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止观
    止:必要的基础及其方向

    越尘居士

    修学佛法是由生起出离心,发起菩提心愿开始;以圆满菩提心为道果。其间,除少数极上根利器者外,禅定是必修的工具和手段。故经云:“一切清静慧,皆由禅定生”。论述禅定的典籍数不胜数,颇易见到。然而其次第均是为出家人,亦即专事修行的人所设,即使从入手教起的九次第定也是如此。今日学佛人以在家人居多,奔忙生活之余要完全依照古德所设次第来修甚是不易。如何充分有效地使用有限的时间少走冤枉路,关系重大。禅定之要无非止观。如何止观?圆觉经述及禅定基本方便有三:奢摩它(止),三摩钵提(观)及禅那(止观双运不二)。从因地上看来,止有两种程度:俗义止于正念,胜义(姑云)止于空性,高下不可比较;观也有两种程度:俗义分析臆度于空性,胜义(姑云)现量持住于空性,高下亦不可以道里计;禅那却只有一种:胜义止观不二。这里将先讨论俗义止,将来另文讨论俗义的观,胜义的止观要等对空性有真实体会后才能用。

    止是定的基础,梵云奢摩它,意谓专注。未得一定程度的止力去做更高深的修法,例如毗婆舍那(分析性的观),三摩钵提(等持的观),一心三观,大手印定,且却等等,纯是沙滩上的楼阁,全无是处。所以止是偷懒不得的,非修不可,非化上时间不可的。不过止是内外道所共法,具体的修法取决于方向,目标及行人情况。佛法仅以破除一切恶习执着,明心见性直至圆满菩提心究竟涅槃教人。佛门行人的方向不是神通,不是长生不老也不仅是强身健体。佛门虽不排斥上述效果,但明确指出此仅圣末边事。观诸当今,迷于神通追求神通已成了时人通病,因之不务正业者有之,发神经者有之,倾家荡产者有之,其最小者为失财耗时,实深可叹。究其根源,无非两处,一曰贪:欲得超人能力而获名利,或满足虚荣心;二曰盲:于佛法无正知见,误以轻安或神通境为究竟。所以,菩提心与正知见又是正定的基础,失此则无不迷于岐途。建立正知见是佛法修行最重要的部分之一,非三五句话可了,有疑当反复研读经典并请教大德。人的知见对对错错深藏内心,许多自己也不知道不清楚,但凡是一举一动,自觉不自觉地,无不受知见引导。禅定也不例外,无法离开知见独修:有什么样的见就有什么样的定。欲趋入正定者于此当三思。

    修止,学习控制自己的心专注于某一事物,开始时要靠两支拐棍:正念与正知。正念又叫‘所缘’,就是专注的对象,例如佛号,佛像,咒音,甚至小木球等等。要控制自己的心只系念这个正念,叫‘缘于所缘’,而排除一切其他妄念。作为凡人,我们百分之百的会有妄念干扰,会随妄念而去,这时要靠正知来觉察,来发现。发现了就要转回到正念上来。这是个功夫,没懒可偷,‘自门而入者非自家珍宝’。在这点上任何人声称可以‘加功给人’都是欺骗,借人贪心偷心另有所图而已,要小心。但只要肯下功夫,人人都能学会,也不必要别人给。

    修止有两类办法,难易相当:易上手者难实用,难上手者用起来却方便。难易分别就在所缘上。因为凡夫心是生灭心执着心能所心,必须粘在个目标上。这目标的相越粗重就越容易执得住,也就越容易专注得上。但佛门行人修定是辅助用于破除能所契入本心,所缘相粗重的止就要修到不费心力也不散乱昏沉的程度,也就是第九次第定,才可能心念断处能所暂消,才得力。反之,如若所缘之相极细微,甚至几乎没有相,则上手很难,用心找不到着落处,专注就更不易了。不过一旦学会就极有利于破除能所对立而契入本心。无论是修到心念断处,还是修所缘无相,能不能识得本心还要看行人的正见基础厚实与否,以及机缘。

    如何分别相的粗细?身外之物较身体内部来得粗,有形的较无形的粗,动的较静的粗。下列几种常见专注对象大致是由粗到细排列的:站桩,木球,观外在佛像,运转河车(周天),数息,意守丹田,持佛号,持佛门咒语,观想。以木球为例,为身外实物。缘木球修止不难,但佛门绝少见有教人系念于木球之类者,因其能所既大又不见功德。那么在力所能及之内,是不是取最细相为所缘来修止最好呢?一般而言,是。但不可一概而论。人人根性有别,难易与相的细粗并不绝对一致,应选择自己可上得了手的各种所缘中较细者为修止的方便。佛门,特别密宗有些修法相很大,却极好极殊胜。盖因其极善巧地用了因缘力,行人依此可极快地积累福慧资粮,功德极大,是为大相大用。再特别要提到的是一个不太常见的所缘对象:正知。一般书籍中很少介绍止于正知的方法,因为正知相极细很难上手。要注意的是,止于正知是极高明的奢摩它,可以迅速趋于胜义,趋向止观不二,明空不二。大圆满口诀部用之为前行。这种止于正知还可再分几种,于极细微相中以趋于无能所者为上,直至突破能所入于大圆满正行。一般并不建议初学者上来就取正知为所缘,但以明心见性圆满菩提为修行的行人当知这是一条重要途径,将来可能要用到。

    选好适合的方法后,学止要有耐性,朝三暮四必无所获。禅定的感觉时好时坏是常见现象,切勿自生动摇。但也不是说食谷不化一成不变。一个方法试验一段时间后如果实在没效果就要想一想毛病出在哪里。如果方法实在不适合自己,就要换一换。渐修渐深到某些阶段,方法也要调整改进。在修学专注的过程中人人都会遇困难犯错误,称禅病。病症虽然千变万化,根源有二:昏沉与散乱,散乱病在丢了正念,昏沉病在丢了正知。

    初上来常常遇到的是最粗的散乱,比如持佛号,不坐下来还好,一坐下不一会儿,必是心不由主胡思乱想,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都翻上来,只这佛号偏于不知不觉中抛到九霄云外。此时无它,一方面提高正知及时觉察,另一方面用心要狠,一发觉就马上转回到佛号上来。再丢再觉再转,如此反复,渐渐会好。其中的一个诀窍是:持佛号持咒要如挽重物,如推重车上坡,要用上心力,同时还要听着自己心里的佛号音咒音。有口无心是没结果的。胡思乱想克服后,最粗昏沉又来:不知不觉睡着了。这要看情况处理,若是因疲劳,休息好了再来。打坐不是代替睡眠的,硬坐会养成坏习惯,无法进步。若不是由疲劳引起,则要加强正知,紧紧盯住自己,抓住佛号或咒音。以每日1-2小时计,果真如此用功,几个月后最粗的昏沉散乱就能克服。这时,明显的胡思乱想不常有了,座上人也不会困得要睡,感觉不错。麻烦的是腿脚腰背要痛,牵人分心,这除了多练减轻外,要靠定力增长来克服。如果腰腿不太痛,那感觉就好极了。小心!昏沉和散乱已经一块到来:许多小思想小念头正在起伏不已,正是散乱;不知道自己心里有这样一堆小妄想,是昏沉。这是第二个阶段,此时仍属粗昏沉散乱,只要加强正知集中心力,继续努力对治就可以克服,使禅定继续提高。

    在这阶段遇到困难前进不得的人很多,多因对自己心不够狠,不舍得用力气去克服,反而以为佛法不灵。很多情况是听到佛友抱怨:“我这人心乱,不管用多大力气在佛号上,妄想都停不下来”。尽管不是有意妄语,这话不真。关键在于人不肯委屈自己,有力量不肯用出来。做个试验就明白:把腿盘紧坐好,坐到腿很痛,坚持再坚持,直到浑身冷汗忍无可忍才下座。问:临下座前几分钟还顾得打妄想吗?顾不得了。可见只要心力用得象腿痛一样强,妄想自会止息。心力能用得象腿痛那么强吗,能!能坚持就是证明,问题是肯不肯用。话又说回来,软弱是大家的通病,没什么可奇怪的。笔者自己当年也几乎在此退却,恰巧请教到敏智老和尚,敏老道:此事如战场肉搏,你不杀它,妄想就杀你。有进无退,有我无他,狠狠杀去,什么妄想不可调伏?自己想想,有道理:打妄想与止妄想的是同一个人,其力相当。如人自割其疮,不容易却也绝非做不到。照此发狠几个月,果然见效,粗重妄想被管住了。乃知佛门戒杀生,不戒杀恶念妄想,狠有狠的正用,阿罗汉又名杀贼,必有它的道理。或许有人会问:“大德教人‘妄念起时不止不随’,没叫人发狠呀?”前贤的话须知其言之所出,又不可割裂开来听:不止不随是对细妄念而言,现在的人‘不止’容易,不学就会,‘不随’谁做到了?若还不能不随,那就必须止,而且要狠才止得住。今日修止恰是为了明天不随,从而不再需要止。

    上述两阶段过去后,行人如继续努力,则禅定进入崭新阶段,而且是关键阶段。说它关键是因为,在这之前行人如于禅病处理不对,仅仅没法进步而已,等于没修,也不至于出大毛病。对治禅病,靠用心的技巧和坚毅也就大致可以应付了。到了这个新阶段,禅病如果处理得不对,不仅不能进步还有危险。然而,若处理得对,行人可渐渐走上佛门与外道不共的方向。在这阶段光凭技巧毅力不够,还须要有正见。行人此时于禅座上已无粗妄想与粗昏沉,感觉真是好极了。如果轻安境生起,那感觉好得非日常经验可比,甚至连座下都觉察不到有烦恼存在。又如果持续得久,不由的会自以为修得很好证了什么位了,慢慢生起骄慢。若自己没有高度警惕,或不得明眼大德棒喝指正,大麻烦由此启兮。其实,没有粗妄想粗昏沉不等于没有妄想昏沉,细妄想正打得紧呢。许多人在这阶段时不时的见仙见佛见神见鬼,时不时的出超常视觉他心等等幻境神通境,便不由自主地着上了。轻者由好玩而沉入上瘾,渐渐步入歧途;中者以此眩耀于人谋取名利致使堕落;重者立陷魔道如楞严经所说五十种阴魔。凡此种种皆因无正见,不为正定,非佛门行人当为。佛门并非排斥神通,阿底峡尊者“菩提道灯论”云:有神通菩萨一昼夜所积功德,无神通菩萨百劫所不能积。但须得体,方能由体起用。未得其本的行人如果得了神通力则如幼儿持利刃,不能得其利反必受害,所以神通玩不得。如何防止?先要有正知见,知道什么是歧路,要知道相由心生:种种境界种种神通不过都是禅定中细微妄念的显现,虚妄不实,若着其相即背觉和尘。其次要能及早发觉自己的禅病,这要靠正知。不能及时觉察甚至不觉察禅病正是昏沉的表现。所以这阶段正知变得更重要。正知本身也要提高,对粗妄念,行人可以知道自己在打妄想,这个知道属正知。对细妄念,‘知道’不够——太粗太慢,要及时‘体察’到细妄念生起。这个体察颇难以文字表达,有问题应当面请教明白人。若强用文字,大约‘明照’二字差强可用,‘照’不是‘我知道’亦非不知道;‘明’不是见佛见光的亮光光,而是一种无可遮蔽的透彻与明晰。到达这阶段的行人,其修止主要力量应放在正知上。干脆以正知作正念,以‘明照’为唯一着力点也不失为一种好方法。如此,则细妄念难以兴风作浪,较易趋入正定。既使喜爱持佛号者也应在明照上多分配些力量;持密咒道者更应知‘大巧不工,大咒无声’。相反,如果忽视了明照,既使不为神通境所惑,也极易在不知不觉中落入细昏沉,偏向无记,也非正定。青蛙冬眠不为不定,但无明照,若死物然,何益之有?

    要学止于明照有三处难。首先,如何用心不易掌握,什么是明照?摸不到。能所强了心用粗了就根本不是。禅密两宗于此都有些‘私通车马’的口诀,而且两宗口诀十分一致,仅仅表达的方式有所不同,但这些口诀现今少有人传。但也不必泄气,禅密二宗真正有修持的大德现时仍不少,努力修行寻找总找得到的。经书佛典里也有论及,只是往往在字里行间,不用心体会不到。第二个难处是学会用心后,因明照几乎没有相几乎无能所,故要用极大心力去持,难以持久。但这也在于毅力,坚持日久自可达到。第三难难在放松,止得住后还要减弱所用的心力,前提是不得落入散乱。只要不散乱,心力用得越小越好。这些地方都要有人耳提面命方好,文字是说不明白的。学会止于明照又如何呢?假设行人正见已具,这里距禅宗的破初关仅仅半步之遥,几乎探手可入。这半步极有讲究——讲究如何远离误区。禅宗如古禅德语录,密宗如龙钦巴尊者著作,今人如虚云来果老和尚开示录,智敏慧华上师开示录,元音老人‘略论明心见性’‘禅海微澜集’等等,均对跨越这半步大有助益。大略而言,朝破相破能所,不执相不执能所的方向去,是正确方向。

    修止听上去好象就是用正念止妄念。其实在因地,念即是妄,没有什么不妄的念。所谓正念不过是正用妄念罢了。严格点讲,念不该断,也断不了。对应不同程度,处理念的方法大有分别。对粗重妄念必须断必须止,至少也要能做到说止就止得下来,并保持相当时间不起。非如此不能对治粗重烦恼,不能清除外围道障,不能为进一步修持提供必要准备。对于细妄念,如神通境等,止断都不是好办法,应以不随对应,以明照消融。还有最细念,上文未提及,通常人根本觉察不到,也想不到这是念,表现为山河大地依正二报等。这些最细念根本不用止断,唯不可执为实有。当我执松动,本觉智明显显现时自会体察到这一切均是无碍,法尔自显现,法尔自消融。这是将来的事。

    罗嗦了许多,以三句要点总结修止:一、止必须下功夫修。二、断妄想用心要狠。三、止住粗妄想后,正知——明照是重心所在。如果止得质量好,见正,机缘又巧,修止可以趋入本心。如果还没能达成,下一步应修观以期契入空性。基本上,止是以‘静’为行,而观却不离动相——不是一般人所习惯的,六根为执着所惑的动相,而是综合动静两相去体会其全为空性之显现。一般人为妄识复染常在妄动里,非止不见其静,如湍急之水流混不见其底,故未止而观得力者未曾闻也。如果说在修止阶段是隐含地使用了知见,那么修观就是深入直接地去分析错见,校正错用心处及体悟心性——须得先有正知见才行!只要前行基础打得好:菩提心愿,正见和一定的止力俱备,观并不难做,也并非只能在座上做。光凭语言文字,虽长篇大论也未必能让人学会;真正去校正错用心处却可能一下子就通,禅宗行人多有言下顿悟者即是证明。通不了的原因几乎全是前行基础不够扎实,应于基础上补。常见的错用心是什么样子,如何校正?有机会再略作讨论(见拙文“观超越边见,突破无明的开始”)。

    愿此粗陋之文能如引玉之砖,带来大德们对禅定更深入精确的讲述;愿佛陀教法如不灭明灯,引导一切如母有情;也愿一切读者获得利益于菩提道上不退。吉祥圆满。

    编按:越尘居士的“略说修学菩提心”、“止:必要的基础及其方向”、“观:超越边见,突破无明的开始”在网上各论坛被反复张贴,被网上佛友誉为“老三篇”。

    观:超越边见,突破无明的开始

    越尘居士

    常在闲谈中听人讲:破无明要靠智慧,慧由定生。定如何生慧?通过观,所谓观慧是也。什么是观?佛门用观字的地方甚多,用以处理不同问题。如净土十六观中前几观主要是为了迅速集累白净业,不净观对治贪,天台空假中三观各有所摄,而密宗中观想种类之多不胜枚举,非可尽述。但与智慧直接相关的观,用中文讲包括观想与观察,梵文中有二,毗婆舍那——指以思维分析为重心者和三摩钵提——指以体察等持为重心者。本文将以简介毗婆舍那为主,稍及三摩钵提。

    怎么观,观什么?常听人答曰观心,或曰观如幻,或曰观八不,或曰观真实,或曰观真如体性等等。都对,只可惜是讲给会家子听的,不会的人听不懂。如今学观要如何做起,哪些是基本原则?以笔者一管之见,有几点值得事先搞清。第一,观的根本出发点不在于立而在于破:破除一切错见执着。毗婆舍那以破错见为重心,进而初步契入空性;三摩钵提以破执着串习(这是细错见)为重心,逐步于空性巩固深入。在深入破除错见之过程中,行人得以契入空性:并非得到真理,而是真如法尔自显现。如果企图观得什么,一开始方向就不对更谈何结果。科学发展中有相似的过程,在热力学以前,科学定律都是以肯定性的方式表述,到了热力学,基本定律居然全是否定性的,只讲“不能够”,很多人绕不过这个弯。后来才知道,否定性的表述威力甚大,某些领域非用否定性表述不可。第二,在破除错见时,以破除人我能所为第一要务,而所得心为首当其破者。或顿然或逐步,凡能削弱泯除能所对立者,俱为正确方向,反之即误。比如讲观真如体性,要小心了。如若潜存观得真如之心就已错:真如又如何可以被观察?能观被观俱非真如。如此作观,早已陷入能所之中而不自觉,如小猫捉尾徒自旋转忙乱而已。细察心念,实为所得心驱动,欲将得个“悟”,反导致南辕北辙。而所得心正是人我对立执着的产物。但如果放得下执着,尽大地无非真如显现,何况能观所观?第三,观没有一定之法,方便却多得不可胜数。所谓方便,是因行人无法一下子彻底放下执着,乃用一种几乎无相,极细微的执着来替换习惯的坚固粗执,所谓将病投药。若病去,则药也须停,否则又成新病。人人有病,故离方便无有究竟;又不可死执某种方便,因其尚未究竟。第四,观虽以破为重心,却并不排除立。常有这种情况,行人破到某种程度后光硬破破不下去,此时若有明眼人善巧,离破立两边拨一下往往有奇效。但也是建立在充分破的基础上。破如画龙,拨如点睛,龙若未画,何睛可点?所以,不可以龙不画却整年价等人来点,那没用。不妨龙先画起来,等机缘请善知识来点,说不定自己也点得出。

    破除错见先由浅显处上手:以思维去了解缘起性空,相由心生之理;继而观察世界并如理分析是否果真如此,以破除实执,加深对佛法的了解;进而识别边见,所谓边见者,又叫二元论,为我等一切凡夫认识宇宙的基础,以计常计断能所对立最为典型。如此渐渐深入。由在知见哲学水平上理解到过去的认识论中之谬误,进而体会到我们的这类谬误妄想错见起源极深,在形成思想之前便已存在,再进一步发现任何细微念头刚起之初,便已能所宛然执着坚固。原来能所对立竟然是我们凡夫俗子认识世界一切的基础!这就到了进退两难的地步:要想认识真如?已经错了。不去认识,则又学什么佛法?这在禅宗叫“棘黎圈金刚套”。这套没有固定解法,唯有在努力中待机,佛门叫“当观时节因缘”。如果行人止修得很“明”(参见拙文“止,必要的基础和方向”)此时就用得到一种殊胜方便:将注意力放到明照上。不必象修止时持得那么紧,允许少数念头生起,但决不允许妄念将明照复盖,就这样去试着体会。如果再进一步,契入本觉智朗然自照自明,自会体会到如何是错,怎么错的,一切对立能所执着都是这个错,都以这个错为基础,就悟得避免此错无非“放下”,不为此错蒙蔽。初(粗)得个入处由此始焉。这“入处”又大致分两种方式来。一类以极猛力破下去,将生灭心逼到走投无路,突然爆破,生灭心暂停现行,能所暂消,行人借此机会悟入,姑称“爆破型”;另一类以较强的慧力,就在生灭起落中突然体会到,原来本觉智始终未被污染,好端端地在!不妨称为“透入型”。然而两路各有长短。爆破型的,工夫扎实,悟后力量较大,为其长处。然而须知,爆破并不等于悟,如果混混噩噩地以境界为是,不久后就只剩下“美好的回忆”了。即使努力用功护住境界,也是动静两相打成两截。必须借“爆破”体悟到非能所无边中不生灭的本觉智,将“见”落实,才得脚尖触地,得个入处。透入型的,一经悟入就常常能入,为大优点。然而力小,每每触境打失随业流转,一时间不要说抵敌生死,抵敌一般烦恼也力有未及。境过再提却宛然仍在,不受污染。于是有人因其未见力用而不加珍惜护持,终致退失;有人又因其不受污染而狂心大起,自以为证,致入歧途。其实两路所入者,均需长时护持,深入再深入。所谓“一得便了”之说,或许对极少数极利根人可用,对绝大多数人不适用,易致自误。

    以上为毗婆舍那的略要。很明显,这种以破除错见为手段的分析需要一些基础准备。首先,“缘起性空”,“无自性”,“无生”这些佛法道理必须知道,而且要锤炼,因为我们凡夫的理解不容易准确。这部分基础属经教,称教下,实为佛法与外道不共,无此基础不仅分析无从作起,且一定会多走很多弯路。人常犯的错误,其实大多数用不着动用高僧大德的高深证量,单凭正知见就可以排除掉。修行道上人人难免出错,没什么可怕,知错及时退出即可,反增经验为日后助人之用。令人耽心的是无正见,错了不能及时识别,死抱住不肯放,就无有上正道之日了。禅宗大盛的唐宋时代,无须强调经教和正见,因行人多已具备。今日不同,学佛人于此多未下必要工夫,基础不稳,后续修行徒增许多困难。亡羊补牢之法自然是多读经,多思维,多请教善知识。第二,观察自心心念需要敏锐细致的观察力,光看得到思想远远不够。不仅受,想,连那些六识中的潜意识,以及更深的行,都在观察之列。这不仅要求行人有相当的止力,且要求止而不执。这里有个矛盾:止要人专注,毗婆舍那却要人起念观心分析。解决办法有两路(见拙文“止:必要的基础及其方向”),一是定力好,不花大力气就不散乱,则可起分析而不失定心;另一种是止的质量好,例如止于明照,则极易学会,即使念起,定心仍在。如果作不到两种之一,失去定心,分析就只是思维,失去了目标。好比地质学中讲矿物,如果没有标本,只凭文字形容,那就难以学会。是谓观不可离止。各种气功打座方法均有极强能所对立,虽有强身健体之效,于明心见性不见其益甚或增加碍难。正确的禅定基础既属经教,亦为默照禅所摄,除极上根利器者,几乎人人必须下工夫。少数慧根深的行人虽可不借禅定而得入处,消磨习气之初仍须借助于禅定方便。特别是知识分子学佛,容易只用思维,落在学问里而于禅定轻忽,而致不得正受。第三,也是更根本的,是菩提心。人作为凡夫,其实很少有人愿意真的知道,真的了解真实的自己是什么样子的。想象自己是佛,教训别人,这既容易又快活。但谁愿意一针见血地看清自己在算计别人时有多丑陋?正面面对自己内心的黑暗面需要极大的勇气,去改变就要更勇,因为改往往需要放弃一些个人利益。这一关,真想要学佛的人迟早要过,逃不掉的,而学观往往就是开始碰到这关的时候。这就要靠菩提心了。不要以为聪明世智能绕过去。既使自以为绕过了,碰到环境不利,利己心大起时就全无用处。修习菩提心从来是佛法修证的重心,方法历代大德均有开示,此处就不多谈了。

    基础既备,观时如何?毗婆舍那的关键在于对粗细妄念追其错误并体会校正之。这部分属宗下,除非行人已能开始了解禅门公案,几乎无书讲解。但懂公案的行人已初摸门径,非初学者所马上能办到的。这种矛盾局面并非源于明眼人不慈悲不肯讲,乃因细微能所执着之深,非语言文字能说得清,能说得准。与其令人误会错会,不如不要讲得太多太死。人人俱都执着,人人执着表现不同,如何有个统一办法?禅宗祖师们老婆心切,接人之余倒是留下许多泥水,让后人有点踪迹可寻,因为很大一部分公案都是讲堂头和尚如何随方解缚令学人体会到根本错误在哪里,从而悟入。那么现代行人怎么办?如果福报够,自然以有明眼人相助为最好,但多少有点可遇不可求。寻求成就的密宗上师直指也同样,限于条件不甚容易。退而求其次的办法是求己,生疑情参话头就是手段之一。还有一个办法是读公案。读公案如今似是大忌,都说公案不可懂,读了也是知解文字,以思维心妄解如来圆觉。话是不错,若以思维心所得心解公案,想懂点什么,得点什么,无疑缘木求鱼。但公案可有不同读法,如果用以学习识别错误,破除错见则大有俾益。如若全无用处,古德们留下那么多公案干什么?禅宗古德的开示与公案是个极珍贵的宝库。中观应成见公认是佛法知见最彻底最究竟的,讲中观的书自龙树菩萨的“七十空性论”以下,可称汗牛充栋读不胜读。但这些典籍中多是讲知见,没讲如何做。幸亏中国有公案留下,禅宗大师的作为正是彻底的中观应成行:不立自宗见,遇错即破,于破错见中显真实。如今读公案不要希冀有所得,先不要想怎么加一转语可使公案接得下去,这东西悟后自会。而是要去体会当时学人心里在想什么,是如何错的;自己如果当时在场会如何,会不会犯类似错误?如果会犯自己心行又是如何?如此让自己身入其境。再看堂头和尚的行动,在场的自己会有什么样的直接反应——不要思考,要看自然的直接反应。到这里再停下来细心想一想,体会一下自己原先的心行与由堂头和尚触发的反应有何不同,和尚在往哪方面“拨”学人?上述过程中要求不失定心,至少失去定心时要能马上回复。如此做到去,一个两个公案也许不够,试着多读些浅的公案,慢慢会发现古宗师们虽然各个风格不同,但指拨学人有共同点,共同方向。这个方向就是待努力的地方。如此去细细思维体会自己心念错在哪里,座上下都去如此去做,几年内得个入处的机会颇大。此事为大丈夫所为,决非易事,但也未必如人言之难。难的是下一步:护持。

    既得入手处,行人重点自然转向护持,深入。梵语三摩钵提含有观察,体会及持住等意。目的和做法是保持对空性的直接体验毋为执着所复染。敏锐透彻的观照是为必不可少:每当历世串习所致执着升起,须尽速觉察,放弃并回归对空性的体验。注意,这里要克服的是执着,不是思想念头。深入的行人完全可以做到有念头思想而不被执着所复染。力所未及者不得不借助止来回归空性,却须以超越这种较初级的三摩钵提为目标。三摩钵提实质上仍旧是破:已知如何是错,努力破除错误的串习。但随程度渐深,连破立两边也远离。行人的实执渐少,对世界万法的体会渐渐不同于过去,现量体会得万法非实有,亦非世间俗义之幻,无以名之,姑名“如幻”,又称“幻观”。同时明空自显现越发轻晰,如阴历月初之月光明日增。这个明可以有亮光光的光明相也可以没有,它在本质上不是光相;却是由修止时的“明照”蜕变而来,强用语言权说,是不可遮蔽透彻一切的明晰觉性。护持并深入在道理上不难,难的是实行。无量劫来的习惯其力甚深甚巨,非三五天三五月的努力能收显效,三五年坚持努力方可略现效果。人云蜀道难难于上青天,护持难犹过上青天。其理亦显:上得青天仍在三界里,岂能与修学菩萨行相比。在此护持期间,人人会有各种顺逆境来干扰障碍,有时障碍大得几乎无法以个人力量克服。当内心的黑暗面赤裸暴露于自己面前时,许多人无法正视面对,遂致退转。此时行人应警觉,如此障碍多由未发菩提心所致,也是见处偏空的表现,应尽快弥补。总之,学佛是一生乃至多生的事业,唯发菩提心,长远心持之以恒,持之以不懈,是为修学处。有志于此的行人护持到一定阶段当更进求方便,以求体用不二。述及方便,其广大其殊胜其究竟者莫过于无上密,为圆满佛果行同诸佛菩萨之直径,然非作者能叙述,只得留待将来。

    观的概要如上,简介已毕,却颇有言未尽意之感。乃付上几个笔者曾碰到的情况,作为以分析破错见的例子,多与正知见相关。有言在前,这组例子均限于思维分析,属粗浅一类。细致深入的例子请在公案中下点功夫。

    一、“佛法就是因缘果法”。对,但不全面。佛法有因果法,但不仅是因果法。佛讲因果是为让学人了解,因果网从根本上是由执着起,无明缘行行缘识,顺流而下执着愈重,因果网愈发牢固,当反溯斩断之,即得解脱。这还只是中乘。大乘菩萨破无明不住涅槃,断十二支因缘不住寂灭,于因果法中得自在而常以大悲广利有情,与仅限于因果法岂可以道里计!

    二、“因为时间没有最小不可分割的片段,故无法集累成有数量的长度,所以时间相续是幻相,非实有”。结论对,推理不对。学过微积分的人都不能接受这个推理。反之,如果有不可分的颗粒就实有了?那么现代物理证明,轻子及夸克都不可分,所以世界是实有。糟透了的结论。举这个例子是想说明,学佛时未必可照搬古人的推论方法,佛弟子要宣传佛法,有必要懂点现代科学逻辑,否则不具说服力。不能简单地要求未闻佛法的听众完全按讲者的想法走,也不能简单化地说科学不对,佛说一切治生产业皆与佛法不相违背,科学怎会违背?讲如幻,讲非实有,讲空性,讲无自性,并不是因为物体都可分割,更重要的是所有事物都是在互相依赖中才有相对而有限的“独立性存在性”,佛法称为“依因缘而显现”。因缘总在变化,牵一发而动全身,所以任何事物都不固定,不具有完全独立的存在性,佛门术语叫“无自性”“自性空”“非实有”。另一方面,如果一个人截断他的六根(五根也可),则外部世界对他来讲就谈不到有没有,存在不存在。这也说明存在性与主观有关,不独立。这与当代科学很相通:对不可观察的量根本不谈,是量子场论的原则之一!而观察意味着扰动,也就是因缘相关。至于时间相续之所以不实,是因为人在十二支因缘里总是顺流向下的,构成所谓“热力学箭头”,因果序列造成了时间相续假象,佛门行人一旦契入三时一念,此执着相立破!

    三、“电话可拆成零件,零件可拆成原料,原料可拆成分子……,所以电话不是实有的”。此乃一家之言,未达经旨,其不准确处与上例同。由相及空并非因为相可坏,非要坏相才能谈空则此“空”具断灭相,非是佛法之“空性”。现代爱用这例子的人太多,有时反而召人诽谤佛法。关于无自性,无生等意,楞伽经中佛讲七种空见时有极明确的教导,应读通,虽然翻译的文字坚深了点,不太好读,好在不长,怎么也读得下来。读通这段经不仅可校正错见,且可避免以不了意说空性,造口孽。

    四、万法归一,一归何处?这个问题实际与“无明由何处生?”是同一问题。圆觉经中佛有明训,此问不当,为轮回心生轮回见。简单想一下,如果说一归于甲,则甲归何处?归乙,乙又何归?无穷下去,岂不轮转不已。佛法在根本上不讲“一”,因为讲“一”其实已隐含了“二”。“一”意谓着一种“存在”,而存在这个概念是以对比为前提的,落入能所对立,违背无自性了。真正的“一”是为一合相,即是不可说。带着一种不干净的“一”观念实修,行人必会把这个“一”落实到“我觉”上,虽比向外驰求好一点,却也难破我人等诸相。甚至会误以为“我开悟了”,成为笑话。

    五、万法唯心(句号)。这句号大成问题,道听途说者以为这是唯识,望文生意耳。唯识宗当年在印度名“瑜伽家拉”意谓“瑜伽行”。唯识学是其中用以指导修禅定的心相分析教材,好比学体操时用的图解。传到中国后多数人把它当学问研究,不用来指导修定,如买椟还珠,已够糟糕。到了今天,听了只言片语,不知心相俱起,皆是缘生,八识二无我的道理,声称这是唯识见,实在有点糟蹋佛法。若万法唯心,心又何来?执“心”是生万法的实体,则比上条我执更重。

    六、“西方世界是真实的,还是唯心所造?”那要先问你把眼前我们这个世界当什么看。如果把眼前的物质世界执作真实,那么西方世界同样真实,其它世界也同样。有人在禅定中到达其他世界时,睁开眼是这里,闭上眼是那边,两处感觉同样“真实”,也可说同样不实。如果真能体验到眼前的世界是“唯心所造”的秽土,境随心转,心净则土净,方有资格说西方是唯心净土。否则以妄想心断常见说西方是唯心所造,偷含“虚假”之意,纯系是给自己制造障碍。由阿弥陀佛的伟大愿力所成的西方净土比娑婆世界坚固得多,所以也可以说更真实。

    七、“开悟境界是……”。开悟有境界,但境界不是开悟的指标。有成必有坏,境界生灭岂是佛性!当然,对于菩提心和正见都有所准备的行人,某些境界可以成为悟入的契机,是临门一脚的大好机会,就此突破也时有所闻。但开悟并不仅是境界,误以境界为开悟者,境未退时会误导旁人,临到境界退失时又不免大生疑谤。此一情况若发生在临终时,其破坏力极其可畏。之所以颇有人以某些境界为开悟,实因能所对待未破,甚至知见上都没搞明白,就图速成,反而不达。曾听到有人讲“当时连我都消失了,好一个开悟境界”,真为这人耽心。当时若“我”消失了,谁留下这段子体会?当时消失的最多是对身体的感觉,是最粗份的身执暂得调服而已。这位佛友当时在正见和观心(禅定)两处都还没准备好,故有此错。以这类境界去找明眼人印证,大德们会说“是善境界,当继续努力”,以资鼓励,但决无印证之可能;若碰上瞎汉,烂冬瓜印子一盖,完了,不知哪年才能知错而返。古德们描述开悟时的话,例如“大地平沉”“虚空粉碎”之类,并非如我们联想的字面意义,实因无语言可表,不得已而说,说是境界即非境界故名境界而已。其实要了解古德的话,只要破掉能所,或者只要一时调伏得住能所,甚至慧深点的人只要一时挣得脱能所执着,就体会得。作为学佛人,体会得只是个开始,开始修行而已。若自以为了不起,就连个入处也不是。

    八、“禅不在修,不由修得。我无修而修,日日吃饭穿衣,任运而行就了”。话听上去高明得很,是古德的行履处。现今行履未到的人,拾古人牙慧,请小心自己舌头。佛性不由修而得,不错,不修更不得!佛性本离得失,讲修不修早落入两边。如果真不执着,又何必执个“无修”?佛陀当年早已圆满佛道,尚且勤修福慧无有厌足为众表率。我等薄地凡夫,既然尚未实证离两边,尚大有执着在,修不修大不相同。如何可以断灭见讲任运而行?那只能是随业力流转。所以经云:“宁执有如须弥山,不着断如芥子许”。

    九、“不思过去不思未来,只活在当下,就是最高的修,无修而修”。话本身没错,理解可以错得离谱。首先,“当下”完全不是六识思维中的“现在”。契入“当下”三时一念,是极高的证量,非轻言可到。那么换成“只活在现在”行不行?行!这也是极高的修法,疾趋佛果,但做来不易。例如,起一最平常念:“干完手上活去吃饭”,已是思未来。对于我等慧不够深根不够利的行人,只一句话:老实修行,少唱高调。

    十、“平常心是道”。再对不过。只不过我们整日都在不平常心里混,入鲍鱼之肆久而不知其臭,反把不平常心当了平常。比如现在环境下“多挣点钱”是再平常不过的想法,几乎人人有,是道?“作什么都无所谓”可称“道”?

    十一、“生活中保持安祥即合道,是禅”。安祥,祥和是美德,绝对值得也应该在社会人生中提倡,尤其在现代。如果能在社会里提倡安祥并引导趋向佛法正途,那就更是怎么称赞都不为过。禅可以是安祥的,也可以是激烈的,但禅并不仅是激烈或安祥而已。安祥本身并未超越人天教法,说它就是禅未免有将无上法庸俗化之嫌。佛法需要推广,需要适应现代社会,推广佛法的动机和努力也应鼓励称赞,但佛法的精髓核心必须保持,不可丢失。怎样推广佛法而不失其心要,是当代大德正在努力的,也有待所有佛弟子进一步努力。

    十二、“要提倡人间佛法,少谈玄理”。20年代的佛门大德针对中土佛门人士关心改善社会的努力不够,提出“人间佛教”的口号。相比在西方的基督教,中国佛教在慈善,医疗,教育等各种社会善行方面的努力至今仍然远远不足,亟待改进。菩提心要靠实践,靠行来实现,“人间佛教”恰恰指向这点。但用之反对出世间法倒是今人的创新,当年的大德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佛法在人间,佛在人间说法,当然主要是给人类用的,如同药是给病人用一样。但不谈出世间法就奇怪了,难道药只可治标不许治本,这样病人永远是病人,只是可以减少点痛苦,才是好药,叫“病人的药”?佛法在世间,要导人向究竟解脱才不负佛陀遗教。

    十三、“禅,就是要找到真正的自我”。凡讲“我”都要小心。佛陀虽在大般涅槃经讲“常乐我净”,那是讲圆满佛道的“一切实相究竟坚固”。其中的“我”字大非一般人想象的含义,不仅凡夫六识思维心所不能想象,即使菩萨智慧也难测度。作为道(根道果之道),佛陀的教法反复强调的是“无我”,是为契入并圆满空性的必由之路,历代佛门大德的修证经验也都证明这点。与佛陀教法相背的是外道,不导向究竟解脱。但因地人常常是带着断见来了解“无我”的“无”字,又迷失方向,平添无数障碍。离两边究竟如何?这不是语言文字轻易表达得了的,所以佛陀以心相传,就是禅和无上密。现代学者如铃木大拙等作了半天学问,实在并不真懂禅:“真正自我”岂能靠“找”而得到?参“念佛是谁”的人有一个找到的吗?参得破的人只是体验到“不是佛,不是心,不是物”,当然更不是“我”,而契入空性。因空性不成不坏,又不是什么都没有,不是不觉又非我觉,说又说不明白,权称“无位真人”。那么称“觉”称“照”可以吗?当然可以,禅师称“狗矢”也无不可。只是“觉”别错解为我觉,“照”别错解为我照,这地方如果透不彻底,没悟可言。禅门有云:“即心即佛将病投药,非心非佛无病呻吟”,很泄漏了些天机,证诸圆觉经“无知觉明”,极值得细心体会。

    十四、“从来没达到过‘没有我’,怎么才能修无我”?此问边见未净。“无我”不是没有我,以“没有我”为无我是断见,期盼“没有我”的境界又是常见。断常真是难兄难弟,焦不离孟。断常非真实,从根本上讲是修不成的。佛陀圆证无我,却不是“没有我”,否则怎么回答弟子问题?无我是没有我法二执!契入本觉智就体会到本觉智不是你的我的他的,也不离你我他;不仅不离你我他,也不离鸡鸭猫狗,桌椅板凳,山河大地;体会到这里,算是对体会“无我”有了九牛一毛的开端。

    世上错见举不胜举,上述数件不过九牛一毛,文中的分析破拆也基本限于思维范围。唯愿此文能为它山之石,给佛友提供一点攻错的材料,并愿正法常驻光我中华:“无上希有秘密宝,日月经天恒驻世,加庇尘沙诸有情,同证本净光佛位”。

    编按:越尘居士的“略说修学菩提心”、“止:必要的基础及其方向”、“观:超越边见,突破无明的开始”在网上各论坛被反复张贴,被网上佛友誉为“老三篇”。

    缓急之道

    老婆子:

    能如法修行,就是最高供养──法供养。因财宝供养时,往往供养者易起我慢心、计较心、甚至悭吝心、商贾心,故为最下。侍奉供养中等,以长相知,不相疑也。

    Laop:

    婆婆慈悲!!!婆婆,小子就是想以圆满的出离心和菩提心为供养。只是惭愧这供养一直准备不好。所以才惭愧。惶恐不已!金爷、婆婆每每在关键时刻踢我一脚,前进一步,小子不敢忘!待我把供养准备好了……

    老婆子:

    修行如做人一般,是日长时久的事,是日以为继的事,目前不行,不应惶恐,而相信自己今后会行。修行人要相信自己,若你连自己都不相信自己,那又如何让别人相信你呢?

    佛法最是圆满,如教你观人身难得,佛法难闻,是让你精进,是一紧;而修行上轨道后,又应思维人身难得我今已得,佛法难闻我今已闻,是一缓,易生起喜乐而对修行更有益。如犯杀盗淫妄酒的堕罪,应受三恶道的苦,是一紧;而今已受持五戒,可免受此三恶道苦,是一缓。紧缓之法,佛法中处处可见。唯紧无缓,日日只有痛哭的份,哪还会有心思修行?如琵琶弦子,绷得太紧易断,太松则不成调。

    二麻子:

    好好,这真是实修的人、而且是上得正路的人,才讲得到的经验之谈。文武之道,一张一弛,信也,真也。麻子体会也是如此。Laop兄请好好记着。太猛难久,过刚易折。太缓难进,过软易缩。均修行时的病。这婆婆真是慈悲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