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结论
    第七章结论

    本研究第一章至第六章,已就真可的时代背景、生平以及思想,作全面的分析与讨论。以下兹就前文各章的分析与论述,提出若干点结论;并补充其他相关资料,以明真可的地位与影响。

    其一,虽然明代政府对佛教甚为崇奉,但是由于施行僧俗隔绝、僧道限田、度牒贩卖等政策,再加上官府与豪强对于寺院僧道的剥削,使得明末佛门呈现一片衰颓与乱象。这些因素,不仅使得僧团素质低下,同时也造成寺产遭人侵占,以及僧侣生活困难等现象。面对如此衰乱的环境,真可才会有复兴大法之志。同时,由于僧团经济独立的困难,使得宗教事业在推动上,必定要寻求皇室宰官的支持才能得以发展。真可在明末佛教界的地位,是他护法志业得以成功推动的关键所在,但却也是造成他罹祸的主因。

    其二,真可宗教志业得以推动的原因,除了有宰官居士的护持外,当时的经济环境也是一个极为重要的因素。由于明中叶以降,农村经济作物的普遍种植以及手工业的发展,使得经济结构的改变,进而带动整体经济的繁荣。同时由于人们文化需求的提高,各类书籍的需求量大增,进而刺激了印刷业的繁荣。当时丰厚的社会财力,使真可高额经费的筹措成为可能。而先进的印刷技术,也为刻经的工作提供了极为有利的环境。

    其三,明末丛林极为衰败,审其原因,除了政府宗教政策错误的积累外,禅宗“不立文字”、“明心见性”的特质,加上僧团素质低落,以及丛林教育僵化等因素,使禅门呈现出无修无证的疏狂之风。这种窳烂的狂禅风气,势将禅门导向衰颓败亡之路。有鉴于此,真可除了以严峻的教法、严整的寺院规约整顿教团外,在思想理路上提出禅教合一的主张,强调文字与禅的不二,藉以破除禅门的门户之见,为佛门中兴理出一条发展路向。这个路向同为明末四大师以及当时的禅师所重视,为明末佛教带动一股复兴的风潮。真可大藏经的刊印,无疑的对于这股思潮也产生了推动的作用。

    其四,除了在教内提出禅教合一的思想外,真可在教外也提倡三教融汇之说。他不仅在理论上融合三教,对于外典也颇有研究。同时将儒道二家的词汇、观念融摄于他的思想体系中。这种作法无非是要佛法达到广布的目的。尽管真可于教内、外皆主张会通,有禅坐、持偈、念佛、持咒、研经看教等教法的提倡;但是,一切思想都含摄在他的心性体系下,所有的修行方法,也不出其禅法的应用。真可始终没有失去他禅者的基本立场。但是,由于他思想的广涉,却也使得他在后世遭致“杂家”的误解与批评。

    其五,明末禅净双修之风盛行,莲池祩宏、蕅益智旭均被后世尊为莲宗祖师。德清虽以参禅为主,但亦以念佛为方便。相较于明末三大师,真可较不具净土倾向,他认为念佛之说只是佛陀权设之教,并非究竟。同时,他也为当时普遍流行的净土之风提出疑问。因此,本研究认为,部份学者提出“真可鼓吹念佛”之说,实有待商榷。

    其六,真可教法首重毗舍浮佛偈的持颂,其次也强调空观与不净观,希望透过这些方法的提出,指引学人达到身心解脱的目的。真可对于这些基础教法的提倡,实是为透过真参实修的强调,以矫正明末疏狂之禅风。真可的教法与传统的禅宗之间有著差距,但是他的入手处仍在心性,且其心性意涵也没有离却佛家的根本思想。同时,这些教法的确也堪称为去除身心执障的极佳法门,日本学者忽滑谷快天即称:“真可善说唯心的解脱之要。”(注[1])然而由于真可的早逝,以及弟子辈传承之功有限,使得他的教法在后世无法广传。

    其七,审视真可在佛教史上的影响,包括了禅门发展理路的提出、经藏刊刻的推动、寺院的复兴等等,这些努力与贡献都是不容忽视的。他的影响甚至远达日本;日本的《黄檗大藏经》就是依照《嘉兴藏》原板复刻而成。(注[2])

    在此要特别强调的是:真可留给后世一个精进不懈、勇于承担的人格形象。真可并没有极佳的师承,在当时腐败的丛林中,他不但没有随波逐流,反而精严于修持。威猛刚烈的性格,不仅是真可修道的资粮,同时也使他具有勇于承担的魄力。他以菩萨道的精神积极入世,不仅肩负复兴大法,也以停罢矿税为责。真可刚健积极的人格形象,不论是在当时或后世都有极高的评价。德清除了在〈塔铭〉中称他:“远追临济,上接大慧之风”外(注[3]),在〈紫柏大师真赞〉中也有著极高的赞誉:“法界网裂,其维不张。适生大师,力震其纲。距狮子窟,砍栴檀树。奋迅未伸,爪牙已露。击荼毒鼓,酾甘露浆。饮之者醉,耳之者狂,寂灭性空。轰霹雳舌,奔雷卷电,触者褫魄。以大地心,鉴金刚骨。眼里有筋,胸中无物,临济不死,黄檗犹生。谁知大师不受其名,大方阔步不存轨执,则翻身掷过须弥峰,一拳捶碎无生国。”(注[4])此外,不论是永觉元贤、汉月法藏、蕅益智旭、近代的释印光、释圣严等对于真可都有极高的评价。(注[5])——

    [1]忽滑谷快天著、朱谦之译,《中国禅学思想史》(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一九九四年),页八一二。

    [2]参见周叔迦〈大藏经雕印源流略论〉,收入《大藏研究汇编》上(台北:大乘文化出版社,一九七七年),页八四-八五。

    [3]《全集》,卷首,页六三三。

    [4]《憨山大师梦游全集》,卷三十五,〈紫柏大师赞〉,页七二三。

    [5]永觉元贤〈达观大师赞〉:“其骨若钢,其气如虹,力振颓风,如护君父,岂顾厥躬?虽罹其难,法门之忠。”(《元觉元贤禅师语录》,卷二十一,页六四一~六四二。)汉月法藏〈紫柏大师像赞〉:“(真可)握临济心,起觉范颜。”(收入《吴都法乘》,卷十二,〈道影篇〉,页四三一。)蕅益智旭赞到:“此老以博地凡夫,力战烦恼魔军。一生取办,真踞地狮子,透网金鳞也。”《灵峰宗论》,卷五之二,〈书二.简韩茂贻〉,页一0九五九)释印光言:“当明季时,王纲不振,民困国危,憨山、紫柏、莲池、妙峰,同于此时出兴于世,其阴翼治道,冥庇生灵也大矣。”(见〈憨山大师年谱疏排印流通〉一文,收入《憨山大师年谱》,卷首,页四五六。)释圣严也说:“紫柏尊者,与其说他在佛教思想史上的贡献,不如说他在做为一个禅师的直心直行,以及做为一个僧侣的护法卫教的宏毅精神,有给人以急起努力的振奋作用。”(见〈紫柏大师研究序〉,收入释果祥《紫柏大师研究》,页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