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高宗仪凤二年(677)春,惠能辞别印宗法师和众位师兄弟,要归赴曹溪宝
林寺。印宗法师见惠能要回宝林寺,再三挽留仍留不住,只好带领法性寺的众位僧
人一千余人将惠能送至曹溪。此时,荆州通应律师与学者数百余人也要依惠能一起
归赴宝林寺,惠能欣然答应,一起奔赴曹溪。一路上浩浩荡荡,这么长的和尚队伍,
世人是不多见的。走了八天时间,惠能等人来到了曹溪宝林寺。宝林寺,庙虽很大,
但必竟容纳不下这么多的僧人和学者,只好在院子里拉开地铺就地歇息。
谈起宝林寺,还得要从前说起。这座宝林寺道场也是智药三藏所创建的。智药
三藏从西竺国来到南海,有一天,他行化到曹溪河口,感到口中干渴,为了解渴,
智药三藏就走到河边掬水而饮,觉得此水香美,非常好喝,便对他身边的徒弟说:
“此水与西天之水无别,溪源上游,必定有胜地堪为兰若。”徒弟回答说:“我们
干脆到上游去看看。”于是他和徒弟沿着溪水向上索源而去。
智药三藏师徒二人来到源头定目一看,拍手叫好,四顾山水回环,峰峦奇秀,
云树叠翠,鸟语花香。智药三藏看后,惊叹地说:“宛如西天宝林山也!”遂起建
刹之意。师徒二人来到曹侯村对居民说:“可于此山建一梵刹,一百七十年后当有
无上法宝在此演化,得道者如林,宜号‘宝林’”,说罢拂袖而去。村民们将此消
息告诉韶州牧侯敬中,侯以其言上表奏闻皇上,皇上准奏,于是就在南朝梁天监三
年(504年)建成梵宫,赐名为“宝林寺”。
前文已经说过惠能南逃,隐匿于曹侯村,被儒士刘志略等人发现后,重修被兵
燹所毁的宝林寺,让惠能进寺居住,后因被恶党放火追杀又逃离了宝林寺。时隔十
六年之久,今天惠能又率众僧一千余人返归宝林寺,与前大不相同。现在公开身份
是禅宗六祖禅师,当然与以前避难之时是迥若两人。
惠能见宝林寺容纳不下许多僧俗,便亲自前往里中,谒拜里人陈亚仙老人,惠
能说:“贫僧欲求老人借点山地讲法,不知可否?”亚仙答道:“不知和尚要多大
的山地?”惠能说:“只需我坐的座具足矣!”陈亚仙以为座具很大,便问:“请
问和尚的坐具有几里宽阔?”惠能笑着将自己垫坐的蒲垫拿起来向陈亚仙出示说:
“就这么大,您看行吗?”亚仙欣然答应。二人出屋来到山中,惠能将坐具往山上
一展,刹时,坐具尽罩曹溪四境。只见,有四个天王菩萨显身,他们各持法器,呲
牙咧嘴,威风凛凛地坐镇四方。陈亚仙知道和尚的法力广大,便倒身下拜说:“老
夫愿献此地,永为宝坊,不用借了。”惠能慌忙礼拜亚仙:“多谢施主施舍此山,
请受我一拜。”陈亚仙赶忙上前扶起说:“折杀老身了!”二人又一同回寺叙话。
从此,宝林寺又重新扩建,规模宏大,六祖惠能,也就在此寺驻锡讲经扬法,普度
众生。
话说韶州府刺史韦琚,他听说曹溪宝林寺有一位和尚,是继承黄梅五祖衣钵的
六祖禅师,便带领其部属大小官员一行三十余人,来到宝林寺谒拜六祖和尚。韦刺
史带领部属来到山门前,传令大小官员:文官下轿,武官下马,步行谒拜六祖禅师。
惠能闻报刺史来到,立即命门人打开中殿大门,迎接刺史进寺。惠能站在大门前的
石板台阶上,只见走在前面的刺史,身穿红袍,头戴乌纱,方面大耳,满面红光,
一撮山羊胡须约有三寸多长;后面跟随的大小官员,穿着各种颜色的官服,也一步
一步跟随刺史登上佛殿。韦刺史来到大殿门口,惠能双手合掌说:“施主莫非就是
刺史韦大人吧!”韦刺史见这和尚发问,仔细一瞧,这和尚个子矮小,光着脑袋,
两道眉毛非常清秀,身穿僧袍,手捻佛珠,看上去年龄大约有四十二、三。韦刺史
回答道:“卑职乃是韶州府刺史韦琚,师父您就是六祖禅师吧!”惠能道:“贫僧
就是惠能,不知大人驾到,有失远迎,请大人恕罪!”“啊!原来就是六祖大师,
失敬,失敬!今日得见真是幸会!”二人见面客套一番,惠能说:“请大人到客堂
用茶。”韦琚向大家挥了挥手说:“好!请各位大人随我一同到客堂里去礼拜六祖
大师。”惠能在前面带路,韦琚一行跟着惠能走进了客堂。
客堂里非常幽雅清静,正面墙上挂着禅宗佛祖的血脉图像,图像座前点着油灯,
香炉里香烟袅袅,气味芬芳,四周摆放着枣红色的椅子,这就是惠能禅师接得客人
的地方。惠能将客人带进客堂一一坐下,门人为客官上茶。宾主落座之后,惠能说
:“有劳各位施主来到寒寺一走,本寺没有好的招待,今沏清茶一杯请各位品尝。”
韦刺史接过惠能的话说:“大师不必客气,我等今日专程来礼拜大师的,并邀请大
师到韶州城里大梵寺中讲课,为众人广开佛法因缘而演说法要,不知大师可允否?”
惠能听罢便点头微笑说:“若要讲法,善哉,善哉!贫僧理应前往。”
惠能被韦刺史接到了大梵寺,在他登坛升座那天,只见坛下听众如林——官府
有韦刺史及其部属;儒宗有学术的领袖及一般的读书之人;还有僧、尼、道、俗等
共一千余人,把整个讲经台围得水泄不通。大家向六祖惠能进行礼拜,希望能够及
时听到佛法的要义。
惠能登坛讲法,第一句话就说:“善知识!(能教众生远离恶法修行善法的人,
称为善知识,凡是博学明辨笃行之君子都可称为善知识)菩提自性,本来就是清净
的。只要用此清净的菩提心,即可直下了悟而成佛——”他讲到菩提自性,是人人
所原有的智慧觉性,本来都是清净的。因众生一念不觉,缘虑妄境,染著尘垢,遂
致蒙蔽觉性、妄执分别,不见自性的本来面目,不能证得如来智慧德性。由此可知,
众生与佛的不同,只在一心,心若背觉合尘即是众生,心若背尘合觉即是佛。所以,
六祖一开始就说了“菩提自性、本来清净,但用此心,直了成佛。”这四句就是他
说法的提纲,然后滔滔不绝地讲起来了。一讲就是四个时辰,大家听了都赞叹不已。
第二天,韦琚又再向惠能请求教益,惠能对他说:“大家都清净自心来念‘摩
诃般若波罗密多!’”是离一切妄念之念,亦即无念之念。净心念,是为了要制心
一处,使于听法时容易领悟。所念的“摩诃般若波罗密多”这一术语,亦正是净心
的方便工具。
什么是“摩诃般若波罗密多”呢?这是一句印度语,就是说:“大智慧度”,
这必须要从内心实际上实行,不是只在口头上念说的。“摩诃”就是说菩提心量大,
好像那太虚空一样,没有边际,也没有方圆大小。而“波罗密”是印度语,翻译成
中国话叫“到彼岸”。如果要解释其意义,则为“离生灭”,心著所缘之境则生灭
便随而起,如同水的起,有波浪,这有波浪的生灭境叫做此岸;心离所缘之境则生
灭便无由现起,如同水的平常流通,这无波浪的无生灭境叫做彼岸;以“离境无生
灭”义说,所以称为“波罗密多”。这些佛法要义,经过惠能的讲述,韦刺史心里
才明白了许多。
惠能在大梵寺讲经说法,一些听讲的人日日如斯。有一天,韦琚设斋晏招待惠
能,用斋时,韦琚问惠能:“弟子常看见一般出家或在家的人,持念阿弥陀佛的名
号,求愿往生西方极乐世界,这是怎么一回事呢?请大师为我破除心中的疑团!”
惠能回答道:“韦使君注意听著!我为你解说,释迦牟尼佛在舍卫城中,宣说西方
接引化度的经文,很清楚地指示西方净土去此不远。如果要依相,说其距离的里数,
就有十万八千里,其实只是象征众生的十恶八邪。因十恶八邪的障隔,所以便说西
方远。说西方净土远,是为根性下劣的一般人,随相而说的;说西方净土近,是为
根性锐利的上智人,随性而说的,人的根性虽然有利钝两种,但佛法并没有两样。
因为众生有迷悟的差别,所以见性就有时间上迟速的不同。比如说:韦使君你是东
方人,只要能使心净,就是处在东方,也是无罪的,反过来说,虽然住在西方的人,
自心不能净化,也是有罪过的。东方人造了罪,就想念佛求生西方,那西方人造了
罪,又将念佛求生到哪一个国土上去呢?倘若心地不善,念佛求愿往生,是难以到
达的。”韦琚听了觉得非常有理,“佛法本无两样,人有迷悟不同”“说远为其下
根,说近为其上智。”或远或近的为说不同,只看或迷或悟的根性上下而已。韦琚
说:“感谢大师解说,弟子茅塞顿开。”惠能哈哈大笑。
斋晏上一席话,韦琚得到很多的教益,从此,韦琚更加敬重惠能禅师。
惠能在大梵寺讲经多日,名扬四海,很多道俗慕名而至。一天,惠能辞别大梵
寺的众位师兄弟,在韦琚的陪同下,回到了南华山宝林寺。惠能刚刚回来,门外就
有人求见。你道这来人是谁?他就是法海和尚。
法海本是韶州曲江人,他到大梵寺去谒拜惠能时,惠能已经回宝林了,因此,
他又赶到宝林寺来。惠能见法海诚心前来问法,便在法堂里接见了他。法海见六祖
禅师立即参拜,拜毕问:“弟子请问和尚,‘即心是佛’这是什么道理?请和尚慈
悲为我指示晓谕。”惠能说:“前念不生即心,后念不灭即佛,成一切相即心,离
一切相即佛。”法海听了即时豁然大悟。惠能又说:“听我给你说偈:“即心名慧,
即佛乃定;定慧等持,意中清净。悟此法门,由汝习性。用本无生,双修是正’。”
这段偈语的意思是说:“无念即心名叫慧,离相即佛就是定;定和慧均等修持,心
意自然常清净。能悟这顿教法门,由你习性所自得。定体慧用本无生,定慧双修才
是正。”法海在六祖的开示下,领会了“即心是佛”的道理。他从此,就在惠能身
边学法,成了惠能的得意门徒。
不说法海在宝林寺学法,再说惠能包袱里那件五祖传下来的袈裟和斋钵。惠能
自从受领五祖的衣钵后,一直也未有穿过这件袈裟,更没有洗过这件袈裟,他把这
件袈裟视为“传家宝”。惠能暗地思忖:这件木棉袈裟自从达摩初祖由西竺带到东
土,历传六代,现存我身。多少年来,为了这件袈裟许多师兄弟互相残杀争夺此物,
我惠能背着它东藏西躲,混迹猎人队伍之中,总算是保护下来了。今朝已晓谕天下,
都知木棉袈裟藏在宝林寺中。这件袈裟虽然未穿,但很长时间没有洗涤,应该拿出
来好好地洗一洗,晾干后再藏寺中。惠能主意已定,走进后房打开柜锁,小心地取
出包裹,背在身上,手执锡杖,独自一人出了宝林寺门。
惠能来到野外,心想找一处洁净的泉水来洗涤袈裟。他一口气跑了五里多路程,
来到宝林寺的后山。惠能看到这后山草木青翠茂盛,空中有祥瑞之气缭绕在这山林
之中。惠能自言自语地说:“此乃佳地,就在这里洗涤。”他举起锡杖用力凿地,
只听“砰”的一声响,泉水应杖涌出。这泉水渐渐流积到低处,成了一口天然水池,
惠能遂弯下腰来,跪在石头上解开包裹准备洗涤袈裟。忽然,从山林中走来一位僧
人,他见了惠能就顶礼膜拜。惠能一怔,问:“你是何方上人?到此为了何事?”
那僧人说:“我叫方辩,是西蜀地方人氏,从很远很远的地方来,到此希望能看到
您接来的衣钵。”惠能问:“你是怎么知道衣钵在此呢?”方辩回答道:“弟子曾
得一梦,梦见南天竺国达摩大师嘱咐方辩说:“速往唐土!吾传大迦叶正法眼藏及
僧伽梨,见传六代,于韶州曹溪,汝去瞻礼!’因此,弟子来到宝林寺中,见大师
背起包袱,欲洗伽梨,故而尾随在后来到此地。望和尚慈悲,让弟子方辩瞻礼袈裟
感激不尽。”
惠能听罢方辩的一番话,又见他长得虎背熊腰,浓眉大眼,身高约有七尺,说
话洪声大量。看上去颇有英雄虎胆之态,对人恭敬有礼,言辞条析分明,是一个佛
门的好弟子,便对方辩说:“既然上人来了,又正是遇着贫僧洗涤伽梨之际,真是
有缘千里来相会,就请上人过来观看吧!”说罢从包裹里请出袈裟,让方辩观看。
方辩仔细地观看袈裟,跪在石上拜了又拜。惠能拿起这件未穿过的木棉袈裟,跪在
石上小心翼翼地洗涤起来。方辩也在池边帮助惠能一同洗刷,二人洗涤完毕,一同
回到宝林寺中。
天色晚了,惠能用过晚斋后,唤方辩到丈室谈话。方辩来到丈室礼拜六祖后问
:“大师唤弟子有何吩咐?”惠能说:“你在西蜀专做些什么事业呢?”方辩说:
“弟子善于塑像。”惠能一听正色地说:“你能塑像!那你就塑一像给我看看。”
方辩回答说:“等待弟子明天开始塑来。”方辩用了几天的时间,果然用泥巴塑了
一尊六祖惠能的真像,大约有七寸多高,塑得非常精致逼真,如同惠能真身一模一
样,栩栩如生。方辩将塑像献给惠能,惠能一看赞叹不已,连声说:“塑得好,塑
得好!真是妙极了!”惠能伸出手来抚摸着方辩的头顶,一边摸一边对他说:“你
永远作人天种福之田!”说罢便取出衣物,酬谢方辩为他塑像之劳。方辩硬是不肯
接受衣物,惠能说:“这是你用辛劳换取之物,定要收下。”方辩无奈只好将衣物
收了下来。方辩收下衣物后,便将衣服用剪刀裁为三分:一分披在所塑的六祖像上,
一分自己留着,另一分用棕毛包裹着,埋藏在地下。便发誓说:“以后得到此衣的
人,就是我出世在此住持,重建殿堂。”方辩埋好衣服后,在寺里继续为佛祖塑像,
依持在惠能身旁。
再说神秀,自从离开黄梅五祖弘忍之后,一直居住在荆南的玉泉寺中。此时,
南北两宗都弘扬极盛,人人都称南能、北秀。因此,有了南顿、北渐二宗之分。然
而,一般学者都不了解两宗的宗趣。惠能说:“佛法本是一宗,只为人有南北之别
;佛法本只一种,只缘见性迟速不同。怎样叫作顿或渐呢?佛法并无顿、渐之分,
不过人的根器有利钝,所以,才有顿渐之称。”神秀也经常教育门徒,不要分裂,
要认真学法。可是,他的门徒常常讥笑南宗惠能,说什么:一个字也不认识,还有
什么可取的长处呢?只不过是一个舂米的葛獠罢了。神秀听了这话后,立即进行批
评说:“惠能已能无师自悟的神智了,深深地证悟到最上乘的境地,我不如他。而
且我的师父五祖,亲自传授衣钵与他,岂是空说?我恨不能远道前往去亲近他,在
这里枉受国家对我的恩宠。你们不要留在这里,可以前往曹溪去参访受决呀!”神
秀这种谦虚谨慎的精神感动了许多门人,他这一番话又开导了很多人。有一次神秀
指着徒弟志诚说:“志诚,你的天资聪明而富有才智,可以为我到曹溪去听法。倘
若有闻所未闻的法要,你必须要尽心尽力好好记取,回来再讲给我听。”志诚领了
神秀之命,出了玉泉寺往曹溪而去。
志诚奉了神秀之命来到了曹溪。他到了宝林寺后,未通姓名便跟随大家一起参
礼请教,也不说自己是从什么地方来的,混在人群中坐下来听惠能讲经。六祖惠能
刚讲完一段经后,便停了下来告诉大家:“你们看,现在有人想在这里暗地偷法,
此人现在就潜伏在这法会之中。我看还是自己站出来吧!”志诚一听,连忙从人群
中走了出来,向六祖顶礼,并一一地将自己前来求法的因由说了出来。惠能说:
“你从玉泉寺来,应该算是奸细了!”志诚答辩说:“不是的!”惠能说:“怎么
说不是呢?”志诚答道:“没有说明来意以前,可以说是奸细,既然我说明了来意
就不是了。”大家听了哄堂大笑——神秀禅师有很多门徒都能听他的话,像志诚等
人到曹溪求法的还不在少数。但也有不听他的话的,执意要刺杀惠能夺回衣钵,于
是,出钱买通刺客,前往曹溪刺杀惠能。这刺客名叫张行昌。
张行昌是江西人,少年时学习武艺,曾做侠客。自从两宗分南北弘法教化以来,
虽然两位宗主没有彼此争执,但是他们的徒众却起撕杀之心,各自尊重自己的宗派,
憎恨仇杀他宗的敌对局面。北宗门下的弟子要推立神秀为禅宗第六代祖师,恐怕五
祖传衣法给六祖惠能的事,被天下人所知晓,于是神秀的门徒,就用金钱收买刺客
张行昌到曹溪去暗杀惠能。
一天,惠能坐在丈室里突然心血来潮,坐立不安,他立即唤来徒弟法海。法海
来到丈室问:“师父,唤弟子为了何事?”惠能说:“今天我有预感!”法海问:
“什么预感?”惠能说:“今夜有人前来刺杀我。”法海大吃一惊问:“谁来行刺?”
惠能说:“用钱买通的刺客!”法海说:“我们设好埋伏圈,到时辑拿。”惠能说
:“不用了,你速去筹备十两黄金,我自有用处。”法海见师父有“知他心”的神
通,预先就能得知有刺客行刺之事,真是佩服得五股投地,他立即走出丈室筹备黄
金去了。
不一会,法海将十两黄金送到师父房中,法海问:“师父,这黄金放在何处?”
惠能答道:“就放在我的座位上好了。”法海放好了黄金,问师父需不需要他在房
里陪伴?惠能说:“不需要陪伴,刺客又能把我怎样呢?”法海说:“师父定要小
心,弟子放心不下。”法海辞别师父出了房门,他来到前厅,秘密地吩咐几个师兄
弟,埋伏在丈室周围,密切注视着刺客的到来,只听号令一发,一起捉拿刺客。法
海安排完毕,自己坐在寮房,严阵以待,时刻准备意外的事件发生。
再说这张行昌,年龄大约三十七、八,长得又瘦又长,一对鼠眼园溜溜地凹在
剑眉之下,黝黑的面孔明显地突出了尖嘴猴腮,枯黄的头发盘在头顶太极之上,细
长的脖子时伸时缩,象乌龟伸颈似的窥测着方向。他上身穿着黑色夜行衣,外披黑
色长袍,腰扎青丝攀弓带,脚蹬软底乌靴。他受北宗神秀弟子的秘嘱,来到曹溪南
华山。张行昌躲在山林里,待夜深人静好进宝林寺中行刺。
天黑了,一轮明月高高地挂在天上,月光把大地照得如同白昼。张行昌趁着月
色,像夜猫似的钻出了树林,飞快地消逝在夜幕之中。
宝林寺里如同往常一样,僧人做完了功课各自回房休息,惠能回到房内趺坐在
禅床上。突然,窗户门“唰——”地一声被人推开了,只见一个身着黑衣服的刺客
手执利剑跃进窗来。刺客执剑指着惠能要取首级,惠能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让刺
客上来。张行昌二话未说,举起剑来朝惠能颈上砍去,惠能伸着颈项向前就其利刃,
只见剑到颈边不入其肉,张行昌迅速挥剑连刺三下,都没有刺伤惠能。惠能厉声喝
道:“你这匹夫!既然以正剑任侠,就不应该有邪心;有了邪心,用剑自然就不会
有正当的侠行;我只欠你的钱债,并不欠你的命债,为何刺杀于我!”张行昌见这
和尚刺不着,又将他训斥了一番,吓得魂飞魄散,“扑嗵”一下栽倒在地,昏死过
去……
法海等人都先后赶到师父房中,见刺客僵死在地上,众僧人一齐上前准备将其
捆绑,惠能对徒弟们摆了摆手说:“不必这样待他!”法海上前将刺客扶起,坐在
地上用手掐着刺客的脉膊,按摩其穴位,过了一会,张行昌才慢慢地苏醒过来。他
见六祖等人坐在旁边,立即倒身磕头膜拜,哀求惠能大师为他忏悔改过,并要求跟
随六祖出家。惠能说:“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哇!”张行昌坚决要求在宝林寺出家,
惠能不允,将十两黄金送给张行昌,并说:“你暂且回去吧!如果你不回去,恐怕
雇买你当刺客的徒众得知后,他们绝对不能容留你;以后你可以改装再来,我还会
接收你的,快走吧!”张行昌禀承了惠能的旨意,深夜逃遁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