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灿烂空气清新的一天,古天竺的一条道路上走来一名形态端庄的少妇,披着长长的沙丽,她的双眸清澈秀美,面容娴雅端庄,然而她的步履却显得相当沉重,不难看出这位高贵的少妇正六甲在身。身边的女仆搀扶着她,看到前面不远有一棵大树,女仆对步履有些艰难的夫人说道:“夫人,请您到前面大树下休息一下吧。”少妇点了点头,女仆于是搀扶着她走了过去。这棵树盘根错节,枝叶茂密,虬枝突兀,主干有两个人合围那么粗。在炽热的烈日下,这里真是一个可以歇脚休息的好所在,又比较隐蔽。
少妇倚着树闭上了眼睛,脸上除了疲惫,还有些痛楚的神情。女仆看到,关切地问:“夫人,您怎么啦?”少妇有些吃力地说:“我感觉有些不对,肚子痛得越来越厉害了。”女仆忙说:“哎呀,夫人,孩子会不会提前降生了呀?早知道今天就不出来了,这可怎么好!”少妇虽然表情痛苦,可是依然镇定,说:“你赶紧向前再走一段,转过那个灌木从,前面就是村庄了,快找产婆来帮忙接生——快!”
女仆闻言匆匆忙忙向前跑去,果然道路转过弯来前面隐隐就是村落,她加快脚步,到村中找到一位很有经验颇通医术的婆婆。她们又急忙向大树那里赶去,可是还没有赶到就远远听到一个婴儿的啼哭声,啊,看来已经来晚了,孩子已经出世了。
孩子出生前,年轻的夫人曾经梦见丈六金身的佛陀慈悲光明照耀自身,梦中生起一种前所未有的愉悦,还隐约听到天人们的议论,说腹中之子将是法门龙象,一代尊者。
她们将孩子擦洗干净,用洁白的细布包裹起来,只让婴儿露出了稚嫩的脸庞,然后将孩子抱到母亲的身边。妇人一看,这个孩子真是难得一见的好相貌,鼻端口正,双眼紧闭,眉目清长,先前的痛楚迅速被快乐和喜悦所取代。
这时村里赶来帮忙的其他的人已经将马车备好,连忙将这对母子送回家中。
这户人家属于古印度的一个大种姓家族,孩子的父亲是一名梵志,祖上世代以修行为务,他本人是一名博学多才的修行者。他的妻子出身婆罗门,由于家学渊源,受过良好的教育,这在当时印度女性中是很少见的。
这个孩子虽在襁褓之中,就相貌不凡,深得父母钟爱。因为他在大树下出生,而那棵大树的枝干盘曲如龙,为了纪念,就叫他“龙树”。
小龙树就在这个家族中接受教育,健康成长。
龙树很小就显示出过人的禀赋,但凡听过的事,就牢牢记住不会忘记。二、三岁的时候,别的孩子都还满地爬,顽皮无知,一味嬉戏,而幼小的龙树有时就显得象个“小大人”,好象对世间的事很明白似的。
小龙树的母亲想起自己怀孕时曾经的瑞梦,感到小龙树的确与众不同,也许他就是来到世间弘扬佛法教化众生的如来使者,梦中如来照耀自身的光明焉知不是因为怀妊小龙树的缘故,天人的赞叹论议焉知不是预兆龙树的智慧品德为世所称并后世流芳呢!于是母亲对于小龙树的教育和爱护更为殷切了。
有一天,小龙树父亲的几位朋友来访,其中有一位婆罗门教的朋友,他是一位名闻遐迩的博学者,能将四吠陀典完整地背诵下来。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为四吠陀典记录了古代婆罗门教的教理教义,每部有四万偈,每偈有三十二字,深奥难解。在古印度,修行人都必须先学习四吠陀典,其中内容包罗世间一切知识,俗谓五明。五明者即声明、因明、医方明、工巧明、内明。
声明,即声韵、语言、语法之学,研究语言和名、句、文义等如何构成的学问:因明,逻辑学、论辩之学;医方明,包含医药、养生等学问;工巧明,范围很广,所有与生活有关的工、农、商、畜牧、算术、书画、音乐、法律、饮食、行政、占相、咒术等学问都包括在内;内明,在佛教专指佛教教义,佛教以三藏十二部经典教义为内明。
小龙树的父亲和朋友们在一起讨论吠陀典的内容,谈至兴浓,大家就请那位会背诵四吠陀典的婆罗门教朋友当场朗诵。
婆罗门抑扬顿挫的音声刚刚停下,朋友们正准备叫好的当儿,只听见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一字一句地把刚才婆罗门学者朗诵的四吠陀典又背诵了一遍。这下所有人都惊呆了,他们循声看去,原来是小龙树,才两岁多的小龙树正在背诵这部婆罗门教的经典。
他一脸的单纯稚气,而又显得从容不迫,可爱的大眼睛里忽闪着聪慧的光芒。
大人们瞠目结舌地看着、听着,等小龙树把四吠陀典全部背诵出来,他们脸上还挂着难以置信的表情,半晌恢复不过来。过了一会儿,其中的一位问龙树的父亲:“贵公子聪颖过人啊,可喜可贺。他小小的年纪,您是怎么教会他背诵四吠陀典的呢?莫非有什么育儿宝典吗?请您不吝赐教啊。”
龙树的父亲也很意外,此刻心中又惊又喜,虽然他一向知道儿子聪慧,不过也从未想到竟然达到了这种境界——只听一遍四吠陀典,就能一字不差地背诵下来。
“呵呵,这个么,其实这孩子以前没有听过四吠陀典的啊!”这句话一说出来,又引起了一阵骚动,“各位,我这个儿子从小聪明不假,可是我也只是教他一些与他的年龄相适应的儿歌之类,那些他倒是过耳成诵的。我也没有想到,仅仅过耳一遍,四吠陀典他也能这样背下来啊。”
这几位朋友彻底钦服了,这叫天纵之才无与伦比呀。取育儿经是没戏了,只能羡慕人家生个了奇才宝宝。几个人把龙树一顿夸赞。
那位背吠陀典的婆罗门有心想教龙树,于是提出四吠陀典中的几句话,问龙树知不知道什么意思。不想龙树又大声把正确的含义说了出来。这下他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了,面对这个乳口小儿,他感觉到自己一向博学的名声是多么地虚幻不实,刚才还想当人家的老师,真是惭愧得很呀!
于是大家赞叹之余,都异口同声地嘱咐龙树的父亲:“这孩子天份如此之高,老兄您的福气真是令我们垂涎三尺啊!我们家的孩子能有龙树一半聪明,我们死也知足了。这个孩子您一定要悉心教导,遍请明师,让他接受最好的教育,不要让他的才智白白浪费了。”
龙树的父母心中欢喜不尽,也感觉到了教育这个孩子的重大责任。从此以后,他们将印度当时流传的各种典籍都找来给龙树阅读,又延请名师加以指导,教他各种知识、技能。
一晃十几年过去了,龙树已经长成一个英俊少年,才名远播,天文、数学、地理、图纬、秘谶无不通晓。和他往来的三位亲密好友也都是当时颇有名气的少年才俊,几个人意气相投,常在一起谈古论今,奇文共赏,疑义与析,切磋心得。
有一天,四个人又相聚在一起。其中一人说:“近来大有阅尽藏书之感,你们还有什么以前没有看过的好书吗?”几个人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
对于求学若渴的年轻人,如果没有什么新东西可以学习,那无疑是非常苦恼的事情,如何才能解决苦恼呢?于是大家开始思考如何打发剩余的生命时光。
这个时候龙树笑道:“我们从小就学习天下间的学问技能,这么多年,早已洞然于心了。印度五天竺境内的全部典籍我们都搜求学习了,以后还可以学习什么深奥义理呢?”另一人也附和说:“是啊。可以开启智慧,增长识见的好书好象全都看过了,以后还有什么有意思的东西可以学习呢?我们正是青春年少,意气风发的时候,应该快意人生,不能虚度光阴啊。”
一名好友就说:“我们已经游历天下,遍学诸艺,幽玄的道理也都已经明白,唯一没有尝试过的,就是骋情极欲。我听别人说,这是人生最快乐的事。王宫中美女如云,聚集了国中最动人的佳丽,不过我们都是梵志种姓,恐怕很难接近。”
另一人听了,抚掌笑道:“这个容易。我听说有一种隐身术,施用法术之后可以隐身,别人都看不见,这样不就可以从心所欲了吗?”
举头三尺有神明!人间的每一幕景象无不展现于弥勒尊所变现的毗楞伽宝上。
“几个年轻人,虽然才智出众,然而却无人善加引导,一念欲心葬送了青春年华,令人叹惋。”天人善见看到人间这里的一幕,不禁扼腕叹息。他以寻求答案的目光注视着弥勒慈尊,希望弥勒佛能开示其中的因缘。
弥勒佛对三千大千一切众生心态均了然于胸,观娑婆世界人事物犹如观掌中庵摩罗果,他点了点头,说:“是啊。娑婆世界的众生在世间追逐物欲带来的快乐,贪得无厌,没有尽头。为此造作恶业,触犯王法,而招来杀身之祸。这种快乐就如同刀刃上涂抹的一层蜂蜜,蜂蜜虽然可口,然而很快就会伤到舌头。所以诸佛如来才制定戒律,使众生远离五欲的过患,安享清净无为之乐。”
这时,毗楞伽宝上又显现出龙树和他的朋友们来到一个有名术师家中,他们此行的目的就是学习隐身术,以便他们日后随心所欲寻欢逐乐。
术师看到家里忽然来了几名气宇不凡的少年,个个风度翩翩,心中就有些吃惊,于是请他们进来坐下。随后听几个人报上姓名,竟然是南天竺国中颇负盛名的四大才子。四个人直接表明了来意,并且呈上丰厚的礼金,请求术师教授隐身术。
术师脸上堆满了笑容,说:“几位的名声早已传遍南天竺,今天能光临寒舍,不胜荣幸。请慢用茶。待老朽取隐身药丸来。”
他的心中却在嘀咕,“这四名梵志都是聪明绝顶的人,才名远播,少年秀发,傲视群伦,今天能来这里,无非就是为了学隐身术。天下的知识学问,他们唯一不知道的,也就只有这个不起眼的小方法了。如果我教了他们,他们一定会离开我不会再会来拜访我、供养我,不如只拿药给他们而不教会他们如何配置隐身药丸,这样等药用完了他们还会回来,就会永远尊我为老师。”
于是他拿来四粒青色药丸,对他们说:“这就是隐身药,此物配置非常不易,是我穷半生精力研制出来的,寻常人即便高价我也不会出卖,因为你们是名闻天竺的达人,所以表示对你们的尊重便给予你们。你们将药拿到清静无人的地方,用水磨开少许,涂在眼睑上,就可以隐身了,没有人能看到你们。”术师边说边流露出难以掩饰的自豪。
四个人本为求隐身药而来,既然目的已达自然欢喜。于是爽快地接过隐身药,向术师道谢之后就离开了。
然而,恃才傲物的龙树早将术师的心思看透了,他表面上装出开心感谢的样子,告辞术师与朋友一起返家。龙树回去以后,趁四下无人的时候,取出药丸,拈在手中,仔细观察药丸的色泽和纹理,又凑近鼻子嗅了嗅,心想术师仅仅给我们药丸而不教授我们配制方法,难道我就不能如法炮制?以我往昔所学难道还搞不清楚药丸的成分么?于是龙树找来药杵和臼,细细研磨术师给的隐身药丸,一边磨,一边闻药散发出来的气味,一一辨明成分和剂量。仅仅小磨了一会儿,隐身药的成份剂量,全都了然于胸。
于是他又回到术师那里,术师看他这么快回来,既高兴又有些惊讶。高兴的是这个青年人又会恭敬地请求自己,惊讶的是他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然而龙树的表情却让他感觉有些意外,而龙树也没有如前奉上贵重的礼物。
龙树笑着对术师说:“先生,我刚才回去研究了一下,您给我们的隐身药由七十种药组成,您看每一种药的名称、剂量,是否和您的配方一样?”当龙树不紧不慢地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术师的表情越来越惊愕。龙树所言与实际配方竟然分毫不差。
术师呆了半晌,才讷讷地问:“你是怎么知道配方的?”
龙树微笑着说:“药都有各自天然的气味,可以闻出来的,药丸中每一味药材的味道都很清楚,根据每种气味的强弱程度便能明白该种药材的含量,您说这怎么会不知道呢?”
术师听后大为叹伏,对眼前这位年轻人产生殷重的敬意。他拉着龙树的手说道:“象您这样的人,他人能听到您名字也是很难得,何况现在能和您相遇啊!这是我莫大的荣幸呀,我这小小的隐身术又有什么值得吝惜的呢!”
于是术师将隐身药丸完整的制作方法和隐身术要领毫无保留地告诉了龙树。
有了隐身药丸,四个年青人很快学会了隐身术,他们本因再无所追求而沉溺于男女之欲,产生了淫乐皇室后宫佳丽的怪诞念头。以前即便他们有胆量闯入宫廷也知道目的不可能达到,现在他们有隐身术作为掩护可谓如虎添翼。试想当人类的欲念辅佐于某种机械或者能力之时,人类会变得多么鲁莽和狂妄自大。眼下的这四个年轻人就是这样,他们倚仗隐身术,招咎自身还延祸他人。
此后四人经常随心所欲地出入王宫,因为隐身术的掩护宫廷中没有人能看到他们来去。在荒淫的性欲追逐中,后宫中的美女几乎全部受到他们四人隐身的侵凌。
然而世间因果昭然,种瓜焉能不得瓜?过了大约一百多天,其中有的宫女便发现自己怀孕了。她们莫名其妙,恐惧湮没了种种疑虑,她们最近并没有与国王同房呀,那么如何怀孕的呢?她们恐怕国王知道后降罪,于是便将不明就里怀孕之事禀明了国王。
国王非常恼火,他的愤怒可想而知,试问人类在既得利益被侵犯的时候,哪个不是忿怒仇恨?然而他们又弄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这是什么不祥之物在作怪?!”是啊,任国王和宫女们绞尽脑汁也莫明所以,于是认为是不祥之兆。当人类面临自己不能解释的现象时,只好麻醉于自我安慰的名相中,比如今天的所谓“超自然现象”之类说法就是如此。
于是国王命人将几名足智多谋的大臣请来商议,国王先一五一十告知大臣们真相。大臣们听闻如此前所未闻、荒诞不经的事件,先是惊讶,既而恐惧、茫然无措,同时明白此事如果不解决必将天下大乱。试想连保卫森严的皇宫也被扰乱,天下焉有不被祸乱之理!
所幸有一名年老的大臣,见多识广,听完以后谨慎地分析道:“宫女怀孕必定有人与之交合,象这样的事应该有两种情况,要么是鬼魅作怪,要么是别有用心的人使用了隐身的方术。”于是这位大臣建议,可以在各个出入的门廊内撒上细土,让守卫昼夜监视不让人进出。如果是方士所为,尽管他们隐身,但只要踏上细土上面就会显现出脚印,守卫士兵就可以因此击杀他们。如果是鬼魅所为,他们进来就不会遗留有痕迹,便只能用法术来对付。
大家觉得大臣的分析和建议言之有理,于是国王命令守宫的卫兵用大臣所教方法准备就绪。
当细土上忽然显现出脚印时,卫兵立即报告国王。国王下令迅速关闭宫门,命武士挥刀向空中劈砍。
龙树进来之后,感觉到周围气息有些异常,宫中平时笙歌不断,日夜歌舞饮宴,今天却象死一般沉寂,心中不禁一凛,警觉心告诉他似乎有什么事情发生。于是他没有径入后宫寻找佳丽而是改变方向走到国王的寝宫。此时隐身的他正看到国王命令武士用刀剑向空中疯狂砍刺,眼见刀剑及身,龙树很机警地一跃跳到国王身边,紧紧依附在国王头侧七尺以内的地方,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一点儿声响。
周围的武士一片砍杀声,又传来好友临死前悲惨地哀嚎声,鲜血在空中飞溅,他的三位好友当即被杀死了。依附在国王身侧的龙树虽然安然无恙,然他看到了淋漓的鲜血,感受到了临死的恐惧。这一惊,将龙树自高自大的偏执狂妄一扫而空,顿时三魂出窍七魄冥冥。
此际,龙树内心充满了痛苦忧惧,与朋友四人同来,而今眼见三位好友惨死当场,命赴黄泉,自己也生死未卜,不知道能否逃出厄运?他的眼角不禁溢出悔恨的泪水,心中暗自起誓:“如果今天我能够从这里逃脱,一定会舍欲出家修行。”
佛家讲善念一生便是诸佛菩萨因地之身,诚不我欺。也许真是善念一生脑际廓明而得菩萨保佑吧。
武士们挥舞兵器向空中乱砍,过了好一阵儿,除了已经被肢解的三具尸体,再也没有出现什么异状。国王认为来犯之人都已经被杀死,这才让武士们退下,命人收拾尸体清理现场。
在恐惧不安中龙树躲过了刀光剑影,乘卫士们停歇的间隙,赶紧溜出王宫,躲入一座深山老林中。
这些天龙树脑海中充斥着同伴们因邪欲而丧身的血淋淋的画面,自己也差点因为邪欲亡魂剑下,惊魂未定。他不得不于人烟罕至的孤寂之所深刻反思,一念之邪可以亡身,一念之真可以脱难。世间方术可以纵情于一时,然毕竟非长久之计,更非解脱生死烦恼的根本。人类任何疯狂的欲望、贪念都将最终导向毁灭的深渊。我如何才能于五欲杂陈的世间觅得永断生死轮回的彼岸?他独自思考着,面对深夜繁星如织的苍茫银汉,面对日出日落的旖旎变幻,面对四季轮转的起伏山峦,面对浪逐先后的清澈溪流。以往自己所学庞杂,各种教典纷繁披呈,而惟有佛陀的法教能达于真理的至渊,于是他决定于佛陀法教中做一名真正的修行人。
这座林木茂盛的山中有一座佛塔,佛塔旁边有一间简陋的木棚,那里住着几名精进修行的梵志沙门。修行中的沙门们神情是那么肃穆庄严,眼神中充满安谧祥和。龙树告诉他们自己一定要出家修行清净梵行的念头,他在说这些话的时候面孔上还流露着痛苦、后悔。于是沙门接纳了龙树,他们也明白这个年轻人是为了追求解脱生死系缚才决定出家的。
龙树就在塔前旋绕礼拜,依照古天竺的法仪,沙门们为其削发并授予出家戒律。以后的日子,龙树每天读诵佛法经律论三藏,对佛法的了解不断深入。先前对于佛法的肤浅了解在深入三藏后有了脱胎换骨的变化。
弥勒慈尊与诸天人善见等在释迦毗楞伽摩尼宝上看到人间的这一幕时,会心地微笑了。
龙树从内心感受到佛法的殊胜,任何世间的知识学问都无法与之媲美,这种震撼激发了他内心深处对至极真理的寻求渴望。过了九十天,现存的佛法三藏都读完了,想再深入探求佛法,然而却找不到其他的佛经典籍,于是龙树接受沙门们的建议出外游学,寻访善知识,并于实践中探索真理。
于是龙树又来到人迹罕至的雪山,山上白雪皑皑,终年不化。脚踩在雪地上,陷进去很深,发出“吱……吱”的声音。
雪山上的雪莲飘逸着似乎来自清灵法界的清香。他的心中悠然涌现诗句,于是脱口咏叹:
素洁自是有冰心,氤氲五行在雪峰。
纤魂堪热血,寸香恁娱情。
凝脂远红尘,不假丹青功。
无歌亦无诗,胜却满园春!
雪山的天穹是如此的湛蓝,仿佛无染尘埃的净土世界。龙树内心感受到了涅槃寂静中如来法身的召唤加持,感受到了娑婆世界众生发自身心的痛苦呻吟,聆听到了恶趣中一切有情的凄惨悲鸣。释迦牟尼以大无畏和大慈大悲的精神自觉觉他觉行圆满,我亦应效法世尊,觉悟自身拯济有情。弘法利生流布如来法教此时成为了龙树今生世间之行的神圣使命。
龙树抬头向远处望去,看到前面山上有一座巍峨的宝塔,在白雪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圣洁庄严。天眼已开的龙树看到无数金刚神将侍卫在宝塔四维上下,无数诸佛如来云集虚空演畅佛法,无数大菩萨及其无量眷属周匝围绕聆听法教,诸天龙神静穆侍立沐浴着清净法界的智慧光明,天雨曼陀罗花、曼殊沙花,祥云缭绕,瑞气升腾,虚空中“摩诃衍论”数个金字辉耀闪烁。龙树霍然开悟,此刻法喜盈身,于是朝着宝塔一步一礼恭敬地叩首拜去。
转瞬之间,已匍匐来到塔前。龙树恭敬地绕塔三匝,飞翔在四野的小鸟仿佛停止了扇动的翅膀,山川河流似乎也停止了喧嚣。这时,塔门打开了,一名满面慈祥的老比丘走了出来。龙树赶紧走上前向他问礼,说明自己寻找佛经的来意。老比丘非常和蔼,看上去精神矍铄,他静静听完龙树的话,一声不响地返回塔内。然后双手颤巍巍地捧出了一沓已经被摩挲得有些破旧的经典。龙树的眼神突然被这沓经典所发射出来的光明强烈地炫耀着,这一瞬间,龙树喜出望外,欢欣不已,口中喃喃念道:圣摩诃衍!圣摩诃衍!圣摩诃衍!
我擎一轮明月,
满世界寻找太阳的踪迹,
走遍夜的城廓,
未曾发现真理的行迹,
蓦然此处,
圣摩诃衍的光明啊,
你就是法界恒耀的太阳!
老比丘慢慢走到龙树面前,静静地站立着,用无限期望的眼神注视着龙树,一语不发。龙树顿然躬身三礼,双手小心翼翼地接过经箧庄严恭敬捧到额头顶戴,然后口诵香偈:
心香乍热,
法界蒙熏,
诸佛海会悉遥闻,
随处结祥云,
诚意方殷,
诸佛现全身!
接着,他胡跪于地,恭敬而小心翼翼地打开梦寐以求的大乘真理宝籍。
超越二乘的真如法教,使龙树的心灵震颤,身心仿佛与无边虚空法界完全融合无二。
诸法从缘生,如来说是因;
诸法从缘灭,是大沙门说。
十缘生观的真如理趣,空有不二的中道真谛,顿超声闻缘觉的我空法空,这才是如来法教的深奥理趣呀。
不生亦不灭,不断亦不常;
不一亦不异,不来亦不去;
我说是因缘,渐灭诸戏论;
我稽首礼佛,诸说中第一;
因缘所生法,我说即是空;
亦为是假名,亦是中道义。
力破有执和顽空,这才是大乘佛法之真谛呀。
龙树读诵完毕之后,心中非常喜欢,尽管此时还有些义理不是很明白。于是谦虚恭敬地请教老比丘,然而老比丘只是默默无语地微笑。最后老比丘顿顿脚下的草屡,转身返回宝塔之中。
龙树恍然大悟,老比丘告诫自己,最深奥的真理就在实践之足下,最明澈的智慧是人们听而不闻者,最辉煌的光明是人们视而不见者!
于是龙树对着隐身塔中比丘的背影恭敬地三礼辞别,决心周游天竺各国,寻找一切可能寻获的真理典籍——佛经。
随后他的足迹踏遍了阎浮提印度五天的大地,可是什么新的经籍也没有找到。然而在寻访途中却不断遇到外道论师,龙树都以五明智慧和无碍辩才予以折伏摄受。这样龙树的名声越来越响亮,慕名而来挑衅辩论的外道摩肩继踵。
有一名外道弟子前来对龙树说:“你的本师释迦牟尼佛是一切智人,现在你是佛弟子,弟子之道不能承习老师所有的学问还是有所欠缺,你觉得你完全承继了佛陀的智慧吗?只要有一件世间的事情没有明其道理,你就称不上一切智智。”说完外道转身离去,这句话对龙树产生了极大冲击,他忽然心生轻慢,暗想:“世界之大,万事万物的原理诀窍层出不穷,佛经虽然微妙无比,然而依理推想,佛陀的言教应该还有未能穷尽宇宙真理的地方,我何不在佛经未尽之处加以推演,以此启发后学,这样于理无违、于事无失,应该不会有什么过错!”
一念我慢,便会萌生新的妄行。观察释迦毗楞伽胜摩尼宝中娑婆景象的弥勒慈尊和诸天人等,瞬间发现龙树的周身圆光渐渐减弱,顿明龙树对于佛法生起了我慢之心。一屡悲怜掠过慈尊清湛的眼眸,诸天人等皆唏嘘不已。
在邪慢的心念下,龙树打算自立门庭,广收门徒,建立新教派。他命门下弟子做好准备,自己独自住在水精房中,静待吉日,届时好向外界公开宣布。
龙树因心生我慢,在路过一处清净的释迦牟尼旧居时,怎么也跨不过门槛,原来是守护圣迹的门神坚决不让龙树进去。龙树问门神何故?门神答道:“今天你的智慧犹如蚊虻,比之如来萨般若智不可同日而语,无异萤火比之太阳,芥子比之须弥山。我看你并非一切智者,缘何要进此门?”龙树听后顿觉汗颜。
当时龙树的一个弟子也对龙树说:“师父您常自谓一切智人,如今师之所言令我觉得作为佛弟子很屈辱,弟子从师学法秉承法教,然秉承不足即非一切智者。”弟子之言于龙树产生了莫大冲击,不啻警钟。
一念应心,三千震动。居住于海中的龙王菩萨也运用他心智通明白了龙树的心念,不禁连连叹息。如果法门龙象忽然心镜不明沾染尘埃,如来的智慧光明将被邪见我执之阴云遮蔽!我必须做些什么,以使法门龙象不失律仪,不失无畏,不退失大菩提心,龙王菩萨心中这么想着。
于是龙王来到龙树居住的水精房,开门见山地对他说:“听说你想自立教法,不再学习佛教了,是这样吗?”
龙树见一位虬须老者站在面前,衣冠有如王者,慈悲之中又带有几许威严,就惊讶地问:“是有这个打算,看您的形貌穿戴,难道就是人们说的龙王菩萨吗?”
龙王菩萨点了点头,严肃地说:“正是小龙。善知识,你拥有世人罕有的才智,穷尽了世间学问,对佛法又有相当的了解,怎么会想到自立教派呢?佛法的智慧大海,不是依靠浅薄的世智辩聪就能够深入的,难道你不明白这一点?”
龙树回答说:“我并不是不信仰佛教了。只是听人说佛陀是一切智人,我虽然已经穷尽世间学问和佛法三藏,还是无法达到一切智智。我想研读更多的佛经,可是找遍了阎浮提也没有找到。”
龙王菩萨听他这样说,就叹惜道:“可惜你的聪明才智没有正确地发挥啊。你只局限于物质世界的经典,佛法真理不假文字,文字以外的真理难道就不是真理了?你且随我来吧,在我的宫殿中保存着许多世上未曾流通的三藏经典!”
龙树于是随龙王菩萨来到海中,由于龙王菩萨的缘故,由于佛法不可思议加持力的缘故,由于龙树自身功德力的缘故,龙树因而履海如平地。他随龙王来到龙宫中睹见庄严宫殿七宝琳琅,璎珞华美,妙乐舒曼,万花吐芬,香烟云绕。在一座叫做“藏真宝殿”的宫殿里,七彩光明照耀,殿中一座大莲华台上安放着一只七宝华函。龙王亲手打开宝函,在宝函开启的瞬间,七彩光明由宝函中盘旋而出,瞬息照耀三千大千一切佛刹。龙树菩萨睹见三世十方世界诸佛如来诸大菩萨及其眷属瞬息各承宝莲花座,云集于此龙王宫殿。眼见仅能容纳数千人的宫殿此刻居然摄纳了无尽法界,多么殊胜庄严美妙呀!
诸佛惟以大事因缘而云集,当龙王菩萨决定将这些大乘方等经典交付龙树的时候,正是大事因缘成熟之时,事关诸佛本昔誓愿,事关娑婆有情的救度拯济,诸佛菩萨各乘本昔誓愿全部降赴龙宫慈悲加持。
此时龙树也感觉自身的光明与法藏的光明融汇一体,自身法体预会如此殊胜华筵。他喜出望外,遥对虚空诸佛诸大菩萨及圣众虔诚三礼,并默默誓愿:“我将尽此躯命荷担流布如来无上法藏智慧!”
当龙树从龙王手中恭敬地接过方等经典的时候,宝函旋化出的光明瞬息复摄纳于龙树手中的宝典中,诸佛海会倏然消失不见。
接下来龙树在龙宫废寝忘食地研读了几十天,将龙王菩萨所藏经典一部分研读完毕,对佛法又有了更为深刻的领会,心开意解。
龙王菩萨看出龙树的法喜,看出他的眼神中透出的更加睿智的光明,知道此番龙宫之行龙树收获颇丰,就问他:“大士,佛经都恭诵完毕了吗?”龙树回答:“您所珍藏的佛经浩如烟海,我读过的那些已经十倍于阎浮提流传的佛经了。”龙王菩萨又说:“我宫殿中珍藏的佛经还有很多,你所阅读的只是其中很少的一部分而已。另外忉利天宫释提桓因所珍藏的佛经比我龙宫经典更多千百万倍。”龙树闻言,很为自己以前的轻狂想法羞惭,同时也体会到佛法的博大圆满。他以谦逊无我之心深入龙宫全部经藏,共历九十天的时间,终于证得诸法实相,而入于无生法忍。
龙王菩萨于是将他送回南天竺。从此以后,龙树广弘佛法,摧伏外道,建大法幢,摄受群机。
为了阐明大乘佛法而作《优波提舍》十万偈,《庄严佛道论》五千偈,《大慈方便论》五千偈,《中论》五百偈等,使得大乘佛法大行于天竺。佛陀的教化至此又一次步上了大乘真如的巅峰。
龙树对于佛法三藏流布弘扬的最伟大贡献当属后来对佛乘醍醐法藏的披露。
一次龙树寂然入于甚深禅定,在三摩地中与普贤菩萨感应道交,于湛寂清明深邃的定境中,普贤菩萨化现为周身火焰炽盛的金刚萨埵,金刚萨埵左手执持金刚铃,右手执持如来五智金刚杵,其杵光明遍满虚空彻通幽冥。金刚萨埵于无边法界光明中口授龙树毗卢遮那如来心真言,并嘱咐:“在法界南天有铁塔,其内封藏一切如来最上醍醐法藏,汝龙树已为释迦如来摩顶授记定成正觉,汝应开启南天法界宝藏,取出经典流布娑婆以利后世众生!”于定中,龙树感受自身与金刚萨埵浑然一体,遍满虚空法界。
出定之后,龙树细思禅定中境界,知当作十缘生观,遂达法无我无畏境界。然诸佛如来或出世或不出世,一切真如法藏或隐或现,缘众生福德深浅,根机顿渐。今之禅定境界,亲临须弥峰宝楼阁,睹见清净法身大日如来与诸佛海会圣众,并得金刚萨埵嘱咐,岂曰无因?
于是龙树更加精勤修行,时常于禅定中亲见金刚萨埵垂护。于是他诵持金刚萨埵所传授的毗卢遮那心真言,并以七粒白芥子掷向自心法界之南天铁塔,这次见金刚萨埵显现清净庄严的身相,亲手用五智金刚杵为他灌顶,并授予他无上密乘之金刚界、胎藏界两部密法,传授他《大日经》和《金刚顶经》。出定之后,龙树将两部大经诵出并集成册,于是密法法藏自斯流布开来。
具大慈悲大智慧的释迦牟尼世尊,悯念欲界、色界、无色界和六道一一人、天、修罗、地狱、饿鬼、畜生等一切有情,睹芸芸众生常为诸蕴缠缚,因妄念流转于生死之途,计执阳焰空花,宝珠随体而不自知。世尊于是下睹史天宫,降诞中印度。宣说化城之殊胜以应机接引群迷,着粪扫衣以诱众生入于菩提正道。待大乘菩萨法缘成熟,知该宣说三秘密教门。于是,住自受用法身,居色究竟天宫,入于不空王菩萨三昧,普集尘刹诸佛诸大菩萨,随地位渐次,开示平等妙明之真如。从大愿普贤菩萨金刚性海出生无尽等流加持色身,演示普贤菩萨大慈悲喜舍之三密法门,宣真如智言,示清净身印,转萨埵之识为智慧,遂成此度脱有情出离生死至于无余涅槃之金刚身口意舟楫。
此后龙树依照金刚萨埵嘱咐,努力修持两部密法,即身获得成就,在娑婆世界树立起金胎两部无上佛乘之法幢,并随缘摄受根机上乘之器传授密法,以便流布利益苍生。
龙树菩萨在《金刚顶瑜伽中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论》中写道“大广智阿阇梨云,若有上根上智之人,不乐外道二乘法,有大度量,勇锐无惑者,宜修佛乘。当发如是心,我今志求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不求余果。誓心决定故,魔宫震动,十方诸佛皆悉证知。常在人天,受胜快乐。所生之处,忆持不忘。若愿成瑜伽中诸菩萨身者,亦名发菩提心。何者?谓此诸尊皆同大毗卢遮那佛身。如人贪名官者,发求名官心,修理名官行。若贪财宝者,发求财宝心,作经营财物行。凡人欲求善之与恶,皆先标其心,而后成其志。所以求菩提者,发菩提心,修菩提行。既发如是心已,须知菩提心之行相。其行相者,三门分别,诸佛菩萨,昔在因地,发是心已。胜义、行愿、三摩地为戒,乃至成佛,无时暂忘。唯真言法中,即身成佛故,是故说三摩地于诸教中,阙而不言。一者行愿、二者胜义、三者三摩地。”此中大广智阿奢黎者,惟清净法身毗卢遮那如来也。
龙树菩萨行世弟子众多,其中最为著名的当属龙智。龙智为南印度人,很早跟随龙树菩萨学修佛法。依空海《秘密漫荼罗教付法传》卷一记载,龙智“为龙猛菩萨付法之上足,位登圣地,神力难思,德被五天,名熏十方,上天入地,无碍自在。或住南天竺,弘法利人,或游师子国,劝接有缘。”
让历史再回到往昔古印度的时空:
龙树菩萨在整个印度大地被尊奉为佛乘法王的时候,有一名叫龙智的青年,聪敏勤奋,喜爱佛法。然龙智家中贫寒,龙树菩萨知道龙智为继承佛乘法统的如来法嗣,于是在生活上经常加以接济,并开始指导他修行。龙智非常感佩龙树的才德智慧,时常就疑难问题向龙树请教。后来,龙树菩萨为龙智剃度,龙智便跟随龙树学习显、密教典,经过三年的学习,通达教法。龙树认可龙智根器淳厚,堪承密法,于是将诸佛无上密法——金刚界、胎藏界秘密曼陀罗教毫无保留地悉心传授给龙智。《金刚顶瑜伽三十七尊出生义》记载“金刚萨埵得之,数百年传龙猛菩萨,龙猛菩萨受之,又数百年传龙智阿阇梨。又住持数百年,传金刚智阿阇梨。”此是后话。
当时印度有一位婆罗门,擅长外道咒术,时常以咒术蛊惑人民,也有一些人被其煽动跟着修行,其狂妄自大随着其咒术效验的增加而越来越膨胀。当他听说龙树智慧辩才在印度大地无人能及,就生起一个愚昧的想法,企图借用咒术胜过龙树菩萨。
有一天这位婆罗门去求见天竺国王,开口就狂言道:“我能用法术降伏那个比丘龙树,如果陛下同意,我可以和他当场较技,陛下您只要让我们比试就可以知道我所言不虚,其人不过尔尔。”
古印度虽然等级森然,阶层制度根深蒂固,但涉及学问、法术的领域,修行之士还是普遍得到社会遵重。国王听后觉得这件事非同儿戏,龙树菩萨在天竺已经深得人心,找他较量无异于以卵击石,便奉劝说:“你这个婆罗门真是太愚痴了。龙树菩萨的智慧和圣人一样,可与日月争辉,你怎么不知道礼敬圣者。若以你之庸劣与之相比,何异于用藕丝垂吊须弥山?焉能以池塘之水比量大海?我看你还是好自思量吧。”
婆罗门坚持说:“陛下您是有智慧的人,为什么不让我们同台较量比试一下呢,谁高谁下立见分晓。我所说的应该用事实来决定,大王您何必言语凌辱?”
国王看他如此执著,于是同意了,同时宣喻全国定下比赛日期,国王另外派人恭请龙树菩萨于比赛前一日抵达王宫。
第二天,许多人赶来观看婆罗门法术挑战龙树菩萨,得到允许进入王宫观看的人为数不少,听政殿外人头攒动。与其说这是婆罗门对龙树菩萨的挑战,毋宁说是外道对佛法的挑衅。
龙树菩萨和国王一起坐在听政殿上,国王时尔恭敬地向龙树菩萨请教问题,龙树菩萨亦谆谆善诱予以完满回答,国王脸上不时荡漾着喜悦与崇敬。
婆罗门随后来到,他环视了一下在场的群众,然后礼节性地对主席台上的国王行礼。当他看到龙树菩萨就在国王身侧的时候,心中突然涌起一股厌恶和仇视。
国王下令由婆罗门先开始,于是这位外道在殿前用咒术变化出一个大水池,里面清波荡漾,水池中间,有一朵千叶莲华。婆罗门自已乘法术坐到莲华上。这一咒术变化引起现场热烈的掌声与喝彩,婆罗门不禁有些沾沾自喜,他傲慢地注视着龙树菩萨,以夸耀的口吻极端无礼地说:“你只是坐在地上,和地上的畜生没有什么区别。你这个比丘还想和清净莲华宝座上的大德智者我抗声争论嘛?!”随着他的话音落下,现场鸦雀无声,大家都静静地期待龙树菩萨的反应。
龙树菩萨此刻扫视了一下周围的人群,同时微笑地看着这个傲慢无视的婆罗门外道,什么话也没有说。接下来,突然龙树菩萨的面孔上生起庄严的慈云,周身出现耀眼的光芒,双手结着美好的印契,口中喃喃梵音轰鸣,遂即一头六牙白象凭空乘云而下,来到现场婆罗门变现出来的莲池旁。
大象首先对着龙树菩萨和国王的方向用长长的鼻子点地行礼,然后扭头步向水池。池中的水花随着大象的脚步溅开,幻化出美丽的花朵飘浮在水池的水面上。大象迈步走向端坐在莲花上洋洋自得的婆罗门,这时婆罗门慌乱地叫嚷起来:“别过来!别过来!”他的声音越来越恐惧,甚至有些歇斯底里了。
白象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婆罗门面前,面对婆罗门哭丧似的叫声丝毫不为所动,只见她用长长的鼻子卷起婆罗门,举向高空,然后重重地摔向地面。地面上被婆罗门咒术幻化出来的水池不复存在,而绚丽地飘浮着的鲜花依旧。
被大象抛掷到地上的婆罗门当时委顿于地,腰背被摔伤,狼狈不堪,瞬间大象和鲜花突然不见了。婆罗门勉强匍匐在地上,低着头向坐国王身侧的龙树菩萨叩首忏悔道:“大师慈悲,我不自量力,毁辱大师您,求您哀悯摄受,去除我的愚痴蒙昧。”
围观的群众纷纷匍匐于地,异口同声发出呼赞:顶礼龙树菩萨!顶礼龙树菩萨!顶礼龙树菩萨!
国王携同王室官宦一齐跪下对龙树菩萨行礼。
此后天竺越来越多的外道皈依三宝,跟随龙树菩萨学法修道。
当时南印度某国的一位国王为邪教蛊惑,排斥佛教,沙门僧侣都受到歧视甚至不允许见国王。国中人民受国王的影响,也大都不信佛教,看到比丘都远远地避开,生怕因为和僧侣有干系而被国王惩罚。
龙树菩萨知道后,为该国国王和人民深感悲哀,心想:“一棵大树如果不从根砍倒,那么枝条也不会倒下。外道势力不从根本上祛正,有情要脱离三毒贪瞋痴烦恼就无从谈起。不能化导一国之主入于菩提正道,必然外道猖獗,遑论弘扬佛法。看来要寻找机会教化国王才行啊。”
当时该国法令规定,由王室出钱雇佣百姓担任王城的守卫工作,因为不允许僧侣接近国王,要劝化国王必须首先能亲近国王才行。龙树菩萨便装扮成普通庶民应募做了守卫将官。毕竟龙树菩萨是学究天人的智者,精通世间一切工巧技艺,训练卫兵这等小事自然不在话下。在龙树菩萨的精心训导下,卫队整齐有序,威武矫勇,号令通行无阻。虽然没有严厉的罚则,卫兵们都乐于遵从号令;没有细致的管理制度,一切却都进行得极为妥当。整个卫队自然呈现出积极和谐的风貌。
不久国王感受到卫队的明显变化,非常嘉许,问侍从:“领队的是什么人?”
侍从回答:“这个人来应募作守卫将官,可是既不领粮食也不领工钱,做事恭谨周到,井井有条,不知道他究竟有什么意图?因为他既无贪图,做事又殷勤妥当,大家也就不再询问他的来历。”
国王听了就下令召见龙树菩萨。龙树菩萨知道这是教化国王的最佳时机,他应召来到皇宫以后,先恭敬问礼国王。国王上下打量他,问道:“你是什么人?”
龙树菩萨恭敬而不失自信地回答:“我是一切智人。”
国王听到站在自已面前的这个人如此近乎傲慢不可一世的回答,大为错愕,有些不以为然地说:“一切智人旷代一有,你说你是,怎么能证明呢?”
龙树菩萨说:“诚如陛下所言,一切智人旷代罕出。或许陛下以为我妄语,如果陛下想了解我的智慧,可以当面就心中所疑,一一询问,臣下也必详尽回答。”
国王见龙树菩萨气宇不凡,平静自若,无法从外表判断和了解他的智慧深浅,暗自思忖:“我是一国之主,如果他是充满智慧的大论师,我辩说不过他就没有什么光彩;如果他并没有什么大智慧仅仅大话唬人,我和他辩论就更没面子;可是如果我不问他问题,就显得我自怯了。”
他心中犹疑不定,过了好一会儿,突然想到一个很怪诞的问题开口问道:“现在天人在做什么?”他以为对面的龙树菩萨一定不能给出正确答案,可是龙树菩萨不假思索地接口答道:“天人现在正和阿修罗战斗。”
国王听了,哭笑不得,本以为天上正在发生的事,人间的人纵然再有智慧,也一定不知道,没想到龙树开口就这样回答。自己又没有办法证明他说的不对,不禁后悔刚才不应该问一个谁也不知道答案的问题。
龙树看国王沉默不语,已了然国王内心的犹豫狐疑,于是就说:“国王陛下,我刚才所说,并非为了取得辩论的胜利而随口编造的虚妄之言。陛下请稍待片刻,自然可以证实。”
话音刚落,只见天空中纷纷落下干戈兵器。
国王很是吃惊,但是觉得不可思议,认为是咒术之类的魔幻,还是怀疑地说:“这些虽然都是战斗用的兵器,可是你怎么能知道一定是天人和阿修罗在战斗?”
龙树菩萨回答:“如果我们用言谈话语来讲这些实际发生的事,还不如让事实自己说话。”
说完,阿修罗的手、足、手指以及耳朵、鼻子从空中相继落下。接着龙树又施展神通让国王和臣民婆罗门等大众都能看到空中天人和阿修罗两军对阵。
国王这时才深信不疑,相信龙树菩萨确实是具有一切智智的圣者。于是稽首礼拜,接受龙树菩萨的教化。龙树菩萨乘机宣扬大乘佛法之殊胜,并力撇一切外道学问。龙树菩萨的无碍辩才和不可思议的神通力,让国王等人大为叹服。结果,殿上当场有一万名婆罗门,亲眼看到龙树的神通智慧,全都削发出家受戒。在国王的号召下,该国人民也都纷纷撇弃外道信奉佛法。
龙树菩萨的影响越来越大,印度五天境内许多外道都被折服,放弃原先的狭隘知见,皈信佛法,剃发出家。
大乘佛法逐渐盛行于印度,这却引起了一些外道和小乘人的嫉妒。在任何时候这样的事情都会发生,必然有宵小之徒歇斯底里地反对大丈夫之言行,甚至在佛教内部,小乘信徒也会因此而对大乘行者进行莫名诽谤。
当时有一位小乘法师,看到龙树受到人们普遍的尊崇,内心既嫉妒又不满,恨不能让龙树菩萨早早谢世。碰巧龙树菩萨有一次看见他怨恨的眼神,觉察到了他充满仇恨的内心,于是问他:“你希望我久住世间吗?”这名小乘法师倒也实在,没有隐瞒自己的观点,坦率回答:“实在不愿意。”
龙树菩萨已经证入法身,其心广大有如虚空,应缘弘化,阐扬大乘,所以听了小乘法师的话,不以为忤,然而他也知道世间的因缘该尽了。
他退居一间非常幽静的僧舍,将自己关在里面坐禅,过了好多天还没有出来。弟子们于是破门查看,发现龙树菩萨在僧床之上,面带微笑,跏趺而坐,满室异香,原来他已经圆寂了。
然而觉悟者不生不灭,如今我们深怀虔诚三昧坐禅,依然时刻可见龙树菩萨慈悲训导我们!
于《景德传灯录——天竺祖师》篇中我们可以看到这样的描述:
第十四祖龙树尊者,西天竺国人也,亦名龙胜。从毗罗尊者得受法脉,后来至南印度。该国之人大多相信福业,听到龙树尊者为他们讲说妙法,纷纷表示:“一个人如果有福业这才是世间第一,光是空口说佛性,有谁能亲眼看到呢?”尊者龙树回答:“你们想要见佛性必须先去除我慢。”而那些人说:“佛性有多大,大还是小?”尊者回答:“佛性既不大也不小,既不宽广也不狭窄,无福无报不死不生。”这些人听了,感觉妙理殊胜,都改变了看法。尊者龙树又在法座上示现清净自在身如满月轮,所有的人只能听到尊者的法音却看不到尊者的形象。当时大众中有一个尊宿的儿子,名叫迦那提婆,对众人说:“你们知道这个净月轮相嘛?”众人回答:“我们都看不到又怎么能辨识呢?”迦那提婆说:“这是尊者所现佛性体相以明示我们。为什么我这么说?因为无相三昧其形犹如圆满净月,佛性之义亦廓然虚明。”迦那提婆话音刚落,龙树菩萨所现之月轮相便隐没不见,而尊者还坐在原来的法座上。此时只听尊者龙树唱偈道:
“身现圆月相,以表诸佛体;说法无其形,用辨非声色。”
众人听了这个偈语顿悟无生,都愿意出家以求解脱,尊者龙树即为他们剃发并祈命诸佛如来菩萨圣众为他们授予具足戒。
该国先前有外道多达五千余人,经常作大幻术蛊惑人民,于是百姓都很尊仰,该国国王也欣然尊奉,不知亲近佛法。尊者龙树便以佛法不可思议的神力破除外道法术,教化他们皈依三宝。
龙树菩萨还造《大智度论》、《中论》、《十二门论》等垂范于后世学人。一日龙树菩萨对上首弟子迦那提婆说道:如来大法眼藏今当付汝,听吾偈言:
“为明隐显法,方说解脱理;于法心不证,无瞋亦无喜。”
龙树菩萨付法完毕即入月轮三昧广现神变,然后归于法座寂静禅定,到了第七天,天上忽然降下很多舍利。此时龙树菩萨从定中出,用手指着虚空说道:“往昔拘那含佛弟子摩诃迦尊者发过三愿,一愿若为佛时,如果有圣土被度化,是天必降雨,其身全为舍利;二愿大地所生一切卉木都能作为药材,以疗治众生疾病;三愿凡有智慧者,皆得所知微妙,得通宿命智。今天天雨舍利,乃往昔摩诃迦尊者的神力显现。”龙树菩萨说完之后。再次入寂,迦那提婆与四众弟子,共同建立宝塔隆重埋葬。
当时正是秦始皇三十五年己丑岁。
此刻龙树菩萨已然来到弥勒慈尊的面前问讯顶礼,弥勒慈尊含笑吩咐天人为龙树菩萨敷座,于是海会法筵恒常持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