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亭朱泾船子和尚机缘
师名德诚,初参澧州药山弘道俨禅师。俨问师云:“尔名什么?”师曰:“名德诚。”俨云:“德诚又成得个什么?”师曰:“家园丧尽浑无路。”俨云:“德诚。”师拟对,俨以手掩师口,师因有省。遽云:“哑!”俨云:“子作什么?”师曰:“陋质不堪红粉施。”俨云:“子以后上无片瓦,下无锥地,大阐吾宗。”自此韬光众底,与道吾、云岩二人为道契。自离药山,师谓二人曰:“公等各据一方,建立药山宗旨。予率性疏野,惟好山水,乐情自遣,必无所能。他日知我所止之处,有灵利座主拍一个来,或堪琢磨,将授平生所得,以报先师之恩。”遂乃分离。至嘉禾,上一小舟,常泛吴江、朱泾,日以轮钓舞棹,随缘而度,以接往来时人,号为船子和尚。师一日泊舟,岸次闲坐。有官人问:“如何是日用事?”师竖起桡云:“会么?”官人云:“不会。”师云:“拨棹清波,金鳞罕遇。”师因有颂云:“千尺丝纶直下垂,一波才动万波随。夜静水寒鱼不食,满船空载月明归。”又曰:“二十余年江上游,水清鱼儿不吞钩。钓竿斫尽重栽竹,不计工程得便休。”“三十余年坐钓台钩头往往得黄能。锦鳞不遇虚劳力,收取丝纶归去来。”又于松泽西亭留辞三首,其一曰:一叶虚舟一副竿,了然无事坐烟滩。忘得丧,任悲欢,却教人唤有多端。其二曰:一任孤舟正又斜,乾坤何路指生涯。抛岁月,卧烟霞,在处江山便是家。其三曰:愚人未识主人翁,终日孜孜恨不同。到彼岸,出樊笼,原来只是旧时公。又?山洪禅师问师:“如何是道?”师曰:“一亘晴空绝点云,十分清澹廓如秋。”洪云:“恁么则溢目自全彰,清波无透路。”师云:“霜天月白江澄练,堪笑游鱼长自迷。”洪不契,师舞棹拨船而去。乃歌曰:有一鱼兮伟莫裁,混虚包纳信奇哉。能变化,吐风雷,下线何曾钓得来。又曰:莫道无修便不修,菩提痴坐若为求。勤作棹,慧为舟,这个男儿始彻头。又曰:一片江云倏忽开,翳空朗日若为哉?适消散,又徘徊,试问本从何处来。夹山善会禅师初参石楼,住京口鹤林寺。道吾到,遇其上堂,僧问:“如何是法身?”会曰:“法身无相。”又问:“如何是法眼?”会曰:“法眼无瑕。”道吾不觉失笑。会遥见,便下座请问道吾:“适来答这僧话,必有不是,致令上座失笑。不惜慈悲,望为说破。”道吾曰:“和尚一等出世,未有师在。某终不为说。可往吴江朱泾,问船子和尚得否。”会云:“此人如何?”道吾曰:“此人上无片瓦盖头,下无锥地容足。若去当须易服。”会乃依教,直造朱泾。船子便问:“大德住某寺?”会云:“寺则不住,住则不似。”师云:“不似又不似个什么?”会云:“不是目前法,非耳目之所到。”师曰:“什么处学得来?”会云:“目前无法,意在目前。”师曰:“一句合头语,万劫系驴橛。”师又问:“垂丝千尺,意在深潭。离钩三寸,子何不道?”会拟对,师以桡劈口打,会落水。才出水,师又曰:“道!道!”又打。会豁然大悟,乃点头三下。师云:“竿头丝线从君弄,不犯清波意自殊。”会又问:“抛轮掷钓,师意如何?”师曰:“丝悬渌水之中,浮定有无之意。”会云:“语带玄而无路,舌欲谈而不谈。”师曰:“钓尽江湖,锦鳞始遇。”会乃掩耳。师曰:“如是如是。”遂嘱曰:“汝向去直须藏身处没踪迹,没踪迹处没藏身。吾二十年在药山只明此事。汝今既得,他后不得住城隍聚落,但向深山里镢头边,觅取一个半个,无令断绝。”会乃辞行,频频回顾。师遂唤会:“阇梨。”会回首。师竖起桡曰:“汝将谓别有。”乃覆舟入水而逝。会至咸通十一年,住夹山。咸通十年。僧藏晖依覆舟案侧,始建此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