更是天文数字般的暴利了。不过,我总在想,我这一生难道也要用来投入到这种永无休止的纸币的赌博中吗?
有一段时间因为要作一个电影栏目,经常要去采访一些名编剧、名导演、名演员。想起有些演员为了争夺导演的注意力而在镜头前做出的种种搔首弄姿状,我就替他们感到可怜。有时与那些所谓的超级名导、名演员谈不上两句话,你马上就能洞穿坐在你面前的这位衣冠楚楚之人,真的犹如‘沐猴而冠’,一肚子草包与糟糠;还有的简直就像一团肉欲之球,横身躺在你面前。而我从九九年以后,已四次奔赴喇荣了。就像一个已看到真理之光的人,他怎么可能会再退回黑暗呢?否则就真的枉活一世、白受人身了。
我的前辈电影大师们,也许是因缘不具足的缘故,他们没能接触佛法,没能从光影中走出一条通向解脱之道。精英分子尚且如此,贩夫走卒们的如猪狗一般的苟且生活又怎能使我违心俯就?生起了坚定的出离心后,没有丝毫犹豫,我就选择了出家修行这条在我看来实乃最光明的终极解脱之道”
巴丹赤诚以斩钉截铁的口气结束了他的讲述。
巴丹赤诚回去了,我一个人站在院子里抬头仰望星空,那颗极亮的金星又衬着月亮出现了。朝曰启明,暮曰金星,她的亮度足以驱遣黑暗的无明。
我又想起唐太宗李世民有言道:学佛非帝王将相所能为,非才子佳人所能为。出家需大智慧、大勇气。于是一边回味巴丹赤诚刚才所讲的话,一边在心里为他真诚祝福:真希望他能具有并保持这种智慧、勇气,以此之光照亮他前行的路程,一直到清净光明的彼岸。
“垮掉的一代”、“愤怒的青年”等等这些专有名词,在社会学、文学思潮等领域内都有它们特定的涵义,如果单从字面上来看,用“迷茫”来形容学佛之前的梦云,以及她的那帮同样在热闹的红尘中,痛苦摸索人生真谛的伙伴们的精神状态,倒是非常贴切。认识这个女孩大约有近十年了吧,最初那一阵子,她好像才上初中。一个小姑娘,瞪着忽闪忽闪的眼睛,好奇而迷惑地看着我们这些身著袈裟的出家人,还时不时从妈妈背后探出头来,这就是刚开始交往时她留给我的最深印象。
看着她从初中到迈进大学的门坎;看着她有好长时间处在“迷茫”当中;看着她拼命涉猎古今中外的名著以求探寻生存的意义;看着她与她的那帮伙伴们在痛苦中沉沦,在沉沦中挣扎;也看着她终于开始接触佛法……这近十来年的交往,让我几乎成了梦云精神历程的目击者。当然我最高兴的是,她总算摆脱掉迷茫、空虚、痛苦的生活状态,并最终找到了理想的生活之路。看到她也像我们——当初她并不理解的出家人——一样,趋入佛门、披上袈裟,我真是从心底随喜她的选择,并赞叹她的功德。
俗语说:“三岁看到老。”接触梦云久了,对此话体会颇深。她在上初中、高中时就不太喜欢说话,也不喜欢多接触人。尽管她上大学后曾一度频频与同学聚会,但在我看来,那也仅仅是空虚灵魂的一种宣泄而已。她甚至连家里的电话也不接,觉得那纯属干扰。
不过这个不愿与外界接触的女孩,内心世界倒十分纤细、敏感。她从小就喜欢读书,以致家里到处都是方便面——因她害怕做饭、吃饭浪费时间。她经常把从书里得到的体会,乃至后来产生的出家想法,滔滔不绝地讲给我听,也把她内心深处的疑惑与苦闷倒给我,并征求我的意见。
我们都知道越是敏感的心灵,越能感受到常人感受不到的痛苦,因为他往往更关注生活表层之下的深层含义。因而对那些迷惑着又探寻着的敏感心灵,我总是给予更多的时间与关注。因为我知道要塑造一个坚强而清晰的灵魂,真的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就这样,一直关注着这个常常自己思维人生真义,常常自叹迷茫、困惑的年轻人,一直等了近十年!十年磨一剑,现在也该扬眉剑出鞘了。
印象当中,梦云毕业于某市电子科技大学计算机工程学院,专科学历,专业是计算机软件及其应用。她毕业后曾在某市的一家工商银行工作了四年。家庭及她自己的工作环境,在旁人眼中都是非常优越而值得人羡慕的。但在悠闲的物质生活背后,她内心世界的感受又有多少人知道呢?
我叫梦云,四川人。平日也没别的什么嗜好,就是喜欢读书。记得海明威有部小说《迷惘的一代》,我觉得简直就是我与同龄人的精神标签。从初中开始,我和同伙便开始看各种杂书,从武打到言情,从传记到哲学,从心理分析到《圣经》,什么东西都往肚子里填。似乎看杂书是那时的我们窥探学校这牢狱铁囚之外的风光的唯一一扇窗口。但不知从何时起,这份热情却渐渐消逝。升入大学,坐在大而压抑的阶梯教室里,虽然周围坐满了同学,但我的眼里只看到一片充塞着各种颜色的虚空。
小时候看过关于苏东坡的一个故事:一天苏东坡吃完午饭,在院子里晒太阳,他问身边的侍妾:“我肚里装的什么?”有的说满肚酒饭,有的说满腹诗书。只有朝云说是“满肚子的不合时宜”。东坡听罢点头称是。其实我和我们这一代,都同样感受着“不合时宜”的无奈。读的书越多,非但不能充实自己,反而徒增痛苦与迷惑。
波蒙曾在她的作品中写道,女性一生所受到的教育,令她难以逃脱“内囿性”。但我觉得,大到整个人类历史,小到每一个众生,都逃不掉各自的“内囿性”,就像无数的小说、历史,描写得再多,也始终逃不出它自己的圈子一样。就拿《战争与和平》中的安德烈公爵来说吧,他广闻博学、聪明细致。虽曾遭受痛苦,但“幸福”也并未彻底放弃他。可最终呢?他还是重新被关回他那个狭窄的牢笼——他自己那郁闷忧愤的心里而不得逃脱。即就是写出这部杰作的俄罗斯伟大文学家托尔思泰,尽管他一生都在寻求拯救整个人类社会的改良方案,确实堪称一位忧郁的思想者。但在他妻子笔下的传记里,他也只不过是个枯燥、毫无生气的糟老头而已,甚至很多作品还要由她来代笔!
我曾仔细研读过雨果的《悲惨世界》。很多人都会被书中的主人公冉·阿让所打动,可我怎么看冉·阿让怎么替他悲哀。他一生东躲西藏,虽然有一颗“比天空还广阔”的心灵,但他周围,养女与女婿弃他而去,而那个卑贱的小人却仍然一往如昔!还有个沙威,也落得个投水自尽的结局。这样一个人,能拯救整个悲惨世界吗?而生活中的雨果,这个在他死后全法国为之举行国葬的伟人,却与女儿阿黛尔·雨果格格不入。女儿的感情历程,做父亲的完全不能理解,更谈不上帮助。饱受情感折磨的阿黛尔·雨果,最后在疯人院中了此残生。
而D·H·劳伦斯,写出了《查太莱夫人的情人》来探讨人的情感与理智的激烈冲突,自己却常常被妻子在肉体上痛打……这些闻名于世的人物的生活似乎比他们的作品更精彩。作品中的理想的人道主义色彩、悲天悯人的宽广情怀、救治社会人生的种种方案,与他们一团乱麻的个人生活竟是那样的格格不入?!文如其人在他们身上何从体现?
梦云讲的对这些名著作者的质疑,也引起了我的同感。在我的学生时代,在美丽的宗塔校园里,我也曾读过部分以上的著作。等到后来出家。却发现它们都不究竟,诚如爱因斯坦所言:“我所拥有的知识在生活中毫无用处。”不过言归正传,还是让我们接着听梦云的人生自述吧:
这世间智慧就像一个沉于一个无边的大海中,无有舟楫,甚至连根朽木都没有的无用之人。“我们要做什么?为什么、为谁而做?”这个简单又让人痛苦的问题,我却怎么也回答不出来。有一段日子,我和我的同学们经常泡在网吧、书吧、的吧中,我们甘愿被各种形色所包围、所填充。但那就像吃迷幻药,药性发作时,可以迷糊又兴奋地快活一阵,药性过后又怎么办呢?空虚是可以令人发疯的,若想不沉醉过去,便得像一具活尸体。“酒后笙歌容易散,酒醒添得愁无限”,所以必须一再地醉,最好长醉不醒。看过米兰·昆德拉的《笑忘录》和《玩笑》吗?它令你窒息吗?当我读到《笑忘录》中葬礼的那一段时,我竟放声大哭。因为那一刻我极为清醒,清醒地看到我们的生活是场多么大的笑话;所谓的“美丽与幸福”是如何地具有欺骗性。所以我才哭!哭我的沉沦,哭我的麻醉,哭我的无路可逃!
但有时,不,应该说常常,我都在希望——梦总会有醒来的那一天吧!就这么在痛苦中希望着,希望着。没想到,真的没想到,那一线曙光竟就这么来了。
一个偶然的机会,我遇到了法王如意宝晋美彭措上师。当时还没有明确地意识到,今生从此就扭转了方向。只是坐在法王的身边,竟感受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快乐和平静。每次上师开口说话,即使话不多,但却让我从心里发出笑声。常常他的一句话就足以让我欢欢乐乐一整天。这种快乐与平静交织的感情,为什么我以前从未体会过呢?我真的有点儿想弄明白了。
接下来,我又看到了《百业经》。这本书最令我着迷的是它叙述的世尊前生的许多事迹。我不解,同样一个人,为什么当他受到他人的危害,甚至要他的妻、儿、王位乃至活生生的血肉时,他竟能欣然接受?在成就自己善业的同时,对于伤害他的人,竟也发起不可思议的大愿:宽恕造成伤害之人的所有恶行,并帮助他早证菩提!以前看过的无数小说中也有无数视死如归的英雄,但却从未见过如世尊这样的勇士——他为善不是出于任何私人的目的,而是以广大、温柔同时又坚强得无法表述的心,将这份历经千辛万苦才获得的善果完全地、谦卑地,却又无比高贵地奉献给别人。当时我就想,经文中叙述的佛陀,有着无比的庄严相好,一见就能令人生起无比喜悦而坚定的信心。这些即就是一种赞美之词或文学夸张,那也毫不为过!这样的一个人,仅凭他的这颗心,我都甘愿匍匐在他的脚下,接受他的教言。也就是从这时起,我开始理解上师的“魅力”所在了。我还感到,以前看过的所谓“万卷书”和佛书相比,竟有着如此巨大的差别。
没过多久我又看到了《入菩萨行讲记》。刚开头就有一句话深深地打动了我——“修行的最大障碍就是傲慢与脆弱。”这说的不就是我吗?于是,我立即就将“是否傲慢?是否脆弱?”贴在了床头。又往下看,读到“除往昔感受,吾今复何余。然因执著彼,屡违上师教。”时,更是唏嘘不已。没错,我所做的一切事,最终只会有“往昔感受”留下来,但自己却屡屡因执著那时的感受而自我折磨、自我痛苦,一再重复过去的故事乃至创伤。越往下读,越觉得在我以前接触过的所有作品中,从未见过这等的旷达、智慧与慈悲。在世间,你可曾见到过被流放的犯人还在欢乐地唱歌?而在佛教历史上,就有人在被押送到批斗场的路途中,安祥地端坐于马鞍,念着经文而死去!当年米拉日巴尊者在山洞中苦行,无衣无食,最后连赤裸的身上都长满了绿毛,但他还能唱出“艰苦越深乐亦深,比较无病更快乐。一切苦痛变成乐,稀奇稀奇甚乐哉。”的道歌。这些正是无数佛教徒所真实实践过,并正在且还将继续实践的路。
也正是看到了佛学对整个世界、整个人类的洞悉,感受到佛陀及佛的追随者们不可思议的善良、勇敢、无畏的品格,使我终于能抛开过去多疑、痛苦的心,而皈依了佛门。唯有佛,而非世间的任何财产、地位等等,可作我们真正的依怙。无论何时何地,甚至我们一瞬间的心念,佛陀都会给我们作最详细的明确指导,引领我们那狂躁不安的心逐渐踏上调柔之道,直至安住安乐之境。关于这一点,我可以用我的生命作担保!
我曾经照顾过一位生病的上师,当时她全身上下到处都肿着,脚上轻轻一按就是一个很深很深的窝。但当她站立行走时,她的那份仪态简直令我震惊!不带一丝病态,也没有故作坚强,平和而坦然地用我无法描述的步态向问候她的人们走来。步步寂然无声,却又步步踏在我的心上。她随意而放下万缘的神态给了周围的人们以无比的安慰与力量。当时我唯一的愿望就是放弃一切,只想拥有与上师一样的伟大!这不是“自我”的伟大,而是“我”痛不再痛,“我”乐不再乐,只愿众生皆乐皆坚强!
明白了这些道理后,没有过多犹豫我就出家了。我真正学佛的时间并不长,因而我也讲不出太多高深的理论。只是我开始慢慢明白,也希望还在“迷茫”的一代也都能明白,在世间如波涛般汹涌的苦痛之海里,要想不沉溺于其中,只有追随佛陀的足迹,去找寻心中那片乐土,才能达到永久的大乐之境。
很高兴从迷茫的人群中站出了梦云,很希望更多的迷茫者们都能赶快清醒。每当我站在熙熙攘攘的都市街头,看着身边南来北往的人流匆匆而过时,心中就不由自主地冒出一个强烈的愿望:人们要是都能像梦云那样摆脱红尘羁绊,用心寻找生命的本真意义,那这个世界该减少多少无谓的争执与烦恼啊!即就是做不到这一点,我也由衷希望人们至少都能做一个贤良正直的公民。
一位观世音菩萨的化身曾说过:“我以前希望所有的人都来学佛,其实这只是我自己的一种狭隘观念。现在我并不希望人们都皈依佛教,只要他们是一个善良的人就足够了。”
那就让我们都来做一个善良的人吧!
每个人的想法、爱好都不尽相同,有人喜欢经商,有人热心钻研世间学问。对我个人而言,我最倾心的还是修学佛法,并力争让更多不了解佛法的人们同享佛陀的无漏智慧,这就是我一生为之奋斗不已的目标。在我了解的范围内,除了藏地及一些佛法真正兴盛的地区,大量的身处佛法边地,或表面佛教兴盛,实则缺乏正见与善知识指导的地方的人们,大都目光短浅,缺乏对因果的长远考虑。在他们的人生计划当中,几乎从未涉及对后世的安排,眼界仅仅盯着眼前的一点儿蝇头小利,真可谓鼠目寸光。即就是有人大略了知了一些因果的概念,但也绝谈不上形成对前后世的稳固见解,最多可称之为相似见解而已。我从内心深处很可怜那些否认前后世的人们,因而我很希望能有越来越多的知识分子们去说服那些固执而愚昧的众生。但可惜的是,知识界学佛的朋友们却有很多不敢站出来从佛法的角度剖析世间科学与公众认识盲点。的确,宣讲佛教科学是需要一定勇气的,但这项工作却具有长远的永恒价值。如果不宣说佛法,又如何使它成为照亮众生暗昧心田的智慧明灯?相信随着知识分子们的深入研究,并普及关于生命延续的学说,很多人对佛法的误解、毁谤便会因之而逐渐趋于消亡。
在英、美等西方国家,随着科技的昌明,原先被认为是迷信学说的佛法,反而越发获得了如科学皇冠上的明珠一般的地位。尤其是对佛法阐述的生命科学理论,越来越多的人们开始对之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并将之用于指导自己的生活,因果轮回的观念已在西方受到了普遍的认同。也许来自英国的郑戈的切身感受,会增加你对这一观点的理解。
人生像是时间隧道上的一架列车,载着我们走过生命的一站又一站。从童年到暮年,从学习到工作,从健康到衰老,从出生到死亡。虽然在旅途上会遇到不同的景色,时而美丽时而荒凉,但这旅途的终点却都是一样:死亡。因此,世界上的许多哲学和宗教都谈到这一主题,但是却有太多不同的观点和看法。那么,我们到底又应如何看待和把握自己的人生呢?自从接触了佛法以后,对这一问题我才有了新的认识。现在,尽管我已来到了英国学习,有机会了解西方的文化和社会,但也因此更加感到了佛法的博大精深,也深切地体会到佛法绝非迷信,而是蕴含了无尽智慧与科学性的认知与实践体系。因而在这里,我很想把自己的学佛因缘和一些粗浅认识介绍给大家,希望有缘的您可以从中了解佛法,并进而把握和提高自己的人生质量。
在高中二年级的一次暑假聚会中,一位同学的朋友特意留下了我的住址。结果没过几天他就来看望我,还带来了三本佛学小册子:《佛法在原子时代》、《真智慧之门》、《什么是佛法》。由于受长期的唯物论教育,当时的我是抱着怀疑的心态去阅读它们的。然而,这几本小册子却带给了我许多对待人生的新理念。例如:因果的定律与生命的三世流转,宇宙和人生的关系等等。通过当时对佛学道理的粗浅认识,我对自己的人生从另一方面得到了新的观察思路,那就是对因果的认知。佛教认为世界上的一切事物都有因缘关系,就像我们播下了芝麻、苹果和西瓜的种子(因),只要加以阳光、水分和肥料(缘),到一定的时机我们就可以收获果实——芝麻、苹果和西瓜(果)一样。我们的一言一行甚至每一心念都是我们播下的种子,这些全都被我们自己种到了生命的八识田中,然后便等待在不同的时间,其因缘聚合时去收获应得的果实。我们的生命其实是连续的,它有前世、现世和来世,这正像有昨天、今天、明天一般,我们的生命甚至从未停止过一刹那的迁流。生命可以被看作是一种有能量的波体,它是遵守能量守衡定律的,每一次生命的再生都只不过是换了不同的形体而已。过去世,我们曾种过一些好的种子,但也种下了有毒的种子。因此,现在一旦过去的好种子成熟了,我们就会感到很顺心;但当坏的因缘成熟时,我们又会遇到很多麻烦。简言之,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但因果业报并不可怕,只要我们了解了它的真相,我们就可以成为改造命运的主人——我们可以用现在的心念与行动去改造我们未来的生命。
后来,我步入了高三,并因此而面临很大的学习压力。然而正是靠着这些新的佛学观念的影响,我的学习状况才有了明显改善。因为我抱着“只问耕耘不问收获”(源于因果关系)的学习心态,老老实实地从自身学习的每一个环节入手努力,我确信所有洒下的辛勤汗水都不会成为浇灌无果之因的唐捐用功。就这样,我平时上课和做作业时会很专心和勤奋,而考试时却很放松,并没有太多的得失心态。另外,当时我也注意尽量多做一些好事,比如下课主动帮助老师擦黑板,甚至路上遇到清洁工人推车上坡也来帮忙推一下。这样做并不是刻意要去积功累德,只是感觉,如果说阳光默默促成了万千物种的孕育与成熟的话,为何我不能如瓜熟蒂落一般,自然地加入到让别的众生也感受善业成熟、收获果实的微小助缘中去呢?我肯定会注意自己的因缘果报,但我也慢慢明白尽量为别人培植善缘的重要。这种种的因与缘共同编织成我们赖以生存的关系之网,我相信,所有心田中种下的美好、善良的种子,不管是针对他人的,还是针对自己的,都将帮助我们共同营造出一个培育贤良社会与贤善人格的人类发展与提高的温床。感谢佛菩萨的慈佑,再加上学习的勤奋和心态的转变,我的学习成绩终于有了显著提高,并在高考时顺利考取了经贸大学。
日后,随着不断的佛法学习和生活经验的积累,我对佛教的道理又有了更深的认识。一九九五年,经朋友介绍,我参加了河北省柏林禅寺的佛学大专夏令营,并且正式皈依了三宝。自此以后,我更与佛法结下了不解之缘且越来越从中受益。我深深地希望能生生世世不断此缘,因为佛法的因果甘露已擦亮了我的双眼。在今后的人生征途上,可能还会有漫天大雾,也可能长夜漫漫、同行寥寥,但我都不再会迷失自己。佛法与我的碰撞让我渐渐心明眼亮,再加上因果正见这柄慧剑,我将特立独行于茫茫江湖之上。
郑戈在英国读的是经济学硕士,这在时下的普通人心目中可能是一个非常热门的专业吧。在一个讲求发展经济的全球背景下,恐怕很多人都会将发财致富当作人生的首选目标。在这种环境中,想发财的三宝弟子也为数不少。他们中的一部分人打着供养三宝的旗号去挣钱,等到真的发财后又不愿上供下施了。为了经济利益而丧失佛法,实在是太不值得了。非佛教徒们则更是追逐个人利益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一般紧张、专注,有许多人除了上床休息外,大多数时间与算计都花在挣钱上了。
所以郑戈的认识才显得难能可贵。他不仅研究佛法,还将心得体会毫无保留地告诉世人,我们很赞赏并需要这种责任心与智慧。不知有些学佛多年的人对前后世的认知,具不具备如郑戈一样的定解与知行一如的实际用功呢?我们应该知道,进入佛门绝不应仅仅从形象上入教,我们最需要获得的是佛陀的智慧。不论身是何形,都应当将自心与佛心融为一体。就像我们走进西藏,并不能仅仅靠走马观花旅游一趟就算完事一样,只有走进藏族人的内心世界,走进藏族生活的底蕴与神髓——佛教,才叫真正的“走进西藏”。如果享受不到佛法慈与悲的阳光,你就是把西藏跑上几百遍,全身皮肤晒得焦黑,也不叫走进西藏,只能算是到过西藏而已。
因而希望人们能用心去体会佛法,并真正进入到它所宣示的生命轮回理论中去。
在现代社会这张弥天大网里,每个人都或主动或被动地于其中演绎着自己的人生轨迹。有太多的人发挥不了自己的生命潜能与价值,还有更多的人则根本不知生命除了吃喝玩乐、拼命占有之外,还有哪些本身就拥有、却从未被认识到的更崇高的内涵。迷乱社会中充斥着越来越多的致人迷乱之因:电视、报刊、酒吧、迪厅……,所有这些构成繁乱表象的存在,都引发人日甚一日的心灵散乱及行为放诞。在一片灯红酒绿之中,了解生命实义的人实属罕见。能够在放纵度日与空虚无聊打发时日,或在遭遇挫折时,重新体认自身存在的意义与价值,并进而再塑新生的人,就更属凤毛麟角。
来自某大学的博士智妙的人生境遇,倒是给了我们一个明确的信息指示:对一个把佛法已融入自己心相续的知识分子来说,心的清净状态一定可以现前,哪怕眼前的环境有多浑浊,哪怕这个人以前曾有过多么不堪回首的岁月……
我出生于一个比较优越的干部家庭,从小就受到父母的百般呵护与慈爱,他们用自己的全部身心为我和妹妹构筑起一个非常温馨幸福的成长环境。在他们无微不至的关爱下,我无忧无虑地长大了。记得从小学到高中,我的学习成绩便一直十分优异,几乎回回都是年级第一名。那时的我十分争强好胜,为了门门功课都拿第一,我把自己的生活搞得异常灰色、压抑与病态。每天除了上课看书以外,便是抓紧一切时间做各种习题,基本上牺牲了所有的娱乐活动。生活目的因只有一个——考上重点大学而变得很单纯,在这种境况下,当然也就很少对人生做什么思考,也没有兴趣注重高尚道德情操的培养。
后来总算如愿以偿地考进了一所名牌大学学习热门的计算机专业,但自己为之付出了巨大代价的理想之实现,却让我感到无以言表的失落:学习任务繁重,而我对自己所学的专业却无丝毫兴趣,那种选择纯粹是受当时流行的“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这种说法的影响所致。故而在随后的大学生活中,我逐渐在找不到明确生活目标的迷茫中,慢慢演变成一个愚痴且没有责任心的人。生活上我很任性且散漫,对物质享受充满贪求,而在学习上却根本不用功努力,总是得过且过,为此常常让父母操心和失望。
不过可能是本性使然吧,我在贪求物质享受的同时,也并未完全丢掉对精神世界的探求,我很想找到一种身心的和谐与纯净感。在计算机的软硬件当中,自然无法得到这种满足,于是我便想在文学艺术方面去寻找答案。不过现在想来最可笑的是,当时尽管我接触了很多现代派的文学及哲学作品,但出发点却是基于一种赶新潮的时髦追求。因而在表面的蜻蜓点水之后,我整个人迅速地滑向叛逆和虚浮,还傻乎乎地以反传统面目自居于潮头浪尖:我不愿再接受任何约束了。
回顾这一段日子,现在的我倒是可以清晰地发现,很多现代派作品对现代人身心世界的孤独与迷惘、矛盾与痛苦、失落与压抑、焦虑与恐惧之类的人性疮疤的揭示,都非常形象、贴切,但它们最大的问题便是仅仅停留在生活表象的展示上。而我们最需要的恰恰是超越这些表描述之外的、对通达幸福快乐之人生境遇的途径提供,一个真正的思想家绝不应该只成为生活的同流者与旁观者。现代派在让我们感同身受于痛苦、烦乱的人生处境外,又从文字上再一次复印了这种真实的生活感受。但仅有感受是远远不够的。
怎么办?文学作品提供不了我对人生答案的探究,那就让我还是再回到现实生活当中去寻觅吧。那时我又不知从哪接受来这么一套理论:爱情是人生最美好和最值得追求的东西,能拥有一份真正的爱情,生命之花才能绽放得最艳丽,特别是对女性而言。受此影响,我又开始愚痴地把追寻所谓“真正的爱情”当作人生意义与价值所在。然而在实际的为爱而生活中,我却不得不悲哀地得出这么一个结论:恋爱中的人其实真正爱的是恋爱中的自己。故而情侣反目、真诚被愚弄和欺骗、为了爱情饱受创伤、甚至痛苦得难以自拔等现象可谓比比皆是。爱情的确很无常而且残酷,它带给人的痛苦往往远大于幸福。
经历了爱情的创伤,也越来越多地了解了人性及社会的阴暗面后,我的内心真的开始渐趋迷乱、孤独与无助。
应该说我还算是个佛缘很深厚的人吧,在一片迷茫之中,虽然我还尚未涉足佛教领域,但已多少接触到一些赞美佛陀的慈悲与安详、出家人的纯洁与庄严、普通人对佛法的虔诚与礼赞之类的诗歌,而且每次读罢都感慨不已。就这样,在希望与失望、痛苦与等待的轮番交织中,大三时,时节因缘所至,我终于认识了一些信佛虔诚且乐于弘扬佛法的人们。
在他们的指点及帮助下,我开始阅读一些《向知识分子介绍佛教》之类的浅显读物,并发觉书中所述很有意思。接下来我又开始看《无量寿经》、《地藏经》等经文,起先是从文学角度来看,觉得佛经真是“信、达、雅”的典范。佛经的文字精练朴实却又优雅动人,章法结构也严谨合理。再深入下去,我便不得不惊叹于佛经中所蕴含的深广智慧与慈悲了。看《佛说父母恩重难报经》时,一方面感动于佛陀劝人感念、报答父母深恩的婆心切切,一方面震惊于二千五百多年前的佛陀,居然把胎儿在母腹中从第一个月到第十个月的种种变化说得如此清楚明白。
从此我下定决心要深入佛法、深入经藏了。
入得佛门没过多久,受清定上师德行的感召,我便千里迢迢地来到成都昭觉寺拜见并皈依了他老人家,还蒙赐法名智妙。这是我人生道路当中最重要的转折点,从此我就成为了一名正式的三宝弟子。
如果说刚开始时的进入佛门,主要凭借的是对佛经文字意义的迷恋,及对佛陀不可思议之神通智慧的向往的话,受了三皈五戒后的正规学佛经历,则让我的生命从内到外都产生了一个质的飞跃。我终于认识到,有了佛法指引的人生航船才可以最终驶离心性的无明港湾,奔向辽阔、自由的蔚蓝色家园。
我开始吃素并打坐念佛、礼拜诵经,还经常参与放生及慈善事业等活动。在一种重新打造自我的过程中,我的心境与身体状况都在慢慢地趋向好转,对自己、他人及社会的责任心也在逐步增强与日益自觉。特别是在大学毕业后分配于一家计算机公司从事商业部门的工作后,因工作环境中免不了的一些尔虞我诈和弄虚作假之类的事情,让已从佛法中重获生命支撑与价值坐标的我,深感这大染缸绝非久留之地。于是在工作几年之后,我终于考入了现在攻读的这所大学的宗教研究所,并从硕士一直读到了博士,因为我发觉自己此生已不可能再从事佛教之外的其它工作了——这里才是我的生命价值维系所在!
父母亲朋刚开始时对我信佛吃长素、并放弃原来的专业去从事佛教研究很不理解,也不支持,但我相信上师三宝不可思议的加持一定会让他们最终理解我的选择。一方面我努力争取在各方面表现出众,一方面又不断地祈求佛菩萨加持我父母能尽快信佛。在看到我的身体状况一天天好转起来,智慧也大为提升,且多次荣获优秀研究生奖学金,并积极致力于社会慈善事业之后,他们对佛教的态度真的在几年之内就有了巨大改变:爸爸妈妈也开始供佛并烧香礼拜,正在美国读博士的妹妹还多次买动物放生。家人及亲戚都已普遍地认为,佛菩萨是值得尊敬、且有慈悲心肠与能力去关注、救度、保佑一个诚心信佛之善人平安吉祥的。
毫不夸张地说,是上师三宝给了我全新的生命。一个虔诚信仰佛法的人,实在是太有福气了,就像一个很贫穷的人得到了无尽的宝藏一样,佛法可以让他受用终生。十方诸佛菩萨都拥有无法言喻的大智与大悲,他们会用种种的方便法门来消除我们的困恼恐怖,只要我们能真正依教奉行。一个人即使失去了所有的亲情、友情、地位、财富,只要有佛法存心,他也绝不会悲观与孤独,因为上师三宝时时刻刻都会慈悲护念着我们,如同慈母忆念着自己唯一的子女。
我现在总算明白了一个人的命运其实是自己造作的,并没有什么外在的力量在起主宰。我们要想过幸福美满的生活,就必须学会自尊、尊他,踏踏实实地走好人生的每一步。我们应该明白,利益众生就是真正地利益自己,损恼众生,痛苦将来一定会返回到自己身上。信佛之前,我并不懂得孝顺父母、回报社会,也谈不上对人生、宇宙有什么深刻、正确的了解。信佛之后,我才明白了对他人的索取并非生命的本真意义,无私地体谅关爱、帮助每一个众生,才能让生命焕发出最恒久的光彩。
眼下我正努力修加行,以为将来往生极乐世界积累福德资粮。“人身难得,佛法难闻”,好不容易这辈子投生作人且值遇上师三宝,我真应该好好珍惜此生,精进修持佛法,老实念佛、求生极乐,以永远了断生死轮回。
有了佛法的人生,才是赋予生命以最终目标与归宿的永恒解脱!
智妙所说之话虽平平淡淡,但新生的体验对她本人而言却是刻骨铭心、永生难忘的。在交谈过程中,智妙一再强调要把自己的未来全部用在佛法的学习及弘传上,因为在自己深入佛教的过程中,她才认识到佛法对人类的启迪与帮助、对她个人的重铸与锤炼。因而她特别渴望能把这种升华生命的全新体验与众人共享。
在当今这个崇尚科技的社会中,以知识分子的身份向世人传讲佛法是一项很值得人们为之献身的工作。不理解佛法的人很容易将之当成迷信,即就是一些佛教徒也难了解佛教奥义。在人们对佛法的误解与邪见日趋普遍的当下,为了这一代、下一代,乃至生生世世的人们都能从佛法中恒享真实利益,实在是需要一个又一个的智妙们站出来,以自身的切实感受去广宣佛法济人慧命的真理!
124再生
再生
现代人接触清净佛法的机会并不多,年青一代中,有很多都将心识的目标放在了感情及事业上,有一些人甚至将组建一个温馨的小家庭当成了人生的根本目的。我本人认为,这种人生观的确立实在是不经观察的一种迷妄,即就是我们现量所见,许多人在成家以后也都变成了家庭的奴仆,这哪里谈得上是人生崇高的理想实现。他们要照顾父母,还要操心孩子的读书、成长,大量的琐屑家务事都得占去他们的时间与精力。我接触过的许多已成家的知识分子,都在向我诉说、抱怨生活对他们的这种重压,其实这种不堪承受之重依然是他们自己选择的结果。
在这种环境压力下,许多人为逃避责任而选择单身生活,这只能称之为是一种消极的解决办法。还有一些人知道了人生无常的本质后,就趋向了寂静之地去过出家人的清净生活。这种生活方式可能一时不会被很多人接受,但在兰州大学读博士的觉旻法师,却从中感受到了生命的再生喜悦。
我自幼就生长于小康之家,那时衣食无忧的我对生活的唯一打算与利用便是读书。而只要有机会、能力读书,父母也决定会竭其所有、全力支持。在这种少不更事的环境与心态下长大,以致我养成了非常自私的自我意识:当时,我对父母的辛劳未曾有过感恩之心,反而认为世界天然就应该围绕着自己转,我的中心地位是理所当然的处置。在这种心境日久成习的浸淫中,年轻的我逐渐丧失了对周遭人与事的耐心,大凡不合己意者,更是对之抱怨不断。就在这种予取予求的成长过程中,我也曾因自我计划的暂时性受挫而对人生的意义和目的产生过疑问,也曾想寻求人的不同遭遇、境况背后的原因。不过所有的这些沉思,在日甚一日的对现实的学位、爱情追逐下,变得异常飘忽不定,并终至不再生起。
直至多年前,当我满心欢喜地在异国搏取硕士学位,而自我蓝图中的设计开始变得越来越不顺遂,生命渐次跌入前所未有的谷底状态时,那些曾经有过的对生命的疑惑才又重新浮起。此前我一直觉得生命就是并且本该随心所欲,事事都应该在自己的掌握之中。在我的生命理想中,做学问以及家庭的成功就是自我价值的全部。我还梦想着能和社会中的大多数人一般,建立属于自己的幸福家庭。然而恰恰就是因为我的强烈执着,事情的进展反而与愿望背道而驰。可怜那时的我对此毫无心理准备,并且当个人欲望与现实困境之间的冲突日显鲜明时,却没有人能适时地告诉我,生活为什么不能象自我设计的那样圆满,反而充满如此之多的无奈与多变?为什么生命必须经受意料不到的考验和不幸?为了得到对生活、生命本质质疑的答案,我多次走访过基督教会,试图在现世知识与人伦价值体系之外,从宗教的角度给心灵寻找一份慰藉。尽管确也从中得到过片刻的安详与宁静,但仍是无法让躁动不安的灵魂彻底平静下来。
我这时才意识到,其实自己根本没把握住自我的实质,也根本没能掌握生命的终极答案。对人生的实际意义而言,我只是一个不明所以的过客而已。
就在彷徨之际,几经寻觅,最后在一个朋友家举行的聚会当中,我遇见了一位改变我命运自此以后走向的善知识。现在再回忆当时他说过的话,内容大都是关于佛教的基本概念,诸如因果业报之类,但平实的道理却蓦地解开了我那时对生命的重重疑问。印象最深的是,他反复强调个人在修身养性之余,应始终不忘为人服务的重要,以此广积福德,并培养“无我”的慈悲情怀。他告诉我说,当把“小我”融入全体中时,一个人一定会体味到一体与无限交融无尽的旷达胸怀,一定会深味佛陀宣示过的“一体同怀”的博大境界。当一个个体把自己与全法界熔冶为一炉之时,从中锻铸而出的一定会是人性的最纯最真的升华结晶;当“我”与虚空相游舞时,“我”的所有痛苦与执着又能在虚空的哪一个角落里找到立脚之处呢?
从那一刻起,我开始反省自己的过去,当意识到因无明而做下的那么多无知之事时,我的内心头一次升起了对自我的严厉谴责与深深忏悔。我深刻感受到,生命应该而且只能是在永无止境的自我改造与无怨无悔的利他行为中,才能趋向圆满与无憾。
我的生命就这样得到了再生,从此我开始了自己的学佛修行生涯。
一步一步,从最初的涉猎佛教书籍、亲近寺院道场、深入慈善机构、寺院做义工,到后来的于寺院任职、及至最终出家,伫步回首之时,我并未发现自己有过一点点的盲目与冲动,因而也就绝无后悔之意。倒是入佛愈深,便愈发遗憾自己听闻佛法太晚、太迟,以致把那么多的大好时光都浪费在了无谓的自我算计与营求上。因为佛法深广如大海,我仅取一瓢饮,就已感慨无尽并受用无穷了。在从对佛法的懵懂不解到如今对它稍有体会的过程中,我的人生逐渐充实而变得有意义起来:在感谢与自己息息相关的众生所提供给我的帮助、及惭愧自己无以回报的情感支配下,我学着去尊重他人、爱护每一个同自己无二无别的生命;在认知因缘果报的真实不虚时,我感受到人与人、人与环境无尽复无尽的层层关系与因果之网,并从而学习去尊重每一处、每一时都在发挥作用的因果法则;在沉浸于“阿弥陀佛”的佛号中时,我感念到了佛菩萨的慈心悲愿,从而祈盼自己的道业能精进而永不退转……
学佛并且出家后,我的生活一点也没被局限,反而更加宽广起来。因为外在的执着被慢慢地放下,烦恼在不断的自我观照下日趋减少。也许表面的生活并不像过去那样五光十色,而心灵的世界却越发丰富且灿烂。
以后的生活当然还会充满许多考验,但幸运的是,我已有了佛法相伴。我相信自己不会再怨无尤人,遇到挫折时也不会惶惑无助,因为佛法的“无我”理念已使我一天天坚强起来。丢掉了脆弱不堪的自我执着,当我与全法界互为一体时,我将何惧何畏呢?
学佛并不在神通感应的追求,而在于自我的深刻剖析,以及随之而来的心境的提升和智慧的增长。学佛的好处无法言尽,不过有一点却始终令我感念于怀:靠着佛法,我的新生命终于已毫无疑问地站在了迈向解脱的起跑线上……
把短暂的一生用于出家求道,这是非常了不起的一种选择。即就是有些人因种种原因所限出不了家,他仅仅在内心发愿要出家的功德也不可思议。《月灯经》云:只要向出家、前往寂静地修行这个方向走上七步的功德都无法衡量。因而无明之辈万万不可对别人出家的行为轻加毁谤,在对待这一问题上,每个人都要有一种宽容的智慧。你别以为走投无路之人才会出家,出家恰恰是获取新生的崇高举动。
现代人接触清净佛法的机会并不多,年青一代中,有很多都将心识的目标放在了感情及事业上,有一些人甚至将组建一个温馨的小家庭当成了人生的根本目的。我本人认为,这种人生观的确立实在是不经观察的一种迷妄,即就是我们现量所见,许多人在成家以后也都变成了家庭的奴仆,这哪里谈得上是人生崇高的理想实现。他们要照顾父母,还要操心孩子的读书、成长,大量的琐屑家务事都得占去他们的时间与精力。我接触过的许多已成家的知识分子,都在向我诉说、抱怨生活对他们的这种重压,其实这种不堪承受之重依然是他们自己选择的结果。
在这种环境压力下,许多人为逃避责任而选择单身生活,这只能称之为是一种消极的解决办法。还有一些人知道了人生无常的本质后,就趋向了寂静之地去过出家人的清净生活。这种生活方式可能一时不会被很多人接受,但在兰州大学读博士的觉旻法师,却从中感受到了生命的再生喜悦。
我自幼就生长于小康之家,那时衣食无忧的我对生活的唯一打算与利用便是读书。而只要有机会、能力读书,父母也决定会竭其所有、全力支持。在这种少不更事的环境与心态下长大,以致我养成了非常自私的自我意识:当时,我对父母的辛劳未曾有过感恩之心,反而认为世界天然就应该围绕着自己转,我的中心地位是理所当然的处置。在这种心境日久成习的浸淫中,年轻的我逐渐丧失了对周遭人与事的耐心,大凡不合己意者,更是对之抱怨不断。就在这种予取予求的成长过程中,我也曾因自我计划的暂时性受挫而对人生的意义和目的产生过疑问,也曾想寻求人的不同遭遇、境况背后的原因。不过所有的这些沉思,在日甚一日的对现实的学位、爱情追逐下,变得异常飘忽不定,并终至不再生起。
直至多年前,当我满心欢喜地在异国搏取硕士学位,而自我蓝图中的设计开始变得越来越不顺遂,生命渐次跌入前所未有的谷底状态时,那些曾经有过的对生命的疑惑才又重新浮起。此前我一直觉得生命就是并且本该随心所欲,事事都应该在自己的掌握之中。在我的生命理想中,做学问以及家庭的成功就是自我价值的全部。我还梦想着能和社会中的大多数人一般,建立属于自己的幸福家庭。然而恰恰就是因为我的强烈执着,事情的进展反而与愿望背道而驰。可怜那时的我对此毫无心理准备,并且当个人欲望与现实困境之间的冲突日显鲜明时,却没有人能适时地告诉我,生活为什么不能象自我设计的那样圆满,反而充满如此之多的无奈与多变?为什么生命必须经受意料不到的考验和不幸?为了得到对生活、生命本质质疑的答案,我多次走访过基督教会,试图在现世知识与人伦价值体系之外,从宗教的角度给心灵寻找一份慰藉。尽管确也从中得到过片刻的安详与宁静,但仍是无法让躁动不安的灵魂彻底平静下来。
我这时才意识到,其实自己根本没把握住自我的实质,也根本没能掌握生命的终极答案。对人生的实际意义而言,我只是一个不明所以的过客而已。
就在彷徨之际,几经寻觅,最后在一个朋友家举行的聚会当中,我遇见了一位改变我命运自此以后走向的善知识。现在再回忆当时他说过的话,内容大都是关于佛教的基本概念,诸如因果业报之类,但平实的道理却蓦地解开了我那时对生命的重重疑问。印象最深的是,他反复强调个人在修身养性之余,应始终不忘为人服务的重要,以此广积福德,并培养“无我”的慈悲情怀。他告诉我说,当把“小我”融入全体中时,一个人一定会体味到一体与无限交融无尽的旷达胸怀,一定会深味佛陀宣示过的“一体同怀”的博大境界。当一个个体把自己与全法界熔冶为一炉之时,从中锻铸而出的一定会是人性的最纯最真的升华结晶;当“我”与虚空相游舞时,“我”的所有痛苦与执着又能在虚空的哪一个角落里找到立脚之处呢?
从那一刻起,我开始反省自己的过去,当意识到因无明而做下的那么多无知之事时,我的内心头一次升起了对自我的严厉谴责与深深忏悔。我深刻感受到,生命应该而且只能是在永无止境的自我改造与无怨无悔的利他行为中,才能趋向圆满与无憾。
我的生命就这样得到了再生,从此我开始了自己的学佛修行生涯。
一步一步,从最初的涉猎佛教书籍、亲近寺院道场、深入慈善机构、寺院做义工,到后来的于寺院任职、及至最终出家,伫步回首之时,我并未发现自己有过一点点的盲目与冲动,因而也就绝无后悔之意。倒是入佛愈深,便愈发遗憾自己听闻佛法太晚、太迟,以致把那么多的大好时光都浪费在了无谓的自我算计与营求上。因为佛法深广如大海,我仅取一瓢饮,就已感慨无尽并受用无穷了。在从对佛法的懵懂不解到如今对它稍有体会的过程中,我的人生逐渐充实而变得有意义起来:在感谢与自己息息相关的众生所提供给我的帮助、及惭愧自己无以回报的情感支配下,我学着去尊重他人、爱护每一个同自己无二无别的生命;在认知因缘果报的真实不虚时,我感受到人与人、人与环境无尽复无尽的层层关系与因果之网,并从而学习去尊重每一处、每一时都在发挥作用的因果法则;在沉浸于“阿弥陀佛”的佛号中时,我感念到了佛菩萨的慈心悲愿,从而祈盼自己的道业能精进而永不退转……
学佛并且出家后,我的生活一点也没被局限,反而更加宽广起来。因为外在的执着被慢慢地放下,烦恼在不断的自我观照下日趋减少。也许表面的生活并不像过去那样五光十色,而心灵的世界却越发丰富且灿烂。
以后的生活当然还会充满许多考验,但幸运的是,我已有了佛法相伴。我相信自己不会再怨无尤人,遇到挫折时也不会惶惑无助,因为佛法的“无我”理念已使我一天天坚强起来。丢掉了脆弱不堪的自我执着,当我与全法界互为一体时,我将何惧何畏呢?
学佛并不在神通感应的追求,而在于自我的深刻剖析,以及随之而来的心境的提升和智慧的增长。学佛的好处无法言尽,不过有一点却始终令我感念于怀:靠着佛法,我的新生命终于已毫无疑问地站在了迈向解脱的起跑线上……
把短暂的一生用于出家求道,这是非常了不起的一种选择。即就是有些人因种种原因所限出不了家,他仅仅在内心发愿要出家的功德也不可思议。《月灯经》云:只要向出家、前往寂静地修行这个方向走上七步的功德都无法衡量。因而无明之辈万万不可对别人出家的行为轻加毁谤,在对待这一问题上,每个人都要有一种宽容的智慧。你别以为走投无路之人才会出家,出家恰恰是获取新生的崇高举动。
今年秋天,我抽空朝拜了青海的塔尔寺。在那里,我再一次感动于藏传佛教的伟大领袖宗喀巴大师的行持风范。记得同行的道友在给我们介绍情况时说道,格鲁巴的开山祖师宗大师,在十六岁时就离开了这里的家乡,远赴拉萨求学问道。母亲忆儿心切,便多次托人带话给儿子,盼望儿子能回家看上一看。但志求无上道的宗大师,只能把儿女情长深埋于心,他一次又一次地拒绝了母亲的召唤。母亲盼儿盼得头发花白,便拔下一根白发夹在信里。宗大师看到信后,只是默默地遥望家乡的方向,尽管眼眶有些湿润,但他还是没有回家。宗大师从离开家后,就再也没有回过塔尔寺了……
听到宗大师这样的事迹,我在心里长久地赞叹并随喜他老人家为法割爱的功德。如大师一般的高僧大德,在藏传佛教的历史上还有很多。他们为了一个共同的理想,全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牺牲个人所有的修行乃至弘法之路。
怀着对宗大师的无限敬仰,我们一行又驱车来到了青海湖畔。一下车便发现这里有许多天南地北的游客,在他们忙着嬉戏、拍照的当儿,我则把注意力转到了湖心的一个小岛上。那个湖心岛上曾经有闭关苦修的修行人居住过,听说历来都有人在此证悟过心的本性。对照着现在耳边、目前的喧扰,我不由得陷入了深思。
恰在此时,清华博士李明豪的学佛感悟,点点滴滴从我的记忆仓库中断断续续地飘出。在湖心岛映在水面的清晰倒影之中,我渐渐勾勒出了李博士的完整轮廓。
我的父母曾经不解地问过我:“你读了这么多年的书,学历好歹也是个博士了,为什么还要信佛呢?”以他们的观念来衡量,似乎学佛只应该是下里巴人经营的买卖。我的不少同学也有类似的疑问,在对佛法并不了解的情况下,误解和偏见以及排斥,总是挂在他们那随意就妄加评论的嘴边。在大多数我所接触过的普通民众中,他们似乎都认定佛教是一个坏东西(badthing),因而根本就没有了解它的必要。不仅如此,还应该避而远之,甚或大加讨伐。这种对佛教的态度让我感到很伤心,因为我自己的接受佛教,是这么些年来不停地求知、思索、观察和体验的结果。但我最终捧若至宝的佛教,却被大多数的人们因不识而误解、甚至丢弃,这让我确实有种难以言述的悲哀。
在我的理解当中,“佛教”即是觉悟者的教诲。当我认真深入到佛法的智慧当中时,不由得就要高声赞美它的伟大。若要简述它的价值,则从个人方面而言,佛法好比一盏明灯可以驱除我们内心的黑暗,开启我们的慧眼,让我们得以透过智慧的审视和判断来观待事物,当然也包括正视自己的内心世界。这样,我们内心各种不正确的想法以及不良的心理状态,都将在自我调节中得到医治。如此一来,岂不人人都可远离痛苦、获得安乐。若从佛法对家庭、单位或社会的指导作用而言,它无疑可以协调我们与别人和谐共处于一个社会范围之内,并有助于树立良好的社会风气。总之,以我目前的学佛与理解水平来看,佛教所倡导的是要人们做真正的智者(觉悟),做真正的好人(慈悲)。这样的一种指导个人修身与解脱的世界观、方法论,指导全人类、乃至全社会健康、平衡地沿着精神与物质的双行道稳步上升的理论及实践体系,为什么会遭到如此广泛而持久的误解呢?
回想自己从一开始碰到佛教,到逐渐了解它,再到最后全身心皈依它的过程,我并没有什么惊涛骇浪般的特别感受,一切都显得那么自然,那么水到渠成,就像原本并不玄奥、也不离世间觉的佛法一样。在不知不觉中,我就从对物理学的痴迷,滑向了对佛法的深深眷恋。
记得在高中时代,对我影响最大的伟人便是爱因斯坦。他的言论以及关于他的传记,曾在很长时间内左右着我的灵魂。他影响我的不仅仅是让我确立了未来的人生目标与努力方向,还有他的研究以及做事的方式,都在潜移默化中塑造着我的性格与人格。比如他特别注重独立思考,以及不轻信和实证的态度。还有一些就关乎做人的立身之本了:诸如他执着地探索着世界的真相,很少关心名与利;他非常强调人的社会责任感,并且以身做出了很好的表率;他崇尚简单而宁静的生活,等等。可以说,我的生命取向以及价值观,乃至审美观都打上了他深深的烙印。所以,我不但大学选择的是物理专业,就连上硕士及博士,也都把清华的物理系当成了此生不可更改的研究园地与归宿。而且他的种种严肃、认真、求实、负责的人生态度,在我对佛法的认知过程中,都扮演了非同一般的角色。
初识佛法是在大学期间,那时我碰到了一些有关禅宗方面的浅显读物。正是由于受我所崇拜的科学巨人,那种对一切不了解的认知领域都充满尊重与好奇的态度影响,我才没有像绝大多数同学一样,于嘻嘻哈哈之中就把它们扔到一边。我想了解一下这种我从未接触过的思想体系。结果在把一本非常薄的小册子读完之后,我忽然醒悟到原来人生还有超出自己的想象,以及普通人经验世界之外的别样境界,那是一种彻悟的、自在的境界,非科学公式所能描述的境界。从此之后,佛法就进入了我的认知领域。但是当时对佛法的自由生命境界的向往和认识,还不可能对我的人生目标有太大的改变,它只是提醒我开始关注自己的内心世界而已。我最热衷的仍然是对外部世界的探索。
经过努力,我考上了清华大学的物理系专业的研究生,并在这里读完了硕士和博士。在经历了更多的人与事,看了更多的佛学书与世间书,有了更多、更深的思考以后,我依然是想当一名理论物理学家,但这个理想已不再是我所追求的全部。相比以前,我对禅者彻悟后的境界有了更强烈的向往,因为我终于认识到,一个会思考、能感受的生命,如果感受不到生命的底蕴、思考不了生命的终极目的的话,那他就是把物理研究到最细微的组成成份上,也依然是个不明人理的显微镜而已。
上研究生期间,我有很多的机会与我的专业导师们在一起共事,还可以近距离地审视很多与我们有业务、教学往来的中外物理学家,这种种的接近,使我得以比较清楚地知道做物理研究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在以前,我所有的了解都是来自于各种资料上的间接印象,有了切近的观察,自然也就有了新的思考和判断。失望了吗?是的,多多少少有一点。并不是我的导师不够好,他们当中的很多人都是这个专业领域当中的佼佼者。只是在看到了他们的人生后,我总爱问自己这样一个问题:经过一番非常辛苦的努力之后,将来如果成为像自己的导师那样的物理学家,我会感到满足吗?答案肯定是否定的。因为我知道自己的追求目标已经超越了一名物理工作者的层次了。我不仅要知道外部世界的奥秘,更迫切地想了知自己内心世界的真相。因为我已经越来越无法忍受自己内心的黑暗了!
清华的确是英才汇聚之地,这里几乎包揽了全中国最优秀的理工科专业人才。但清华有一点“阴暗面”与它的“光明面”同样出名:那就是清华的变态才子们也雄居全国各高校之首。读硕士、博士的这几年,我就耳闻目睹了好几起所谓的“高、精、尖”人士们自杀的悲剧!有些轻生者绝对是他们那个专业里最优秀的拔尖人物。在他们征服了一个又一个在常人看来难于上青天的科研难题后;当他们在托福、GRE考试中,取得了一般人根本无法想象的高分时;当他们的科研成果被直接转化为生产专利,因而获取了天文数字一般的巨额利润后,这些备受世人瞩目的精英分子们,却始终无法面对自己的心灵障碍。当他们实在没有能力超越自我、超越自我的缺憾与不完美时,选择告别这个世界便是他们唯一能想得到的解决方式了。
这样的人生难道也是我的样板吗?
而且在日益加重的学业及工作压力中,在越来越无法适应的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的急剧变化中,我的心理也快有些承受不住了。此时,大学时代接触过的那种直达心源的无有任何粘缚的自由境界,便再一次向我展示出它焕发生命最辉煌价值的魅力。
在一位读博士的师姐的启发和帮助下,我开始更进一步地深入了佛教、深入了禅宗。与此同时,我也渐渐打开了以往只知关注本专业的目光,我开始悉心观察起周围各式各样的人来,因为我想知道别人都是怎么活的,这样,我就可以更清晰地知道自己的处境:
我见到过小孩、年青人、中年人、老年人(包括在临终关怀医院里等死的、瘦得皮包骨头的、或是痴呆、或者神志不清的老人);还见到过百万富翁以及贫穷得无有立锥之地的乞丐;还有春风得意、事业有成的人、也有那些苦苦奋斗、艰难谋生的小人物;有学历很高、学识渊博的教授,也有在校园里做杂工的工人等等。对照着他们,我思考着自己,思考着人生意义和价值。我会问自己,如果将来能怎么怎么着,自己就会满意了吗?比如:学识渊博+教授职称+足够的钱+清闲的日子+贤慧的妻子=我的生命价值?我发现,这些世间大多数知识分子苦心追求的目标,都无法给出令我满意的人生答案。那我到底为什么而生存呢?古往今来,有多少人问过自己这个问题啊!但又有几人能得到答案呢?经常思考着这个问题,但我却没有太多苦闷和绝望的感觉。我会微笑着对自己说:活着就是要清楚为什么活着。
不过乐观的心态假如没有实力支撑,用不了多久就会成为打肿脸充胖子似的自欺欺人。所以我才会有一种由衷的庆幸之感,庆幸自己碰到了佛教。有了它的支撑,我终于可以坦然地对自己说,我已找到了心灵的归宿。
通过看佛经,通过听佛法磁带,通过与信佛的朋友们的彼此交流和学习,还有就是亲自到一些寺院里去感受,再加上对自己、对社会上的众生的审视与思考,在有了更多、更清晰的理性与感性认识后,我最终确定了自己的判断和选择:唯有佛法才可以让我享有无愧于生命本性的大解放、大自由、大纵横!想想看,当世人拘泥于不管是钱财、名利、酒色,还是家庭、感情、事业中时,无论他从事的是多么美好的拯救人世的世间种种营生,还是在干着杀人越货的勾当,在不了解自性本来面目这一点上,无有任何本质区别。世间公认的高尚道德标准,当然于社会人生有不可估量的正面价值。但我是多么希望能回复到禅宗的那种取消一切对立状态的大空性之中啊!只有在一种无有任何价值判断的状态下,我们才能体会到真正的平等与清净。
实际上,佛教的价值远非我可以说尽。而且同是信仰佛教之人,不同的人也会有不同的体会。我想要强调的只是:一个人如果在有生之年不去真正地了解一下佛教,那实在是太可惜了。然而在当前,听说过“佛教”这个词的人是太多了,但真正对佛教有一点正确了解的人却太少了,而一旦缺乏了解往往就会产生误解。特别是当前的社会风气,实在是有些过于虚浮。许多人(包括我在内)做人、做事都不够实在,信口开河已成为十分普遍的现象。甚至在一向强调实事求是的科学界,这些虚浮的风气也不少见。在这种风气的影响下,踏踏实实做实事的人越来越少,能静下心来读书、思考、做学问的更少;严谨与诚信不再被很多人认同,夸夸其谈反而大行其道……对此,我并不想做过多的分析与揭示,我只想重复一下圣人的话: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我真想大声呐喊:朋友啊,来真正地了解一下佛教吧,千万别再听信道听途说,或者随意想象了。否则这么好的一个大宝贝真要被你们自己糟蹋掉了!而你们最终糟蹋掉的还是你们自己!因为佛法这个大宝贝揭示的,就是我们自己的天真本性、大好风光。
跟我同一个专业的一位博士曾对我说过这样的话:“我根本就不用了解佛教也可以大致知道它的内容。”我知道他敢于这样说,是因为他有一些哲学、社会学、心理学等方面的知识。但即便如此,我也坚决不能同意他的说法。我当时就反问了他几个问题:世尊在《金刚经》中说,“法尚应舍,何况非法。”这“法”与“非法”有几层含义?另外世尊亲口宣说了八万四千法门,且说法四十九年。为何又说自己实无一法可说?且如若认为世尊已然说法,即为谤佛?他当时的反应是瞠目结舌、哑口无言。
所以我要说,即使一个人聪明如那位博士,他要对佛法有一些正确的了解也没有那么简单;更何况“远观”所得到的看法,就愈加缺乏可靠性。当然,如果你对佛法有了一定的了解,然后你决定接受或者不接受这种信仰,都可以拿出来讨论,也绝不会有佛教徒把刀搁在你脖子上,逼你信佛。但即使你不愿接受,能够了解一些它的义理,对你也只有百利而无一弊。对此,我有百分之百的信心!
况且,科学总是在不断地发展和创新,因而我们也不能过于执着当前的一些学说,以为它们就是最终的或者唯一的理论和理解方式。如果要找终极真理的话,我倒建议朋友们不妨进入佛法中去领教一番。因为佛法开宗明义便曰“无生”,既如此,当然也就“无死”。那么一切的发展、变化、演进便不过是一个个假相而已,终极就于焉诞生。
我现在最想表达的就是发自内心的深深谢意——对伟大的佛陀以及历代的祖师大德;对佛法;也对所有给予我启发和帮助的各位法师以及所有众生!
推开窗户,望着即将西坠的斜阳,望着大街上的车水龙马、人来人往,弘一大师临终时留下的四个字忽然浮现在脑海,并长久地萦绕心间,那就是:悲欣交集。
我在此时此地的所思所感,与李博士的智海心语,借着青海湖的碧波万顷,交汇碰撞在一起。我相信,真正求道之心的融汇,激起的只会是悲与智的浪花。不过转念一想,不知道从今乃至往后的求道之人,还能否与当年的宗大师遥相呼应?当一种为法捐躯的精神几成绝响之时,我们的佛法会不会像湖心岛一般沉寂下去?
放眼望去,洁白的海鸥正飞旋在蓝天碧涛之间,它们的叫声在透明而清朗的空气中显得格外嘹亮。天空的云印在海浪上,海鸥的声音回响在我的耳边。于是,我暂时忘却了宗大师、忘却了湖中的苦行僧、忘却了后来的李明豪、忘却了越来越嘈杂的周围环境,我要把自己融入这空明的境界中去,哪怕只有一小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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