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云的师父清一禅师(1843——1916)
北京龙泉寺之清一禅师,亦最近临济宗之高僧也。清一,名古念;俗姓舒;湖北钟祥县人。幼时家贫,佣作养母。弱冠,父母俱逝;遂为僧。后行脚至天目;遇广福禅师,留心参究,寝食俱废,如是六十日,未能有悟;一日,宴坐,闻击香板声;身心豁然,执念顿消;五官百骸,如土委地;乃慨然曰:“古称见月忘指,觉照大千而无生死者,非虚语也。”起而证之师;遂蒙印可。于是远游金山、九华,结茅五台六年;后游京师,居龙泉寺;遍览《大藏》经典,道闻日高,请益者日众;清一对机说法;王公舆台,一以无心应之。晚年,居广济寺(今北京中国佛教协会所在地),僧俗皈依者千余人;著名者有当时北京大学哲学教授张克诚。京师佛法,由是大振。
民国五年之冬,广济寺建水陆道场;清一既示疾;犹登座说法,语如泉涌,显示生平不言之旨;道场既毕;即于质明,端坐而逝。寿七十有四。有所辑《宗镜捷要》四卷行世。
清一本临济宗,其居五台时,有福建鼓山耀灵禅师者,远来五台;与清一语,有如夙契;因脱衲衣赠清一,珍重言别。一著之经年;忽于衣之裂缝中露一纸,具载曹洞宗法脉,应相传授。清一知耀灵悲曹洞宗无人,不远千里,密为付瞩;故兼荷两宗云。”
清一禅师在天目山开悟后远游金山、九华、而后辗转至五台山,据《宗镜捷要清一禅师事录》之“清一禅师碑铭”:“僧徒谒者日众,师因于凤凰泉创寺颜曰极乐,以开道场,四方云集。”
关于清一禅师还有一段鲜为人知的故事,当初,清一祧继临济宗法脉,而著名的禅宗高僧虚云和尚亦是嗣承临济、曹洞二宗,光绪九年,(1883年)时年44岁的虚云法师为报答父母之恩,发愿由普陀山起香三步一拜,历时三年,方到达五台山遍礼了文殊菩萨圣境。途中他曾两次遇难,皆蒙一来自五台山名叫文吉的老丐搭救。按岑学吕著《虚云年谱》载:文吉实为文殊菩萨化身。文吉还告诉虚云:“你到五台山秘魔岩,此处有南方僧名清一者,行持甚好。”①农历五月一日虚云法师拜至忻州地界幸遇同乡清军驻峨口白云寺一营官相助,代携行李于马车上。五月中,虚云法师拜至白云寺,该营官热情相待,留宿三日,又赠盘缠,法师不收,只好另派兵将行李先期送至台怀显通寺。
《虚云法师诗词集》录有两首虚公上人写给清一和尚的诗词,其一题为:
燕京赠清一和尚
知君健翮独翱翔,大隐城隍乐未央。
非是三关俱透过,何能火里种莲香。
其二:闻清一禅师讣感挽
勘破尘劳即学空,相传有诀好流通。
摄心之外无余物,遍体寻来也甚融。
不舍因缘崇助道,多营福业化愚蒙。
一朝遽赴莲池约,半壁西南又缺东。
由佛教著名居士梅光羲、龚积柄各施洋五十元,民国十年刻于北京的《宗镜捷要清一禅师事录》之“清一禅师传”载:清一禅师居五台山期间,某岁大旱,赤地千里,邑宰诣师请为求雨,师曰:吾守此一龛聊以度日,睹何神异,重劳祈请,邑宰苦求不已,师遂端坐念佛,须臾雨至,四野沾足。皆以为师愿力所感也。
高鹤年回忆:住圆光寺,与方丈首座清一会谈。清曰:“参学略有五种:一己事未明寻求知识;二机缘不契别访高明;三已明大事随方应化;四特为进香,植福培因;五夸张胜境,私图名利。前三正当,第四犹可,至于散意云水,名利自欺,其误甚矣。”昔大随禅师有学人问“劫火洞然,这个坏也不坏?”师云:“坏。”僧云:“恁么则随他去?”师云:“随他去。”其僧疑之,寻师参叩,遍历山川。所谓一句随他语,千山走衲僧。是皆为大事未了,不远千里访求。大禅师曰:“行脚在先,住山在后。”余向主人云:“久仰高风未得亲近,不知上人以何为宗旨?伊曰:“以无念为宗,以离相为旨,以断除贪妄为工夫,以清净涅磐为究竟。”云云。”
附录:
《清一禅师碑铭》
清一禅师晚年自号幻影,湖北钟祥县舒氏子也。少有大志,家贫无力读书,以佣作奉亲。年逾弱冠,父母俱逝,遂为僧。师聪慧绝伦,而钟祥地僻,无师资,一日觅得《古尊宿语录》,仅败纸数十幅,乃习为文字究讨之,欲直契心印而肩其任,四方参寻,颠困者屡矣!后至天目寺。寺主广福禅师一见深器之,多所策发。既而问:“何是西来的旨?”师沉吟久之,广师因谓曰:
“汝盍问吾,吾当代答。”师从容作礼曰:“道在自身耳,何容师代。”广师喜曰:“能如是者,法器也。顾佛旨高坚邃远,如铁崖重扃,人不能破也。”以此策师,师因外视听,遗身命六十余日,屡废寝食,卒未能悟入。一日宴坐间,闻僧击香板声,师豁尔若官骸脱遗者,执念顿消,身心器世释然而不可得,乃慨然曰:“古称见月忘指,觉照大千而无生死者,不虚也。”起而证之,广师遂蒙印可。
师既悟心宗,适值中原佛法已衰,方当一振救之,是以禅悟教观,无所左右。说者谓师遍习禅观焉。其后远游金山、九华,折而北入五台,遂至京师。京师龙泉寺藏弆大藏经典最备。师乃就居其中,尽检全藏,三年遍阅之。心益浩然,宗趋教轨,豁彻藩篱,一无偶立。然去龙泉寺后且卅年未尝以阅藏事语人。人问则曰:“贫衲不知书也。”由龙泉复返五台,隐居西庵茅屋。僧徒谒者日众。师因于凤凰泉创寺,颜曰极乐,以开道场,四方云集。闽中有鼓山耀灵禅师者,远来五台,及见师一语如夙契,别时以一破衲赠师。师著久之而裂缝中露一纸牒,展视则达摩以来曹洞世系,耀公以师名系谱后者也。师始悟心印于广福禅师为临济宗。至是知耀公悲曹洞宗无人,行数千里远来密付,师乃敬领而兼荷之。耀公则已于赠衲之次年示寂矣。
居五台数年谓众曰:“吾当弘法京师。”乃于光绪二十三年(注:1897年)复来京。当是时,杨仁山居士倡大法于金陵,自江北南薄于海。僧众高异者多资其策励。以故世皆宗仰仁山。而世方竞尚新学。才杰之士乃大并欧美学术,冠之以佛学。仁山因之以宏正法,起堙废,搜遗经于海东,(注:海东指日本。)尽刊经律论要典最其旨传布国内外。佛学赖以不坠。大江南北居士皆仁山弟子。北京名刹之多甲于全国,而嗜学沙门则甚寡。师已年老,寂居京师,绝交游,衣敝衣,累年不一出户。有来问法者,王公舆台一无心应之。京师皆称清老师不识字行谊最高云云。已而民国改元,全国新学之士辐辏京师,求佛学者必来谒师。材士硕儒,有所问皆应机而解。是时,仁山已逝,而江南北居士并海内宿学遂创佛学会于北京,寻复就师所居寺,每七日开会研讲经论。师遍应众心,随所叩问,百轨千涂,片语洞然,窦开障抉。于是世益以师为不可知不敢相为拟议。其夙慧高者,或独领宗门微旨。前后弟子以千数。老僧宿德,年辈相侔,至是亦多折节隶为弟子。北京佛法大振。师顾澹然。若无所付法者。一日谓左右曰:“吾归寂后,当葬于京北大阳山上。”识者知师意,乃于师所居广济寺开水陆道场,请师说法,登坛语如泉发,显示生平不言之旨。语毕示疾道场夜毕师于质明端坐而化。民国五年新历十月五日也。(注:一九一六年农历九月初九日)世寿七十有四,僧腊五十。次年塔于大阳山,体貌不易。弟子问答及纂辑语录别为书,不具述,述心印承传之大者,铭于右。
门人慧极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