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更进一步的问答
佛陀并没有教导「佛教」,
他教授法、真理。
他所教的技巧是看清这真理的方法。
假如一个人静观内心时,
那心变得沉静,
所有的执着、思想、理念和观念消失,
诸法的实相在当下呈现出来,
除此无他。
在本章中,编者访问作者。问题的提出,在于澄清、阐叙前述有关的教学。
杰克·康菲尔德曾从学于本书中提及的几位师父,现在在美国和加拿大教授禅修。
问:请问您一些有关本书内容的问题。首先,您认为出版本教学文集最重要的意义为何?
答:本文集显示了现行上座部佛教传统的丰富性和多样性。它让我们看到许多师父以不同态度和人格显现的修习风格和技巧。但它仍显示这些教导源自相同的基本觉悟、相同的法。我希望这本书协助读者,选择一种合适的禅修方法,并促使他全心修习,自己品尝法。
问:在上座部佛教中老师的角色如何?
答:上座部佛教包括广泛不同的教学方式。在某些寺院,老师是虔信的目标。你洗他的脚,你模仿他的行为,你极度虔诚地跟随他──以这样尊敬,他成为上师(guru)。在其它寺庙,例如佛使比丘,老师认为自己祇是个善友。假如你要禅修建议,他会告诉你他从经验所知道的。他非常单纯直接,就像兄弟一样和你交谈。
师生关系差别很大。有些老师用摰爱温语表达法。他们的心理状态和行为是学习的典范和毫无瑕疵,这就是你要发展的正觉。从另一方面来说,有些老师用很苛刻,近似生气的方式来教导学生。他们用这种激烈手段来帮助你打破你平常的行为模式和执着。老师可能使用策略,协助你达到平衡。他们可能将你置于一个状况,强迫你看清你隐藏的渴望。或是,他们坚持要你做特别困难的修习。他们会用故事或魔术激励你,或打你,好言哄骗你、愚弄你、嘲笑你,甚或漠视你。他们会尽一切摧毁你存有的特别看法或执着,将你从受困的地方带回平衡的中心点。师父也用各种方法,帮助规约不同的心理因素,如爱或专注或精力。例如,修习中精力太多,但专注太少时,他们会促使你一段长时间坐着不动,或如果太多怒气,他们则施用慈爱来平衡。他们利用各种来自于自己修习的方式和技巧。不管他们有激烈的素质,或是亲爱温和的素质,他们使用一切可行的方法帮助你放下──他们做的是没有困难和快速的方法。无论如何,有技巧的老师不会让你依赖他们或他们的教导。他们会指导你,去发现自己内在的真理,而不受任何外在权威、意见的影响,能够清新、明白、完全的解脱。
问:老师传授学生某一种适合他个性的特定工具,不是和所有道径都相同的观念相冲突吗?
答:通常师父使用大巧技之一就会说:我的方法是最好、最直接、最快的。这给学生足够的信心,尽全力继续修习,通过不可避免的困难,于是从中获益。这并不与确有许多导致涅槃的修习方法的事实相互矛盾。通常当你首次从师时,老师会教导很公开的法,让你有兴趣。你一旦开始禅修,那时他们引你朝向更明确的修习方法,解决随修习方法而来的困难。老师的部分技巧包括使用似非而是的隽语向你显示全部真理,同时以一种有益发展的特定方法,来指导你用功和专注。
在寻师时,就像我前面所提到的,选择来自于你直觉感觉很好的老师或方法吸引你,也可能出自平衡的渴望。假如你不是很自律,那最好找一位用戒律激励你的人。从另一方面来说,假如你是个严于自律的人,那就找一位老师帮助你放下、放松,祇是随缘。这牵涉很多因素。
佛陀说过,人从学首位老师至少五年是好的。要记住,不管人选择哪条途径,很少有快速实时的觉悟进展。佛陀使用海底逐渐倾斜,愈来愈深的景象,来说明面对改变、智慧和了解时,平静的逐渐发展。
所以,你会极力寻找一段时间,甚或在不同的时间尝试很多方法,但之后必须要自律,使用你选择的方法一段很长的时间。
问:多谈一些有关极力寻找这观念,它非常美国味、西方味,这是否指出假如从学首位老师的经验未符期望,你应起身,离开,另找他人呢?
答:一点也不是。虽然我曾难以立即接受某一、两位老师。我跟随他们是因为我看到他们很多值得学习。之后我了解到,我的问题所在,大多是我执着我对老师的形象。即使我对他们的寺院或人格或一些教学方面感到不安,但它一点也不影响我对他们教导的终极价值的真诚的兴趣和信仰。要变得开放、超越幻想和偏见,寻找法而非老师作为教诫,通常比较有帮助。这样,我们变得开明,利用所有状况作为修习、学习和成长的地方。这样我们也可利用好教义,不会太受限于分享我们教义的老师的形式。在选择老师时,你愈开放,愈可能发现此刻的人和状况是适合你。开放和信任是重要的。
问:要了解寻找一位老师或一种方法和买汽车不一样,似乎很重要。适合你的老师和方法,不一定是让你感觉最好或最舒适,或肯定你的预想,这是否真的?
答:对的。佛教修习的本质是要看清自己,自己身心过程的完整性。你首先看到的事情之一,是源于自己黏着的苦。不管你选定哪种途径,最后总会有痛苦和困难,这是内观完全展露过程的一部分。教学的方式依它第一次出现时的状况来调整,你的禅修会演进到了解,但在最初的步骤中,并非显而易见。选择一位你可信任的老师,而不是让你感觉舒服的人。
问:禅修可以不需定期密集避静而进步吗?
答:人可以不需密集修习,也可以进步,祇要发展自然正念,例如阿姜查或佛使比丘所教的方法。同时,密集修习也十分有价值。最好的状况是,我建议有一个平衡,花一些时间在密集修习,一些时间在俗世生活中。经由密集修习,可发展出坚固的专注,深观佛陀教诲的真理,而具有高度信心和坚定决心。把密集修习和每日正念,整合起来生活中每一方面就不会跟修行脱节,那就有机会整合避静的深观进入个人每日的活动和与他人的关系中。反过来说,在深层修习中,人可以解决每日社交互动的问题,看透下列问题:黏着和从中解脱。智慧会于密集和每日修习中成长。至于多久避静一次,他必须观察自己所需,找到自己的动能。这整个过程就是一个观照、省察,和实验的过程。你必须知道观察自己的发展。这才是真正的关键所在。
问:这些会导致何处?
答:会导致解脱。使每刻生活得更有意义,完全验证事物的实相,不执取它,不会以先入为主的观念迎接事情,而且看清它们的本质。它导致放下黏着,较不受苦,较不自私,这是说更有爱和喜悦,对众生更有怜悯心,对一切更温和流畅。认知自己的存在祇不过是个身心变化的过程,空无一物、无所为、无可得。
问:那关于今生亲证涅槃的能力和正觉呢?
答:涅槃有许多意义。有究竟涅槃,是指在今生结束,不再有任何黏着。这最后无黏着结束了带着轮回的欲望力量;没有再生。那时即涅槃,阿罗汉正觉,在这世界完全正觉,在今生解脱。阿罗汉是心中不再有自私、贪婪、恨或任何颠倒想。换句话说,阿罗汉总是无间断地具足正念,绝无一刻失去正觉。阿罗汉的生命是个完全平衡和完全慈悲。在我们完全正念的每一刻,我们可亲证像阿罗汉涅槃的体验。在我们免于执着和依恋的每一刻中,和平清醒的心理状态是种轮回中的涅槃。且随着心变得更寂静,我们会了解,它在色蕴和改变的世界中,是永久的、不动的。
涅槃也可指行者可验证的一种状态,这种状态的最初体验是预流果,它是完全止息烦恼,超越身心过程的顷刻经验。它寂然不动、泯智绝知、超诸对待。在某些禅修中,甚至在某些书籍中,这特别状态被认为是最终目标,甚至智慧和内观被视为到达这状态的踏脚石。然而,佛陀一而再地说明修习是个辨认苦、止息苦的修习。验证到这超越身心、轮回的状态,祇是暂时止息苦。它是十分深奥的。它让人看到我们称为「自我」的虚幻本质,它很奥妙的影响黏着,它可连根拔除诸结和烦恼。但一旦悟境消失,你无法执取它,你必须单纯地继续修习,直到阿罗汉的完全解脱状态,在其中,不再有黏着或渴望。这种寂静、无为不动的经验,能深化你的修习,是修习正确进行的标志,但不是修行的终点,也不可执取。修行的目标是要超越任何黏着,超越任何自私;完全解脱和对众生有慈悲心。
问:你可否再谈有关不假造作的「无功用行」?对比于有为的「精进求悟」进阶修习?
答:当一个人愈深入修习,更能观察事情的原本,没有批判,没有干扰的观念时,他就愈能接受似非而是的隽语。在这种情形,我们是谈到从绝对层面来说修习是不假造作,而在相对层面的真理是要做特别的修行法。执着于绝对是有困难的。人可能觉得,假如这一切的修习作为都如幻如戏的话,他就不需做任何事。但他一定需要做些事,因为他们仍陷于迷惑中。反正在某些地方,他们仍将它当真。甚至像阿姜查和佛使比丘的老师,仍鼓励你在当下保持正念,不是要你达成什么状态,变成什么特别的,而是要你愈来愈看清本来就在那里的实相。不是要努力获得、得到或做任何特殊事情。祇是单纯地致力于警觉。所以,虽然没有可得或成为什么,我们仍必须致力于修习,以克服我们的迷惑和无知。本书中所有方法祇是简单的技巧工具。佛陀形容他的教义(观念和各种修习法的相对层面)是竹筏,这竹筏是用于越过迷惑的海洋。当你在另一岸时,你就不需这些相对真理;你可以丢掉竹筏,或用它助人通过。在经典中,佛陀也谈到绝对层面,他说教义和方法一点也不是法,法是真理,超越所有文字、所有教义和所有方法。
问:修习所需的努力程度为何?
答:它需要很大努力。佛陀常常指导行者要非常努力以某种方法修行,要专注、要专心,甚或将观念过程导入修习中,如同莫因西亚多的阿毗达磨禅修。用相等内在寂静和专注来平衡努力。有时,一些行者修习正念,时刻完全坐在那里,「不做任何事」的阶段后起来,汗流满身,祇是因为时时刻刻努力专心。但不总是这样。其它时候,有可能很平衡、很轻松,祇是观察过程的进行。这努力不是生理的,而应祇是保持完全警觉,完全当下,不需尝试获得或改变任何事。这才是正确的努力。
问:不是需要努力才能打破人受惯性的限制吗?
答:有时,有必要努力打破先入为主的观念模式,打破我们响应世界的模式。有时这努力包括身和心。这是上座部教义中最费力的修习之一,包括长坐不动,让大量痛苦在身体内累积。这种孙伦西亚多的方法祇需用它静坐,承受它、透视它。这修习最后打破你平常的认知和抵抗痛苦的反应,让你看清,它不是你。但单单这样努力不是解脱的原因,解脱来自看清经验本质的内观。
有时修习中需要另一种不间断的努力。有时几天、几周,甚至几月,你看整个世界祇是不满意、恐惧、痛苦和忧虑。要坚持修习,要愈来愈注视周遭事物的本质,要超越痛苦,达到所有现象空无的真实本质,需要毅力和勇气的投入。长期持久的努力是觉醒智慧之钥。
最好也记住,许多老师巧妙的使用无功用行于修习中。你祇是单纯地观察和放下,虽然不是很平常,它不必体会禅坐之苦,费很大的力气,而简单宽舒地坐着,清晰的观看身心所有现象无常、无我的本质,这样放下个人于俗世中的黏着,变得更轻松、更自然,更有智慧。不限定于一种方法的修习。
问:上座部佛教中强调苦,不会被视为是一种沮丧、消极的哲学吗?
答:用那种角度看是误解它的教义。我们大家是在寻求自己和他人的快乐。为了达到真正的快乐,必须直接了解我们的心、我们受限的状况和我们世界的本质。我们诚实看它时,事情就变得很清楚,大部分我们使用快乐和安全的方法是不能令人满意的──事实上,它们带给我们痛苦。贪婪、执着、渴望──在色、声、香、味、触、法不断变异的世界,欲持续快乐和安全是不可能的。它祇会令人挫折、扰动心,带来无可避免的不满足。佛教不是哲学,不是在说明俗世。它是个实用的工具,可处理我们的生活,我们痛苦和快乐的问题。它勾画出一条在所有状况中变得快乐和满足的道路。这实用过程要我们开放心胸,接受我们经验的完整性。在我们从痛苦解脱出来之前,我们必须首先知道我们如何创造它。然而,强调不能祇在看这世界的痛苦上;它必须导致亲证一切皆空。那么我们可以放下,臻于完成,臻于内在寂静,臻于最高快乐,就是和平。对了解和修习法的人而言,它意味放掉痛苦。他们的生命充满喜悦,从忧虑和渴望解放出来。他们亲证佛陀的快乐。禅修不是去学习有关佛陀的一切,它是成为佛陀的一条道路。
问:本书谈了很多纯专注对比于内观的修习。在修习深定方面,有些老师都会警告学生。假如人正确地修习禅定,不也会发展出智慧来警戒这些危险吗?
答:在适当地发展专注的过程中,智慧是必要的。然而,在本书中,老师有好的理由给予警告和提醒。行者往往会陷入禅定的喜乐或感觉已达到某些境界,不应该让它溜走。这种对禅定或喜乐微细的黏着,会变为另一种负担,阻碍智慧的生起。
过于区分专注和内观修习就太僵硬了。通常要正确地发展内观,专注也是不可或缺的。心中没有某种程度的祥和、宁静和专一,是不可能有真正的内观。假如修定的同时也注意身心的变化,那发展内观就变得很简单。
我们必须记住的是,黏着任何东西,不管是像喜乐或力量,由专注来的特别利益,或是来自毗婆舍那内观的成就,任何黏着都是智慧自然开展的障碍。
问:某些老师像阿姜念、莫哥西亚多和其它使用阿毗达磨方法的老师,考虑知识和智慧的区别,强调首先要了解法的理论框架,这样你会知道如何在自身的经验中,区别不同的过程。这种知识在发展智慧中有用或重要吗?
答:有人发现,对法的理论的了解是有用的。它引导他们的思考和智力进入更深层的自我了解。对有诸多怀疑或误解的人,教义有时也被用作治疗药方,一种平衡。在修习初始,法的理论知识,有助引导心做正确的观照。在一些修习后,要和他人沟通,分享内观经验和智慧,研究就有益了。在教学中,有一些知识架构,一些理论知识是有帮助的。然而,理论知识不是必要的。事实上,一个人可以完全不知经典、佛陀或注释,祇要坐下来,观察心,也可获致相同的了解。他仍亲证存在的三个特征:无常的真理、不安定和不满意的本质,和一切现象非个人本质,包括所有一切我们认为的「自我」或「我」。
在修习前,有太多理论知识是危险的,尤其是说明禅修中,人或许会经历的特别状态。期待一旦生起就不能看清事、物的真相。人必须提防知道太多修习中将会发生的事情。也许,理想方法是对法有个广泛性的了解,然后简单的坐着,作你的功课,自己看到真理的本质。
问:也许,对于以个人自由表达为传统的西方文化,要把教义介绍给他们,其中最大困难是有关道德。在精神修习中,节制的功能为何?
答:用规则教导的道德,在修习发展中是非常强而有力且具价值的。首先必须记住,它就像所有禅修技巧,祇是个工具,使人到达无私的地步,这时道德和智慧是自然流露的。在西方,有句神话,自由就是自由表达──随心所欲就是真自由。事实上,当人观察心时,会看到随着渴望、好恶转一点也不自由,反而是一种束缚。充满渴望贪婪的心,不可避免承担极大痛苦。自由不是经由执行某外在行为的能力而获致的。真自由是个存在的内在状态。一旦获得真自由,世界上没有任何状况可以束缚人或限制他的自由。就此而论,我们心须了解道德戒和道德律。
通常,我们毫无考虑地以过去受制约的方式响应外境的刺激。这种制约往往很强烈,使我们以自私的方式付诸行动,而伤害或侵犯到周遭的人。藉由遵循道德戒,我们开始对受刺激的反应和欲望设限。停止强烈认同它们,说:「等等,我要停一下,并单纯观看这过程的本质。」而非盲目跟随所有的渴望和冲动。就是这样停下、观察、不陷于反应网,来引导我们到达自由。
传统的佛教五戒是:一、不杀生,不杀任何有知觉的生物,因为几乎在杀生心中,总有某程度的恨或厌恶或自私;二、不偷盗,因为偷盗来自自私、随心所欲、想牺牲别人让自己快乐(同时也是寻找物质和舒适的快乐,其实这里面并没有真正的快乐。);三、不妄语,另一显而易知的戒条(妄语通常源自有些自私事情要保护或隐藏的感觉);四、不邪淫,这主要解释为不做会让他人痛苦的性交行为(传统例子是通奸);五、不饮酒至心智迟滞幻想的地步,造成违犯其它戒条或丧失警觉,而这警觉是我们了解和悲悯之钥。
当人奉行这些戒律时,由传统佛教徒的观点,是用这句话:「我奉行不杀生的训练戒律。」这是说,这不是绝对道德,因为绝对道德出自个人存在的无私。戒律是人要遵循的规矩,用于协助发展心中的寂静以看清事物的真相,帮助人能和周围世界和谐相处。最后,由自然和慈悯起而代之。
戒律是非常强而有力的。例如,在任何状况下不说谎,单这条可以是个人全部和整个的修习。对别人,它是说不误述任何事,完全正念和警觉所说的事,直接清晰地反映事实让他理解。任何人祇要是完全诚实、说实话,就会发现他在团体中,是人们称赞、尊敬、难以置信力量的焦点。这个人有说实话、真正地叙述事情的力量,不受心中各种冲动、渴望所牵动。事实上,所有心的冲动与自由背道而驰。更进一步持行此戒,假如人在自己内在奉行求真求实的戒律,不欺骗自己,不去扭曲事实,全心全意正念观照事情的原本,那这条戒律就成为佛教整个和完全的修习。不仅在佛教如此,而事实上对所有宗教也是如此。祇要人一旦完全诚实,无我的智慧自然而生。这人自然变得可爱,因为他不想再扭曲已经是事实的东西。
你可以开始看到,让人奉持这些训练戒律所获致的大益处。诚实戒律所示真实,对不偷盗也是同样的道理。假如你解释这不偷盗行为,不取别人不给予的东西,这条戒变成一个威力强大的工具,可以见到人在世界中自私行为的所有状况。扩大范围来说,这条戒唤醒我们公平分配世界资源的责任,以及认知到经济、社会的盗取。最基本的,它是指培养不受无常、苦乐经验之流影响的能力。偷盗系源自一种幻想──有个自我需保护、需取悦,或好象获得短暂快乐是真正自由和快乐之所在。若有贪婪行为,人学习观察贪婪的过程而臻至心中平和,超脱对暂时快乐的追求和执取。虽然这些道德戒十分简单,且听起来和自由观念的「无限制」行为相反,但适当使用它们,它们会变成发展解脱心灵的难以置信、威力强大的工具。在这里我不得不提出禅式警语──不要盲目执着这些戒条,也不可用它批评他人。要知道何时持有它们,何时打破它们。
问:专注发展智慧,现在道德发展智慧,但这同时,智慧不能发展道德吗?
答:法在西方的流行,与传统的进展大不相同。在东方,是教导以道德、专注,最后是智慧的连续方式来发展。过着道德生活可以静心,然后人可以坐着发展深定和专注。用此心观照身心的实相,开发透视三法印的内观能力,最后导致智慧和解脱。
在西方,某些方式刚好相反。这里很多人曾对周遭生活和社会不满意。有些曾经历心灵的迷失与困惑以后瞥见其它更深的了解。有些先产生智慧。他们通常起步于体验智慧再学习专注,探索静心和各种引导心的方法。最后,人们了解到,关于他们自己和社会,有必要发展一种不伤害周遭人们的方法。所以在西方,我们发现了这种反序发展──先是智慧,然后专注,然后道德;所以这是个循环,轮序发展更大专注和更有智慧。
问:人可以视个人精神发展为直线性进展?
答:这里我们回到看事情,要从绝对性或相对性真实层面的问题。在教导或修习中,经过一段时间以后,视禅修和内观的深化为智慧的进展是有用的。如此,在相对层面,修习是随着时间进步。事实上,从绝对层面而言,时间是不存在的。时间是个观念,祇是存在于我们的观念中此时此地的一件事。祇有现在时刻。使用时间和道路一词,祇是个相对说法。有了这绝对的了解,我们完全进入当下,道路是完整的。没有进步,祇有当下。但所有伟大的老师,包括佛陀、拉玛那·马哈希(RamanaMaharshi)和老子,使用像这些观念,想要以人们可以了解的方式,向他们沟通这绝对真实。据说,佛陀曾向弟子提醒:当我说到时间或我自己时,我并不真谓有「自我」,我并不说真有「时间」。我用这些术语,以相对意义、有用方式,帮助你直接理解实相。
问:内观的发生,是否有一定的顺序?
答:随着修习的进展,通常有一普通顺序,愈来愈深入存在的本质。亲见自己或其它瑜伽行者通过传统证果的位阶,是很震憾的经验。然而,智慧的进展并不是都照此情形发生,尤其有关阿姜查或佛使比丘所描写的智慧自然发展,就替代此经验阶段,人可能祇是觉得欲望减少,愈来愈清楚警觉当下,随顺安住,而不执着。这种情形可能发生,而没有阿姜念所描述的无间断内观深定。即使人真的通过传统的阶段,对各层次的内观也可能无法明确区分它们。而且在经验上,可能从某一层次跳跃到另一层次。修行有时就像个螺旋形、多元性、亲证的过程──且有时超越发展的观念。
问:人应如何藉由实际术语来体证时间观念和精神道路?
答:有许多答案。知道对绝对的真理不采用世俗的知识要很小心。说无事可做,一切空无(它就是一切空无),是对的,但假如你不直接深入理解万般皆空的话,你祇是在执着空无的观念。这就成为直接在当下体证实相,让智慧显露另一阻碍。
用另一方面来回答你的问题,非常有用的方式是将修习想成这伟大旅途的一部分,要发展耐久之心,或是阿姜查所强调的,祇是继续修习,不管你已修习多久。一位有名的佛教老师曾说,修习,简单的说,是将自己带向正道,循着道路走──不考虑已经过多少天或小时或多少事件。这走本身就是目标,因为你当下完全正念,从贪婪、瞋恨、迷惑解放出来的每刻,就是解脱时刻,也是迈向最后解脱的一步。精神修习至少成为终生工作;除非他完全解脱和正觉,否则总有努力的地方。这个相关的观点是很有用的。祇要有黏着、痛苦和迷惑,仍有必要在当下努力保持警觉和正念,无论他采用那种教法或技巧。
修习精神发展有高低潮。有些是以片刻片刻为基础,片刻空无、片刻沮丧、片刻得意、片刻内观、片刻迷惑。有些则是以小时为单位:一天的禅修或当日活动非常清晰、非常精准,有许多宁静,然隔日,可能是乏味、缓慢、不清楚。在每月和每年的基础上,也是如此,他的修习可能加深,或是花费几个月在非常沮丧上,看到痛苦、看到绝望,祇看到世俗的一面。人必须对过程有信心和信赖,让每刻甚或每年为基础的无常波浪通过,而带有某种永久不变的宁静。这是心的素质,让事物如此流过,让法显露而没有我们先入为主的观念。它也是这永久不变的素质,以悲悯力,将法带给众生的助益。那应提到的是,发展止息苦的智慧,不是祇为个人,事实上更是为众生止息苦。当自私完全消失时,心中就不再有贪婪、瞋恨或迷惑。那时不再有分离感、有「我」或「他们」。没有这分离感,智慧自动展现的是对世界的慈爱、悲悯,和同情喜悦,人的行为就会无私,完全符合众生之利益。人变得具有佛陀的智慧,毌需担心为了先拯救他人而没有进入正觉,因为发展智慧摧毁了个人与他人之藩篱。菩萨誓愿救度众生并不意谓一个特定的人将拯救所有众生,而是经由修习的进展,自己与众生分离的迷惑会消失,为智慧一部分的博爱和慈悯的存在会显而易见。
问:最后一个问题:真是「万法归一」吗?
答:佛陀并没教导「佛教」,他教授法、真理。他所教的技巧是看清这真理的方法。假如一个人警觉静观内心时,那心变得沉静,所有的执着、思想、理念和观念消失,诸法的实相在当下呈现出来,除此无他。这经验不管对哪个国家、哪个人,他们修习哪种传统,都必须是相同的。这心的平静可以说是空性、涅槃,或大印(Mahamudra)或其它许多名词,但一切如如,不可能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