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虛大師,是民國時代佛教革新運動的倡導者,是佛教新舊派對立時代的新派領袖,以至於中日戰爭勝利後的全國佛教領袖,是《民國高僧傳》中必不可缺的重要人物。不過,在法系傳承上,他並沒有所謂「傳法授記」的傳承。原來大師以為,佛門付法,徒具形式,沒有實質的意義,故不以法系為重,所以他根本沒有受過甚麼人的傳法授記。雖然如此,但大師十六歲時,依甦州小九華山寺的士達和尚出家,士達和尚是臨濟宗法脈,大師當然也算是臨濟宗的法脈。並且,大師一生提倡人間佛教,八宗並弘,他並不是某一宗某一派所可局限的人物。
太虛大師俗家姓呂,乳名淦森,浙江省石門縣(民國改名崇德縣)人,清光緒十五年(一八八九年)己丑歲臘月十八日,出生於浙江省海寧州(民國改為海寧縣)的長安鎮。父親呂駿發,母親張氏,太虛出世未久,第二年呂駿發一病身亡,出生八個月的太虛就成了孤兒。四年多後生母再嫁,太虛由他外祖母撫養。外祖母信奉道教,在女兒再嫁後,帶著五歲的太虛,到長安鎮外三里處的大隱庵修行。太虛的舅舅張子綱在庵中設了一處蒙館,太虛依外婆在庵中長大,也隨著舅父斷斷續續的讀了幾年書。
太虛十三歲時,外婆把他薦入長安鎮沈震泰百貨店做學徒。由於那時他染上瘧疾,做了幾個月,因瘧疾時發,為店中辭退。外婆一向對他疼愛有加,就把他再接回庵中休養,溫習四書,學習作文。第二年外婆又送他到鎮上的朱萬裕百貨店做學徒,百貨店的老板喜愛看小說,太虛在店中空閑時,也看了許多如《七俠五義》、《水滸傳》、《今古奇觀》、《聊齋 異》之類的章回小說。如此過了一年,他已十六歲,智識漸開,內心的苦悶也隨著年歲而增加,乃生起了出世的思想,決計到普陀山去出家。
是年夏歷四月初,他藉故離開長安鎮到普陀山去,由於錯上了到甦州去的船,他發覺後由中途的平望下船,當地距鶯豆湖邊的小九華寺不遠,他想起九歲那年隨外婆朝過九華寺,乃到小九華寺,找到了一位士達和尚。士達和尚以十方叢林不能剃度徒弟,所以十多天後,帶他到木瀆靈岩山的一個小庵中,為他剃度。士達是禪宗臨濟派,乃給他取派名唯心。士達的師父奘年老和尚,住持寧波團橋頭玉皇殿,所以太虛在靈岩山住了幾個月,士達領著他到寧波,托請奘年老和尚照應他。
奘老和尚是太虛的師祖,對他極其慈愛,帶他到鎮海找大夫看病,醫好他的瘧疾,並為他立了一個表字叫「太虛」。出家那年十一月間,寧波天童寺傳戒,奘年老和尚陪著太虛到天童求戒。
當時天童寺住持是八指頭陀寄禪,也是這次傳戒的得戒師。佛制沙彌年滿二十始能受比丘戒,可是那個年代沒有身分證一類的證明文件,受戒前問:「年滿二十了嗎?」求戒者答稱「已滿」就可通過,太虛就是在這種情形下受戒,雖然他心中也不以為然,但習慣如此,也就只好從容了。受過戒,奘年老和尚特備了一席齋,請寄禪寫封介紹信,送太虛到永豐禪院學經。寄禪看出太虛神慧,堪為法器,有意栽培他,當下修書介紹他到永豐禪院依止水月法師。水月名岐昌,以表唱水陸懺文名於時,且善屬文,寧波寺院一般緣起、疏啟一類的文字,大都請他來做。太虛到永豐禪院幾個月的工夫,一部《法華經》已讀誦得滾瓜爛熟。水月很器重他,讓他住在內庫房,這段時間太虛閱讀了《指月錄》、《高僧傳》、《鳳洲綱鑒》;繼之開始受讀《楞嚴經》,並買了《詩韻》,學習作詩。
這時,福建籍的圓瑛法師,在天童寺從寄禪和尚習禪,常到永豐禪院訪水月法師。圓瑛長於詩文,太虛正在學時,二人遂由詩文結為朋友。圓瑛出生於光緒四年(一八七八年),長太虛十一歲。太虛十八歲時,到天童寺去听道階法師講經。那時听經叫做「學教」,講的經不外是《法華》、《楞嚴》或《彌陀疏鈔》。講的方法,或依《天台四教儀》講,或依《賢首五教儀》講。道階是南岳默庵法師的傳人,經精於天台,兼通賢首與唯識,是那時一位很叫座的法師。太虛由於學教的關系,就搬進天童寺住入禪堂中,並學習坐香、跑香、吃放參、敲教香、當值、出坡等。住入天童寺,和圓瑛見面的機會更多,圓瑛約他在御書樓上關聖像前,訂盟換帖結為兄弟。
翌年,他在天童寺听道階法師講《楞嚴經》、《相宗八要》及《賢首五教儀》。道階法師在講堂上稱贊閱藏的利益,圓瑛鼓勵並介紹太虛到汶溪西方寺閱藏。於是,天童寺的經期一完畢,圓瑛就陪同太虛到西方寺,為他引見淨果和尚,淨果安置太虛在藏經樓閱藏寮閱藏。太虛在西方寺閱藏,對他是一段很重要的經歷。後來他在《自傳》中說:
圓瑛介紹我到西方寺閱藏,大有造於我一生,故後來他與我雖不無抵牾,我想到西方寺的閱藏因緣,終不忘他的友誼。
他在閱藏期間,一日閱《大般若經》垂盡時:
忽然失卻身心世界,泯然空寂中靈光湛湛,無數塵剎煥然炳現如凌空影像,明照無邊。
以後,他再閱《法華》、《華嚴》、《台賢教義》等經論,恍然都像是自心現量境界,不再為語言所拘,過去所有的疑團從此冰釋。西方寺閱藏期間,有一位華山法師來訪淨果,也住在閱藏寮,平常翻閱禪宗語錄。華山是一位具有新學根柢,且具有革命思想的人物。少年時代即已蜚名講肆,文字辯才均所擅長。他在杭州與松風創設僧學堂,見太虛是有慧根的法器,就對他講解世界大勢、中國情形及佛教要改革流弊、振興僧學,才能適應時代潮流等等。太虛初聞此說,不以為然,二人辯論數日,相爭莫決。西方寺的淨寬為之調解,太虛亦為好奇心所驅使,表示願意看看新學的書籍。華山拿了一部分書給太虛看,包括康有為的《大同書》、梁啟超的〈新民說〉、章炳麟的〈告佛弟子書〉、譚嗣同的《仁學》、嚴復辭的《天演論》、《五洲各國地圖》等。太虛讀後,陡然激發他以佛學入世救世的弘願熱心,使他由「超俗人真」而轉到「回真向俗」的路上,也因此與華山深相契好。
結識華山後未久,他又結識了革命僧人棲雲。棲雲俗姓李,湖南人,傳聞似中過秀才,弱冠出家,曾從八指頭陀參學五、六年,又到日本留學,加入同盟會。光緒末年,與徐賜麟、秋瑾等回國潛圖革命。太虛受棲雲革命思想的影響,閱讀《民報》、《新民叢報》及鄒容的《革命軍》等革命書刊,使他有了「中國的佛教亦須經過革命」的思想。
宣統元年(一九○九年)初,太虛受到華山和棲雲的勸說,到南京入楊仁山居士創辦的「只洹精舍」就讀。只洹精舍有學生十多名,出家眾有仁山、智光、開悟、惠敏等人。楊仁老授《楞嚴經》,甦曼殊教英文,諦閑法師任學監,但只讀了半年,只洹精舍以經費困難而停辦,仁山等人轉學入江甦僧教育會所辦的江甦僧師範學堂,太虛以華山的推薦,到普陀山的化雨小學任教員。年底,又回到西方寺閱藏。宣統二年(一九一○年)正月間,棲雲由廣州來到西方寺,約太虛到廣州,協助白雲山雙溪寺住持月賓組織僧教育會。到了廣州,因月賓是湖南人,與廣州當地僧侶有語言習俗上的隔閡,僧教育會未組織起來,太虛暫在雙溪寺安住。
棲雲與廣州的革命人士往來頻繁,太虛也時常參加各種秘密集會。革命黨人粗豪放浪,太虛受他們的影響,也變得豪放不羈,失去原來的純潔循謹。同時,他也交了許多佛學詩文上的朋友,如鄒魯、葉夏聲、陳靜濤、鄧爾雅等。曾從楊仁山居士學佛的梅光羲,這時在廣州任廣東司法研究館監督,二人也時相往還。光羲並以一部新刊印的《成唯識論述記》送給太虛,此後使太虛對於法相唯識之學有所偏愛。
翌年三月二十九日,廣州革命黨人起義,七十二烈士殉難,官廳追捕黨人頗嚴,太虛不敢在雙溪寺再住下去,遷到江西會館避鋒頭。四月九日,棲雲為官廳逮捕,並在棲雲寓所查得太虛的一首〈吊黃花崗〉詩,認為太虛有革命黨的嫌疑,就派差役到白雲山雙溪寺拘捕,索之不得。太虛聞知此事,就匿居到潘達微的平民報館中。當時,報紙上曾登出太虛的〈吊黃花崗〉詩,有以「阿彌陀佛的革命」為標題者。後來經過他的詩友江孔殷、盛季瑩等向官方疏通,得到官方「速即自離廣州,可以不究」的承諾,太虛乃於是年夏天平安的返回上海。
宣統三年(一九一一年)辛亥中秋節後,武昌起義,不旋踵各省響應,民國肇建(一九一二年),以南京為國都。民國元年(一九一二年)元旦,孫中山先生就任臨時大總統。太虛與同學仁山等,在南京組織「佛教協進會」,設辦事處於毗盧寺。太虛且面謁孫大總統,頗受嘉許。因接受仁山的建議,在金山寺開成立大會。開會之日,由於新舊派的對立,會場上發生沖突,協進會因而停頓下來。民國元年(一九一二年)四月,寧波天童寺寄禪和尚出面,在上海組織「中華佛教總會」,召太虛到上海相助。佛總成立,太虛組織的「佛協」也並入佛總。到了民國二年(一九一三年)元月,寄禪以保護寺產事到北京內務部交涉,於北京法源寺入寂。寄禪的詩友熊希齡以事聞於大總統袁世凱,政府準予佛教總會成立,對寺產稍有保障。是年三月底,中華佛教總會在上海召開成立大會,選出常州天寧寺的冶開和熱河都統熊希齡為會長,釋靜波為副會長。冶開和熊希齡都是掛名,事實上會務由靜波掌理。會中通過太虛為《佛教月報》總編輯,仁山亦駐會辦事。陽歷五月十三日是佛誕節,太虛主編的《佛教月報》創刊,不過只出了四期,就因故停刊。
民初那幾年,太虛以所辦的佛教協進會失敗,繼之八指頭陀逝世,使他對佛教的前途頗抱悲觀。再加以種種世緣的牽扯,使他對佛教大有離心的趨勢。這時他就以坊間各種新舊譯者的小說文學書來消遣。當時流行林紓的譯者、李涵秋小說等,他莫不遍讀,並常用化名在報紙雜 上投稿,習為文人名士的落拓疏放,對佛教已若即若離。但使他終不與佛教絕緣者,一者是寄禪生前,曾喚他入其丈室,誦《孟子》「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一章相勖勉;再則他的師祖奘年老和尚對他始終關懷愛惜。以這兩位老人的關系,使他不忍心脫離佛教。
民國三年(一九一四年)夏天,他自消沈中振作起來,到普陀山去閉關。法雨寺的住持了餘和尚,聞得他要去閉關,為他準備下錫麟禪院樓上的關房,備下書桌、書架、器用雜物。民國三年(一九一四年)八月,太虛帶了十多件書籍行李等箱籠,到普陀山進入關房。這時印光法師也駐錫法雨寺,特來為他封關。太虛在關中坐禪、禮佛、寫作、閱讀,日有常課。他閱讀各種新舊學書籍,舊的如經史子集,新的如民國經世文篇、嚴復的各種譯著,以及章太炎、梁啟超的著作。翌年春間,他開始精研《三論玄疏》,特於《百論疏》用功尤多。繼之在關中著作,首成《佛法導論》,為整個佛法的概觀。又作〈百法明門論的宇宙觀〉、〈教育新見〉、〈哲學正觀〉、〈辨嚴譯〉、〈訂天演〉、〈論荀子〉、〈論韓愈〉等論文。民國四年(一九一五年)十月,北京政府公布〈管理寺廟條例〉三十一條,條文中予地方官以限制僧徒及侵害寺產的大權。他在關內閱及,審度時勢,撰寫了《整頓僧伽制度論》一書,備異日施行。
虛師閉關三年,應該到民國六年(一九一七年)秋天滿期。但民國六年(一九一七年)春天他動了出關之念,請了餘老和尚來為他開關,出關後到前後寺院去看了些朋友。朋友看他樣子變了,原來他留了 需。這年,太虛二十九歲,留下 需看起來老成穩健,非復昔年的疏放情態了。出關之後,到上海、寧波各住了一陣子。這時台灣基隆月眉山靈泉寺住持善慧和尚,請圓瑛法師去講演佛學,圓瑛事繁不克分身,薦太虛以自代。太虛以此機緣,游歷了台灣的基隆、台中。在台中寓慎齋堂,並應霧峰林紀堂、林獻堂兄弟之請,到林宅為說佛法。台灣演講事畢,善慧和尚陪著他到日本游歷及考察。在日本游歷兩旬,於民國六年(一九一七年)的十二月下旬回到上海。
[NextPage]太虛大師一生致力於佛教改革運動,倡導人生佛教,講學弘法,席不暇暖,認真的說,是由民國七年(一九一八年)才開始的。他自出關以後,先到台灣演講,繼到日本考察,對於自己在關中三年的研究和創見增加了信心,他立下了整頓僧制的心願,因而開始他為時三十年的改革運動和弘法事業。民國七年(一九一八年),他得到陳元白、蔣作賓、黃葆蒼諸人的發心協助,在上海創辦「覺社」。覺社以出版專著、編輯叢刊、演講佛學、實地修行為宗旨,這是他佛教改革運動的第一個據點。《覺社叢刊》季刊出了五期,為配合弘法需要,於民國九年(一九二○年)二月改為《海潮音》月刊,這是大師推動佛教改革運動,倡導人生佛教唯一的刊物。《海潮音》創刊迄今八十年,目前仍在台灣發行,這是中國佛教歷史最久的一份刊物。
大師的弘法事業,由民國七年(一九一八年)開始,數年之間,遍歷滬、杭、武漢、北京、廣州、長沙,講席頻開,法筵極盛。尤以武漢方面的信眾,對大師的志業支持最為熱切,民國十一年(一九二二年)有「武昌佛學院」之創立,為整頓僧伽制度作準備。十二年四月,漢口佛教會成立「宣教講習所」,聘大師為所長,招生講習。民國十二年(一九二三年)璁假,大師主持廬山璁期講習會,首開自由演講佛法的風氣,使中外他教教徒亦大為驚異。民國十三年(一九一四年)七月,出席在廬山舉行的世界的佛教聯合會,並發起組織中華佛教聯合會。民國十四年(一九二五年)冬,日本召開東亞佛教大會,我國佛教界組織中華佛教代表團,由大師任團長,率團赴日出席。民國十五年(一九二六年)春,與章炳麟、熊希齡等發起組織全亞佛化教育社(後改名為中華佛化教育社)。七月,擬籌辦寰球佛教圖書館。八月,南游星洲,十月返國。民國十六年(一九二七年)四月,出任廈門南普陀寺住持,兼閩南佛學院院長。閩南佛學院是那段時間華南最具規模的佛學院,培育不少弘法人才。
民國十六年(一九二七年),國民革命軍北伐統一,國民政府奠都南京。民國十七年(一九二八年),內政部長薛篤弼,本為基督將軍馮玉祥的部下,提出了「改僧寺為學校」的草案。這時佛教沒有全國統一的組織(民國初年的佛教總會,於民國四年(一九一五年)已被袁世凱解散),新的國民政府又以:「革命期間不便提倡宗教」的理由,不許佛教界成立佛教會。民國十七年(一九二八年)七月,太虛大師在蔣介石總司令的支持下,在南京成立了「中國佛學會籌備會」(不標出佛教之名),繼而大師即出國赴歐洲弘化。圓瑛法師曾參加了南京的「佛學會」,但回到上海後,即為所謂「名流居士」者所包圍,民國十八年(一九二九年)在上海另行組織「佛教會」,會址設於上海覺園。六月召開成立大會,此時大師已自歐美弘化回國,也參加了成立大會。大會中圓瑛當選為主席,太虛當選常務委員,其他委員尚有仁山、德浩、常惺、弘傘、王一亭、屈文六、關之、黃涵之等共三十一人。佛教會成立,太虛大師與王一亭居士聯名上書國民政府蔣主席,王一亭並親謁蔣公,陳述佛教會成立的理由,於民國十九年(一九三○年)三月獲得內政部立案。
佛教有了全國性統一的組織,本可集中全國僧界優秀人才,振興佛教。無奈一部分思想保守的僧侶,認不清時代背景,唯以把持廟產,操縱佛教會為事;加以上海所謂「名流居士」者,其中不乏失意政客,落伍軍人,混跡佛門,無非想利用佛教群眾的關系,做為個人的政治資本,他們在佛教會內播弄是非,翻雲覆雨。民國二十年(一九三一年)佛教會改選,太虛大師一系獲得勝利,將會所遷至南京辦公。落選的名流居士唆使圓瑛辭職,發動江浙諸山抗繳所承認的經費,進而在上海設立佛教會駐滬辦事處,以架空南京的中國佛教會。太虛大師見事無可為,憤而登報辭職,從此不過問佛教會的事務。自此之後,中國佛教遂分為兩派,保守派的江浙諸山,及上海名流居士等,擁戴圓瑛法師為領袖;而希望佛教改革的青年僧侶,則擁戴太虛大師為領袖。圓瑛、太虛二師,本來友誼頗篤,曾經義結金蘭。唯以「名流居士」之輩從中播弄,使他們的友誼終至於凶終隙末,影響到佛教的發展與進步,這是一件十分令人惋惜的事。
民國十九年(一九三○年)春,大師游化閩南,在南普陀講經,並應大眾之請,連任南普陀寺住持。九月,成立世界佛學苑所屬的北平「柏林教理院」,並入川弘法。民國二十年(一九三一年)四月,以南京佛國寺為世界佛學苑苑址。同月,任全國佛教徒會議執行委員。十月,游化開封、洛陽、西安。十一月,在西安被公舉為崇仁寺住持。民國二十一年(一九三二年)十月,任奉化學竇寺住持。十二月,辭去南普陀寺住持。民國二十四年(一九三五年)四月,大師促成之《佛教日報》創刊,任社長,範古農任總編輯。十一月,赴香港弘法。
民國二十六年(一九三七年),日寇謀我日亟,終於於是年七月七日藉蘆溝橋事變,對華發動長達八年之久的侵略戰爭。八月大師入川,十二月遷中國佛學會於重慶長安寺。民國二十七年(一九三八年)十月,遷《海潮音》雜 至重慶出版。同年在重慶組織僧伽救護隊,於空襲時出動救護傷亡。民國二十八年(一九三九年)五月,當選為雲南省佛教會理事長。九月,組織中國佛教訪問團,任團長。十二月,率團訪問東南亞佛教國家,又滇入緬。民國二十九年(一九四○年)元月,由緬甸至印度,轉錫蘭。三月抵新加坡,轉吉隆坡、檳城。四月,訪問團於返回星洲後取道西貢、河內返回昆明。
民國三十年(一九四一年)二月,任東方文化協會名譽理事。民國三十二年(一九四三年),與于斌、白崇禧、馮玉祥等發起組織中國宗教徒聯誼會,任常務委員(佛、回、天主、基督教各一人)。同年二月,任大雄中學董事長。民國三十三年(一九四四年)八月,患輕度中風,在重慶縞雲山療養數月,始告痊愈。民國三十四年(一九四五年)春,任西安大興善寺巴利三藏院院長。八月日寇敗降,抗戰勝利,十二月出任中國佛教整理委員會常務委員。
民國三十五年(一九四六年)元旦,國府授予勝利勛章。四月,復員返南京,在鎮江焦山設僧材訓練班,為整理佛教訓練人才。八月,抵鎮江焦山,主持訓練班結業典禮。民國三十六年(一九四七年)三月十二日,在上海玉佛寺為退居的震華法師行封龕禮,說法將畢,忽中風舊疾復發,延至十七日下午圓寂,享年五十九歲,僧臘四十四年。
在中國佛教近代史上,太虛大師不僅是一代佛教領袖,同時也是佛學思想的巨擘。大師的佛學思想,雖然亦得力於他鑽研經典和各宗教法,但對佛學的見解,亦來自親身的體驗。大師幼年,听力敏銳,記憶力過人,幾至過目不忘。十九歲時,在西方寺閱藏,及閱《大般若經》時:
積月餘,《大般若經》垂盡,身心漸漸凝定。一日,閱經次,忽然失卻身心世界,泯然空寂中,靈光湛湛,無數塵剎煥然炳現,如凌虛影像,明照無邊,坐經數小時,如彈指頃。
此後,大師再閱《法華》、《華嚴》等經論,恍然像是自心現量境界,不再為語言所拘,所有過去疑團從此冰釋。
民國三年(一九一四年),在普陀山閉關,窮究經論,自《楞嚴經》中窺得唐代以後中國佛學的綱要,作成《首楞嚴經攝論》。他認為《楞嚴經》是中國佛學的「大通量」:
未嘗有一宗取為主經,未嘗有一宗貶為權教,應量發明,平等直入。
又稱:
此一部中兼賅禪、淨、律、密、教五,而又各各尊重,各各圓極。
大師以《楞嚴經》為宗本,他的思想並不拘泯於大乘各宗中的任何一宗,而是融合各大宗派,主張諸宗平等,各有殊勝。
大師早年,也是依據古德傳統,將佛法分為禪、講、律、淨、教五門。禪者教外別傳,屬於宗門;講者包括天台、賢首、慈恩,屬於教門;律是出家在家所持的戒法;淨是修學淨土;教指的是密教。普陀山閉關後,他的見解轉變,認為小乘只是大乘的階梯,大乘才是佛法的根本。小乘在中國僅有毗曇、俱舍、成實三宗,而毗曇、俱舍攝於唯識,成實附入於三論。早期在中國流行的大乘十一宗,就中《涅盤》歸之法華,《地論》歸之於華嚴,《攝論》歸之於唯識,於是整個佛法可歸納為大乘八宗,即天童、賢首、三論、唯識、禪、律、淨、密。八宗各有殊勝義,皆以成佛為究竟,唯各宗於一切法所起觀行不盡相同,如唯識宗以一切法皆是唯識所變,三論宗以一切法皆是空無自性。因此,八宗各有殊勝,不能偏廢,亦不可說此優彼劣,或彼高此下。此一觀念突破了古德判教的傳統。
迨及後期,大師於〈論大乘三宗〉一文中,判大乘佛教為三宗。他在文中說:
往者嘗據空與非空不空,合說大乘為一切法空宗、唯識圓覺宗之二宗。然以唯識與圓覺猶可分也。故究竟顯了,乃分三宗:
一、法性空慧宗...無漏般若主—
二、法相唯識宗...有為唯識主—─基師義
三、法界圓覺宗...無為真如主—
大師在文中更加以說明曰:
此三宗之差別何在?法性非安立故,一切名相不可施設故,唯用遮詞遣破,破無可破,畢竟無一名可得,故唯引發法空般若以通達,龍樹系大乘學屬之。法相是安立故,施設諸法名相故,多用表詞成立,破亦為立,顯了無一法之不建,故當善巧唯識現義以貫持,無著系大乘學屬之。法界非安立非不安立,遮表破立,同時一致,施設不施設,皆不可思議,故是如來大圓覺海之所印證。
太虛大師有兩句名言:
行在瑜伽菩薩戒本,志在整理僧伽制度。
在他計劃推行的佛教改革方案中,有下列三項重點。他在〈我的佛教改進運動略史〉一文中提示:
一、革除:革除歷代君相利用神道設教的迷信;革除家族化剃度法脈的私傳產制。
二、革改:革改遁隱為精進修行,化導社會;革改度死奉事鬼神為資生服務人群。
三、建設:依三民主義文化,建設由人而菩薩的人生佛教;以人生佛教,建設中國僧寺制;更收新化舊建設中國大乘人生的信眾制。以人生佛教,造成十善風化的國俗及人世。
以上三點,是大師畢生從事佛教改革運動的總旨趣。遺憾的是,他三十年努力以赴,目標並未實現。他晚年在〈我的革命失敗史〉一文中說:
我的失敗,固然也由於反對面障礙力的深廣,而本身的弱點,大抵因為我理論有餘而實行不足,啟導雖巧而統率無能,故遇到實行便統率不住了。然我終自信,我的理論和啟導確有特長。如得實行和統率力充足的人,必可建立適應現代中國之佛教的學理和學制。
事實上,沒有安定的社會環境──三十年間戰爭不斷;沒有政府的支持──政府只在「寺產興學」上動腦筋;佛教僧侶本身自覺者太少,獅身蟲太多,都是指佛吃飯、賴佛穿衣者流。大師雖苦口婆心,聲嘶力竭,其奈獨力難撐大廈何?
民國三十六年(一九四七年)三月十二日,大師中風舊疾復發,京滬杭甬等地的緇素弟子聞訊來集,多方醫護。大師以化緣已盡,於十七日下午一時一刻,在玉佛寺直指軒安詳舍報,世壽僅五十九歲。大師一生著作等身,後由弟子印順、續明、楊星森等編輯為《太虛大師全書》,都七百萬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