磁州如禅师嗣荷泽,益州惟忠和尚嗣慈州如,达州圆禅师嗣惟忠,草堂和尚嗣圆禅师。师讳宗密,未睹行录,不叙终始。师内外谚瞻,朝野钦敬。制数本《大乘经论疏钞》,《禅诠》百卷、《礼忏》等见传域内。臣相裴休深加礼重,为制碑文,询奂射人,颇彰时誉。敕谥定慧禅师青莲之塔。
有时史山人十问草堂和尚。第一问曰:“云何是道?何以修之?为复必须修成,为复不假用功?”禅师答曰:“无碍是道,觉妄是修。道虽本圆,妄起为累。妄念都尽,即是修成。”
第二问曰:“道若因修而成,即是造作,便同世间法,虚伪不实。成而复坏,何名出世?”师答曰:“造作虽是结业,名虚伪世间;无作是修行,即真实出世。”
第三问曰:“其所修者,为顿为渐?渐则忘前失后,何以集合而成?顿即万行多方,岂得一时圆满?”师答曰:“真理即悟而顿圆,妄情息之而渐尽。顿圆如初生孩子,一日而肢体已全;渐修如长养成人,多年而志气方立。”
第四问曰:“凡修心地之法,为当悟心即了,为当别有行门?若别有行门,何名南宗顿旨?若悟即同诸佛,何不发神通光明?”师答曰:“识冰池而全水,藉阳气而熔融,悟凡夫而即真,资法力而修习。冰消则水流润,方呈溉涤之功;妄尽即心灵通,始发通光之应。修心之外,无别行门。”
第五问曰:“若但修心而得佛者,何故诸经复说必须庄严佛土、教化众生方名成道?”师答曰:“镜明而影像千差,心静而神通万应。影像类庄严佛国,神通即教化众生。庄严而即非庄严,影像亦色而非色。”
第六问曰:“诸经皆说度脱众生,且众生即非众生。何故更劳度脱?”师答曰:“众生若是实,度之即为劳。既自云即非众生,何不例度而无度?”
第七问曰:“诸经说佛常住,或说佛灭度,常即不灭,灭即非常,岂不相违?”师答曰:“离一切相即名诸佛,何有出世入灭之实乎?见出没者在乎机缘,机缘应即菩提树下而出现。机缘尽即娑罗林间而涅盘。其犹净水无心,无像不现,像非我有,盖外质之去来相非佛身,岂如来之出没?”
第八问曰:“云何佛比所生?吾如彼生,佛既无生,生是何义?若言心生法生,心灭法灭,何以得无生法忍耶?”师答曰:“既云如化,化即是空,空即是无生,何诘生义?生灭灭已,寂灭为真,忍可此法无生,名曰无生法忍。”
第九问曰:“诸佛成道说法,只为度脱众生。众生既有六道,佛何但住在人中现化?又佛灭后付法于迦叶,以心传心,乃至此方七祖。每代只传一人。既云于一切众生皆得一子之地,何以传授不普?”师答:“日月丽天,六合俱照,而盲者不见,盆下不知。非日月不普,是障隔之咎也。度与不度,义类如斯,非局人天,拣于鬼畜,但人道能结集。传授不绝。故只知佛现人中也。灭度后委付迦叶,展转相承一人者,此亦盖论当代为宗教主,如土无二王,非得度者唯尔数也。”
第十问曰:“和尚因何发心?慕何法而出家?今如何修行?得何法味?所行得至何处地位?今住心耶,修心耶?若住心妨修心,若修心即动念不安,云何名为学道?若安心一定,即何异定性之徒?伏愿大德运大慈悲,如理如如,次第为说。长庆四年五月日,制诚谨问。”师答曰:“觉四大如坏幻,达六尘如空花,悟自心为佛心,见本性为法性,是发心也。知心无住,即是修行;无住而知,即为法味。住著于法,斯为动念。故如人入娼,即无所见。今无所住,不染不著,故如人有目及日光,明见种种法,岂为定性之徒?既无所住著,何论处所阶位?同年同月二日,沙门宗密谨对。”〔史山人自后领讨论心地,乃至出家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