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杂谈苦恼
苦恼二字当有别解,言苦从恼生,无恼即无苦,而恼自有心起,以未明心本来空,故认一切为实,有此即妄也,惑也,业苦随之矣。
修道人最忌有争,争名争利,生死之最坚固者也。高于我者,莫与争名;下于我者,莫与争利,等于我者,莫与争能。争则意气生,是非起,世法尚不许,况出世法乎?
参须实参,悟须真悟,不可徒托空言,以敌不得生死。故所言实者须亲见实相,真者须到真实不虚地。且事到其间自有个真实考验处,否则成为未得,谓得之大妄,自欺之愚,亦已甚矣。
名心未死,莫为人师,如星火未熄,随时可燃也。然而除法见为最难,维摩经法供养品有句云:不复起见是为最上法之供养。此世尊四十九年说无量法之总持也。
学到老
世界之大,宇宙之广,我所见闻者,尚不及恒沙一粒,岂可自大?越老越感觉学问之不够,力量之不足。今行年垂七十矣,虽有利众之心愿,苦无济世之善法。年老精力就衰,不能起而行者,或可坐言笔录,事不论巨细,苟有所得,即愿公诸同好。兹将老来见闻,逐段记录,亦不敢善小勿为之意也。
插瓶花一事可为细矣,但不久即谢。闻诸花匠云:花瓶内水只可寸许,切勿多放,花上勿著水、亦不可靠著他物,以免吸收水分,每两日换一水。我试之极妙,经多日不萎。牡丹芍药插瓶前持剪处于火上烧焦再入水则易开发。有云水中放炭一块尤妙。
院内四周墙角,欲其经久不倒,须每年墙脚草清除一次,以除根为妙。植树离墙宜远宜深。
手足或被水火烫伤,急用碱水化敷之,水不可太多,立可止痛。
人身百病,内喘外癣为最难治。喘病尤苦,近得一方,用北瓜六斤去子,饴糖四斤,老姜半斤取汁,三药同煮成膏,于立冬日起,每日服一汤匙,开水冲服,轻者一冬便愈,重者三冬见效。
黑木耳功力较白木耳数倍,凡病后每日食二钱,要炖烂,服一斤得奇效。有郑老居士服十多年,今八十六矣仍健在。但青年有滑精病者不可多吃。
凡恼怒不可制止时,急想自己脚心下,使火下降,即无中风之虞,以血不冲入脑也。
见性法
看一切物,是用眼,但何以眼不见眼。要见自己的眼,只有闭目沉思。而这个见是什么?假名为想为思,此即是心。
但何以有心,心如影像。但又何以能鉴照呢?这影像是所照得的果,因在何处呢?这能照的因,又是什么呢?
能力是两事,能是本能的体,力是所发的用,那影像是心力,那本能又是什么呢?
外相固然可见,那心中的影像内相亦可以意见,独有无影像的本能实相,不可以眼见,不可以耳闻。以心见亦且不似,但离了心又不得见,又要离了见,见才可以见,这是灵妙的见,然又本来如是,并不希奇。
老年人的卫生法
卫生和卫身,实是两件事,可以对照比量,有天渊之别。卫身是讲起居上的安适,卫生则是精神上的安慰。卫身的果是健康,但敌不住刺激而易致病;卫生的果是心安,能克制一切的环境而能自在。卫身是靠外缘的保卫力,保卫有时而穷;卫生是靠自己的抵抗力,抵抗应付无尽。卫身是依靠金钱和外力,卫生是专靠自心的内养。求长寿者,单卫身而不卫生,终属无用。若能卫生而加卫身,更多保障。凡人应付病魔,必得有双副本钱,一是金钱,一是精力。卫身必具双副本钱,卫生只具一副已足。卫身的人,常常恐怖病魔,卫生的人,每不知道病魔。青年人宜偏重卫身,中年人宜注意卫生,老年人宜二者并重。卫身只对自己,卫生不单是自己,兼以利及一切有生之类,能卫身者未必真卫生,能卫生者都是真卫身。卫身是利于一时,卫生是保于永久。
卫生的方法,少年人宜多劳动,勤而勿懒,戒绝恶友及淫书小说。中年人宜制止贪欲虚荣及饮酒,每日要有条理的工作及短时的休养。老年人宜淡于名利得失,要有定时的习定和五里路的步行。
一、少食。忌大腥油腻与生冷硬三物。食不宜急,食后自用双手磨擦两肋及腹之两旁,即肝胃二部,每次三百擦,由五十擦递加至三百。再以双拳用手背擦双腰眼二百下,每日三次。此可以强筋骨,助消化,去肝火,清肠胃,固腰肾,通肺气。此时专一于摩擦,心无二用,自然心归本位,引火归元,一小时即可强心脏。
二、多走。缓步一刻钟,加至半小时。风雨时,在室内步行或习太极拳以代之。
三、时睡。凡老年人睡时不长,切勿转侧思虑,以劳其神。不能寐,即坐起看书写字,待天明或午后再睡一时。而睡时男右侧著席,左在上;女左侧著席,右在上,庶不压住心脏。
四、少虑。得失心淡,自然心血不耗。
五、多乐。随情适性,安命自然乐天。
六、多坐。每日宜静坐一小时,切不可守窍练气,以防气阻血滞,最好不出声念佛或持咒,使心有所寄,必得其寿。
七、忘老。切不可以老字时时在念。自己还当作中年人。凡心乱则气弱,心气弱即是衰老之本。
凡能明卫生者,必得长寿。此有五个阶段,第一在胎教,居母腹时,母体强健,得天独厚,勿受硬伤。生时不经难产,此是先天根本。第二乳哺时,饮食调匀,少有病苦。第三童年正发育时不犯手淫,勿交恶友,勿看邪书。营养富足,勤劳勿懒。第四壮年时,勿酒色、赌博,少贪虚荣,勿与人争意气短长,常研究哲理,此是后天的培植。至于老年,则可使一生经验,参考现时环境,自定休养章程,非有定法。兹以鄙人所得之经验,供诸大众,咸得长寿。而各人地位不同,可以酌取,不必全与同调也。
初学佛
凡初学佛,如木匠伐木,愈取大材愈好,小一寸,即失数尺之用,是以取法乎上,先立乎其大者。从教入者,每被无形封住,日后极难发展。从宗入者,非得明师量材,亦易入歧途。但料是不会小了,终必成大器。如造屋不论几间,地却先占十亩,大厦千间,即基于此,不以时间相论也。因缘时节,自然而致,促成之者,亦在左右,此所谓缘助是也。从此双车并进,各先著鞭,努力者,后来居上,亦未可知。人生第一福运在一闲字,非闲,即无分矣。兹当以数语供养于后:
一、先衡自己年龄,享过,吃过,用过,世上一切,亦不过尔尔。所贵乎此大事者,先淡世缘,非断之也,心勿系也。此心超然物外,即是佛,于一切处,不离亦不著,人事往还,一切照旧,又是行所无事,即无心于事也,能如是,斯时时处处学佛矣。但理知而非证知,到其间,即无把鼻矣。故必赖乎法,以为缘助。(此段注重在平日用功,尤必活用。)
二、法应一时之机,用过应舍,如病人之于药也,愈即舍去。但药苦者利于病,此正吃时,勿以年龄衡也。有老于我十几岁者,亦在吃药,不经一番寒彻骨,不得透鼻香也。而打坐本意,实在练个毅力耐心,无论何念,或善或恶,觉到便不理,经千万次,把无住功行,自然练熟,脱卸过来,平日遇事,即如是无住,朝于斯,夕于斯,造次颠沛皆如斯,不一曝十寒,不朝三暮四,决做到心无挂碍,即是究竟涅槃。所以坐的功行,在平日心地意境上考证。而心地意境,又在平日人事言行中考证。坐时用功,正为平日,平日用功,正为未来际永永无休之福。佛称世尊,所尊者何,即能使世人各得自尊其尊,同为世尊也。今世人反不尊其所尊,独尊于不实的生灭的无谓的衣食住,终日劳劳,尽此一生。呜呼,今年欢笑复明年,秋月春风等闲度,岂不伤哉?白居易作《琵琶行》有感于衷,此伊之入佛因缘也。
凡事定有因缘
凡事定有因缘,法之盛衰,不在形表,应机应时若或使之矣。总之世事尽属缘会,以缘会故无常,以无常故幻,以幻故不必取以为实,佛法又何尝不是幻妄,惟幻尽而真空斯显,若有未尽,毫厘之间,千山万水,但终是眼下毛头许一切具足可贵可怪,不可方物,众生昧之,二乘守之,菩萨证之,佛则了之,了知本来如是也。此事不用功固不见,用功亦不见。未明前,大皆都求得个有所见的,不知就此立了能见,能所既立,转辗不见矣。但又非著力不可,更不是守空即是。先打除妄念,亦不是打除,只是顿息诸缘,直下无住,识得其本来如是。此本来者,不因妄念多寡,而有所增损变坏,似有关碍,实无关碍,既无关碍,则妄念者(即无明)又何莫非真性中之所显,知而用之,即为妙用,不知而随之,遂为业识茫茫未有了期。尔等试自问何如?一、还怕无明否?二、还随无明否?三、无明与真如为一抑为二?四、于一切时,一切处,不因动静而常见其在左右否?果能如是,大可放下。“不放心”三个字最误事,对人对己对法对境,全是毛病,以有对也,百病俱起矣。试于不放心处,将其心其事且任之,看是如何,结果也不过如此,毕竟求所关碍者,了不可得,如此暑热,至百度以上,与六十度清凉之境,又有何别,以此度夏,岂不舒适。
学佛要有聪明
学佛要有聪明,始能得巧劲,往往死用功,越用功越远,倒不如不用功的人忽而得机,见到便见到,且问见到个什么?在不曾见到以前,往往死要去求他,不知越求越不见。譬如世上本没有这个人,你却要想像这个人的相貌年岁,如何可得。此本无面目的面目,要信的过,非有极大智慧,极大魄力,决不敢承当。诸位打了许多坐,这个没面目的自己,见到没有?你以为你现今的身体是你的身么?你的思想知识就算是你的心么?除了这两种,却拿什么来当你自己呢?古人说要见到了这个真面目,才是你世世生生安身立命之处,否则捕风捉影,总不能拿风影来当你自己的呀!这个东西,就在你眼前,要去求他,却是骑牛觅牛,这个东西,既在眼前,你自己看就是了,问佛问我,问诸经本文字,和一切理论,究有何用?师兄弟每次见面集会,切不可空过了,辜负了自己的好光阴。大家且商量商量看,人家是非长短,莫去管他。譬如高楼上看马路上形形色色,不是不见不闻,见了也管不来,管了也一无用处,此心正如此空空地,不是有心,不是无心,正这个时,是什么?在在处处用心,用这个无心。心是正文,物来随应,事到随了,刹那归到仁者自己的本位,你们即今在归仁里楼上,且道如何是归仁,又如何是天下归仁?学佛不是前进路,是回头路,这一点切切要认清。但有智人,连回头尚且嫌费事。他说:回头已远了,本来就在眼前,不是来回可寻的事。
以上诸条,诸仁且自己各个一参,看到几层,功夫已进到几成,不必客气。锺鼎居士先逐条对大众一讲,互相讨论,莫分高下,反增情见,这是斩不断的葛藤,脱不开的生死。
法语
无端一念,妄立幻躯。
此一往来,宁非多事。
世缘既尽,有何是恋。
仗般若火,还入净空。
一切息灭,惟大愿王,
自在十方,动而不动。
正是:
花开花落春常在,
云去云来目自明。
学佛人的思想
学佛人称为佛子,有两种工作,一是关门自修,一是开门应世。自修是内证,开门是外练,统名之修。佛法是要起大用的,不许关门自了。凡自了汉,必是焦芽败种,没出息的人,必不能大悲利众,佛所不许。所以学佛人起码条件,是要慈悲,必须发大悲心,方有成就。心大了,事业也就广大了。譬如器,器大了,承受的东西也多了。用一杯去盛海水,成就也可想而知的了。
离了世上一切人事法门,就没有佛法了。佛法是在人事上作用。能尽人道,才是佛法,人的思想,威力无上,可以成佛成圣,或善或恶,天堂地狱,唯物唯心,创造破坏,和平斗争,种种作为,全由心造。学佛是学成个大觉心,与佛不二,不是身体变化为佛,是心量意境同佛,以此心卑鄙残酷,即同鬼畜,光明自在,即是人天,完全自由自力,不假外力外求。我们既做了个人,要尽人道。人学了佛,要成佛道,处处要改造思想,去旧更新,即是对内的根本的自性革命。这个革命工作,到成佛为止,在自己未成大觉,能普利群众以前,不得名为革命终了。所以发愿要大,志趣要高,因地要正,信心要坚,行持要恒,见地要圆,意境要空。因此,学佛人的思想,难与一般人同调,不打破世俗卑鄙的见解,不具大无畏的正义精神的,不称佛子。
佛子的事业在自他普利,无人我,无国界,无族类,无教别,一体平等,所以他的思想也如是广大平等。但做法是由近而远,由小而大,由生而熟,由不究竟到究竟,由根本做起,非有定法而宗,皆总不离大悲心。至于佛子思想的如何考证,还从人事上看。兹先述之。
佛经上有两句云“是法住法位,世间相常住。”因为世间一切形形色色,各有各的天然法位,是常住不动的,此即是常住的世间相法。如是,我不必为彼所转而动摇,譬如沉香檀木,天然是香的,这是他的法位;腥秽天然是臭的,这是他的法位,而我欲其香者转臭,臭者变香,便是我的思想不通,自生烦恼颠倒。又如偷盗是贼,他有他的法位,否则不名为贼。政府法办或予改造是政府的法位,敌人来侵略是敌人的法位,我以正义来抗拒,甚至用兵杀之,不得慈悲姑息,这是我的法位,应如何便如何,那思想就正了。倘一定要顺,我欲反其道而行之,这是思想不通,离去了法位立场。佛法是要世人个个思想圆通,先悟本来,再通世法,使社会一体平等相亲相爱,这是佛法的法位,我人各尽其道,是人天的法位,作恶害众是魔鬼的法位,痴迷昏愦是畜类的法位。可见善或恶各有各的法位,我何必强与之逆,横生我见以增烦恼。故对于一切,是是非非,我不得不知,临事还得照常合理应付,心中了了,意上空空,知其善,不必惊奇,知其恶,不必嗔恨,如杀盗,只问合理不合理,情当不情当,而我审断应杀则竟杀,但怜悯之而不居功,悯是悯其愚,悯其因缘不好,不幸而为盗。杀是我的法位,我应尽其职,而意中似若无事,这是佛的思想。反之,我自己如一时糊涂,亦不幸而为盗,落于法网,是我应受者,或杀或徒刑,我即受之忏悔之,毋庸怨天尤人,明知此即是常住的法位,又何必恼乱乎?一体平等,这是佛子的思想。
佛子的思想,根本在除自己的贪嗔痴三毒。贪是贪得无厌,以贪求不得,难如我愿,所以要嗔。嗔是恨心,万恶都由贪嗔起,作业受报,冤枉受若,这是痴。痴是痴迷,因痴迷而再起贪嗔,转辗相因,光明的思想被他蒙蔽了,广大的智慧被他毒害了。所以改造思想,是成佛最重要的工作。至如何彻底改造法因,在关门自修,且从缓说。
世俗的思想,只是执有而不知缘空,修行人又偏执于空而厌恶于有,都非中道。佛子的思想,定知一切是幻有,但不废有。又明知一切是本空,但不偏空,以空有二边都不住是真空,是大定,那思想是超然物外的,他那意境亦不与人同,往往世人视为奇怪,不知实是平常,而有不可磨灭的真理在内。
佛子的思想没法表演给人看的,只有在人事上想像而得,但世人总不免认为奇怪。因为他的思想不同,凡俗有变化不测之机,有方便随缘之用,有不可磨灭的真理,有或逆或顺的妙法,可使人谤骂在先,而感悟在后,他是重实践不尚空谈的,他的意境超人一等,凡不能放弃名利恭敬的,鄙见即不是佛子的思想,所以他的思想是正的,不是邪的。
最奇者佛子根本不承认思想是实有,只是一时起心的缘影。以既在人世,要尽世用,不许断灭,不许消极,所以明知是幻,而要用那个幻成就他那大悲的事业。所以对一切世事,明知是空而不偏空,只是不执有,执有就立了我见。世事的不平都由彼此我见的对立,各不肯牺牲,各执己见真理就隐没了,反使人糊涂误人慧命,而在我又失去了大悲心,不是佛子。
佛子的思想,说用却重惟物又重惟心,用过了境亡心空,又无所谓惟物,亦无所谓惟心,是佛子不偏不倚的思想。至于根本不承认思想为实有,其义至深。以属于内修门,非片言可以了解,暂不述义。兹举人事若干则,用表佛子的思想,以备社会群众的参考:
一、募捐。在世俗之见必择富有的多捐,无钱的置之勿理。佛子则不然,必以平等为主因,公益功德,人人有分,不能因其贫而鄙弃,当同样劝募。如伊不愿即不相强,使伊亦有做功德之机会。而对于有力的人,亦听其自便,不得以势力强之,当尊重其自由,以非罚款性质也。其人所有财产不问其取得者是否正当,乃另一问题,于此事无关,即彼一毛不拔,亦勿怨恶,这是佛子的思想。又反过来,人来向我劝募者,我如有钱,则为公益起见,当尽力认捐,但决不于大众中特夸示富有骄气,使人难堪。若我无力劝助,则亦不以为羞,当场婉辞之,所谓直道而行,这是佛子的思想。
二、对有权位与富有的人。不随俗趋炎附势,亦勿特意疏远避嫌,心怀质直,视之极平淡,无一毫嫉忌心。以为富贵是人生一时的际遇,如遇春风则和暖,遇冰霜则寒冷,各有因缘,有何足羡。再如粉墨登场,台前装扮或好或丑,及到后台,还我本来面目。所以对贫苦人决不轻慢,一样尊敬,而自己地位贫贱,对人亦勿自轻,亦勿疑人轻我。轻慢是世俗劣见,自尊是自己的自重,心量平等,是佛子的思想。
三、对于名利。世俗以虚名为荣,佛子以名实相符为贵,不符即是盗,名利又安在?至金钱之利,世俗以得于分外者为可喜,佛子以为可耻,盖问心不安也。彼视名利二字如衣锦绣。今遇重大典礼,应受则受之,勿愧亦勿矫情不取,适成其伪,此佛子的思想。
四、对得意人。世俗每有两个观点,一是嫉忌,一是谄慕。佛子反起一种怜悯心,想到伊他日失意时的难过,总希望他觉悟,勿贪虚荣,这是佛子的大悲思想。
五、对他人子女。佛子的思想以为不能普爱,但当作平等观,与自己儿女不二。且视老年人可生我者皆我父母,我可生彼者皆我子儿,余如兄弟姊妹耳。如遇其困难,我可以为力者无不尽力资助,然亦有分寸,非可滥施也。
近廿年学佛人
近廿年来学佛人与往昔已大不同,咸知有向上事,而真肯用功的人却亦不少,都想明心地,了生死,求个究竟。也知道不可全赖求乎佛,全凭乎法,全赖乎师,而想自己谋出路。这是佛法的大进步,尤其是一班青年,以天赋的热肠和精进的毅力,想维持佛法,打破世人“佛法迷信”的劣见,更要把真正佛法用到社会上去,广大发扬。此正是大悲心的显露,实是幸事。惟法病难除,初苦于下手时自己先无抉择的能力,随因缘而盲转,自己根器大小,亦无人为之考证。投入何门、即修何法,以先入为主,往往大料削成小料,此可惜者一;或所投之门,正合其机,本可一门深入,而因地欠正,或修不得法,以致坐误,此可惜者二:或有根器极利,所见实有过人处,目前一切,皆不足满其所望,遂自尊大,得少为足,此可惜者三;或有所修略得境界,喜而自是,或疑而不敢再进,又无人与之决疑,更有初入圣境,根不坚固,为之师者,即予认可,无形自满,令其中止,此可惜者四;或有下手,因地不正,妄冀神通,入于歧途,此可惜者五,有已初明根本,所修亦无错误,但以习气未除,转疑及前此功夫之不是,又转入他法,以求捷径,不知反以自误,此可惜者六。以上种种,虽行人必有的过程,然不早解决,必至一误再误臻至不可收拾。岂可坐视而不问证,谨以一知半解,先为说明如次,逮日后行者修有所得,过于我所知者,请为补充更正,勿分彼此高下可也。
所言法病者,责任先在于师,凡授法人与受法人既未离于法,即不免于病,双方皆宜十分慎重从事,同须正其因地,以防后果。诲因地当以授法责任为最重要。因未来际许多慧命全由此一根所发,一误可以转辗相误,慈悲反为罪恶,至可怖也。授法人既为人师,即是人天师表,切不可无大悲心,切不可有名闻心,亦不可有偏执心。倘无大悲心,则门户之分,人法二见,油然而起矣。倘有名闻心,则嫉忌骄慢贪得嗔恨诸心亦油然而起矣。倘有偏执心,则学人受累更深。以拘执一法不知变化,人未必个个是凡夫法执,故当先自警惕,人之患在好为人师,以责任太重耳。且至于学人当首明因地法行,我人应先自问今日所修目的在何处,是否求得正果。但欲得正果,先得正因。而一因一果,又是何物。我往昔转辗轮回,今日入此生死,又是何物。岂非我妄心作祟,枉受尘劳,生乎死乎?苦今日仍在生死上转,岂不又向下转去,永无了期乎?我为此惧,所以今日要修行,图个根本解脱。但今日之因,却是来日之果。若今日再因地不正,则不如勿修行者。既知病在心上,则要对病下药,急急要从自己心地法上下手,才是正路。倘求佛求法于事相上流转,岂非向外驰求,如南辕北辙,又走入外道乎?故不论钝根利根,法不论为禅、为密、为净、为戒律、为法相、为止观,无一不当由心地法下手,此最最重要问题。倘不先自明白,正其因地怖苦发心,则断不肯痛切。若徒喜神妙法门,高深言论,又引起第二个贪求心,加增生死,岂不误上加误。故入手当如破竹,歪不得半分一厘,第一斧正则直下到底不歪斜,此当第一决定者也。必人人可当机,当依人不依法,随机而施,务使学人走近路,勿自鸣高,使其难接,此亦大悲心也。
学人自己最忌自己轻贱,先打个没出息的主意,又安能向上以求彻了。故不可自视为钝根,以为此生不能深造,有负佛的慈悲期望。但亦不可自视为利根,得一知半解,以为不过如此,转生骄慢,遂以自误。你看阿难一生多闻,何等聪明伶俐,到佛涅槃后,尚不得入门,后遇迦叶初祖,始得开悟。故利钝是人的一时因缘,不从自性根本上解决,虽修至末劫,亦无所成。须知一切法都是引到一个目的地,要你眼正不走错路,莫问快慢。倘错了方向,譬如无的放矢,尽是盲走,快走又有何用,并且越快越远,倒不如看准路线,虽走得慢,步步有效也。
法无定法,方便为妙,愚人死执,智者通之。盖法无自性,因无常而变化,遂无定义。现因缘非一,如人有利钝,时有久暂,机有早晚,功有浅深,所好有同异,体力有强弱,而习性有勤惰,故于一切人一切法,当随缘而施,因对方地位而方便之,斯是大悲作用。
静坐功夫约可分为四种:一为禅家,欲放下身心参究本来而坐;二为道家,练精气神而坐;三为作课而坐,如净宗念佛,密宗修法等,四为厌烦习静而坐,统名之曰打坐,目的虽不同,而求定则一也。其趺坐虽同,而用法又各异也。要皆未明打坐之义。打者,打去妄念也,坐者,坐见本性也。彼趺坐者,在座上用此功者也。下座后于四威仪中,乃至穿衣吃饭运水搬柴时,无时不应参究,此下座用此功者也。但心浮气粗之人,先应调身制心,取坐相以为缘助,是赖于坐而不专重于坐也。禅家尤不许贪著静趣执取于法,或恐误以死守定相为可以增长定力,如智隍之自谓已得正受,庵居长坐积二十年,牛头融之静坐观心等,皆非正道,故马祖坐图成佛,而南岳磨砖求镜以讥之,正恐落于此病。故六祖而下,如荷泽大师等皆注重悟见自性,谨防业识如贼,一失照便扭鼻子使痛,并不重于坐,而亦不废于坐,因坐亦不过安放其身,坐上仍在参,刻刻提撕,又恐其座上昏沉,乃时时督察轮流巡香,或使走动,越走越迷,不容其起念,走至相当时突然停步,正这个时空寂之境最易显现,每多随机而发,遂大呼曰:看是什么?可见死坐功夫,彼所不取也。至于心中心法,属于密部,另有规矩,欲三密接连加持,故异于其他密乘,坐上不许观光观相,修法期内手印勿散,持咒勿停,念起勿理,一任其翻腾起落,由忍力练成毅力,经无量数之勿理,来如风影,去如电火,习成个无住,逼出那本来空寂之境,为作课而坐,要亦重于作课,非专为坐也。是以修至千座即不必再坐,在初二三百座内,一任其昏天暗地,不计成功,不闻境界。下座后,教其用功,移用座上功夫,施用于平时,念来勿理,影过勿留,所谓处处打坐也。若肯座下用功者,得力更大,复借教理以引之,禅定法以证之,直入心地法,打开般若门,不知者名心中心法曰禅密,实则由密以通禅耳。下座功夫全在人事上磨练,心地上参究:目的归于大寂灭海。此时仅可说是上路,功夫尚早。正要由此加功,不必赖于坐矣。余恐世人误解古人不主张打坐,遂废而勿修,且下座不肯用功,而以得少为足,故目空一切也。故他法更勿自诩以为通禅,今用宗门语录以参考者,不过借以打磨我之法见习气耳。非欲争短长于一日,苟名心未死者,尚不敢许其见性也。慎之慎之,莫负愚公庐山八年苦行与下山廿余年弘法之慈悲,庶报恩于万一也。
念佛法门
初步念佛法:图此生自了,但求生于西方以为安,平日企慕西方极乐,厌恶娑婆,我见坚固未明生死大事者,此念佛者不重自心,又重对境,结果仅种诸善根而已,此生是否生西未有把握,此不知极乐在自心,赖西方之乐以为乐,此为持名,而不是真念佛也。
进一步念佛:先厌娑婆不贪世荣,但求生西,以为归宿,于一切经意与净土道理全然不知,只知多念佛,意在求佛接引,深信勿疑,以平日决定心切,临终并无二念,是可往生,此品位之有高下者也。
佛:
一、念西方有相之佛种善根(浅略)
二、念十方佛与西方佛不二之佛(深进)
三、念我与一切众生与十方佛其性无二(实相)
四、念性空为佛、念念归空之念佛(究竟)
最究竟圆满之念佛法:
明佛义:佛本无相无名,乃至无义可说,所言相者、名者、义者,为未明佛义之人不得已而说名说相,欲其明白此理归于性空,不被境惑而已。是以念念归空,是真念佛的本意。归空者,不著有相而亦不废有相,知其性空而亦不著于空,我人才起一念,不是著有即又偏空,偏空即等于著有,即非佛之本相,不名念佛。严格而论,心中著一弥陀庄严之相,西方胜境之相,即反立娑婆秽恶之相,众生颠倒之相,即已离佛十万八千里矣。
念念归空,即是念念归净。念念是相继不断之意,要净念相继必如是念。都摄六根者,乃六根互摄之意,合六根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