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古一泰无名僧
作者:佚名
一、缘起:留下的一个小玩意 二、涤华禅师(无名僧)的一生经历    
一、缘起:留下的一个小玩意
    去年,承一位武汉居士发心资助,笔者将自己撰写的长篇史实文学《神奇舍利子》印了几千册,随缘分赠各地。笔者写这本书,起因于九九年秋,我去四川阿坝壤塘参加藏传佛教觉囊派的一个大法会,临别得到健阳活佛送的一颗释迦牟尼佛舍利子,回到上海后,又发觉供在家里的几颗舍利子忽然长得很大很大。慈云法雨,广泽大千,松风明月,各启有情。在多年逆境中忽能得此殊胜法缘,内心的惊喜自不待言。作为一个佛门弟子,我很愿意让更多的人来分享我的喜悦;同时我又想,自己好歹也算个作家吧,把有关舍利子的种种不可思议而又真实不虚的事迹,如实告诉当今社会中那么多迷茫不觉的人们,这何尝不是我的一种义不容辞的责任啊。

    拙作流散出去后,陆陆续续,有读者来向我提供有关今日舍利子的一些线索,其中有些内容,十分新鲜生动,经查询核实后,我将它们补充进了日后要再版的《神奇舍利子》一书中。

    这一天,经徐、金两位居士辗转介绍,我到莘庄去采访一位陈居士。徐居士是原来就认识的,金、陈两位则素未谋面。莘庄以前属于上海郊县,近年划入了上海市区,又有新建的地铁相连,跟市中心的距离好像一下子缩短了许多。

    见面后,陈居士就把供在佛龛上的一只小盒捧出,那里面藏有他师父6、7颗滚圆的舍利子,大的如绿豆,小的似粟米,看上去粒粒色泽紫黑、沉甸坚实。“有道之人!有道之人!”我对陈居士说,紫黑舍利子给了我一种很不寻常的直觉。

    “你还想看看我师父的几块骨头吗?”

    “那还用说。请——”

    陈居士捧出一只大盒,里面盛放着一长一短两根较完整的腿骨,还有若干块骨片。哇!你很难想象到,火焚后的骨头居然会这么白!雪白雪白,真的像雪一样白!骨髓呈精致的丝网状,令人联想到儿时见过的那种用一两勺砂糖碾磨出的棉絮糖,看上去蓬松蓬松,仿佛一戳便碎的样子,其实硬得像钢丝,戳上去岿然不动。更奇特的是,在那两根骨头上,缀有不少舍利子,短骨上约有5、6颗,长骨上多达30、40颗,大大小小,形态饱满,颜色多样,以棕色与灰褐色为主。我不禁想起这些年不是有人宣称什么舍利子为体内结石所致么?若让这些人来瞧瞧这缀在骨头上的舍利子,不知又会编出何等妙论?纵不成说结石长到了骨头上?!

    “我师父圆寂后不仅留下许多舍利子,骨头上还留下一个‘泰’字呢!”

    “快让我看看。”

    陈居士递给我几张塑封照片。

    一张是一位老年僧人的跏趺照,底下印了两行字:

    镇江金山寺涤华禅师(无名僧)

    92年8月15日摄

    显然,这位涤华禅师就是她的师父啰。从照片上看,这位老人家穿一件旧僧衣,表情庄重严肃,坐姿端正沉稳,全身呈一极对称的尖塔形。看他一眼,你就会觉得这是个不折不扣的老修行。

    一张是舍利子的特写,20多颗紫黑舍利子围成一圈,中间摆一块骨片,骨片上有个凸出的“泰”字,字迹端正,遒劲有力。底下也印了两行字:

    镇江金山寺涤华禅师(无名僧)舍利骨、舍利子

    1996年6月摄于上海

    太了不起了!看到这个“泰”字,我从心底里发出由衷的赞叹,要修到何等地步,才能以心力留下这么一个字来!凝神望着望着,我心里忽又生出一种“得来全不费功夫”的感慨——真的就这么快被我找到啦?这几年,虽然谈不上踏破铁鞋,但我确乎也时常在找啊找,只是不知能不能找得到,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找得到,而眼下,它竟然就在我的面前!

    这也要从我写《神奇舍利子》这本书说起。笔者由舍利子的故事引申出来,面对的是修行者种种不同常人的死亡现象,从中想探索一点生与死的本质问题,最终目标,是希望能趋向佛法的究竟与真谛。书中有一章,比较集中地叙述了古往今来有些高僧圆寂后,尸骨上显现图像文字等方面的非凡事迹。我在书中指出:“这种奇特的现象,跟前述有些修行者火化后能烧出一粒粒颗粒状舍利子比,更要稀少得多,而且,笔者目前仅从藏传佛教史籍中看到若干这方面的记载。”我接着指出:“显密同理,汉地未必没有同样的殊胜显现,以后若有机会得悉,当再作本章的补充。”我这么说,是依佛理作出的推断,而且很希望能在汉地找到这样的例证,但什么时候才能找到,自己心里并没有底。

    而此刻,说来就来,一下子把你给找着了!或者说,是你把我给找着了!更令人惊喜的是,这不是历史上的记载,它就是今日活生生的现实!

    陈居士告诉我,她师父生前是个真正修苦行的老修行,自号“无名僧”,生活简陋寒碜到极点,不少人见他其貌不扬,衣服穿得破破烂烂的,都瞧不起他。晚年他凭自己的悟证写了本《金刚经注解》,后又写了本《关房般若觉•心经感合刊》。《金刚经注解》联系出版时,有人居然写信污蔑他,说他这种人怎么可能写得出书来,这稿子肯定是从哪里捡来或偷来的!1996年4月老修行在镇江金山寺圆寂,终年88岁,一个多月后火化,瑞相叠出。弟子从骨灰中拣得不少舍利子,还发现骨片上似有梵文字母,拿去请寺院的出家师父辨认,有人带着点嘲弄口气说:“你们师父明明知道你们不识梵文嘛!要显,就显个汉字给你们看看嘛!”次日再次筛选骨灰、碎骨,真的找到一块骨片,上面有个极清晰的“泰”字,冷嘲热讽者这才无话可说。

    “你怎么看待你师父留下这么个‘泰’字呀?”

    “师父生前经常对我们弟子说,他修持并传授我们的如来禅,直秉六祖道性,为真正如来正法,但他活着时别人不会重视,要待他去世以后若干年,这个法才会花开遍地。我们说,你一直教我们要无我无相,但现代人只相信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我们拿什么叫别人相信啊?师父就说,这样吧,我要死得跟别人不一样,等我死了以后,还会留个小玩意给你们。当时我们都不理解,现在想想,师父说的小玩意,大概就是这个头骨上的‘泰’字吧。”

    “留个小玩意。”这话说得轻巧,可真的做起来谈何容易!

    当人们回顾上个世纪人类最重大的科技发明,像汽车、电话、原子弹、人造卫星、电视机、计算机、因特网等等,不能不承认,这些科技上的重大成果极大地影响与改变了人类社会的面貌。

    可是,再伟大的科学家,哪怕你能造出原子弹和人造卫星来,若不借助一定的工具与技术,你要他光凭自己的意念、心力,在自己的骨头上显个文字或图案出来,这办得到吗?人家一定会说这是痴人说梦!

    后秦大译师鸠摩罗什(340-413),临死前召集众弟子说:“这些年来,我罗什虽然才智暗昧,也总算尽了力,译出经文三百余卷,自信还不致有大的差错,希望能流传后世,佛法永弘。我今天当众发誓,若我所译的经,所传无谬,死后将我焚化,舌不焦烂。”鸠摩罗什圆寂后,众弟子按西域法将他遗体火化,大火灭后,全身皆成灰烬,从灰烬中果然找出烧而不化的舌头,坚硬如铁,掷地有声。

    鸠摩罗什时为后秦国国师,后被尊为中国佛教四大翻译家之首,诸多史籍上都记载了他死后舌根不坏的事迹。

    较之一代高僧的舌根不坏,这位当代苦行僧留下的“一个小玩意”——一个精雕细琢般凸现于骨上的‘泰’字,其难度是绝不会在其之下的。

    “‘泰’字实物在哪里?能让我看看么?”

    “骨头上的‘泰’字,现由师父的另一位弟子保管着,我可以陪你去她那儿看实物。”

    “好的。”我对她说。以后我一定要去亲眼看看那个神奇的泰字。

    “能为我师父作点介绍么?”陈居士很恳切地望着我说。

    “没问题,我可以写上一二千字,补充进《神奇舍利子》里去。”

    “嗯……”她停顿了一下,“我的意思是,你能专门为我师父写一本书吗?”

    “这个……”我倒要慎重考虑一下了,“火化后留下个泰字,确实极为殊胜、极为难得,但能不能写一本书,那要看有没有那么多材料可写,写一二十万字,跟写一二千字,完全不是一码事。这样吧,你师父写的《金刚经注解》这里可有?能让我拜读一下么?”

    她从柜子里取出一本《金刚经注解》,又找出一本《关房般若觉•心经感合刊》,都是蓝色封面,竖排手写影印本。

    “送给你吧。这是我们做弟子的想方设法印出来的。”

    “好吧。等我把这两本书拜读之后,也许能明确答复你的请求。”

    我抓紧时间把老修行的这两本著作粗读了一遍,虽未来得及细细咀嚼,仅凭一种直感,我觉得这是一位当代高僧修行得道的切身体会,十分难得。在今日的社会大环境里,能出这么一位成就者,且为后人留下了一盏如何避恶趋善、修行得果的指路明灯,其社会价值是怎么评说都不为过的。我当下就想,我应该为这位老修行写一本书,或者说,我必须为之写一本书,这是我不可推卸的责任。尤其是后来我看到了实物,这一信念就更坚定了。

    这个‘泰’字,比我看到照片时形成的印象还要小,实际上它只有一颗赤豆的剖面那么大,正因为小,感觉更加精致。字是凸起的,一笔一划都宛如用刀雕刻出来一般,刀法娴熟,一点一横,一撇一捺,刀刀干净利落、笔笔规范得体。你若有机会看见这个“泰”字,你不妨问问自己,别说这个字纯是老修行以心力铸成,给你一把刀,叫你在骨头上雕这么一个字,看你雕得出雕不出来!阴文还稍好下刀,可这不是陷下去的阴文,而是鼓起来的阳文啊!

    关于“泰”字的含义,我也查过辞典,历来有多种解释:①卦名,六十四卦之一,乾下坤上。乾,象征阳性或刚健,又象征为天。坤,象征阴性,又象征为地。②大之极也。见《书•泰誓》疏引顾氏说。③过甚。《孟子•滕文公下》:“后车数十乘,从者数百人,以传食于诸侯,不以泰乎?”④奢侈。《国语•晋语》:“恃于其富宠,以泰于国。”⑤纵,宽。《论语•子路》:“君子泰而不骄。”⑥通。⑦平安。⑧古酒樽名。《礼记•明堂位》:“泰,有虞矢之尊也。”郑玄注:“泰用瓦。”⑨国名。暹罗人自称其民族为泰族,今暹罗已称泰国。

    至于可与“泰”字组合而成的词汇,那就更多了:泰山、泰元、泰日、泰风、泰斗、泰水、泰古、泰半、泰西、泰阶、泰坦、泰辰、泰初、泰侈、泰清、泰壹、泰然、安泰、康泰、持盈保泰、否极泰来、三阳开泰、国泰民安……等等。

    老修行为什么留下一个“泰”字?其“泰”字究竟是什么含义?我想,凡有缘了知这一圣迹者,都值得好好思索一番的。

    法从因缘生,缘散法还灭,吾师大沙门,常作如是说。一切万有皆由因缘之聚散而生灭。以上,算是向读者交代了我为何要写《千古一泰无名僧》这么一本书的缘起。等你读了你会知道,这不是一部阐发佛教理论的宗教书籍,只是一本平实介绍老修行生平事迹的文学作品。对涤华禅师身体力行的“如来禅”,从佛理上说,只是引用他本人的一些见解,至多引述一些相关的论述,不敢擅加诠注,更不敢任意发挥,因自觉差距太大,焉可以一孔之见妄添蛇足哉。有兴趣者,可阅读禅师所著之《金刚经注解》,那才是原汁原味的“如来禅”。

    还需加以说明的是,老修行生前陆陆续续收了几百个弟子,多为普普通通的俗家女众,如此行事,也是他的一个不同常人处。他去世后,有大连女弟子真空、慧林等人,历时两年,九易其稿,撰成《涤华禅师行略》一册,对老修行的生平事迹做了简捷客观的记载。有大连弟子释了凡,整理出《涤华禅师金山开示录》、《涤华禅师大连开示录》,记载了他在金山寺和大连两地就弟子提问而作的若干开示。老修行本人所撰之《关房般若觉•心经感合刊》,以及他附在《金刚经注解》后面的一篇《小史》,都是我为老修行写传最重要的依据。
二、涤华禅师(无名僧)的一生经历
    一.家在枚皋旧宅边,河下出家少年郎

    本书介绍的这位老修行,俗名杨国焘,江苏淮安河下人,生于清宣统己酉年腊月初四(公元1910年1月14日)。

    淮安乃一座历史悠久的古城,据《左传》载:哀公九年(前486)“吴城邗,沟通江淮”,此即由扬州之南引长江水,经高邮湖、宝应湖、射阳湖而至淮安城北的邗沟,为我国最早有文献记载的人工运河。距今一千五六百年前的东晋时期,淮安已建造起高大的城墙,该老城后经历代加固,城高3丈8尺,周围11里长,直径3里半,设5座城门、3座水门,非常坚固,被民俚称之为:“纸糊的清江,铁打的淮城。”自元至清,三个朝代在这里设立漕运专署,统管南方诸省漕运。千百年来,因其卓越的地理位置,淮安长期是苏北政治、经济、文化中心,称得上是块繁盛之地。在近代,这里诞生了一个共和国的总理周恩来,跟西汉初年杰出的军事家韩信交相辉映,已成为今日淮安最引以为荣的旅游资源两大亮点。

    河下,古称满浦,位于淮安城西北3华里,是淮安近城的一大集镇,明初大学士丘浚路过河下时,曾赋诗云:“十里朱旗两岸舟,夜深歌舞几曾休。扬州千载繁华景,移在西湖嘴上头。”可见其时河下繁荣之甚。

    河下的繁荣发达,主要得益于漕运,元、明、清三代在淮安设漕运署,河下处于西湖与大运河之间,为运道必经之地,是淮安的商埠,南北物资均于此集散,商旅辐辏,日臻繁庶。漕运靠船,明代在运河西岸按省设立许多造船厂,船厂所需物料,大都由河下市场供给。今日河下的竹巷、绳巷、钉铁巷、打铜巷、板厂街等街市,皆因当年经营这些行业而得名。河下的盐业市场,亦是它的一大商业支柱,苏北沿海所产的盐统称淮盐,产量、质量皆为天下第一,朝廷常年派盐运使驻淮安河下主管鹾政,对沿海所产之盐查验抽税后再允其分运各地销售。

    自古以来,河下不仅商旅繁庶,而且文人荟萃,英才辈出。

    西汉“二枚”,即父子皆负盛名的文学家枚乘(?—前140)、枚皋(生卒不详),就出生在这里。在中国文学史上,枚乘的代表作《七发》,是汉赋正式形成时的第一篇作品,今日中学里的语文教师,不会不向同学们介绍这篇古代的杰作。汉景帝仰慕枚乘的才学和清名,召拜他为弘农都尉,但他以生病为由辞官回家,仍以作赋论文为乐。枚皋是枚乘的小儿,才华出众,17岁被征召为伺郎,因遭谗言获罪,幸遇大赦而免,后来深得武帝宠爱,但他并不迷恋权势,亦不拘小节,常在武帝面前调笑取乐,有机会时还直言上谏。相传河下莲花街以西肖家湖畔,曾有过一座“枚亭”,古运河北岸的城门楼上,曾镌有“古枚里”3个字,皆为纪念这两位古代大文豪,不过历经数百年风吹雨打,到清末皆已成废墟。民国初年,有河下绅士朱敝出资,在古枚里城楼原址重建了一座木制牌坊,上书“枚皋故里”4字,在运河堤旁竖了一块石碑,上镌“古枚里”3字,可惜不过半个世纪,“文革”一来,一毁无余。

    晚唐著名诗人赵嘏,亦是河下人,《全唐诗》录有他的诗作260首。他的七律写得清圆淳熟,时有警句为人传颂。值得一提的是,“抛砖引玉”这句成语,就典出于赵嘏在苏州灵岩山为常建续诗的故事。他写有二首《忆山阳》的诗,首句为:“家在枚皋旧宅边”,一开头就跟近千年前的词赋大家枚皋攀上邻居了。

    南宋初年的民族英雄韩世忠及夫人梁红玉,以3万之兵,镇守楚州10多年,令金人不敢南犯。韩世忠南征北战、屡立战功,梁红玉先后被封为安国夫人、杨国夫人。梁红玉就是淮安河下北辰坊人,出生贫寒,早年以编织为生。

    明代状元沈坤,住河下竹巷街,在倭寇两次进犯淮安时,他散尽家资招兵买马,配合巡抚李遂奋力作战,在柳浦湾、姚家荡一带大败倭寇。后来知府跟他不睦,诬他想造反,把他关进监狱治于死地,过了14年才获昭雪。历来忠臣多不敌奸佞,但世道人心总还站在正义一边,后来人们为了纪念这位民族英雄,在河下为他造了一座“状元楼”。

    神话小说《西游记》的作者吴承恩,是河下打铜巷人,他父亲在估衣街、打铜巷一带经营采缕文毂。1975年元月,在城南20里地的马甸乡二堡村出土了一块吴承恩为其父撰写的墓志铭,详细记载了他的家世。他的故居和书屋“射阳簃”,近年已被当地旅游部门修复开放。

    清代考据学的先驱阎若璩(1636-1704),长期居住河下竹巷街,此人学问渊博、治学严谨,尝化30年时间潜心研究,作《古文尚书疏证》,列证128条,以证其伪。他还为顾炎武《日知录》、汪琬《五服考异》改定勘误,为人仰服。

    另外,还有吴玉搢、阮葵生、曹镛、李元庚、程钟、李鸿年、杨玉龙及王鸿翔、王觐宸父子等河下人,都是当时有一定声望的文人墨客、社会名流。

    上面罗列了这么多出自河下的名人大家,蔚为显赫壮观,不过到了本书主人公杨国焘出生的宣统年间,昔日“十里朱旗两岸舟”的河下,已然风光不再。这也难怪,打咸丰五年(1855)黄河北徙,淮安北边的黄河成为废河,此地就再无以往黄河运输之利了。道光初年纲盐改票,各地海盐不再运淮批验抽税,这儿的盐业支柱随之轰然倒塌。而光绪三十四年(1908)津浦铁路的筑成,以及海运的逐步发展,使延续多年的运河漕运也不像过去那么举足轻重了。

    好在杨家的家境还算殷实,国焘出生时,杨家在城里玉器巷置有瓦房10间,在河下茶巷大街置有4间街面房,独资开了家“长兴布店”,占两间门面,雇有店员和工友多人,主要经营绸布生意,边上一间门面作了杂货店。

    他的父亲杨隆生,跟祖父一起忙店里的生意,母亲杨杨氏,操持家务。

    他在兄弟中排行第三。大哥杨国安,成年后父亲送他去当地最大的“洪慎布店”学过生意,意在培养他以后接续家业的。二哥早年就夭折了。他下面还有个妹妹杨润德,今还健在,有八十几岁了。

    也许是娘胎里带来的习气吧,国焘出生后,自小不吃荤,硬要他吃荤,吃下去也会吐出来。家里特地另备一套刀具、砧板,为他加工素菜用。他自小脾气倔强,想怎么干就怎么干,一干到底。稍大点,他不仅自己不吃荤,还不让家里人吃,若不听他的,就跟你大吵大闹,甚至把桌子掀翻掉。父母对他从小就宠惯了,此时也只好依着他,一起吃素。可是,对店里的伙计工友,你不能老是不开荤呀,传了出去,还不知别人会说你当老板的多么克扣呢!这么着,平时就不让他进厨房,不让他看见鱼肉荤腥。有一次家里偷偷买了两斤肉,是想烧给员工吃的,被他发觉了,又大吵大闹一场,还叫人用铁棍把切肉刀也砸坏了。

    10岁那年,邻居家替小女叫魂,他出于好玩,答了一声:“来了。”这本来只是一句童言戏语,可是造成的后果却十分严重,邻家小女的病好了,他自己却患上了精神错乱症,在几年时间里,闹得全家不得安宁。父母为他到处求医用药、祈神问卜,毫无效用。还曾约了媒婆来上门提亲,本意是要用婚姻为他“冲冲喜”,他知道后,乱摔乱砸东西,闹个天翻地覆,并对双亲言:“我欲作上仙,决不结婚!”过后又说:“我要出家学佛去!”越闹越凶。

    中国有一种传统的说法,认为人之魂魄,共有三魂七魄,魂为天气,魄为地气,即魂为阳气、精神,魄为阴气、形骸。人死,则魂魄全失。若人之魂魄丢失一二,便会出现精神或脏器方面的毛病,所谓“失魂落魄”,就是指此而言的。万一魂魄有所失落,就要把它找回来,叫魂、求神,皆是农村里最常采用的方法。

    国焘的精神错乱症,是不是肇于他自己的魂魄跑到邻家小女身上去了,当时就没弄明白,现在自然也无必要再作深究,但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几年下来因为他越闹越凶,家里被搅得阖府不宁,长辈哪怕对他再宠爱,也觉得老这样下去可不是个长久之计。祖母曾为孙儿求过一个签,说是个当和尚的命,父母一合计,就抱着试试看的想法,把他送到离家不太远的板闸镇外二桥旁,一座名叫转香楼的小庙里出了家。母亲怕庙里不收病孩,进门就给当家的乘泉师咚咚咚磕了3个头,还特意送上3丈官纱,让师父做一身夏天穿的大袍。乘泉观此少儿慧根不浅,虽一时有病在身,并无大碍,遂同意收下,赐名涤华。刚去头几个月,母亲不放心,还派工友每天早晨送去庙里,晚上领回家睡觉。几个月后,他习惯庙里的生活了,这才正式住下来。剃发后,他闹了多年的病果然好多了,后来完全恢复了健康。

    15岁时,他萌生了求戒的念头,听人说宝华山怎么怎么好,就要去宝华山。

    宝华山隶属江苏句容,辟为佛教道场已有1500年历史。据传南北朝时,一代高僧宝志和尚(416-514),见此山状若莲花、有众山拜伏其下,风水不凡,便来此诛茅结庵、传经授道。宝志和尚后被梁武帝拜为国师,此山因之名声大振,也因此而被唤为宝华。明朝万历三十三年(1605),福登和尚(1549-1621)得国母乐助,建成享誉后世的铜殿,敬供观音,皇帝敕封为护国圣化隆昌寺,由是山名益著。明崇祯十一年(1638),一代高僧寂光大师因舟楫为风所阻,偶登宝华山,见当年的盛大道场,此时已呈颓废之相,不胜叹息,在当地信众祈请之下,次年率众再次入山,化5年时间重建梵宫,辟为律宗道场,他由此而被后人尊为宝华山律宗开山第一代主持。清初,顺治帝敕封宝华为“律宗第一山”。清康熙四十二年(1703),皇帝南巡,改隆昌寺为慧居寺,亲赐寺额。民国二十年(1931),经国民党考试院院长戴季陶倡议,谓饮水者宜思其源,显业者宜培其本,将慧居寺又改回隆昌寺,并亲撰隆昌寺复名记,立碑于寺。宝华山自然风光亦很有特色,《宝华纪事》称其为“北负大江,群山环抱,林麓之美、峰峦之秀、洞壑之深,接天蔽日,驰誉人寰也。”史载乾隆皇帝6下江南,6上宝华山,留下了不少动人的传说。

    乘泉见徒儿想外出求戒,岂有不允之理,但担心宝华山生活艰苦,富家弟子父母割舍不下。他对涤华的母亲说:“宝华山授戒,有句话我要告诉你:‘打的上堂斋,吃的雪花菜’,雪花菜是什么?就是豆腐渣,有时能吃上豆腐渣还算是好的呢,而且戒期里面,除初一十五有顿干饭,平时皆是稀饭。我看,还是让涤华去金山或焦山受戒吧,那里食宿条件好一些。”涤华一听,更来劲了,说不怕吃苦,非去宝华不可。涤华母亲拗不动儿子,就派个工友,多携带些吃的,和乘泉师派出的另一个徒儿,一同陪伴涤华入山。按一般规矩,沙弥要年满20岁才可受具足戒,涤华本来就没到年纪,个儿又长得小,去宝华,还怕被打回票呢。总算老天帮忙,到宝华山后,涤华没被撵走,也不叫苦,在宝华山律宗第16代主持浩净律师主持下,如仪如律地受了具足戒。

    公元2002年春季,为撰写《千古一泰无名僧》这本书,我到老修行当年生活、修行过的几个地方走了一趟。淮安河下——他的出生地,是笔者首选之地。

    从淮安城区到河下镇有公交车可达。终点站是新修建的“吴承恩故居”。从这里走到河下老街,路不远,一路上,到处可见正在建筑中的各式各样的楼房,其架势,好象是想靠《西游记》作者的鼎鼎大名,把这块地方的开发带动起来。

    进了河下镇,一股陈年旧月的气息迎面扑来。青灰石板路,路面六尺宽,中间由4尺多长的长条石唱主角,两旁拼镶着一尺见方的板石,近看略有高低,总体上还算平整,石头的边边角角都被鞋底磨得溜滑,可见这条石板路的年代已相当久远了。有些低洼处,积着一小摊湿漉漉的泥浆水,映出了一小片灰蓝色的天空。街两旁多是老式砖瓦房,平房、两层皆有,若两层的,底层比第二层要高敞得多,显得不成比例,或许这二层是后来叠加上去的吧。商店与民居混杂在一起,商店多是些卖小吃、小百货的小店铺。有些店铺的木排门紧拴着,门板上贴着斑驳陆离的红纸对联。

    找到了茶巷大街,踟蹰在青灰色石板路上,让你联想起当年漕运与盐业兴旺时,这儿一度有过的辉煌。悠悠历史,让一切都化为过眼烟云。看到一个穿蓝色中山装的老人,拄着根拐棍,慢慢走来,我请老人家留步,问他是不是知道当年杨家在这儿开过的一家布店?

    “知道知道。就在这里。”老人手指处,是街旁一块方方正正的空基地,原先的房子似乎被拆不久,相邻的墙脚下,还堆着些拆下没搬走的废砖头。

    老人名叫杨禄堂,78岁。再问起杨国焘,他说当然认识,不是出家去了么?他祖上是开布店的,店就开在这里,现在被拆掉了,有人要在这里盖新房了……

    这么说,杨家的百年老屋刚被推倒,早来个一两年兴许还能看到,这不免让人感到一丝淡淡的惆怅。不过,即使看到,又能怎么呢?即使是六祖再世,当今又有几个人能掂量出日后他对社会人类可能产生的巨大影响?望着老人手拄拐棍慢慢消失在街道拐角处,我惟有摇头叹惜……

    三.虚公座前再出家,云居山上打禅七

    这是一个以“宁左勿右”和“假大空”为标识的时代。对佛法的信仰被某种舆论污蔑为封建迷信,出家人被某些人贬斥为不劳而获的寄生虫,大批寺院被整肃关闭,大量僧侣被逼迫还俗。前年我曾去安徽亳州云台庵拜见一位85岁的老比丘尼演华师,她7岁出家,持戒严谨,五十年代初期,强迫她还俗成家,她不堪忍受,天黑跳进河里自杀,天明被村民捞起,发觉她在冬季的冰河里浸泡一夜居然没被冻死淹死!村民们纷纷传说,这位尼姑是有神灵护佑的!工作组和村干部吓得不敢再硬逼她了。但那时宗教形势之严峻,由此可见一斑。

    已在新时代生活了几年,他也知道此时出家怕没那么容易,但既然下了决心,他就义无反顾地往前走。农历二月初八,他给云居山真如寺和普陀山法雨寺寄了两封内容相同的信,请求寺院接纳他出家修道。令他喜出望外的是,他不久就接到虚云老和尚的亲笔回信,同意他来云居山,还叮嘱他将户口与粮油关系一起带去!

    他拿着虚云老和尚的信件,去当地派出所迁户口,派出所不让迁。甚么?要迁户口?你又不是国家调动,你个人想迁就迁?没门!你说的这个虚云,虚云是谁?噢,不就是个和尚嘛!和尚算什么?

    他把虚云写给他的信拿去照相馆,翻拍了三张照片,一张交给县政府,一张交给镇政府,还有一张交给了派出所所长。过了几天,嗨,派出所通知他,来领迁移单吧,给你办了!是呀,虚云老和尚时为中国佛教协会名誉会长,底下的人也许不知道,可县里的人知道,那可不是个一般的位置啊。

    家里要安排一下。二子一女,大儿在读淮安师范学校,吃住由学校负担,这可不用家里操心了。女儿也不用操心了,解放后不久即去上海投靠亲戚,现已成家而且有了工作,在里弄里当个居委会主任呢。小儿才8岁,他若一走,家里就剩娘儿俩了,那不真成了孤儿寡女了么!思前想后,他决定把妻子和小儿送到上海女儿家去,正好,女儿也快生了,就让她妈照顾她坐月子吧……

    关于近半个世纪前的这段往事,月前我在江苏找到了真照师,她对这段往事记忆犹新。这位当年的居委会主任,现在已是个出家的尼姑了,圆脸大耳,身材有点发福,穿一身赭色僧服,下着厚布袜、黄僧鞋。她虽在其父晚年以女儿与弟子的双重身份照顾过老人家几年,但真正令她大震撼大敬畏的,还是老人去世后的种种瑞相以及火化后找到的那个“泰”字,这使她下了决心要像父亲和师父那样出家修行,不久,在隆昌寺融宗方丈前落了发。

    真照说:“那一年父亲要出家,一开始我并不知道。我那时大肚子,怀第一胎,写信给母亲,问她能不能来上海帮忙。父亲把母亲、小弟从淮安送到镇江,镇江有船开上海,把母亲和小弟送上船,他自己就走了。上海家里地方很小,与母亲挤住一间。小孩生出来了,因难产,没保住。产后一个多月,有一次听叔伯哥哥对我说,你晓得么?你爸爸出家当和尚去了。我那时还真的不知道。母亲心里是明白的,但一开始也没告诉我,是怕影响我情绪,对生育有刺激。”

    把妻儿送上开往上海的轮船后,他回家理好东西,背上行囊,便往江西云居山而去。

    云居山座落于江西永修县西南隅,古名欧山,乃为纪念战国末年在此修炼的楚将欧岌而名。后来,人们以此山“山势雄伟高峨,常为云雾所抱”,而称之为“云居山”,简称“云山”。此山不仅山势雄伟,而且在四周峰峦的环抱中,中央坦然平正,状若莲花,故古代又有人称之为“莲花城”。

    云居山上的真如寺,始立于唐宪宗元和年间(806—820),为道容禅师与司马头陀所建。至唐僖宗中和三年(883),一代高僧道膺禅师来此住持,一时僧众云集,达1500多人。僖宗亲赐寺名为“龙昌禅院”。北宋大中祥符年间(1008—1016),宋真宗敕改名为“真如禅寺”,一直沿习至今。元朝末年,兴盛了三百多年的真如寺在一场火灾中化为灰烬。明神宗万历二十年(1592),北京万佛堂住持洪断和尚到云居山重建真如寺。神宗母亲“慈圣皇太后”闻说后,特赐紫衣等法物和一尊高达丈余的毗卢遮那大铜像,还赐《大藏经》一部,共678函。万历三十年(1602年),殿堂僧舍相次落成,神宗皇帝御书匾额楹联,匾曰:“寡过未能”,联云:“智水消心火,仁风扫世尘”。直到清朝,真如寺一直兴盛不衰。抗日战争期间,真如寺毁于日军炮火中。

    1953年8月,虚云老和尚去云居山时,见瓦砾遍地、野草没膝,明代铜铸毗卢遮那大佛像兀坐于荒蔓之中,心情格外沉重,当即发愿以此生余力重兴云居祖庭,并赋诗一首,末两句:“草深三尺金身露,五老峰头挂夕阳。”即记此景。10月,这位114岁的老人,不顾许多人的劝阻,率弟子3人来到云居山,搭起7间茅蓬,开始了云居山真如寺重建工程。消息传出,四方纳子云集而至,年底聚达50余人,后来达到1、2百人。当时条件极为艰苦,饥肠辘辘乃成家常便饭。

    涤华来到云居山时,真如寺重建工程已初具规模,法堂、香积厨、五观堂等已经落成,大雄宝殿、天王殿、韦驮殿、虚怀楼等封顶在即。他恭恭敬敬拜倒在117岁的虚云老和尚脚下,请虚公重新为他剃度。虚公望着他,微点头,若有所思地说:“当不忘旧,仍依故师。”就这么一句话,把他的法缘给续了起来!

    尤令他感动的是,就在年前冬月,虚云老和尚在真如寺开办了一期传戒法会,本意是要为寺内未受戒者传个戒,不料消息传出,许多人蜂拥而至,把个云居山弄得手忙脚乱。其时形势,亦很令人惶恐,这从虚云老和尚对来求戒者的讲话中就可看出:“食住困难,且置不说。恰遇沪上天主教堂出了事情。此系外教,今且不说。又上海佛教青年会,素来是以弘法利生自命的,这次亦出事情。此系居士,又复不说。说到出家人头上,金刚道场亦相继出事。对这些事实,诸位触目寒心不寒心呢?又闻昨由甘肃电致江西省政府,谓彼地有外道头隐在佛教,已来云居山。清浊分不了,便会因一人害多人。如是等事,关系甚大,安可不防?……”有鉴于此,虚云不得不按有关部门指示劝说来历不明者下山,并依《梵网经》“自誓受戒方便”之规,为求戒者说个开示,劝他们各归本处,依戒期于佛前自誓受戒。相比之下,虚云老和尚对他岂不格外开恩!亲笔复信,接受他来云居山,还叮嘱他别忘了把户口和油粮关系带来!

    这年夏秋,少林海灯法师自上海来到云居山亲近虚云老和尚。此时海灯还没蒙上后来有些人刻意为之渲染的盖世武功色彩,虚云将他留下常住,未几原住持性福和尚退居,虚云礼请海灯接任方丈一职。不久,两位大德共同主持讲经法会,虚云老和尚请海灯法师为僧众讲了4个月《楞严经》。

    冬十二月,虚云老和尚在寺内举办打禅七。

    打七开始,虚公在禅堂里对大家说:“诸经之首四句偈,大家都能颂能背,这四句系《法华经》中某天王赞佛之语,后有大德,搬入诸经之首,亦善。我把这四句偈再说一下,就作为这一期打七的开始。”虚公接着说道:“一.无上甚深微妙法,是最高无上广大无比之法;二.百千万劫难遭遇,是无量生死劫中难遇到之法;三.我今见闻得受持,是今天见闻佛法,能信能持;四.愿解如来真实义,是愿意解开如来微妙法。”言说至此,禅堂里有多人掉泪。不愧是当代真正高僧大德,一言半语,皆能感动人心。

    第二个七中,虚公入禅堂,讲些戒律,主要为无邪心、无欲性,即为得果证道之快捷方式等等。

    第三个七中,虚公入禅堂讲了个公案故事。虚公说,有一常人,其妻因病去世,其夫念妻甚切,每至晚间,到荒郊伴妻墓而宿。某天夜里,其妻来到面前,谈说分别之衷,而后携夫至彼家。交谈之际,忽有人打门。妻说,我死后,嫁与阴府夜叉,打门者是我阴夫,你快躲一躲吧,即引他至某处,见一口大缸,缸口朝下,底朝上,妻将缸扳起,叫阳夫入缸下坐,再将缸放下。开门后,夜叉进来向妻说,有生人味,当寻找。阳夫闻言,很惊怕,失口念声南无佛。这时复有一鬼使进门,向夜叉言,阎王令我追你急回,有紧急事,其夜叉跟鬼使而去,临走说待我回来再找。其阳夫脱难,妻送阳夫至墓旁,一推而醒。

    虚公讲了这个故事后,有一比丘,到虚公座前咚地跪下,长跪不起。虚公抄起香板,将那比丘痛打一顿。

    第四个七中,禅堂有一比丘昏沉,巡香者用香板在他肩上压了一下,他惊而睁眼点头,对面有个比丘尼见他点头,向他付之一笑。其后这两个出家人互笑不止。巡香闻笑赶来,痛打这两个出家人。僧被打即闹,尼遭打而痛哭。其僧自言:“我是你师父,我有病,你不问我,反将我饿死。”尼言:“我在深山作虎,你将我打死也就算了,为何还打死我子女?是你前生为猎之怨,因你动心,招我而来。”

    虚公说:“一人招魔,千佛难救,禅堂生魔,即当散七。”打板起坐,跑香数圈,即打钟止步。虚公巡视禅堂问:“念佛是谁?谁答上,及时挂牌。”无人回答,虚公自答道:“是个女人。”言毕复言:“散七。”

    七散后,涤华禅师问西堂:“虚公问念佛是谁,为何没人回答?”西堂说:“答即生相。”又说:“你答答看。”涤华答:“是只狗子。”西堂说:“再答答看。”涤华说:“是亲娘。”要他再答,涤华答:“青莲华。”西堂言止,随即又问:“你愿作我的徒弟么?”涤华倒地而拜:“愿乐听从。”从此涤华在云居山有了两个师父。

    有日涤华箍桶,正在催箍,西堂师说:“将桶箍紧些。”涤华一使劲,起腿一脚,将桶底跺下。西堂师说:“满天棉花。”涤华答:“无无亦非非。”西堂点首。

    一时观音圣诞,涤华禅师题词六句:“观音诞,非观音诞,非诞非非诞,是止儿啼,亦非止儿啼,是名止儿啼。”呈于虚公。

    虚公复加两字:“印可。”

    于是,涤华禅师启请到鼓山补戒。

    七.济公指阅金刚经,释迦赐草了其义

    凡人很少有不做梦的,或多或少而已。人生如梦如幻,何况梦乎?然有的梦却又似幻似真……

    大量的梦,就像平常人平平常常过去的每一天,梦做完了,也就过去了。但也有些梦,确实非同小可,不仅对梦者作用重大,有时甚至会影响到一个社会、一个时代。例如,耶稣出生前,约瑟在梦中得到神的使者加伯列的晓谕,他务必要与马利亚成亲,不可因她未婚怀孕而不要她,生下的孩子应取名“耶稣”,意思是把百姓从罪恶中拯救出来。又如,李渊刚要起兵反隋时,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掉到床下,被蛆所吃。他以为此梦是自己要死的预兆,不敢起兵,手下一谋士为之解释说:“落在床下,意思是‘陛下’,被蛆吃,表示众人依附于你,此为吉梦,预示你要当皇帝呀。”他放心了,起兵反隋,后来果然当上了唐朝的开国皇帝。近代有些科学家也从梦中得到过重大启示,化学最重要的定律——元素周期表,就是门捷列夫(1834-1907)在梦中发现的;硫化橡胶的发明者查尔斯•古德伊尔的成功,来自梦中一个人告诉他可往橡胶里添加酌量硫磺。

    在中国古代,曾设有专门为皇帝解梦的官员,如西周王制中的占梦官。周文王之弟还专门撰写了一本《周公解梦》,据《宋史•艺文志》著录,该书原有三卷,可惜元以后就失传了。

    在佛教经典中,专以梦名的经典为数不少,如《佛为菩萨五梦经》、《阿难七梦经》、《国王不梨先泥十梦经》、《金刚请梦咒经》等。记载梦境的经典就更多了,光是有关佛托胎的瑞梦和佛入灭的悲梦,就在《太子瑞应本起经》、《众许摩诃帝经》、《普曜经》、《过去现在因果经》、《法华经普贤劝发品》、《观普贤菩萨行法经》、《摩诃摩耶经》、《善见律毗婆沙论》、《俱舍论》、《异部宗轮论》、《摩诃止观》、《大般涅槃经》、《迦叶赴佛般涅槃经》、《大智度论》、《大唐西域记》等中有一定记载。在《弥兰王问经》、《大毗婆沙论》、《大智度论》、《善见律毗婆沙》等典籍中,对梦的本质、种类、因缘等等,且有相当详尽的阐述。《弥兰王问经》认为,梦之原因有风病、胆汁病、痰病、神鬼之诱引、习惯、前兆等六种,其中仅前兆所梦为真,其他皆是虚妄。《善见律毗婆沙论》将梦分为四类:(一)四大不调之梦,梦见山崩、飞腾于虚空中,或为群贼、恶兽追逐,系由身体不调和所引起者。(二)先见之梦,梦见先前经验之事。(三)天人梦,随人之修善或作恶,梦见天人显示其善恶之行为。(四)想梦,应过去行为之善恶,而依各善恶意想,梦见善恶之事。在这四类之中,“四大不调”与“先见”所致之梦为虚妄不实,“天人梦”与“想梦”则为真实。

    涤华禅师也不免做梦。在“文化大革命”的非常年月里,他做过若干个不太寻常的梦。有两个尤其殊胜,他在这两个梦里先后见到了济颠和尚与释迦牟尼佛,前者令他明道,后者令他悟道。他从这两个梦里得到的收获,从根本上奠定了他当世成就的基础。

    关于梦中向济颠和尚参学的情形,他在自己所撰《小史》中,是这样描述的:

    余在梦中至某处,参济颠师。余问大德云:“何为最上乘?”济师言:“超出三乘以上者,亦名为佛乘也。佛乘者,无生亦无灭也,即与佛为一体者,姑且名为最上乘之法也。”复问:“以何法门能乘此乘耶?”济师言:“常阅《金刚经》,日久即能见也。”余于是常阅《金刚经》。从此向後,常乘大轮船到某处上学,学位是廿七号。常如是,非一、二、三、四、五次。问见什麽?答:“乌金板上,放光而已,别无所见。”何者?梦也。

    济颠(1150-1209),就是民间所称的济公活佛、酒肉和尚,俗姓李,字修缘,浙江临海人。济颠是他的号,法名道济,可是济公活佛这名头儿太响亮了,以至于民间许多人只知济公其人,你若光提道济,没准他还不知道你说的是谁呢。

    有关济颠行为疏狂、不检细行的轶事,自宋以来,流传甚多。据《西湖浏览志余》记载:

    济颠者,本名道济,风狂不饬细行,饮酒食肉,与市井浮沉,人以为颠也,故称济颠。始出家灵隐寺,寺僧厌之,逐居净慈寺,为人诵经下火,累有果证,年七十三岁,端坐而逝。人有为之赞曰︰“非俗非僧,非凡非仙,打开荆棘林,透过金刚圈。眉毛厮结,鼻孔撩天,烧了护身符,落纸如云烟。有时结茅宴坐荒山巅,有时长安市上酒家眠,气吞九州,囊无一钱。时节到来,奄如蜕蝉。涌出舍利,八万四千。赞叹不尽,而说偈言。”呜呼!此其所以为济颠者耶?今寺中尚塑其像。

    济颠示现的是一个疯疯颠颠闹市修行成就者的形象,这也是度化众生的一种手段,其外形的疯疯颠颠,恰是衬托出佛法内修一颗心的真谛。他济困扶危,禀善行道,凡人以为济公是个疯子,其实他是专以修心,不以修口,人疯心不疯,心静见天地。临终前他作偈曰︰“六十年来狼藉,东壁打到西壁,如今收拾归来,依旧水连天碧。”十分悠然地离世而去。

    梦中济颠嘱涤华常阅《金刚经》,且预言“日久即能见”,而后来事态的发展,证实了济颠的预言,涤华果真依《金刚经》而证悟,果真从《金刚经》悟得最上乘法。这也证明了,济颠要涤华常阅《金刚经》,指出的乃是一条直趋最上乘法的捷径啊!

    关于《金刚经》这部经,在后面的篇幅里还要谈,在此仅简略介绍一下。此经全称《能断金刚般若波罗蜜经》,又称《金刚般若波罗蜜经》,简称《金刚经》。最早由后秦鸠摩罗什于弘始四年(402)译出。

    一般认为,此经以实相之理为体,以无住为宗,以断疑为用,以大乘为教相。卷末四句偈文:“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被称为一经之精髓。其宗旨则指归“应无所住而生其心”,大意是谓世界上一切事物皆空幻不实,“实相者即是非相”,应“远离一切诸相”而“无所住”,在远离四边八戏的大空性中,方可显现自性了义的本性智慧。此经历来弘传甚盛,特别为惠能以后的禅宗所重。

    涤华禅师得济颠梦中指点后,即一遍又一遍地阅读《金刚经》。此经全文5千几百字,篇幅适中,读一遍并不需很多时间,几年下来,此经文字句句了然于胸。《小史》还记,他得济颠指点后,还多次在梦中乘大轮船去某处上学,学位是27号,问其所见,乌金板上放光而已云云。对此梦中境界,他本人只说到这种地步,更多的细节,旁人恐怕也不好随便猜测。那么,一般以为,梦中大轮船象征大渡船,乌金板放光似为人之本性光明,这大概还是说得通的。唯学位27号,令人费解,他的不少弟子也煞费了一番心思,或有人以周易八卦、三九二七之数来解之,或有人以27、37无非表示梦里上学有个固定的座位来释之,如此等等,不一而足。但不管怎么说,他自己强调“常如是,非一、二、三、四、五次”,可见即使是梦中所到之地,亦非完全虚妄,而是一个虽幻亦真的处所啊。

    梦见释迦牟尼佛并证道,发生在他小儿拆建房子时。前已交代,“文革”兴起,寺庙被毁,他从福州孤身跑到上海,又从上海带妻子、小儿跑到淮安,与长子全家分住在祖上留下的4间房里,数年下来也算是相安无事。小儿的生活之路十分坎坷艰难,为了生计,14岁就在街道干杂活,15岁起干打铁,由于人小个儿矮,抬铁锭、抡大锤、拉风箱等重活,重不堪言,就这么一直干了近20年,后因患急性肝炎,才转行去喷漆车间踏平板车,但活儿也不轻,一车几百斤、上千斤,一干又是10多年。20几岁时,有人给他介绍了对象,结婚前,小儿把祖上留下的房子翻建了一下,那堵墙就是这时砌上的。小儿成家后,其妻数次开刀,最后因癌症扩散去世,年仅34岁,留下两个10岁上下的孩子,他肩头生活的担子更重了……小儿对父亲的离家出走,一开始也颇有怨言,认为他没有尽到一个家长的责任。但后来他还是理解了,并最终拜父为师,被赐法名大觉。翻建房子那一年,因老房拆了,涤华妻没处住了,小儿令母亲住到他的小屋里来。这天晚上,妻子来涤华屋里时,涤华要妻子在床前打了个铺,席地过宿,自己则在床上端坐整夜。天快亮时,妻子对他说,害你一夜没睡,从此我再也不来住了,今晚我就去儿媳房里过宿吧。他点头说,如此甚善。

    次日夜里,他就梦见了释迦牟尼佛。《小史》里记载如下:

    次日夜梦中,到一宝所,见正殿当中,端坐释迦牟尼如来,别无其他弟子等。余下拜起身,抬头观佛时,见韦陀尊者立於如来之前。余言:“老韦,余不拜汝,余拜的是释迦如来。”是时尊者举步起身,绕於佛後。一时余见如来起身离座,举步下阶,余跟从佛後,到殿外阶下。如来顺手拔草一茎给余。余执草而醒,即明金刚之义,而能开笔。其义若伪,当犯大妄语戒。学者当思之。

    千万别小看了涤华禅师的这个梦。人人皆会做梦,但古往今来,能在梦中亲觐释迦牟尼者,又有几人?而大凡在梦中亲觐释迦牟尼者,无不有一定的殊胜因缘。东汉永平七年(64),明皇帝夜梦丈六金人飞空而至,翌晨召群臣集议,会占梦的通灵人傅毅奉答:“臣从《周书异记》中读到,西域有大圣人出,名字称为佛,灭后千载将有声教流传,陛下梦见的,想必就是他吧?”皇帝以为然,派遣蔡愔、秦景等使往天竺寻访佛法,途遇舍摩腾和竺法蓝两位大师,迎回汉地,汉地由此开始有了沙门。皇上为两位高僧所建精舍,成为汉地伽蓝之始,即今日洛阳的白马寺。唐代被僖宗钦封为悟达国师的一代高僧知玄(811-883),俗姓陈,四川眉州洪雅人,祖上望他科举成名,7岁时有法泰法师在他家附近的宁夷寺讲涅槃经,他小小年纪也跑去听经,当天夜里作了个梦,寺殿里的大佛手摩其顶,醒来后就在祖父面前请求出家。家长虽然不舍得,但见他意志坚决,且有佛祖托梦,也只得遂他心愿。14岁时便应丞相杜元颖之请于大慈悲寺讲经,每日有万余人来听,自此四川一带称他为陈菩萨。唐武宗毁佛,次年即殒,宣宗即位后,重建梵刹,知玄即被请出,赐紫袈裟,命为三教首座,为复兴佛教出了大力。

    他的梦境也很有意思。见韦驮立于释迦牟尼佛之前,就老实不客气地请他让开,他要拜的是释迦牟尼佛,而不是你老韦。在普通人看来,韦驮是四天王三十二将中的首将,为僧团、寺院中最著名的护法神,相貌堂堂,威风凛凛,连天界的四天王对他都极为敬重,据说每次韦将军一到,天王都会起立相迎。既然韦驮已立于释迦佛前,你涤华向他拜一拜似乎也无不可,可他就是不拜!这不能不让人猜测,也许他的来历确实非同一般?……据他的弟子陈居士说,有一次她听师父说起,他小时候作过一个梦,梦中他是一头大白象,望见前面一片红光,就往前走,趟过一条河,见释迦牟尼佛正在讲法,想前去听,被韦驮菩萨挡住了,他仍往前走,就在那时醒过来了。把他小时候的那个梦联系起来看,他不拜韦驮,是不是与此有关?若那时韦驮不拦他,他听到了释迦说法,也许他以后的道路会不大一样了吧?但更合理的解释似应是,韦驮拦他,说明他那时的因缘还不具足嘛。而这一次,释迦牟尼佛不仅对他起身离座,引他去殿外,还拔了根仙草送给他,令他醒来之后,即彻底明了《金刚经》之义,而且,从此能开笔写书了!在他多年后写给一位弟子的信中,也说到:“我没接释迦佛的一茎草时,我连一封信也写不来。”

    中世纪藏传佛教大成就者冈波巴大师(1079-1161),在回答一世嘎玛巴祈问时曾指出:“只要你具足信心,梦境所得灌顶传法不仅具有真实益用,而且较之现实灌顶传法更为殊胜。”这在密宗中也被称为梦成就法。你想想,以涤华禅师以前的文化水平,跟妻子一起自学了一些方块字,写封信也写不来,要他写本书,无异于天方夜谭吧。而打释迦牟尼佛在梦中拔一根草给他,一刹那间,一层薄纸捅破了,法界的空性显现了,智慧的泉眼打开了,文字的般若涌现了,那是一种真开悟的境界啊!

    如此奇特的梦中境界与成就,对常人来说确乎是匪夷所思的。他为此郑重声明:“其义若伪,当犯大妄语戒。”出家人若犯大妄语戒,是要堕地狱的。起如此重誓,正是为了消除某些读者可能产生的怀疑之心啊。

    得此梦时,已是“文革”后期了,轰轰烈烈的“文化大革命”,折腾来折腾去,搞得民穷国贫、天怒人怨,再揪出一个宋江也好,反击翻案风也好,走到这时,也终究只是强弩之末了。黎明前的黑暗,犹阴寒刺骨;压在佛门弟子头上的大石,加倍沉重。但天总会亮也快亮了。

    于其时也,给你一枝笔,给了你一份不可推卸的责任……

    十九.养老力荐来金山,中秋入关生死关

    两位女弟子回到上海不久,便收到镇江金山寺首座养廉老法师的来信:

    陈居士、杨居士道鉴:

    近一个月内连续两次来信,都是为了赞助涤华法师择地静心的不受外境打扰,息心的把金刚经注疏于百尺竿头深进一步,苦心探求入佛慧法,致使著者和阅者均沾无量智慧功德。正谓佛法在世间,不离世间法。

    关于涤华法师为注金刚经疏,选择静地禅房息心的专研好事,我曾为了此事几番诚恳拟向和尚舒情的说明涤华法师宗旨,向堂头和尚说而他真心留意金山安单就坐,不妨先来作一短期试行,如其满意的话,或留或行,然后再作定夺。

    居士们看我的如何,请从多方面去体会吧。特复即颂

    道安!

    禅和子养廉谨复

    92.5.24

    养廉老1907年出生,19岁在镇江金山寺出家,数十年如一日不懈修行,严于持戒,对寺院规约尤有研究,写有大量心得笔记,曾在泰州广教寺当过多年方丈,“文革”中庙毁人散,资料丢尽,战战兢兢,艰辛度日。文革以后,他的庙一时不得修复,无处可去,就奔金山寺而来。此时慈舟任方丈,问他愿意呆在何处?常州、镇江、上海三地皆可选择。他说小时候在这儿出家,还是想回镇江,慈舟就让他当了金山寺的首座。首座在寺院里的地位,仅次于方丈,但他始终和普通僧人一样过堂、吃饭,无任何特殊之处。

    金山寺始建于东晋,距今已有1600年,初名泽心寺,南朝、唐朝时称金山寺。梁天监四年(505),梁武帝亲临金山水陆会,自此金山寺声名日盛。武则天的侄孙灵坦出家后,曾到金山寺当方丈。宋真宗时,因皇帝梦游金山,改为龙游寺,后又复名金山寺。明朝释澈方丈有一次开堂传戒,僧众有万人之多。清康熙和乾隆皇帝多次巡莅金山寺,康熙亲自题匾“江天禅寺”。

    妇孺皆知的神话故事《白蛇传》,就发生在金山寺,关于唐宰相裴休之子法海和尚与白蛇及许仙之间的恩恩怨怨,且留与世人评说,而寺僧长挂在法海和尚苦修处洞口的一幅楹联,则是宋朝张商英的诗句:“半间石室安禅地,盖代功名不易磨。白蟒化龙归海去,岩中留下老头陀。”

    今日金山寺最出名的文物,当推周代铜鼎、宋苏东坡玉带、明代铜鼓和大画家文征明的《金山图》,合称“金山四宝”。四宝中最有意思的,大概要数苏东坡的玉带了。相传苏东坡跟金山寺长老佛印交谊深厚,且常互开玩笑。一次苏东坡穿着便服到方丈室见佛印,佛印便用开玩笑的口吻说:“内翰从何处来?此间无坐处。”东坡随口答道:“暂借和尚四大,用作禅床。”并口拈一偈:“百千灯作一灯光,尽是恒河妙法王,是故东坡不敢坐,借君四大作禅床。”佛印笑道:“山僧与你打个赌,山僧有一问,内翰若能答出,就请坐,否则把你身上玉带留下镇守山门用。”东坡满不在乎地说:“可以,可以。”佛印手捻佛珠,不紧不慢地说道:“僧家四大皆空,五蕴非有,请问内翰要想在哪里坐呢?”素以博学机敏闻达于世的大才子苏东坡,一下子还真被问住了。佛印叫小和尚拿走了东坡的玉带,随即取一件袈裟给苏东坡道:“能有学士宝带镇我山门,是山门莫大荣耀,这件袈裟请学士笑纳。”东坡拱手致谢。事后,苏东坡作绝句《以玉带施元长老,元以纳裙相报次韵》,以记其趣:

    病骨难堪玉带围,钝根仍落剑锋机。

    欲教乞食歌姬院,故与云山旧纳衣。

    此带阅人如传舍,流传到我亦悠哉。

    锦袍销落应相称,乞与佯狂老万回。

    苏东坡输给佛印的机锋,涤华禅师后来入金山寺闭关,曾撰东坡与佛印间机锋数则,认为东坡我相甚坚,故远非佛印对手,他代东坡作一偈,化解了佛印的这个难题,若东坡再世,输掉的玉带当可赢回来了:

    四大五蕴非有无,坐无坐处亦如如;

    东坡问师有何在,何在无极即真如。

    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中,金山寺遭受严重破坏,文革以后,慈舟方丈奔走四方,募集资金,新建大雄宝殿、藏经楼、妙高台、韦驮殿、祖堂等建筑,重塑佛像,使千年古刹再焕青春,成为中外瞻仰的圣地。

    养廉老对涤华禅师著的《金刚经注解》评价很高,认为若非在参究中顿悟而心领神会,不可能有此所悟所得。接涤华弟子来信后,他几次三番在慈舟方丈面前说项,直至在方丈面前跪下磕头,恳请一定要接纳涤华禅师来金山寺闭关著书。他身为首座,资历比方丈还老,他在方丈面前跪下了,方丈也实在不能不给这个面子了。门槛甚高的金山寺,终于向涤华禅师打开了大门。

    接上海弟子转来养廉老的信后,涤华禅师即离开鼓山去了镇江金山寺。依养廉老信上所说,先试关一段时间,从农历八月十五起,转为正式入关,亦称闭生死关,关期一年,也就是说,除非死在里面,否则不到明年八月十五,不可离开关房一步。

    正式入关前,涤华禅师写信关照弟子们说:“余复发心,在关房内补写《金刚经注解》毛边纸本一部,其书留於本山江天禅寺常住。其二,余发真诚心,再著作一册新书,其书名为《关房般若觉》,每行二十七字,每页十二行,其书共计二百页,订为一本。希其真如、真法、真照、真空、真慧、云济、智贤七人,与诸弟子等,於一九九三年中秋佳节,上午八时,来本关房取此新书,与诸缘人合而印之。是书是余本心、本性、本愿而成,今付汝等,满余咐嘱,是命是愿是从,希勿违误。幸甚,幸甚。再咐嘱,余入关后,远近诸处来人、来信、来问义者,皆不接待,若有邮电寄来信物以及一切,均不接受,由本寺处理。各自自觉,无违本关之约。若能自悟自证,是余之幸,亦汝之幸。”

    他还对几位弟子说:“我本来准备今年中秋就死的,后来想想,还要写一本《关房般若觉》和《心经感》的合刊留给你们,所谓般若觉,指的是智慧归觉之地,智慧者,灵觉妙心,觉者,无妄而明本心,即见真性;至于心经感,心经,乃是真心大道,真心无遍无不遍,大道无到无不到,在无无之中,明心见道,对此别家所解,多为枝叶,我之所感,乃为果实。为写这本合刊,我就准备到明年中秋死吧。我说的这些,是我真心本愿的誓愿,并不是我预先知道,我实实在在没有神通,也没有什么道力,希望你们不要广传,不要乱说,更不要说神话。”

    养廉老和尚为涤华禅师闭生死关特撰《秉如意云》一篇,以资敬贺:

    般若即智慧,金化成钗钏;

    迷悟人自为,苦行见真诠。

     恭维

    本寺禅关涤华禅师,宿植菩提种子,求度出家学道。为了究明生死大事,不辞劳累,千山万水遍访大德高贤。曾礼江西云居学禅,问津福建鼓山涌泉寺三年有奇。因阅坛经,从六祖惠能大师参访善知识时得闻《金刚经》中‘应无所住,而生其心’当下开悟,时至今日仍为禅宗佳话,因而於参究中顿而心领神会。以所悟所得,求其心地真实,发挥本地风光,写出了《金刚经注解》一部,并手书复印,几经出版,广结良缘。凡求得者生大欢喜,得其益者为数不少。於是师以生死大事,终未究竟,幸得金山慈舟大和尚慧眼,允以一席之地,以为师安身立命之大事。所谓此地有崇山峻岭,何处无明月清风,且道封禅关津赞一句又作麽生,坐微尘里转大法轮,於一毫端现宝王刹。封呈

    堂头和尚斧正无慧学者养廉问讯

    一九九二年八月仲秋节

    中秋上午九点,由养廉老牵头,诸僧众以及从上海、大连赶来的真如、真法、真照、云济、真空五位法子,还有涤华禅师的淮安家属等共五十多人,将禅师护送进关。养廉老还特地送来一张韦驮像,说是可给涤华禅师护法,涤华禅师说不用不用,没让挂,他双手合十,十分感叹地对大家说:“我深思自己无德而无能,劳你们远道而来,令我甚为惭愧。我愿你们诸位,他日与我,皆为一会、一体、一性者,这是我的愿望,也可以说是我的誓言吧。”其关房是一个终年不见阳光、阴暗潮湿的小北屋,屋里没有窗,里侧有一段屋顶就是外面楼梯的底部,小和尚们上上下下的脚步声、讲话声,都能听见。距关房3、4米外,金山寺有个房屋改造的项目正在施工,白天免不了会有点嘈杂声。养廉老说,别看这个地方不怎么样,前不久,仁善老和尚也在这里闭关,圆寂后得舍利6颗。涤华禅师住进去后,看到有死者丢下的旧衣服,他毫无顾忌,拿来就穿。

    今年我去金山寺时,发现该小屋已不复存在。听说,对涤华禅师圆寂后出现的种种祥瑞之相,养廉老赞叹不已,说涤华禅师闭过关的房子,应该保存好,以后还要让高僧来住。

    可惜的是,涤华禅师去世后不久,养廉老也跟着去世了。养廉老一去世,再无人把这北向的小屋放在眼里,说拆就拆了。听说,养廉老去世前,曾关照弟子,等他死后,可为他念念《金刚经》和《心经》,不必念往生咒和弥陀经,可他圆寂以后,寺院里不顾死者遗愿,念的仍是弥陀经,一位大和尚还说,他归他说,我们管我们做。而那些为本寺首座念了经的僧人,也像平时一样,一个个都心安理得地拿到了劳务费。

    涤华禅师对关房之环境好坏毫不挑剔,作颂偈四段,以抒其志:

    此关名为生死关,无生其心无须关;

    倘能在关无关相,不在关中也在关。

    见如未见即是证,无相真心心即关;

    真心见相无不相,相相真心心胜关。

    攀缘即是生死种,无攀缘心是真关;

    无生其心无生死,无去无来处处关。

    一起一伏须返照,一见一闻当心关;

    当心亦无诸相执,无相无执闭常关。

    廿六.滂沱雨中平静去,了生脱死离染尘

    写到20页搁笔之时,1996年的春天,不知什么时候已悄然来到镇江。春天的金山寺,满目葱翠,绿意盎然,花儿吐着芬芳,空气中漂浮着扬子江水湿润温煦的气息,耸立在山顶北部的慈寿塔,沐浴在明媚的阳光下,显得格外玲珑秀丽。

    这一天是4月21日,农历三月初四,星期日,来金山寺烧香拜佛的游客特别多。

    临近中午,真照像以往一样,在伙房里帮着干了点杂活后,到涤华师闭关的小屋里去拿搪瓷碗,帮他去斋堂打一客饭。

    推门进屋,只见涤华禅师没像平时一样打坐,正在整理东西,床上、桌子上,一叠叠书籍、稿纸和笔墨文具,已摆放得整整齐齐,还有好多没拆开的信件,摊了一大堆。真照不管这些,自顾自拿了饭碗就走。

    “真照,你慢点走,帮我把木箱里的钱清点一下。”

    真照楞住了,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今天是啥日子?师父开口说话啦!打去年九月从宝华山回来第二天,涤华禅师就止语了。回来那晚,真照问过师父,你这次止语打算多长时间?涤华禅师脱口而出道,半年吧。师父也许是随口说说的,真照却很当真,经常掰着手指算,半年还差多久?前几天她还在想,再过半个多月,师父就要开口说话了,万一仍不开口,她就要提醒师父,止语半年,是你自己说的呀,说话要算数呀!虽说她早已习惯了这种师徒兼父女间无言无语的日子,可在她内心,还是很希望能听师父、父亲跟她说说话,不管说什么都行,哪怕骂她几句也好!

    “我先把饭拿回来吧?”真照回过神来说。

    “吃饭不急,你先把钱理一下吧,看有多少?”

    真照知道师父的脾气,他老是叫别人无相无相,自己其实是个急性子,想到要做什么,马上就做,一分钟都不想耽搁。她放下饭碗,搬出一只木板钉的小箱子,师父一生的全部积蓄都在这里面,钱的来源,主要是这几年金山寺每月发给他的百来元钵资。他平时开支极省,一条毛巾已用了好几年,早成百孔千疮,仍不扔掉;一副老花镜是花几块钱从地摊上买来的,镜脚脱落了,就用别针串起来;他从不购置新衣服,别人扔下的旧衣裤,哪怕是死人留下的,他拿来就穿;弟子们给他的供养,他一律不收,非要留下的,他就叫真照记下姓名、数额,拿去印经书。她打开箱盖,把里面的钞票按票面大小,理成一百元一小叠,最后将十几叠相加,再加上零头,总数就出来了。

    “一共是1530元1角。”真照报告师父。

    “你把这钱寄到大连去,印经书。”涤华禅师说。

    “大连的经书不都已印好了吗?”

    “不管它,你把它寄去,以后还要印。”

    “寄多少?要留点吗?”她知道师父积这点钱不容易。

    “不要留,全部寄去,一分也不留。”

    “好吧。”真照点头,对师父的吩咐,她最后总是照办就是。

    师父开口说话了,真照特别高兴,时间也仿佛过得快了。几天后,她去师父房里拿热水瓶打开水,见师父刚剃过头,头皮锃亮,焕发出古铜色一般的光泽,就说了句:“你剃了个头,看上去精神多了。”涤华禅师说:“我等会儿要找养廉老谈话。”真照知道师父对养廉老特别尊敬,常说养廉老也是个真修行,若不是养廉老,他根本来不了金山。

    4月26日,星期五。上午,真照遇上一位理发室的师傅,点头打了个招呼,因为她被金山寺叫来照顾涤华禅师快有两年了,跟这里不少人都很熟。理发师傅对真照说:“你师父前几天刚剃过头,今天又来了,今天是个什么日子呀?”真照愣了一下道:“不知道。”她去师父屋里拿饭碗时,见师父果然刚剃过头,头皮又是锃亮锃亮。涤华禅师对她说:“不要拿饭了,我不想吃。”

    “我少拿点,你多少吃点吧。”

    “那就弄一碗粥吧,菜不要。”

    4月27日,星期六,涤华禅师只喝了一小点水,什么都没吃。真照问他:“你是不是病了?要不要去医院看看?”涤华禅师说:“不用,你看我不是好好的么,我没病。”晚上,涤华禅师对真照说:“你坐过来靠我近一点,好好听我说。”

    真照就靠他床边坐下。

    “你要记住:第一.贪、嗔、痴、欲、爱、五蕴、六欲,十八界一定要空,每天都要检查,就修这个。第二.看书看不进去,就不要急着看,等什麽时候想看,再去看,慢慢就明白了。第三.身体不好,可以跑步、蹬山、打拳,静不下来,就写经去。第四.写经和念经是二乘人做的事,上乘法是打坐,要像高山顶上一块玉,八风不动。第五.你们何时连《金刚经》也不念,就好了。我说的这些,你可记住了?”

    真照说:“记住了。”

    涤华禅师问:“那你能不能担当起弘法的重任啊?”

    真照没想到师父会问她这个问题,她觉得要自己多干点活,照顾照顾师父,这还行,要说弘法,师父有那么多四众弟子,很多人都很有能耐,比自己可强多了,她就没敢回答。

    涤华禅师见她不吭声,眼泪就流出来了。真照见师父流泪,心里慌了,便问:“师父您怎么啦?”涤华禅师流着泪激动地说:“我哭,我是真正的六祖子孙呀,却没人相信。我哭,我怎么没有一个接班人啊!到现在你们还不解我意,这样下去,六祖道性如来禅,不就失传了吗?”

    真照不知说什么好,她找了点卫生纸,给师父将泪水擦掉。

    “不过,我相信如来正法是不会灭的。”涤华禅师说时双手握拳,言辞有力,“半个月前,我作了一个梦,遍地都有含苞待放的花蕊,遍地都是红花,花开个个都结子。5、6年以后,这个法会弘起来。这个梦好。”歇了歇,又说道:“我某日到地狱去,见一人,站在沸腾的油锅旁,对我说,你敢跳吗?我说,敢跳!即跳入油锅,不烫也不热。”

    真照说:“师父今天讲的好,讲的真好。”

    涤华禅师说:“我今晚讲的这些话,你全听懂了麽?”

    真照说:“我明白了,师父所说,《金刚经》何时不念就好了,意思是佛法如良药,身体无病,无需服药。”

    涤华禅师道:“这就对了。”

    夜里下起雨来,淅淅沥沥下了一夜。天明,雨稍止,可天公依然阴沉着脸,一会儿又下起来。上午8点多钟,涤华禅师忽对真照说:“到医院去。”

    真照不解道:“师父,干嘛要去医院呀?现在天又正下大雨,要去,等雨小点再去吧。”

    “不等了,现在就去。”涤华禅师口气不容商议。

    真照只好撑把伞,到外面去找车。虽说今天是星期日,可因为下雨,停在寺院门口的车很少,她只找到一辆人力三轮车。车子踏进来,停小屋门口,两人要扶涤华禅师上车,他合掌谢绝,自己上了车,又说:“到附近小医院去,花钱少。”过寺院山门口时,涤华禅师同多人合掌微笑告别。

    三轮车将涤华禅师拉到不远处一家小医院。值班医生用听诊器听了听涤华禅师的心脏,又给量了量血压,说道:“没什么大毛病,年龄大了,输点葡萄糖液吧。”

    涤华禅师说这个药水不好,不要输,真照说,既然来了医院,就听医生的吧。

    护士给涤华禅师输液时,药水没滴几滴,涤华禅师就叫道:“快拔掉快拔掉,我难受,不舒服。”

    真照找来医生,问怎么办。医生说:“今天就我一个人,忙不过来,我看这样,你们还是到镇江二院去看看吧。”

    雨依然哗哗地下个不停。真照去外面街上拦到一辆机动三轮车,噗噗噗噗,一路颠簸着将涤华禅师送到了镇江市第二人民医院。真照和一工友搀扶涤华禅师走进医院,走进急诊室,里面有两个女医生在,因为下大雨,又是星期天,一个病人都没有。一个医生填写病历卡后,请涤华禅师在观察床上躺下,接上心电仪,仪器上显示出一条非常均匀的波动线。“心脏没有病。”医生对真照说,叫她放心。

    没过两分钟,这个医生忽然惊叫:“咦,怎么停了!”

    另一个医生也凑过来看心电仪,果然,一条笔直的直线,表明心脏已停止跳动。

    真照怎么也不相信师父就这么走了,两分钟前医生不是还说他心脏没有病么?会不会是入定了?她记得以前师父跟她说过,若入定了,不要动他,万一时间长了,可以用个铁器、铜器什么的敲几下,就会回来的。她对医生说:“我师父也许是入定了,不要动他,我要在这儿等他出定。”

    一医生说:“你要相信仪器,你师父确实死了。我们这台心电仪还是刚进口的,你看,仪器上显示很清楚,心脏停止跳动了。马上通知寺院去吧。”

    医生在病历卡上写下了诊断结论:

    释涤华,1996年4月28日,12点40分,无病死亡。

    透过医院的窗户,只见外面的雨更大了,哗哗哗哗,镇江的春天,很少下这样的滂沱大雨。《金刚经注解》著者涤华禅师,一个当代真正的苦行僧,一个日后才会得到世人公认的大德高僧,就在这滂沱大雨声中,如入寂定,安然谢世,享年88岁。

    廿九.闍维火光现瑞相,千古一泰撼人心

    5月30日(农历四月十四),闍维涤华禅师遗体。

    早上7点多,有大连张居士、王居士、尹居士,淮安杨居士、润德居士、大觉居士、于居士,苏州袁居士、孙居士,一共9名弟子,来到窑洞前,齐诵《金刚经》一部和“摩诃般若波罗蜜多”八字真言,向师父遗体作最后告别。跟以往每天拜师情形不同的是,此时竟无一只小鸟飞来。按专司火化的朱果正老人指点,9名弟子分成两排,坐在距火化炉7、8米处。

    7点3刻点火,木柴点燃后,金黄色的火柱从火化炉烟囱中冒出,约有1米多高。

    炉火不停地烧着,约两小时后,炉洞口里,忽然出现一个圆圆的火球,像一个小太阳,向四处放射出一道道金黄色光柱。而后,火光中依次显现出许多极为奇异的景观。

    一.首先显现出涤华师的盘坐像,脸庞比生前胖而圆,因弟子们坐的位置略有不同,视角亦有所不同,但不管从正面还是从侧面看,见到的都是涤华禅师正面的容貌。涤华禅师的两眼,放射出多道金黄色的光柱,光柱闪闪烁烁,啐啐啐啐,像利剑一般,头顶戒疤处,也射出多条金黄色光柱。当涤华像显出来时,几个弟子不约而同地惊呼:“师父出来了!”

    二.接着显现出释迦牟尼佛正面和左右侧面的头像,头上肉髻呈蓝色,脸部及身体皆金黄色,比平时所见的彩色塑画佛像还要庄严。

    三.显现出弥勒菩萨盘坐像,大肚子圆鼓鼓的,活脱脱平时看到的那种大肚弥勒菩萨像。

    四.显现达摩祖师盘坐像,螺旋式的黑胡子,一直拖拉到脖子下面。

    五.显现六祖大师坐像。

    六.显现观世音菩萨像。

    七.显现济公活佛像,身穿黑色破衣衫,蹦蹦跳跳的,像个老顽童。

    八.同时显现出许许多多佛像,每尊佛像头部都有金黄色光环缭绕,显得庄严非凡,周围还有寺院宝塔。一位弟子脱口而出道:“哎呀,这不是诸佛菩萨显圣吗!”

    九.最后,在炉火的升腾中,出现两条路,一条直而短,一条弯而长,皆有层层台阶通向顶峰,路旁有点燃的蜡烛排列,从山下路边一直排列到山顶寺院。

    上述显像,持续了6个小时,每当图像变换时,炉中金黄色火焰都会猛烈地升腾一阵子。

    下午2点多,上海弟子陈居士、黄居士、张居士、吴居士4人赶到,此时火苗已很小,但仍看到了诸佛菩萨显圣和两条路的图像。

    至下午4点,火化结束。

    从上午7点至下午4点,除涤华禅师的13个弟子大部分观看了火化全过程,还不时有绍隆寺的出家僧尼、常住居士及施工人员来观看,凡看到者无不肃然起敬、叹为观止。

    晚上7点多,朱老将炉门打开,让里面的骨灰逐渐冷却。

    第二天上午8点左右拣骨灰。涤华禅师的弟子们将还有余温的骨灰移到一块大铁板上,用小木棍仔细拨着,拣出数十颗白色、黑色、紫色舍利子。之前,她们听一个出家人说,舍利子硬得很,摔不坏,砸不碎,要鉴定是不是舍利子,用铁器一砸便知,于是找了根铁棍,用力砸,果真一点不变形,有人还找了个盘子,笃笃笃,使劲往盘子里摔,蹦得老高,叮当作响,大家都说真的真的,真的是舍利子。谁知这样一来,将骨灰中许多美丽的舍利花都弄碎了,殊为可惜。

    烧火的朱老说:“我烧了多年焚化炉,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奇景,从来没有烧出过这麽白、这麽少、这麽轻的骨头,大骨棒一块也没有;像这样的全身舍利子,并且舍利花里还含小舍利子,我不但没见过,就连听也没听说过。我最常见的是,烧出後的骨头,都是灰蒙蒙的颜色,而且大腿棒是烧不透的。”

    在掰碎的头骨片中,发现有类似梵文或藏文字样的线条,有弟子拿着去问一个年轻的出家师父,那人带着点嘲弄口气说:“你们师父明明知道你们不识梵文嘛!要显,就显个汉字给你们看看嘛!”弟子一时竟无言以答。

    又过了一夜,炉洞里已完全凉透,定慧和大觉爬进去,将里面的骨灰及碎片全部扫出来,大家连同昨日已拣过的,仔仔细细再搜寻一遍,结果又找到一颗很大的舍利子和不少小舍利子。

    真照从骨灰里看到一块骨片,是反的,用筷子挑翻个身,看到上面有个字,是个“泰”子,十分清楚,就叫了起来:“哎呀,你们快来看呀,一个字,一个字,一个泰字!”大家一起围上去,捧在手里轮流观看,果然看见那骨片上有个“泰”字,字迹端正,字形凸起,好像用刀刻出来的,立体感很强,大小像一颗赤豆,十分清晰,十分精致。大家还发现,在泰字左上方边缘处,有类似梵藏文的字迹,在泰字正上方,隐约可见“卍”形字符。

    消息很快传遍绍隆寺,僧人、居士、香客及施工人员纷纷赶来观看,赞叹不已;法物流通处的韦居士送来一个首饰盒,让“泰”字骨片有了个临时的藏身之处。中午食堂开饭时,又有许多人都挤过来,轮流传看。有弟子问昨天那位年轻的出家师父:“看到没,我们师父骨头上显了个汉字!”此时那位僧人无言以对。

    有位老法师动情地说:“您们师父传法有道,教育弟子有方,难得有你们这样诚心的弟子。守灵几十天,听说有位弟子不怕丢了工作,也决心守灵尽孝到底,真是少见啊!”

    下午,真如、真信、真照、真空、大觉、瑞慧、敏慧七人,将涤华师父火化后的遗骨送到金山寺,请慈舟方丈过目,她们尤其要请老方丈看看那个不可思议的泰字,为什么对她们师父原先却是那样没有信心……

    慈舟一看涤华禅师焚后的骨烬雪白雪白,也不能不由衷地称赞:“你们师父了不起,全身都是舍利啊。”他取出一柄放大镜,仔细观看骨片上的泰字,自言自语道:“你们师父为什么不显个佛字,要显个泰字呢?不过,这个泰字也很了不起!”他又对涤华的弟子们说:“你们师父生前二十四小时都在用功,你们这些弟子应该好好向他学习。我是没有时间喽,整日忙忙碌碌……”

    养廉老看到这个泰字,双手作揖,非常高兴地说:“敬慕万行!”

    对于涤华师为什么要在头骨上留下个泰字,他的弟子们当时未及细想,过后琢磨,觉得这个泰字大有深意。

    前已说过,从辞典上看,“泰”字历来有多种释义,其首要之义,或者说,其原始之义,是六十四卦中一卦,其卦像为上面三短、下面三长,读为乾下坤上。坤,象征阴性,又象征为地;乾,象征阳性,又象征为天。依常识来看,天在上,地在下,而此卦地在上、天在下,完全是颠倒过来了。不过,正因为完全颠倒了,事物发展到极点了,就要向相反的方向转化了。当然,向对立面的转化,是有一定条件的,《易•泰》中称“象曰:天地交,泰。”王弼注曰:“泰者,物大通之时也。”这也就是说,天地相交之际,即为事物转化之时,且最终可臻大通之境。“否极泰来”一词,就表示了这种意思。“否”字也为六十四卦中一卦,其卦象是上下三长三短,跟“泰”卦正好相反,其卦义为不交。“否极泰来”,通俗点说,就是说恶运到尽头了,好运就要来了。

    他的弟子们以为,师父以其在五浊恶世中苦修苦行的高风亮节,留下这个“泰”字,隐含的正是这个字最首要、最原始的意蕴,以“否极泰来”来概括,跟师父的原意不会相差太远吧?他们也相信,涤华师以其正法眼藏,或许已看到了未来“否极泰来”这一天的新景象、新局面吧?人们有理由期待着这一天的早日到来。

    金山老和尚说的“佛”字,好当然好,留个“佛”字,也可激励后人增长对佛法的信心;不过,这样一个蕴含深意的“泰”字,岂不更合乎天地变化的大道么?岂不更能利益他身后的亿万众生么?

    将涤华禅师骨灰送回金山第二天,原先好端端的天气,忽然下起大雨来。有弟子提议,如能把师父火化后烧出的泰字,还有他生前的遗物,用照片和录像记录下来,让更多的人共沾法喜,该有多好!有当地郝氏姐妹俩,冒着大雨,以一片至诚之心,感动了镇江电视台的几位工作人员,扛着摄像机,来金山寺拍下了骨片上的泰字,还拍下了涤华禅师闭关房雨中漏水等镜头。几年后,小屋被拆,拍下的这些镜头都变成更加珍贵的历史资料了。

    古往今来,有些佛门大德圆寂以后,在他们的尸骨上,也有留下佛像、法器和经咒文字的,成为激励后人修学佛法的神圣证物。例如:

    十一世纪噶举派大成就者玛尔巴(1012-1097),一生培养了许多弟子,藏地妇孺皆知的米勒日巴就出自他的门下。他翻译了许多佛教经典,被称为古代西藏七大译师之一。据《玛尔巴译师传》记载,他把往生夺舍法教授给了米勒日巴,自己也曾在死鸽和羊羔身上进行验证,以夺舍法将人的灵识投入死鸽身上,死鸽当即就拍拍翅膀活转过来……86岁那年,有一天,他对众人说:“快把供品摆设好,那若巴上师来迎接我了。”等弟子把会供布置好,他结跏趺坐,施行往生法圆寂,灵识如一股青烟出头顶而去,火化之后,灵骨上显现九尊喜金刚化身,个个形态精致逼真。

    噶当派善知识嘉裕哇大师(1135-1198),是阿底峡尊者再传弟子敬安•楚称坝哇大师(1098-1163)的伺者,有一次,当他走到第3格梯级时,心中霍然清晰显现出无量经藏教义,得此内证,他深感对上师服役亦可得到无上功德。64岁时以狮子卧状无疾而终,火化时,烟火腾遍处到处出现舍利子,火化后,骨灰中出现许多骨质佛像和舍利。

    噶举直贡派创始人觉巴仁波切(1143-1217),天资超凡,四岁时就能读会写,8岁时修持密法,证悟了大手印。经多年苦修,修证不断跃上新台阶,簇拥在他周围的弟子、信众越来越多,西藏所有的领主,以及印度、汉地、木雅、果洛、霍尔等地的王公大臣都常来献供。75岁圆寂,荼毗后,心脏不坏,颅中脑液变成62尊奇巧精致的胜乐金刚曼荼罗。

    协饶峨(1177-1256),原名甲谟,属于藏地息结派中一个较有成就的修行者,7岁已成善巧念诵者,一日能念完一遍《般若二万五千颂》,10岁开始闭关修行。28岁,他将所有财物全部施舍掉,连一点食粮也不剩,去哲哇岗闭关苦修3年,身穿破衣,辟谷为生,缄口禁语,苦行勤修,获得证道征相和透彻觉悟。从49岁起,他开始广泛地宏播佛法。79岁去世,遗体火化后,骨灰中舍利无数,灵骨上出现许多胜乐双尊像和金刚瑜伽母像。

    更钦•笃布巴(1292-1361),是藏地觉囊派发展史上一个非常重要的人物。元朝皇帝曾专门派出使者,携带诏书礼品,万里迢迢上青藏高原邀他进京,他本人虽然未去,却以神通在元帝面前显身,传授了皇帝想得到的法,然后消失在空中。更钦•笃布巴去世前从容不迫地对弟子交待后事,面带微笑离开人世,他的遗体,香气扑鼻,发出清净白光,遗体火化时,空中出现彩虹,天降花雨,火焰燃烧声中能听到悦耳的法音。火化后,脊椎骨变成一尊圆满的时轮金刚,额骨上凸现马头明王,其它骨头上显有不动佛、释迦佛、提木度母、红文殊等佛像,还显有金刚杵、六字真言、大空五字、吉祥八宝等法器和经咒。

    麦彭仁波切(1846-1912),是近代宁玛派的一个大成就者,7岁时跟一个流浪汉一问一答,负责教麦彭仁波切识字的喇嘛衮在边上记下了小孩与流浪汉的对话——这就是后来被称为汇集显密甚深精要窍诀藏的《定解宝灯论》。麦彭仁波切晚年还提到这篇东西:“这是我小时候玩耍时写就的,现在看来,文句上可以有点不同说法,但内容还是很殊胜的,所以也就不必去改正了。”他一生撰写了大量佛教论典,藏文版《雪域语狮子全知大班智达麦彭降央南迦嘉措全集》中收入他的著作共有26函。去世前他对一个近伺弟子说:“当此浊世末法时期,说真话有时无人听,打诳语反有人以为真,故我从来没向人说及此事,今我实告你:我不是凡夫,而是乘愿再来的菩萨,为共同佛法和众生,尤为饶益密法才来应世的。”遗体荼毗时,香气扑鼻,虹光射空,在场所有人都看到了种种瑞相。荼毗后,舌头和眼烧不化,且自聚一处,显现出清晰的文殊菩萨相。

    佛法的真谛,是要证得空性、沟通法界、了生脱死、直登彼岸,并不以留下点什么东西为终极目标,但无可否认,修持成就者去世时,一般而言跟普通人就是不一样,不仅多为“好死”,即死得痛痛快快、清清爽爽,而且还会出现种种瑞相,如火化后出现舍利子、舍利花,有的心舌等焚而不坏。若不火化掩埋,在自然条件下一般能保存较长时间,以致成为人们所说的真身、肉身、肉身菩萨、金刚不坏身等等。至于能在尸骨上留下图像与文字者,古往今来,较能留下舍利子者更要稀少得多,在一定程度上可看作是更高成就的象征,图像与文字越清晰,勿容置疑,其内证的难度也就越大了。

    上述数例,在藏传佛教史上,多是些今日藏胞们耳熟能详的成就者,也是他们心目中众仰所归的崇拜者,自1300年前莲花生大师将佛法从印度、尼泊尔传来青藏,很快便在雪域高原上扎下了根,苍茫青藏成为一块全民信佛的圣域,千年以来,许多人依法修持,大成就者层出不穷。

    佛法传入汉地的历史,据记载已有二千年,二千年来,汉地也出现不少修持证果的大德高僧,有关大德高僧死后留下舍利、心舌不坏、肉身不腐的记载,累积起来,也蔚为大观。但死后骨头上留下清晰佛像或文字者,恕我孤陋寡闻,到目前为止尚未看到有这方面的记载。而涤华师骨头上留下的这个“泰”字,其无与伦比的清晰与精巧,是足可跟上述那些藏地大成就者相媲美的。有鉴于此,笔者称其为“千古一泰无名僧”,并用作了本书的书名。

    不过,讲到这里,当我们为涤华禅师头骨上留下的这个“泰”字叹为观止之时,可千万千万别忘了、别忽略了他临死前留下的遗嘱:“余谢世後,诸弟子等,将余遗体埋藏於本山阴凉之处,至来年九月十九日起缸,遗留於本山。慎之慎之,勿违拗之。若不满愿者,余即为罪戾之徒也。在关僧无名道人之嘱之言。”重读再重读涤华禅师的这段遗嘱,我们的心不能不变得沉重起来。以涤华禅师这样的成就者,若按其遗言将其真身留存于世,对当今及今后的世界,对整个人类乃至六道的众生,必将产生更加不可估量的巨大影响。可惜呀可惜!痛心呀痛心!!今人福泽浅薄,无缘迎受,一堆柴火将这样一尊千年不遇、万年不坏的菩萨身化为灰烬……

    涤华禅师去世后不到一年,众弟子根据养廉老倡议为师父立的塔在绍隆寺建成。1997年3月24日(农历二月十六),在绍隆寺方丈觐云主持下,举行了涤华禅师灵骨入塔仪式,石碑上镌刻着由释养廉和徐巧道合撰的《涤华禅师塔铭》:

    涤华禅师,俗名杨国焘,自语无名僧,江苏淮安人,祖上殷实。童年邻妇为女招魂,无意应诺“来了”,疑虑摄去魂魄,精神失常。日夜吵闹,三年不休,要求出家。父母无奈遂送佛寺,疑惑即除。

    年十五,虚称弱冠,入宝华山慧居寺受戒。师逢社会变革,寺庙兴衰更迭,变化多端,在寺在俗,学佛道途坎坷。幸遇虚云老和尚,引归云居山真如寺,圆了和尚梦。师在山修持,行头陀行,清斋一食,实属当代罕有之苦行僧。常闭关危坐,精炼形神。朝礼名山大寺,行脚三十馀年,生死大事,终未究竟,毅然决心上金山习禅。欣蒙慈舟方丈及寺中诸长老,发心主关助关,得一席安宁之地。师在关内,修订《金刚经注解》、新著《关房心经感般若觉合刊》,多次再版,国内外流传,明心见性,为吾佛门之英才。

    临近谢世,神志清新,与诸道友告别,满面慈祥,得大解脱,如入寂定。五七之内,皈依弟子及寺僧多人,恭送荼毗,火光升腾中,见师幻形,遨游太虚,几多弟子,顶礼膜拜。灰冷检骨,舍利子颇多,头骨片上有中文‘泰’字,隐约见有类似藏文,奇异之事,实为祥瑞之徵也。

    师生於清宣统己酉年腊月初四亥时,寂於公元一九九六年岁次,丙子年三月十一日午时,终年八十又八。

    举略事迹,勒诸石塔,留待後贤,修编稽考尔。

    铭曰:

    自语无名僧,净染不沾尘;

    四八绝俗网,坚持苦修行。

    雄壮入山林,遍访德高人;

    云居亲虚老,农禅悟真知。

    鼓山涌泉寺,栖止二十春;

    祖堂习禅定,金稿始初成。

    本地风光趣,见闻生欢心;

    普雨冤亲等,广施法与人。

    大事尚未了,更进最上乘;

    当代禅作家,金山慈老人。

    允许一席地,著作般若觉;

    闭关习禅定,安心了应身。

    荼毗得舍利,泰字显清神;

    建塔绍隆畔,再度有缘人。

    释养廉、徐巧道合撰

    公元一九九六年岁次丙子年四月八日勒石

    绍隆寺方丈觐云法师也为涤华禅师灵塔题了辞:

    云中高树绿扶塔,雨后好山青到门。

    继承如来,精进禅林,

    承扬佛法,果正菩提。

    梵我佛子,乘大愿航,

    展传舍利,世代相传。

    未几,一百多位涤华禅师的上海弟子还发心为师父做了一尊三尺多高的铜铸泰字舍利塔。陈居士为此牵头募款时,好不容易筹集到1万多元,但还有相当缺口。一天早上她打坐时,眼前突然现出一坐光灿灿的宝塔,下坐后她乐得对丈夫大叫:“一座塔!一座塔!刚才我看见了一座金黄的宝塔!”下午,她儿子跑来说,联系到一家轻工系统的铸造厂,有个现成的塔模,刚要毁掉,现同意再加铸一个,收1万多元材料费就行了,若新开个模子,那至少要4、5万呢!该塔铸成后,厂长深为涤华禅师的事迹而感动,以厂里的名义捐献了2000元。

    卅三.辽源商场一场火,惊醒多少梦中人

    吉林辽源因地下蕴藏丰富的煤田而闻名于世,开采至今已有80年历史。上世纪三四十年代日本侵略者统治东北期间,辽源煤矿中许多工人因极端恶劣的环境而死于非命,成千上万被埋在“方家坟”等墓地里的死难矿工难以计数。解放后,煤矿工人获得了新生,作业条件大为改善。但近年发生在这儿的一次次灾难,也不能不引起人们的关注,例如,根据公开的报道,1994年辽源矿区泰信煤矿煤尘爆炸,导致79人死亡,129人受伤;2000年11月5日,辽源矿区西安煤矿瓦斯爆炸,造成31人死亡,2人重伤;2001年10月23日,辽源矿区梅河煤矿发生冒顶事故,造成8人死亡;2002年6月7日,辽源市东辽县白泉镇一煤矿井下发生中毒事故,4人死亡,1人重伤;6月23日,辽源矿区红梅矿发生顶板事故,死亡1人,等等。

    顺手拈来这些事例,并不是要为辽源写一份事故报告,只是一层铺垫,接下去要说到的,乃是发生在辽源市区的一场没有公开报道过的大火,时在1999年8月11日(农历七月初一)。这天凌晨2点多,这座东北城市早已入梦了,因为在夏天,摆在路边的大排档上还有零星的食客在吃夜宵。这时,有个操外地口音的男子忽然叫起来:“呦,这是啥房子?着火喽!”顺着他手指处,只见不远处一幢四层楼的建筑物,有一股股浓烟正从窗户里涌出来,直冲夜空。

    “那不是集贸大楼嘛!”

    “嗯,真的着火啦!集贸大楼着火啦!”

    “快打119呀!”

    吃夜宵的几个食客叫喊着,议论着,有个刚吃完的,搁下碗,问排档老板附近哪有公用电话,找电话报警去了。

    集贸大楼建于八十年代中期,坐落于市中心,是辽源市最大的一家百货商场。这么一家大商场半夜起火,可不是闹着玩的。

    红色的消防车呼啸着开来了,但由于这个地段的房屋密度比较大,消防水源也有一定的限制,消防车很难开到火源跟前,消防员也进不去,只能用水龙在外围灭火。

    警察也奉命赶来了,迅速封锁现场,宣布戒严,说要保护人民生命安全,不准任何人进去。天亮了,许多在集贸大楼里设有柜台的摊主闻讯赶来,想冲进去抢救点东西,都被拦住,只能眼巴巴地看着自己那点赖以养家的财产被无情的大火吞噬掉……

    大火烧了很长时间,直到下午近4点钟,火全部熄灭了,警察才撤消了戒严。摊主们发疯般冲进去,一个个直奔自己的摊位,可是从1楼到5楼,满地黑水,一片狼籍,几乎所有的东西都烧坏了……人们捶首顿足,呼天抢地,撕心裂肺地哭着喊着……

    一位经营服装的中年女摊主冲上2楼拐角处,奔到自己的柜台前,只见铝合金的柜台全被烧塌,玻璃全被烧碎,服装等物全被烧焦乃至化成灰烬,家当尽毁,不由得她不心痛不已,大声哭叫起来。可是,她蓦然发现,有2本书居然安然无恙地躺在柜台的一层搁板上!走近了看,最上面的一本,是《涤华禅师行略》,封面和书脊略被熏黑,掀开封面,映入眼帘的,是彩色插页“涤华禅师于金山寺关房”等3张照片,照片上的涤华禅师,结跏趺坐,双眼微闭,好像比她前阵子翻看时更显沉稳安详,好像正在向她传递着某种不可言说的信息,一阵莫可明状的激动,顿时涌上心头。她小心翼翼地将《涤华禅师行略》拿起来,看看底下的那1本,是《印光大师文抄》,翻了翻,也未烧坏。跟这2本书放在一起的2百多盘磁带,则全部烧化了,粘连成一堆黑乎乎的废渣。

    这位女摊主,是位很虔诚的佛门弟子。她在集贸大楼里租了个柜台,主要做点服装生意。这儿地处辽源市中心,来来往往的顾客比较多,她就在柜台里放了些结缘的佛学读物,谁若想要,随缘请取。那2百多盘录音磁带,便是一位很出名的大法师讲解《金刚经》的开示。《涤华禅师行略》是她不久前刚从一个师兄处得到的,自己还没看完,带到商场来,有空时翻翻,所以放在柜台搁板的最上面。

    两本书在大火中焚而不毁的奇迹,令她心中充满了法喜,因财产损失而引起的巨大伤痛,反而退居其次了。她拭干脸上的泪水,向走过的人们展示那2本烧不坏的书,很快,在她身旁聚集起一圈人,大家无不啧啧赞叹:连铝合金的柜台都烧塌了,柜台里的书却没烧掉,佛法的威力真是不可思议呀!这一奇迹,随着集贸大楼火灾的消息一起传播,几天内便传遍了整个辽源市。

    我去大连了解涤华禅师的事迹时,听说了3年前发生在辽源的这一奇迹,很想请真空向那位女居士更详细地询问一下当时的情景,尹告诉我,为写《涤华禅师行略》一书,她和马居士已去过辽源,那位女摊主一开始有顾虑,一则,当地有关部门向上面和外界封锁火灾消息,她怕谈论商场大火会惹上不必要的麻烦;二则,烧掉的2百多盘录音带,是她以往很崇敬的一位法师宣讲的,所以也不想多说。经过交谈,那位女摊主最后同意公开这件事,但仍要求别把她的名字公布出来。

    我能理解并同情女摊主的顾虑,虽说她的顾虑也许是多余的。试想,那么大的火,烧了那么长时间,烧掉的是那么大的一幢大楼,大楼里又关系到那么多摊主等等的切身利益,更别提有那么多市民都亲眼目睹了这场火灾,哪怕这件事不敢如实向上汇报,也不让当地报纸、电台、电视走漏风声,可你能长久不让上头知道吗?再说,就算上头知道这儿又发生了一场灾害,也未必就会影响你的仕途呀……至于她敬仰的一位法师的2百多盘讲经磁带被大火烧毁了,这也是很正常的,那么大的火,连金属制品都被烧坏了,塑料磁带能不烧掉吗?本来,《涤华禅师行略》与《印光大师文抄》若被烧掉,也是很正常的,书籍纸张,是最容易起火的,唯其烧而不坏,这才是异常的、极为罕见的。因此,大可不必为录音磁带被烧掉而耿耿于怀的呀!

    据《汉法内传》记载,东汉永平十四年(71),在汉明帝首肯下,来自五岳诸山的数百名道士齐聚京城洛阳,与白马寺的僧人比试高低,在永乐宫前的广场上,堆砌两堆木柴,一堆上面放置道经,另一堆上面放置佛经和五颗佛陀舍利。一声令下,两堆木柴同时点燃,熊熊大火顿时将道、佛两家的经书都吞没了。大火灭后,皇上委托太傅张衍仔细检视,只见道经里面除《道德经》的残片依稀可辨,别的都已化为灰烬,而佛经上除了蒙上一层烟熏火燎的痕迹,完好无损。比试结果已经出来了,可有的道士仍不服输,这时,众目睽睽之下,5颗舍利子突然从地上腾上空中,放五色光,旋绕如环,覆盖众人,这下子连最嘴硬的道士也不得不甘拜下风了。这场比试过后,洛阳城里堪称人人向佛,有1千多人出家为僧,2百多妇女削发为尼,诸山道士中有6百多人皈依了佛教。

    前面讲到,1990年年底,某日傍晚,福州某印刷厂着火,被刚巧进厂的厂长及时扑灭,该厂长觉得奇怪,他平时吃过晚饭,就在家里看看电视,从来不去厂里的,因为工人都下班了麽,这天吃过晚饭,却不知怎么搞的,浑身不对劲,好像被谁支使着,就到厂里去了。事后林居士告诉这位厂长,金刚之力不可思议,这几天车间里正在印涤华禅师的《金刚经注解》,是这本书救了你们这家厂啊!

    大连弟子在营口印行《金刚经注解》第六版时,也出现过一桩很有意思的事。当书印到一半时,机器忽然出现故障,纸一进入机器就打折,印出的字模糊不清,印废了许多,而让同一机器印其他书籍,却仍能正常运转,技术人员多次检测,也查不出任何毛病。书没法印下去了,只好通知大连来人商量解决。大连去了3个人,其中一位一进这家印刷厂,就看到车间里有个横死的阴魂在作祟,但对她的描述,别人一开始都不信,因为他们都看不到嘛。后来在别无他法的情况下,抱着试试看的想法,由营口市佛教协会的陈秘书长出面,把楞严寺的释无生法师请来现场,为鬼魂做了了超度,结果机器立刻就运转正常了。那次在现场观看的人很多,有位老年人说:“以前在这房间里吊死过一个男子。”闻者无不深受触动。年轻的印刷厂厂长由此发心,每天敬香礼拜《金刚经注解》,直至此书全部印刷完毕。

    涤华禅师写给真空《金刚经》、《菩提道次第广论》等五本书目的那张纸,似乎也充满了不可思议的灵性,两次扔进火里,两次自动飘出来,最终没烧掉。

    涤华禅师有位上海女弟子真信居士,为印行《金刚经注解》出过不少力,1999年春节期间在家里拍了几张照片,当时没留意,最近忽然发觉,一张照片上有处地方大放光芒,光源来自她搁在五斗橱上的涤华师的舍利及“泰”字照片!

    上述事例,活生生地印证了佛法不可思议的功德威力,印证了涤华禅师及其著作的功德威力不可思议,甚至他去世以后,甚至连他的舍利和“泰”字照片,犹会显示出不可思议的功德威力来!

    在辽源,涤华禅师活着时收的弟子没几个,他去世后,虽然也有人听说他的骨头上烧出一个“泰”字,神奇得很,但毕竟距离远了点,随着时光流逝,人们渐渐将他淡忘了。而市中心集贸大楼的这场大火,像一声春雷的巨响,将整个辽源都震动了,将许多人心中被淹没的佛性惊醒了!

    人们纷纷打听,大火烧不掉的《涤华禅师行略》,到底是本怎样的书?书中记载的涤华禅师,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人们纷纷主动捐款助印《金刚经注解》和《涤华禅师行略》。辽源大火两年之后,这两本书以非卖品的方式再印6400册流泽于世。

    楞严寺方丈还为再版《涤华禅师行略》欣然作序:

    应广大信众要求,再版老禅师行略记。纵观所注“三经”,实乃言简意赅,每章字字句句均砥砺行者放下身心、摒弃万缘、真参实学,方能证无生忍。望诸行者四相了却,切勿走马观花,要深入实境,方不负作古大德度生之苦衷。附吉省辽源市商贸大厦二楼张居士一则报道:一九九九年七月初一凌晨两点钟,该大厦发生重大火灾,四层大楼全部财产所剩无几,二楼张居士的锯合金柜台烧塌后,柜内所有佛书、录音带、服装等全部烧成灰烬,唯《涤华禅师行略》、《印光大师文钞》完好无损,因《行略》在《文钞》之上,仅书皮熏黑烤碎,真是法力之不可思议。今再版《涤华禅师行略》,委老拙为序,故做此笔代序,望行者自悟之。

    营口楞严禅寺方丈释圆山

    二○○一年农历十月十四日

    再版这两本书的助印者,源自辽源、鞍山、北京、大连、苏州、营口等地,共641人,金额共50567元。其中辽源助印者有486人,占了76%;合计17294元,占了34%。我们还注意到,这486捐款人中,捐款20元以下者达349人,其中有12人捐款1元或2元。这表明辽源的小额捐款者较多,这也许跟辽源市民的经济收入水平不高有关。正因如此,就更不能小看了这1元、2元、5元、10元!这1元2元钱也许就是他一天两天的生活费!人的敬佛之心是无法用金钱来称量的。在辽源的近百年煤城史上,这座市区人口仅37万的小城市,头一次有那么多人为助印两本佛教书籍而主动献出了自己的爱心!

    在此再做一小小统计,自1989年《金刚经注解》以300部油印本首次面世,至2001年年底辽源众人助印,涤华禅师的这本心血之作共印行9次,总计36000部,印刷费合计约20万2千余元;涤华禅师著的《关房般若觉•心经感合刊》共印两版,总计8600册,印刷费用合计46600元;涤华禅师弟子撰的《涤华禅师行略》共印两版,总计16000千册,印刷费用合计139600元。以上3本书共印6万余部,印刷费用合计近39万元。各方捐款者共计3600余人次。

    对正规的出版社来说,一本书若能印行1万部,经济上足可有所赢利了。上述3本书,在一些信众支持下,几年中能曲曲折折地自费印制6万多部,可见其受欢迎的程度是不低的。这类书的内容,弘扬正信佛法,喻人为善,劝戒恶行,对社会、国家、人民绝对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可以说是有百利而无一害。我们的既要赚钱又以宣扬社会主义精神文明为崇高职责的出版部门,为什么不能给这样的好书以一席之地呢?在当前大力崇尚以德治国的新形势下,对这样的好书似乎更没理由拒之门外了。

    (完稿于2003年7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