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释字
自《说文》:"鼻也。象鼻形。疾二切。"朱注曰:"自,由也。"今注曰:"显始而溯其来曰自。"
曲《说文》:"象器曲受物之形。或说'曲'﹔蚕薄也。丘玉切。"朱注曰:"曲,一偏也。"
纯《说文》:"丝也。常伦切。"朱注曰:"纯,纯一不杂也、"今注曰:"不杂而无染曰纯。"
凝《说文》:"水坚也。鱼陵切。"。朱注曰:"凝,聚也,成也。"
[土/火+戈]《说文》:"天火曰[土/火+戈]。从火,[载-车]声。祖才切。或从[家-豕]火。"
射"射音斁"《诗·周颂·振鹭》章作"斁"郑笺训"厌""射""斁"古音"妒"。
二、通义
二十一章至三十二章诠之曰要中庸。然此十二章者,章尽其至,至尽其理,理要于实,实也者,不可说、不可思、不可议、不可形,而又不可不说、不可不思、不可不议、不可不形者也。初欲默而不析,事近笼统。继欲条而彰之,不但理非言诠,且增学人情尘,初机识网矣。百思莫是,于是乎假立十二支,权通一贯言。
(一)要证("自明诚谓之性'全章)
本自清净、离真妄、绝是非曰诚。正觉直观,理事无碍、空有双诠而破暗曰明。诚,定也﹔明,慧也。由定而慧,慧显而性见﹔由慧而定,定诠而教成。然则定慧二乎?曰:"否。"当人正定时慧在定,正慧时定在慧。故曰非二。一乎?曰:"否。"当人正慧时非定,正定时非慧。故曰非一。然则教与性一乎?曰:"否。"性者,体也﹔教者,用也。体用判然,乌得云一?二乎?曰:"否。"无体何用?无用何体?乌得云二?夫诚也、明也、性也、教也、一体而异名,名异而体一。不臻于至,理有千差﹔苟止于善,事无二德。然非亲证,徒滋辩言。古德曰:"语证则不可示人,说理则非证莫了。"故首曰要证。
(二)要量("惟天下至诚")全章
至诚者,沛定慧之妙趋,张心性之玄宇。无以诠之,假名曰性。须知此性之量,即诚之量。诚之量,即天地人物之量。行人但尽己性之量,人性、物性、天地之性悉尽其量也。参,三也。我与天地并形而为三,合体原非二。是天地即我,我即天地。曰赞、曰参,一派现成。放乎中流,扁舟何系?故曰赞天地之化育、参天地之化育。释氏之言曰"如所有性,尽所有性"。故次要证而曰量。
(三)要等("其次致曲"全章)
法本平虚,人有愚智。三乘于焉而焕立,十地因之有宪垂。倘千钧期负于下劣,万里责趋于羸乘,有不折鼎足而覆公[食+束]者乎?等之立,圣人方便也。"其次",郑注曰:"指贤人以下。"凡诚有未至者而言曲,一偏之善。其次致曲者,盖谓行人悟一理而未该乎中庸之全。然即其理,星星燎原,势固期乎必证。所谓"大风起于青萍之末,而甚于土囊之口"也。故曰"有成"。释家者言"莫轻末学",初祖曰:"莫轻未悟",悉为此而言也。即此必诚、必形、必着、必明、必动、必变、必化,及其化也,无论生而知、困而知、学而知、安而行、利而行、勉强而行,成功则一。未跻于此,固不得言不二也。次要证、要量而曰等。可紊其进程、乱其步趋乎?权曰要等。
(四)要验("至诚之道可以前知"全章)
《易·"卦"神也者,妙万物而为言也。"又,明也。《荀子·修身篇》曰:"莫神一好。"至诚如神,验其吉凶、悔吝、兴亡、善不善如神也。曰前知曰后知、曰现知、乃至百千三昧、无量功德海、胜行、劣行,都非外有,皆此一法之所印,一行之所彰。或外有,则妖则异也。然则现乎蓍龟,非外乎?即外也,非妖乎异乎?曰:"非。"何也?此蓍龟之现,即一法之现。一法之现,即一诚之现。故曰:"动乎四体,祸福将至,善,必先知之﹔不善,亦必先知之。"如理而知,如实而知,三世一切圣哲共游之通径,非妄立谶语、诡说、阴阳者,不根于心而说神说异也。验也者,验乎此。必验此,乃曰择乎中庸。至诚如神,故次等而曰验。
(五)要德("诚者自成也"全章)
本自具足,不假他求,故曰自成。自成者,诚也。非诚,则必借他。借他,则无自。无自,则无物。无物,则世间相坏矣。世间相坏,六度四摄依何而沛?此而莫沛,则长劫沉沦、世界黑暗也。君子者,行人也。谓行此者必君子。反之,则不行也。君子之贵,贵此成己以仁,充内心之德﹔成物以智,显外有之宜,内充外显,无措不宜。是性之德,即中庸之至德。中庸之至德,即性之德也。非此,而人己必不成矣。故次验而曰德。要者,要此。权曰要德。
(六)要不二("故至诚无息"全章)
至诚无来无去,无是无非,非有非空,不二不一,即之不可,离之则乖。故曰不息。不息则久,久则征、悠远、博厚、高明等。事虽炫于千奇,理实原于一趣。显章万类,离娄失明。动毁三千,空生在定。故曰不二。惟不二也,群有森罗,皆印于一﹔纤无不立,实昭乎万。故曰"不测"。此法尔夫如是,本自圆成,无待功勋,讵云修证?昧者泥于不息则久、久则征,乃至博厚、高明等为阶而进、梯而升、渐而非顿、或领而非渐,亦可哂矣!虽然,此就已趣乎中庸、入不二法门者言也。一曲之致,必大惑焉。若曰外境内心不二,然则一草一木、一人一狗,皆不二也。果尔,草即木,木即草,人即狗,狗即人。可乎?曰:"不可。"是昧于长短、大小之义,囿乎人我、色空之见。滞名相之执,亡体用之全。盖体固不二用则非一也。
若曰必无阶梯、顿渐,则昭昭之多,不覆万物、系系星辰﹔一撮之土,不振河海、载华岳﹔一卷无广大,则动、植、宝藏不丽于山﹔一勺非不测,则蛟龙鱼鳖不媚于渊。不但显坏名言,而亦大悖事理。可乎?曰"不可"。惟无也,故生有。若有有,有复何生?有不生有,因无而有。有阶有梯、有顿有渐,例同此释。必曰有是有此昭昭、一撮、一勺等则长此昭昭、一撮、一勺而变化不兴、化育不成,曰系星辰、振河海等,寐语也。岂事理哉?斯义也,固一心之所显,一法之所印。至玄至妙,至平至庸。事无阶梯,理非顿渐。故孔子引《周颂》之《诗》曰:"维天之命,于穆不已。"盖理虽万殊,形上则一。子思以文王之德之纯、纯亦不已况之。不已岂纯?今纯而不已,是故为物不二、生物不测,天地之至德,圣人之至行,中庸之至道也。故次要德而曰不二。
(七)要不怠("大哉圣人之道"全章)
中庸非至德不凝。一性虚明,讵怠者能至?尊德性、道问学、致广大、尽精微、温故知新、敦厚崇礼,入德之新阶、臻至之显径也。怠者每望而废自半途,盖究其体,洋洋乎发育万物,峻极于天,遂兴仰之弥高之叹。即其用,威仪三千,礼仪三百,又启钻之弥坚之思。讵知一性圆成,乌有难易?既无难易,行者莫阶。事每慊于未济,道固需乎待人。故曰苟不至德,至道不凝。至德者,精进不怠之德。居上而骄,为下而倍,必不然也。精进乃德之至,而凝道之至。既至也,何用不臧?曰兴、曰容,动止皆适。而骄、而倍,灾必及身。故子思引《大雅·蒸民》之篇曰:"既明且哲,以保其身。"次不二曰不怠,义固尚乎斯矣。
(八)要分("愚而好自用"全章)
智不越分,明不违时。自用自专,违越交戾,讵曰利他?抑亦损己。议礼、制度、考文,国家重政,四庶共型也。非德懋位尊,莫由废作。位尊而德替,苟有作焉,必不足以勰天下之大和﹔德懋而位卑,苟有作焉,必不足以征天下之大信。故曰:"非天子不议礼、不制度、不考文。"又曰:"虽有其位,苟无其德,不敢作和乐。虽有其德,苟无其位,不敢作礼乐。"盖不越不违,益己利人于是乎在。曰灾曰患,安有寄乎?子曰:"吾说夏礼"云云,又明示生今而道不反古,且以用乎今,理如是,分如是也。故次要不怠而曰要分。
(九)要誉("天下有三重焉"全章)
"三重",朱子引吕氏之说曰议礼、制度、考文,且曰:"唯天子得以行之,则国不异政,家不殊俗,而人得寡过也。"先生曰:"不然。三重者,由本章一'上征'、二'下尊'、三'君子之道本诸身'等三重也。前章前文前又已罄,此章此文此义自形。朱不以'故君子之道本诸身'与'上征'、'下尊'等安立为三者,以此'故君子'之'故'字难消耳。讵知故者,古也。故君子即古君子也。上征,征则民信。下尊,等则民从。君子之道,又本诸身,征诸庶民,考诸三王而不谬,建诸天地而不悖,质诸鬼神而无疑,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是天下协偕,虽欲动而世不为天下道,行而世不为天下法,言而世不为天下则不可能也。故远之必有望,近之必不厌。《诗》曰:'以允终誉',又曰:'君子蚤誉',岂偶然哉?重此三也。舜、禹之有天下,实重乎三﹔汉、唐之有天下,权重乎三﹔桀、纣之失天下,远轻乎三。君子蚤誉,宁忽乎三?誉蚤而过自寡,过不寡而誉必不蚤矣。今之君子,全失此三,而欲大邦国、京天下,过乎非欤?故次要分而曰要誉。"
(十)要大("仲尼祖述尧舜"全章)
尧、舜、文、武,人也﹔天时、水土,物也。祖述宪章,上律下袭,远绳乎人,近准诸物,取而律己,亦以益人,不攻异端,不堕平常,一味素行,无德不周。此君子之道全,中庸之德大也。取譬天地,借喻四时,乃至万物并育而不相害,道并行而不相悖,小德川流,大德敦化,又形君子之德大、中庸之道全也。曰大、曰全,名异而体一。斯即通衢,安问别径?仲尼之大、天地之大,此而已矣。故次要誉而曰大。
(十一)要临("唯天下至圣"全章)
既大也,或虑不明,比而知,闻而知,思而知,不切证而知,皆非临矣。灯下见物,月下见物,日下见物,物固非三,见则不一。此曰临,以喻乎见,日下见也临。此寓乎仁,则宽裕温柔,足以有容。大乎勇,申乎义,则发强刚毅,足以有执,齐乎礼,则齐庄中正,足以有敬。激乎智,则文理密察,足以有别,智、仁、勇诸德丕显,法、报、化三身齐形,随处立名,立名即真﹔所在消权,消权即实。故曰"薄博如天,渊泉如渊。见而民莫不敬,言而民莫不信,行而民莫不悦"也。行人跻此,舟车所至、人力所通、天之所覆、地之所载、日月所照、霜露所坠,凡有血气者,莫不尊之、亲之。故曰配天,故曰至圣,故曰声名洋溢乎中国。天者,仰首而见,不待他证,不依例明。亲临乎中庸者,亦如仰首见天,不待他证,不依例明也。必如是乃曰临,反之曰不至。何也?纪信辇、叶公龙,非不壮观,然非诠实矣。配天者,天以无形而化生万物,行人以无为而临乎中庸,故曰配。配,犹偶也。行人至圣不二不一。在途曰行人,归家曰至圣。故次要大而曰临。
(十二)要本("唯天下至诚"全章)
此章首曰"自诚明"云云,尾曰"唯天下至诚"云云,是首尾以诚诠实,因实立中。曰誉、曰证、曰大、曰临,随处安名,有名即实,实而不居,居之乃权。言条理,章章井然,句句非紊﹔判失纲,处处殊至,节节支离﹔观乎趣,维摩室中,百幻千奇,三都不足以壮其丽﹔探乎寂,空生崖下,春明花孔,万德不足以显其玄。有情无情,一切繁兴在我﹔即用离用,众妙之纷非他。行人跻此,大本立矣。记曰:"本立而道生。"孟子曰:"取之则左右逢其源。"源者,本也。《大学》曰:"此谓知本",此谓知之至矣。凡兴一用,莫不本此。非语言诠、意识缘。可言可诠,重彼而轻此,或重此而轻彼者,都非亲非临,必有所倚也。既有所倚也,讵曰经纶天下之大经、知天地之化育、立天下之大本邪?故次证、临等曰本,以结本章之全,显文言之整。然则本有结乎?曰本也者,不来不去,不生不灭,不净不垢,不断不常,头且无,尾何有?今曰结,权语也。惟不倚,曰灵光独耀、曰照体独立、曰绝待、曰直觉。非比非喻,不可赞、不可叹、不可即、不可离、肫肫其仁、渊渊其渊、浩浩其天。跻乎此,聪明、圣知、达天德者矣。然此聪明、圣知、达天德者,非他非异,行人但一要乎本,即得也,岂二致哉?慎勿重彼轻我,高推圣境,穷劫不至,自取沉沦。故曰要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