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慧学进修之成就
成信戒定慧之果
慧学的进修,与一切清净功德,总要彼此相应,互为增上,决无离去其它无边行愿,而可单独成就之理。所以严格地说,慧学也因其它功德的熏修而完成,其它无量功德也因慧学的成就而滋长。一切清净功德与慧学,在完善的修证中,是相摄相关,互依并进的。大乘经里,说六波罗蜜多展转增上;小乘法中,说五根──信、进、念、定、慧──相互依成,都是慧学与其它行门相应不离的说明。闻、思、修三有漏慧,是到达现证无漏慧应修的加行,也是慧学全部修程的三个阶段。每一阶段的成就,都有若干清净功德跟着生起,现在(约偏胜说)依次第简说如下:
一、闻慧成就,即正见具足,同时也是信根成就。初修学者,从多闻熏习中,深入佛法,成就闻慧,对于三宝谛理因能见得真、见得正,所以也就可以信得深,信得切。学佛者到了闻慧成就或信根具足的时候,那怕遭受一切诽谤、威胁[P190]、打击,皆不能动其分毫底信念;甚至处于末法时代,或佛法衰落的地方,人们个个都不信佛,他也能独信独行。真实深入佛法,具足正见,并不以别人的信不信,或佛教的盛衰环境,来决定自己对于佛法底信仰。修习慧学,第一步便要起正见、生深信,具备了不计利害得失,勇往直前,而永无退转的坚决信念。二、思慧成就,也即是净戒具足;约大乘说,也就是慈悲、布施、忍辱、精进等功德的成就。我们对于佛法的进修,正信与正解(见)祇不过是初步的成就;次一步的功行,便是将所信所解付之于实际行动,让自己的一切身心行为,皆能合乎佛法的正道。思慧,就是从听闻信解而转入实际行动的阶段。它虽以分别抉择为性,但却不仅是内在的心行,而且能够发之于外,与外在身语相呼应,导致众生诸行于正途。在佛法的八正道中,先是正见、正思惟,然后乃有正语、正业、正命。这即是说,有了正思惟(思慧成就),无论动身发语乃至经济生活等等,一切都能纳入佛法正轨了。这是由思慧成就而引出圆满的戒德。同时,大乘的净戒,常与悲心相应;在净戒中,可以长养悲心;也唯有具足悲心,才能成就完善的大[P191]乘净戒。悲心与净戒,有着密切的关连性。佛教的制戒,原来具有两面性的意义:一是消极的防非止恶,一是积极的利生济世。究其动机与目的,则不外乎自利与利他;自利,可以压制烦恼不生,得到身心清净;利他,乃因见到众生苦恼,不忍再加损害,先是实行不作损他的坏事,即防非止恶的消极表现,断而发为利乐饶益有情的悲行,也就是大乘悲心的成就。所以菩萨受戒,不仅为自净其身而防非止恶,同时尤重饶益有情的积极行动。因此布施、忍辱、精进等大乘功行,都与净戒俱起。三、修慧成就:必从散心分别观察,而到达定心相应,才是修慧,所以修慧即是具足正定──定成就。从修慧不断努力上进,真实无漏慧现前──现证慧成就,即能断烦恼,了生死,成就解脱功德。
前面说到智慧的究极体相,是信智一如,悲智相应,定慧均衡,理智平等,这到大乘无漏慧时,便皆成就──分证。如闻慧的成就,含摄得信根──于三宝谛理决定无疑,即是信智一如的表现。思慧成就,由于净戒的俱起,特别引发了深切的悲愿,而成悲智交融的大乘不共慧。修慧成就,则必与定心相应,是为定[P192]慧均衡。现证无漏慧,以如如智,证如如理,如智如理平等不二,达到理智平等的最高境界。也是到达此一阶段,四者才能圆具。由此可知,慧学的成就,是离不开其它功德的;其它功德,也要依慧学才能究竟完成。若离信、戒、悲、定,而专谈高深现证无漏慧,即是妄想。龙树说:「信戒无基,妄想取一空,是为邪空」。空而不能与信戒相应,即落邪恶坑,永远不得现证解脱。关于这点,从前虚大师也曾明确的指出。总而言之,若修慧学而拋却其它无边清净功德,那不管在声闻法,或是大乘教中,都是极不相应的。
成涉俗济世之用
在进修慧学的过程中,一般学佛者,每每祇着重在如何证得胜义谛理而又不离世俗事相,所谓从真出俗,即俗即真,事理无碍。使现实生活与最高理性,达到完全的统一。不过智慧的初证,总不免偏重真性的,所以最初证得一切法空性,还须要不断的熏修,将所悟真理证验于诸法事相;然后才能透过真理去了达世俗,不执着,离戏论,真俗圆融而无碍。于是悟理与事行,生活与理性,无往而不相应。把握这一重点,原是不错的,但大乘慧学,更要注意[P193]到慧力的扩展。在未成就闻、思、修三慧之前,对于世间的,凡有益人生社会的种种学问,都应该广泛的学习;但如没有佛法闻、思、修的特质作根本,当然祇是普通知识而已,与佛法无关。然菩萨发心,以教化众生为要行,必须具有广大的愿欲,遍学一切世出世间无边法门,种种善妙知识。所以菩萨初学,一面修学闻、思、修,一面对于各类学问,也应随分随力广求了知。大乘圣典曾经指出:「菩萨当于五明处学」。因为五明中,除了内明(佛法──包括三乘圣道)是菩萨所应学的根本而外,其它医方、工巧、因明(论理学)、声明(语言学),都是有助弘扬佛法,有利社会民生的学问。菩萨为护持佛法,为利益众生,这些自然不能不学。一个人如果在未得佛慧甚至未信佛以前,就多闻博学,对世间知识无不明了通达,那么他若信皈佛教,获得证悟,即能说法无碍,教化无量众生。如舍利弗在学佛以前就是一位著名的学者,所以当他转入佛法,证阿罗汉果后,便成为智慧第一的大圣者了。同时,在修学的过程中,一切世间学问,当体证法空,离诸戏论,一无所得的境界上,似乎都是妄想分别的剩累,但如透过了这一[P194]关,却成为菩萨济世利生的大用。有了悟证以后,更应学习以及运用佛法,使世学与佛法融通无碍。菩萨不但是道智,而且是道种智,这是一般所不大注意的。真正的大乘慧学,不但重视观境与生活的相应,理性与事相的统一。而且能够博通一切世学,容摄无边微妙善法,使一切世间学,无碍于出世的佛学,并成为佛法利益众生的善巧方便。(常觉记)[P195]
十、解脱者之境界
一解脱即是自由
解脱,是学佛所仰求到达的,是最高理想的实现。我们是初学,没有体验得,至少我没有到达这一境地,所以不会说,不容易说,说来也不容易听。如没有到过卢山,说卢山多少高,山上有什么建筑,有怎样的森林、云海,那都是说得空洞,听得渺茫,与实际相隔很远的。佛与大菩萨的解脱,体会更难,现在只依凭古德从体验而来的报告,略为介绍一二。
解脱,是对系缚而说的。古人称做解粘释缚,最为恰当。如囚犯的手足被束缚,受脚镣手铐所拘禁,什么都不自由。除去了系缚,便得自由。人(一切众生)生活在环境里,被自然,社会,身心所拘缚,所障碍,什么都不得自由。不自[P196]由,就充满了缺陷与忧苦,悔恨与热恼。学佛是要从这些拘缚障碍中透脱过来,获得无拘无滞的大自在。三乘圣者,就是解脱自由的实证者。
在自然,社会,身心的环境中,也可说有系缚与非系缚的。如砖石乱堆一起,会障碍交通,便是系缚。如合着建屋的法则,用作建筑材料,那就可筑成遮风避雨,安身藏物的处所,增加了自由。即长江大河,疏导而利用他,可成交通运输,灌溉农田的好工具。否则,河水泛滥,反而会造成巨大的损害。社会也是如此,身心也如此,不得合理的保养,休息,锻炼,也会徒增苦痛。然而使我们不得自在的系缚力,使我们生死轮回而头出头没的,最根本的系缚力,是对于(自然、社会、身心)环境的染着──爱。内心的染着境界,如胶水的粘物,磁石的吸铁那样。由于染着,我们的内心,起颠倒,欲望,发展为贪、瞋、痴等烦恼,这才现生为他所系缚,并由此造业而系缚到将来。我们触对境界而生起爱瞋、苦乐,不得不苦、不得不乐,这不是别的,只是内心为事物所染着,不由得随外境的变动而变动。学佛的,要得解脱与自由,便是要不受环境所转动,而转得一切[P197]。这问题,就在消除内心的染着、执着,体现得自在的境地。佛问某比丘:你身上穿的衣服,不留意而被撕破了,你心里觉得怎样?比丘说:心里会感到懊丧。佛又问:你在林中坐禅,树叶从树上落下,你感到怎样?比丘说:没有什么感触。佛告诉比丘说:这因为你于自己的衣服,起我所执而深深染着的关系。树叶对于你,不以为是我所的,不起染爱,所以才无动于中。佛陀的这一开示,太亲切明白了!平常的家庭里多有意见,或者吵闹,这因为父子、兄弟、夫妻之间,构成密切关系,大家都起着我我所见,所以容易「因爱生瞋」。对于路过的陌生人,便不会如此。我们生活在环境中,只要有了染着,便会失去宁静,又苦又乐,或贪或恨。从我的身体,我的衣物,到我的家庭,我的国家,凡是自己所关涉到的,无论爱好或瞋恨,都是染着。好象是到处荆棘,到那里便牵挂到那里。听到声音,心就被音声钩住了;看见景色,心便被景色钩了去。好猎的见猎心喜;好赌的听见牌响,心里便有异样感觉。我们的心,是这样的为境所转,自己作不得主。求解脱,是要解脱这样的染着。任何境界,就是老死到来,也不再为境界所[P198]拘缚,而能自心作主,宁静的契入于真理之中。对事物没有粘着,便是离系缚得解脱了。烦恼染爱,无始以来,一直在系缚我们,所以忧苦无边,如在火宅。真的把染爱破除了,那时候所得到的解脱法乐,是不可以形容的。好象挑着重担的,压得喘不过气来,一旦放下重担,便觉得浑身轻快。又如在酷热的阳光下,晒得头昏脑胀,渴得喉干舌硬。忽而凉风扑面,甘露润喉,那是怎样的愉快!解脱了的,把身心的烦累重压解消了,身心所受的「离系之乐」,轻安自在,惟有体验者才能体会出来。总之,解脱不是别的,是大自在的实现,新生活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