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元音老人
谈谈往生西方的关键问题
连载于《法音》一九九三年第三、四期
近来在净土同仁间,酝酿着一场“往生西方,是否需—心不乱”的争论。试把他们争论的焦点归纳起来,有以下三种不同的意见:
一、但具信愿,散心念佛,亦能往生。
二、散心念佛,只能培植善根,要得确保生西,除信愿之外,尚须恳切行持,一心不乱。
三、只要依靠弥陀愿力,带业亦能往生,何须一心不乱。
这三种互异的意见,第三种说得最容易,简直不用修,单靠弥陀愿力就能往生。第二种较难,需一心不乱,始能往生。第一种较易,只要有信愿,散心念佛亦能生西。各说各有理,相持不下,竟使后进者莫衷一是,无所适从,不知究竟应如何修习,方合道妙。
“如何才真能往生净土?”是净土宗的一个重大而关键的问题,不把它搞清楚、弄正确,对净土宗的修行来说,确实有害。因净土法门是号称异方便,横超三界,往生净土,超生脱死,圆证菩提的。若对修法尚未搞清楚,如何能不走错路而迷失方向?更何能稳稳当当,顺顺利利地达到往生西方的目的?但如果是嘴里说说往生西方,而实际却做不到,则宗旨全失,便毫无意义了!
然则,如何才能确实往生净土,是否必须一心不乱呢?这确是一个值得探究的重大问题。所以不容缄默,听任自然,伤害后进,因而不揣鄙陋,亦来参加这个大是大非的问题的讨论。今略抒管见,尚希海内豪贤有以指正。
兹为易于得出明确的答案,将上述三种意见,分作三个问题来一一详加讨论,以资弄清如何才能往生净土与要不要一心不乱的问题。
一、“但具信愿,散心念佛,亦能往生”的探讨
首先,我觉得这种见解的提法,含义似乎不清。所谓“散心”不知果何所指?是指初心学人,一时心不能净,不要妄冀速效,须假持名之功,扫荡妄念,而渐臻一心呢?(如莲池大师、印光大师等所说,多生妄动积习,非暂时念佛所能扫净。犹如久病之人,非一、二剂药能以治疗。故念佛须具一片长远之心,密密稳稳,不懈念去,久久功深,定能见效,而臻一心之境。)还是说我们现在发心念佛,求生西方,亦不妨与无明业习牵合纠缠,将娑婆境缘,粘著于心,似胶如漆,等到老死,自然会往生西方的呢?
假使他们的用意属于前者,这是鼓励后学,莫畏艰难,不要怕散心作祟,只要树雄心,立壮志,努力上进,定获一心,决定往生。那么我们应举双手赞成!反是,如果用意属于后者,我们就觉得非常遗憾!因这是毒害后进的砒鸩,万万要不得!我们要生净土,而这心里总是恋着娑婆的妻财子禄,古人谓之抱桩摇橹,行动尚且不能,又如何能与弥陀感应道交,打成一片,往生西方净土呢?
玉琳国师云:“大凡修持,须量己量法,直心直行,诚若能厌恶三界,坚志往生,则专依阿弥陀经,靠定圣号,都摄六根,净念相继,所谓执持名号,一心不乱,决定往生。此先自利而后利人之所为也。若于现前富贵功名,未能忘情,男女饮食之欲,未知深厌,则与往生法门未易深信。既信矣,身修净土,而心恋娑婆,果何益乎?”憨山祖师云:“口念弥陀心散乱,喉咙喊破亦徒然。”这不是明明说散心念佛徒劳无功吗?难道这些大祖师,教理不及你们透彻,说的话不真实吗?或者有人说这是禅宗祖师的话,与净士宗稍有不同。那么不妨再举莲池大师的《普劝念佛之三》的一段文章来作佐证。
大师说:“或问,今见世人,念佛者多,生西者少,何也?(足见生西者不是多数。)此有三故:一者,口虽念佛,心中不善,以此不得往生。奉劝世人,既是念佛,便须依佛所说,要积德修福,要孝顺父母,要忠事君王,要弟兄相爱,夫妻相敬,要至诚信实,要柔和忍耐,要公平正直,要阴骘方便,要慈悲一切。不杀害生命,不凌辱下人,不欺压小民,但有不好心起,着力念佛,定要念退这不好心,如是才是念佛的人,定得往生成佛。二者,口虽念佛,心中胡思乱想,以此不得往生。(注意,注意。)奉劝世人,念佛之时,按定心猿意马,字字分明,心心观照。如亲在西方,面对弥陀,不敢散乱,如此才是念佛的人,才能往生西方。(下略)”
这段文字,如此明确。我想大家看了,再不会犹疑莫决,更不至再有争论,说散心念佛亦能生西的了。
还有《净土十要》中的彻悟禅师语录,有“真为生死,发菩提心,以深信愿,持佛名号,以摄心专注,为下手方便,以一心不乱为归宿,以往生瑞相为验证”的净土修持旨要,这不亦是净宗祖师不提倡散心念佛吗?
但是,散心念佛不能往生,其故何在?我们要进一步把它搞清楚。否则,人云亦云,囫囵吞枣,莫明其所以然,终成迷障。用起功来,亦必疲软无力,不能克敌致果,安望生西成道!今不厌其详,再行研讨如下:
如众所周知,一切众生,皆本具如来智慧德相。本来是佛,本不生灭。只因无始无明妄动,认假作真,起惑造业,随业受报,才于无生死中枉受生死轮回之苦。今欲往生西方,了脱生死,如不将这当下起惑造业的一念妄心,用念佛的功夫将它念退,把妄心转换成佛心——即全佛是心、全心是佛,而一任妄心颠倒攀缘,执著妄动,如何不为业境所牵缠而沉沦于六道?又如何能于临命终时,打退这业识幻影而往生西方?经云:“欲净其土,先净其心,随其心净,即佛土净。”故欲生西方净土,必须先放下一切,一心念佛,净其心地而后可。经云:“一切唯心造。”心若散乱秽染,与净域绝不相应,到头来只能生在秽土,此无可奈何之事也。
或曰:往生西方,全凭他力——阿弥陀佛的慈悲接引力,不是修其它法门,靠自力成道。答曰:他力不离自力,离开自力,绝无他力!此理在世间法上,如国与国之间、人与人之间,乃至无情草木丛林之间,自己无生存能力,完全靠他人他物得生存者绝无是处,此种例证多不胜举。出世间法更不例外,如阿难与佛同时发心,因修持不力,于佛圆寂后方始证道,离成佛还不知多远!罗睺罗因父是佛,自不修持,为佛所呵等,在在说明自不努力,完全依靠他力,任何事都不能成办的。至于说阿弥陀佛的宏愿接引,乃感应道交,于行人心净,净业成熟时,现于其前,不是跑到行人面前来拉到西方去!这点请诸位净业行人千万别错会!只看经文上都是“佛与圣众‘现’在其前”,而非佛“来”其前,即是明证。“来”与“现”一字之差,含义大相径庭,岂可混为一谈!关于此点永明禅师与印光大师皆有确切说明:“念佛一心不乱,感应道交,彼佛现前犹如水净月现。如水混浊,月虽在天而影不彰。念佛人心犹水也,佛犹月也,心水混浊,佛月不能现前。”可见他力之外,还须自力,没有自力,他力也无着处!所以净土法门,是自他二力合修的,单靠他力,没有自力,结果莫不惨遭败绩!不然者,为什么印光大师教我们念佛要“以深信愿,持佛名号”,要“如救头燃”呢?
现时有些净土行人因不明此理,用功不力,临命终时,不见佛现,慌了手脚,以为佛法不灵而误解佛是虚愿,殊不知自己心水不净,佛亲现其前,亦不自见。犹如生盲,以未见日,而诟日不临其前,不也冤乎?!这都是因地不正,贪图便宜,上了一班盲师的当,以为散心念佛,只要依靠弥陀愿力,即可往生。哪知结果非但不能往生,还落个谤佛毁法大罪,来生还得受重苦报,岂不是太冤枉了吗?
或曰: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为什么蕅益大师在《持名念佛历九品四土说》的一文中说“欲决定得生极乐世界,又莫如以信为先导,愿为后鞭。信得真,愿得切,虽散心念佛,亦必得生!信不真,愿不猛,虽一心不乱,亦不得生”呢?为什么又在后面说“深信切愿念佛,而念佛时心多散乱者,即是下品下生……”呢?这不是明白无误地告诉我们散心念佛亦能往生西方吗?
我们现在只要求能下品下生,甚或生在边地疑城,于愿已足,因为得生净土,即获不退,正不必要求中上品生,徒招艰辛!所以现在只须散心念佛,悠悠散散,逍遥放荡,乐得快活,临终又能下品往生极乐,最后同样成佛,又何乐而不为呢?为什么定要销尽妄情,灭却贪染,孜孜兀兀执持一句佛号,枯寂无味,而自讨苦吃呢?
答曰:蕅益大师的话,大须仔细,请勿滑口读过,不注意全文,而只在“散心念佛”四字上着眼。以为大师提倡散心念佛,有懒可偷,有便宜可得,正中下怀,而乐得在娑婆鬼混一下,等临命终还有西方可生,大乐可享,多少舒服。哪知如意算盘打错,等到临命终时,只见生前黑业牵缠,哪见佛来授手!虽悔恨交加,已是噬脐莫及了!
现在把这段文字和大家详细分析研究一下:
第一,深信切愿念佛,虽散心亦必往生,而信愿不真切,虽一心不乱,亦不得往生者,为料简一般以持弥陀圣号为入定的助力,而不思往生极乐者——即无信愿者说。因明朝末年,很多禅宗学者,常借持名以入定,故蕅益大师有“任你念佛功深到风吹不入、雨打不湿地步,但无信愿,决不能往生”之说。
第二,在散心念佛上冠以“信得真,愿得切”六字,才能往生,而非单说散心念佛,即能往生。这里面大有文章,请勿轻易滑过。请问,如何方为信得真?又如何方为愿得切?为了增强说服力故,请看诸位大祖师对于“信真、愿切”的解释与描绘吧。
一、关于信的解说:第一要信得心、佛、众生三无差别,我们是未成之佛,弥陀是已成之佛,觉性无二。次要信得我们是理性佛、名字佛,弥陀是究竟佛。性虽无二,位乃天渊,若不专念彼佛,求生彼国,必至随业流转,受无量苦。次要信得我们虽业障深重,久居苦域,是弥陀心内之众生;弥陀虽万德庄严,在十万亿佛刹之外,是我们心内之佛。既然心性无二,自然感应道交,我们之苦切必能感,佛之慈悲必能应,如磁石吸铁,无可疑者。所谓“十方如来,怜念众生,如母忆子,……子若忆母,如母忆时,母子历生,不相违远。若众生心(注意“心”字),忆佛念佛,现前当来,必定见佛”(《楞严经》)。又曰:须历始终而不改,遇利害而不变,方为真信。真信有三:一信弥陀摄受念佛众生,往生西方,绝对不虚。二信执持弥陀名号,由一日乃至七日,一心不乱(请注意),即得往生。我当依教奉行。三信大势至菩萨及莲宗诸祖所传念佛法门,绝无虚假之语。我当依之勇猛精进,修成三昧。又吾人念佛之心,由慧入定,照而常寂,是信本有之佛;因定发慧,寂而常照,是信本有之法;定慧双融,寂照不二,是信本有之僧。又云:信者,非单信西方之庄严佛土,即算发信心也,必同时深信自性即是弥陀,本可一样成佛。人皆可以为尧舜,一切众生皆可成佛,只是迷悟之别。西方依正庄严之佛土是事净土,我之自性清净是理净土。心遍一切处,皆是西方,十方与西方不异。非徒信娑婆苦而西方乐,与夫极乐确有也。
二、释愿:第一要于一切时中(注意,要于一切时中,不是不如意事时如此,欢乐之时又如彼。)厌恶娑婆生死烦恼之苦,欣慕极乐菩提之乐,力求往生。次要发愿遵照佛祖所传净土法门,勇猛精修,净除习染,使身心清泰,现生极乐。次要立志成无上觉,圆满菩提,供养诸佛。次发广大心普度众生,众生界不空,誓不成佛。次要随有所作,若善若恶,善则回向求生;恶则忏愿求生,更无二志。又云:念佛之心,欲得一心不乱(但不可作意求,求则反远矣)是谓净愿;不生西方誓不休息,是谓常愿;成无上觉,广度众生,是谓大愿。……如是发心,方名真信切愿。
诸位同仁,请问我们果具如上信愿,娑婆世界的饮食男女、妻财子禄、以及名誉地位等等,还会摆在心上盘算不休而放不下吗?这一切空花水月般的境缘,既放得下,又有什么妄想萦怀惑乱我们呢?既无妄想惑乱,则念佛时,就会如上文莲池大师所说,如亲对弥陀,恭敬至诚恳切之不暇,还会有什么妄念在乱动呢?这不是不期一心而得一心了吗?!所以蕅益大师说:“信得真,愿得切,虽散心念佛,亦必往生也。”
诸位要注意这“虽”字,就是说:果真信愿切,如救头燃时,不怕你不一心,当此时也,要你颠倒妄想亦不可得,所以下个“虽”字。同时,这亦是针对下文无信愿念佛者的功夫虽好,不能往生的相对说法。所以说了句“有信愿的人,虽散心念佛亦能生西”,诸位千万莫错会,以为我们只要懒懒散散地、马马虎虎地口里念念西方弥陀,心里想想娑婆财色,就可以轻而易举、随心所欲地往生西方去了。
复次,所谓有“深信切愿念佛,心多散乱者,即是下品下生”者,乃行人习障深重,今虽具深心切愿,而妄想习气一时不能净除。即贪恋世间的粗妄想虽已断除,而微细的习气妄想,仍时来侵犯。古德所谓:“风停浪犹涌,理现念犹侵。”此种妄念虽属微细,但由于佛外有念,不得不谓之“散心”。虽属散心,以微细故,念来即觉,而不颠倒攀缘,故只要将佛念一提,妄念即当下销殒,复归清净。此种随来随照、随照随消的功夫,圭峰禅师谓之“妄念若起,都不随之,纵有中阴,业不能系。”因业不能系故,所以能发愿往生。反之,若是贪恋娑婆、妄念颠倒、攀缘不息的人亦想援例往生,那真是白日做梦了。
但是,话须说回来,倘使生性豪放,于世缘不甚恋着或平时虽不信佛,亦不谤佛,未能一心念佛的人,如到临命终时听善知识开示,顿时悔悟,彻底放下,一心称名,求生西方,也能十念甚或一念而往生。但此等顿根人,千万人中难得一二,以临终一念,端赖平时锻炼。如平时不善用功,而能于临终一念转机作主者,真比航空奖券中头彩还难,诚不可以为训也。
对于散心念佛能否往生西方的问题,已讲了许多,现为易于明了起见,简作小结如下:
一、若贪恋娑婆之心未泯,爱根未断,情见未除,仅以颠倒妄想的攀缘之心来念佛,虽具些微信愿,但以不深切故,只种善根远因,不能往生,有待来生努力,方能如愿。
二、临终一念幡然改途,虽亦有往生之望,但以太险,机会极微,千万人中,难得一人,故亦不敢引以为训。(要知临终十念往生的人,着重在于生前未闻佛法,直至死相现前,听善知识开示,彻底悔悟,通身放下,故能十念相应。此等利根人,若早闻佛法十年,则早十年成就;早闻二十年,则早二十年成就。若我等早闻佛法,却生偷心,不能放下世情,妄冀十念往生,即此已是二心,何能相应?)
二、“要不要一心不乱”的探讨
第一个问题搞清楚后,第二个问题也就不难迎刃而解了。因为一心不乱是散心的相对词,散心既然要不得,那末一定要一心不乱也就不言而喻了。但真理愈辩愈明,而且事关重大,我们还是不厌其详地来讨论一下吧!
所谓“一心不乱”,不是哪一位祖师创造或规定的,乃是释迦文佛金口亲宣,煌煌载于小本《弥陀经》上的明文。佛说要一心不乱,哪位祖师敢说不要!更何况我们这辈下愚,胆敢说个不要吗?佛是正遍知,我们要修行成道,不听佛语,更听何言?但为什么要一心不乱,其理何在?我们在讨论第一个问题时已略有说明,现在让我们再来详细讨论一下。
释迦文佛说欲生净土,不可以少善根、福德、因缘,而最能体现这三者多少的莫过于念佛功行的深浅。故念佛须一心不乱,方能具足善根、福德、因缘而生净土。
据说小本《弥陀经》是罗什大师意译的,他根据梵文原意,参合了中国语文的表达法,用了“一心不乱”四个字。而玄奘法师根据法相“唯心所现,唯识所变”的原理,说念佛要“系念不乱”,转变妄识,净业成熟,方能生西(大意如此,经文已难具记)。两师译本,文字虽略有不同,而含义一致,都是教念佛行人一切放下,虔心念佛,斩断爱根,心佛道交打成一片,方能往生西方。
关于“一心不乱”的见解,诸大祖师有各种不同的说法,把他们归纳起来,不外以下几个方面:
(一)一心不乱,就是无心可乱,到了心意识完全消殒,真妄不立、能所双亡的境界。换句话说,就是到了宗下“囫”地一声,桶底脱落”的开悟时节。此时心即是土,土即是心;心外无土,土外无心;心、佛、众生完全打成一片了。
(二)一心不乱,有深有浅,有理一心与事一心之别。事一心者:密密持名,使心中佛号历历分明,穿衣吃饭、行住坐卧,一句洪名绵密不断,就如呼吸相似,既不散乱,亦不沉没,如是持名,谓之事一心(即摄心归一)。
若理一心,直能体究万法皆如,无有二相。所谓生佛不二,自他不二,因果不二,依正不二,净秽不二,苦乐不二,欣厌不二,取舍不二,菩提烦恼不二,生死涅槃不二。是诸二法,皆同一相,一道清平,不用勉强差排。但自如实体究,体究至极,与自本心,忽然契合,方知著衣吃饭,总是三昧,嬉笑怒骂,无非佛事,一心乱心总成戏论,二六时中,毫发许异相不可得。西方即在当下,十方不异西方,无生即生,生即无生。是名理一心。
(三)无论理一心或事一心,皆是薄地凡夫边事,凡有心者,皆可修学,不可高推圣境,甘处下劣,认为这不是自己分内事!须知一切唯心造,欲生净土,必先净心,心若不净,净土难生。心若清净,自得一心不乱,决定往生净土!
由此看来“一心不乱”原是为了心明水净,俾佛现前,接引往生的,并不是好高骛远。其中尤以事一心,是念佛人必须具备的功行,不是什么高不可攀的事,不用怕它,只要我们懂得诀窍,精勤做去,决定可以成功。就是诸仁认为至高无上的理一心、见性境界,也不是绝对做不到的。因一切众生本具这不生不灭、清净无染的佛性,既非从外求来,亦非因修而得。举凡山河大地,草木丛林,男女老少,饮食起居,乃至一切声、一切色、一切心、一切法,无一不是性的显现,无一不是性的作用。只要我们识得它,认清了性就是相体,相就是性用,于见色闻声时,不为声色所转,即能透过色相见性。换句话说,只要我们在日常动用中,随缘应用,不为事物的假相所迷惑,粘著于心,动摇于中,所谓寂寂惺惺,惺惺寂寂,转一切物,不为物转,使一切时,不为时转,即是见性。这样看来,理一心的高超境界,是我们的本能,决不是不能做到的。我们如能证到理一心,心中清净无染,自与西方净土相应,而且佛佛本同一体,故能与弥陀打成一片,因之,就能上品往生净土了。
或曰:说来容易,做起来就难了。答曰:只要我们认清宗旨后,下定决心,与妄习作斗争,靠定一句佛号作武器,妄习才动,方粘物境,即便高举洪名把它打退。如斯举之又举,打之又打,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还怕不能成办吗?况且就根器好的人来说,不须频频提撕,才闻举着,即便归家稳坐了。
或曰:那是禅宗境界,与净土行人无关。曰:不要低看净土,净土本来就是禅,禅就是净土,净土是至圆至广、至高至上的,不是个低下法门。所谓禅是净土之禅,净土是禅之净土,禅净是不分家的。可惜晚近的净土行人自甘劣小,认为得生边地于愿已足,不精修持名念佛,只敷敷衍衍地上上早晚殿就算完事,将个大好净土法门,弄得不像样子。他们不知近代净宗大德印光大师亦曾几次闭关专修念佛,证得念佛三昧,其描绘该三昧的文章,完全与禅宗一致,并有“无不从此法界流,无不还归此法界”的法语。请想,这法门是不是高,要不要一心念佛精修不懈?
为了免却纷争起见,暂且避开这些高深的理论不谈,留待以后在专论净土时,再和大家研究。现在且来谈谈事一心。
我们在讨论第一个问题时已经说过:往生西方要心水明净,佛与圣众才能现前;心水不净,佛虽在前,犹如生盲,不能见日。所以要生西方,心非清净不可。又说,真信切愿,就自然放得下娑婆——这秽丑苦恼的世界,斩得断爱根情见,在猛利的执持名号下,自能不期然而然地到达一心不乱的境界。又说,纵或根器稍差、妄习较重的同仁,即使在粗妄已断、细妄仍来侵犯的情况下,只要高提佛念,照破妄念,不随伊流浪去,往生西方还是有望。
以上这些说话,就是事一心不乱的定义和要不要它的注脚。因为我们对娑婆世界的事事物物,斩得断,放得下,不为一切情爱粘缚纷扰,在内心深处才能绵绵密密,蕴育着一句圣号不散而不沉,微细妄习来侵扰时,也不至为它所动摇,因而才能圣号历历分明,相续不断。同时因为用功得力之故,心更澄净,更能放下世缘,念佛愈加虔诚,定力亦愈益深邃。如是相因相成地一心专念,才能心澄水明,圣境现前而往生西方啊!
真想生西方的人,我想恐怕没有一个敢说,也没有一个肯说这样的一心不乱是不需要的吧!翻遍了列祖语录,也没有一个人说不要一心不乱。相反的,他们都颂扬一心不乱,鼓励学人证到一心不乱,告诫后进不可漠视一心不乱(莲池大师《竹窗随笔》中有专文)。以下再列举数例:
截流大师在《起精进七期示众》里说:“未到一心不乱田地,正所谓少善根福德因缘,安望往生彼国?!”
印光大师在《与陈锡周居士书》中说:“散心念佛,难得往生,‘一心念佛’,决定往生。”又在书一十三中说:“念佛一法乃至简至易,至广至大之法。必须恳切至诚之极,方能感应道交,即生亲获实益。若懒惰懈怠,毫无敬畏,只种远因。而亵慢之罪,有不堪设想者,纵令得生人天,断难高预海会……”懒惰懈怠是散心还是一心?这就等于说,散心念佛是不能生西的了。
莲池大师《答孙广谅居士书》中说:“用功莫若一心念佛,念极而悟,悟而无论。纵不大悟,而离此娑婆生彼净土,即是出世。消灭杂念,纯一正念,即是真谛。今亦不管出不出,真不真,但功夫做到‘一心’,自然了当矣。”又《答苏州袁心远居士书》中说:“今唯当专诚念佛,久久念至‘一心不乱’,必得开悟。就令不开悟,而一生念力,临终自知,死去必生净土。”
这些例子,多不胜举。可见一心不乱,对于往生西方的重要,实无可非议。恐怕只有那些心里亦有些想往生西方,但同时又恋着娑婆,放不下娇妻爱子,舍不得荣华富贵的庸俗念佛人和一些怕吃苦的懒汉,才自出心裁而自圆其说地编造出一套背经离教的谬论,来愚弄妇孺,说什么“不须一心不乱,散心念佛亦能往生西方的”。哪知你图一时说得口快,害了自家不要紧,害了别人,你就下地狱如箭射在!!!
或曰:要一心不乱,才能往生,则生西的人太少了。答曰:按上述事一心的标准来说,要求并不高,不是做不到的。只要行者肯牺牲眼下的享受,放却身边的粘缠,再加用点苦功,密密持名于心,人人皆可以证成,往生西方,有何难处?至于单就生西的人数多寡来说,自古以来,生西的人数似不很多,原因就在这些错误谬论——“一心不乱太难,不需要;散心念佛就能生西了”——在害人,使行者贪念世福,不肯用功,以致生西者少。请看上面所举莲池大师《普劝念佛之三》,开始就不胜叹息地说:“今见世人念佛者多,生西者少,何也?”接下来又深为惋惜地归咎其原因说:“口虽念佛,心里胡思乱想,以是不得生西!”这是多深的遗憾!多硬的铁证啊!
诸位同仁,须知求生西方是一件了生脱死的大事,不是逞人我、争是非、闹意气的。需要平心静气地想一想:我这样散心念佛,在日常动用中,尤其在得失、顺逆、悲喜关头,做得主吗?能不为境界所牵移而佛念当前吗?更进一步自问,夜眠睡梦中,做得了主吗?在欢笑惊怖时,能不为梦境所动而佛念现前吗?假如这些都做不得主,那末,等腊月卅日到来,妻子绕榻,疾病昏迷,风刀解体,痛苦迫切,再加上生前经过的事件,与死后未了的牵缠,一一都涌上心来,又怎能做得主而念佛求生西方呢?须知白天能做得主了,于梦中则一半主也做不得;梦中能做得主了,死时一半主也做不得!因为梦中是半昏迷而死时是大昏迷呀!假如因为用功不力而临终不能往生,那末“不须一心不乱,散心念佛即能往生”之谈,岂不成为空头支票而自贻伊戚吗?这不是我故作惊人之笔来吓唬你们,也不是我好高骛远来苛求你们,要你们这样那样,不然就不能生西。实在因为要真能往生西方,决不是专门依赖弥陀愿力接引而自己不加努力,就能够轻而易举地往生去的啊!眼见时下一般修净土者,都贪著便宜,不肯用功。结果,不是怀念世缘,便是留恋家财;不是落得个病苦难当,便是昏迷不醒。所谓往生西方者,不知到什么地方流浪生死去了。所以才甘冒不韪,敢向诸仁进贡逆耳之言,这实在为良心所驱使,不得不大胆呈辞,力挽时弊啊!
三、“单靠弥陀愿力带业往生”的探讨
关于“带业往生”一语,佛经内并无明文,这是祖师们融摄经论的含义发挥出来的。它的实际用意是:薄地凡夫,业障积习深重,非一生一世修行所能除尽。即使已大彻大悟,最后一分无明仍未破灭,因为到了等觉菩萨位,还有一分无明未尽。谁又能一生修证到等觉位呢?这未尽的无明就是惑业。所谓“带业往生”,即是带这“业”往生。念佛行人,即使证到理一心,似也不能超过等觉菩萨,所以还不免有无明在,故欲往生,还须“带业往生”。决不是说念佛修行人,修行时也可以干点坏事,损人利己,将来可以带业往生的。
或曰:印光大师说,五逆十恶人,平时不知修行,但也未曾谤佛,临终得善知识为之开导,发愿念佛,求生西方,也得带业往生。这不是明明告诉我们现在干点坏事,将来也可以带业往生吗?答曰:请注意,此等大恶人,临终得遇善知识,又能正念分明,放舍身心,不顾病苦,一心念佛,求生西方,是何等力量?!又是何等善根、福德、因缘呵!是不是一般常人所能企及?我亲见很多念佛多年的人,临终为病苦所恼,不能念佛,甚至不愿聆闻佛声;或想念亲人,不愿忆佛念佛;或昏迷不醒,不能念佛闻佛。而此等大恶人反能临终承教,彻底放下,正念分明,一心念佛,打退阴境,往生西方,是何等力量所使然?岂佛亲于彼而疏于此,厚于前而薄于后?这其间实大有因缘在!盖有一般修行人前生不明心要,只务得定,竭力克制妄心,不许伊动,如搬石压草,石去而草复生,不成究竟。故当命终后转身再来时,习气妄动,尤甚于前,而成恶逆,迨一闻开示,触动前因,故又能立刻放下,专心一意念佛,求生净土,非偶然也;或逆行菩萨,示迹现生,为度生故,污其外形,以掩行藏,非一般常人所可投机取巧,依模学样,援例往生的。
或曰:禅宗大德直证佛地,所谓等妙二觉,犹是他提草鞋汉,总该没有最后一分无明了。那么,此等人生西,不须带业往生了吗?曰:禅宗所证是理即佛,所证理性与佛无二无别,但就事说来,尚未证到果佛地位,因此并不能与释迦、弥陀等量齐观。不见帝问玄沙:“宗下见性成佛,是否已到果佛地位?”沙曰:“只是因地佛,并非果地佛。”所以开悟见性,一般只登初地,相当于见道位,尚待向上修证,分破无明,圆证法身。所以说宗下见性后,即直登无修、无得、无证位,实大错误,因尚有一个如丧考妣在也,如何不须带业往生?!
复次,所谓无修、无得、无证位者,是理边事,同时也是到家人语。因一切众生本来是佛,何待修证?但当无明业习未了,贪著犹在,尚于恶道中头出头没的时候,又非不众生!既有业习,就有幻受,既有幻受,也就不无幻修、幻得、幻证了。所以这句无修、无得、无证的话,也是真实到家人语。因在凡不减,在圣不增,在染无失,在净无得故也。今若尚在路途上,就说无修、无得、无证,岂不言之过早!
或曰:末等于初,生死就是涅槃,路途就是家舍,虽然了生死,就在六道中。答曰:一切不二是真理,但须证到这种地步始得。假如现在还有苦乐在、怖畏在,还有气恼、患得患失在等等,那么路途不是家舍,生死也不等于涅槃。因为诸蕴未破,幻受犹在。在人道中,还有苦乐之见,何况余道!试看调达在地狱,如享三禅之乐,相去奚啻天壤!所以修心人大须仔细,切莫空说大话,莽莽荡荡招殃祸!
复次,真正证到无修、无得、无证的人,也不说个无修、无得、无证。一说无修、无得、无证,岂不正坐在有修、有得、有证里吗?
但是禅宗行人,开悟大有深浅,不可一概而论。有的直下到底,积习无明,一时齐破,即《楞严经》所谓“理属顿悟,乘悟并销”也。这种人即无修、无得、无证者,但此种大根人,究属少数,不可多得。有的虽已见性,积习尚存,须用绵密保任功夫,渐除习气,分破无明,而圆证法身。此种保任功夫,即无修之修。因为他们既不用什么法门来修习,也不冀有所得与所成,平时只用个凛觉功夫,随有念起,一觉即空,空亦不住,任运腾腾,自在受用。到后亦无觉不觉、空不空、自在不自在,整日如痴如呆,无得无失,才是到家了手时节。此等功夫,即《楞严经》所谓“事则渐修,因次第尽”者是。现在修行人中,大都属于这种“顿悟渐修”者。
好了,这里不是谈禅,离题太远,尚待以后再说吧。现在还是把话题拉转来,谈谈带业往生吧!说到“带业往生”,遗憾的是,时下各宗同仁往往把这句话的含义扩大而搞错了。有些人以为这是佛、菩萨的慈悲宽大,只要每日供佛、念佛或参禅、持咒,虽然犯点罪,做点坏事,无关紧要,佛、菩萨照样会原谅宽恕他们的。净宗有阿弥陀佛接引他们生西;他宗则有相关的佛、菩萨佑护他们超脱轮回。以是,他们竟无顾忌地一面修行、念佛,一面又干些坏事,把整个佛教涂污得不像样子,以致世俗毁谤说:“要看黑心人,吃素道里寻!”“口念弥陀、释迦,心里贪盗欺诈!”听之能不令人痛心?!
试问怀这种心念的净土行人,心里净不净,能不能与净土相应?又能不能与弥陀感应道交、打成一片呢?但是有些瞎汉,还要嘴硬,说不要紧,有阿弥陀佛做依怙,虽然做了些坏事,但到临终,佛还是会怜悯我们,宽恕我们,来接引我们生西的!哈哈!假使这样阿弥陀佛还来接引你们生西的话,倒变成鼓励你们在世间作恶了,有这种道理吗?假使真有其事,那佛还讲什么因果报应?!又为什么要劝人诸恶莫作、众善奉行呢?或曰:五逆十恶人,不是重罪犯吗?他们怎能临终十念生西呢?曰:请勿错会,他们不是于信佛后又做五逆十恶的事,以前不明因果,无心误犯,故能一信佛后,幡然悔悟,彻底忏悔,消除心业,往生西方。相反,已信佛的人再犯罪,是明知故犯,罪加一等,外加用功不力,念佛疲软,业不能忏,如何能往生呢?
我想当这些人在假充嘴硬说不要紧时,心里亦未尝不寒栗。因为人人都有天良,做了坏事,必受良心谴责,而深自痛苦惊怖。这些人,纵然一时为利欲薰蔽而隐昧良心不知羞怖,但到了临终最后一刹那,所做恶事就隐藏不住,一一显现眼前,深受良心责备而痛苦万分。那种天良苛责的痛苦,胜过一切严刑酷罚,所谓泰山压顶,大火焚身,风刀解体,苦不堪言!以致痛哭嚎叫,息促神迷,茫茫荡荡地跟着业境流浪恶道去了!到那时还能嘴硬说我有弥陀接引吗?
诸位道友,“带业往生”这句话千万不要搞错。不能认为一面念佛,一面做点坏事不要紧,这是绝对要不得的。因为六道轮回,全凭善恶业所支配,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现在要进一步求生净土,了脱生死,心地不善良,人道的资格还不够,如何能生西天呢?所以益大师描述的“真信”说:真信除信自、信他外,还要信因果与理事!这就是教我们心要清净,要善良,才能得万德庄严的福果——净土!
另外,如上文所引,莲池大师在三种不能往生净土的人里,把心地不善良的人,列为第一种。可见心地善良,是第一先决条件了。我们如有过错,请迅速从今日起在佛前痛切地忏悔,永不再犯,还要力行众善,以救前愆,生西始可有望。如专门依靠佛力接引,干坏事而想带业往生,那真是西行却向东了。
再者,关于他力接引的问题,在第一节里已略有说明,现在因谈到本题,须再详细讨论一下:
首先,我们从生西的三资粮来看,信愿行三,如鼎三足,既然不可缺一,那末信愿之外,行亦就非常重要了。行既非常重要,足见生西也非专赖他力。单独依靠弥陀愿力的人,假如可以单靠弥陀,那么要“行”做什么?既要“行”,那就他力之外,尤需自力了。
或许有些贪便宜、怕用功的人要说,益大师说:“得生与否,全由信愿之有无;品位高下,全由持名之深浅。”由此看来,行——持名只不过是品位高下之依据,而生西方,全凭信愿,就是专赖佛力。我们现在只要能生西,品位高下在所不顾,甚至生于边地,也于愿已足,因为“但得见弥陀,何愁不开悟?”我们能生到西方就行了。
殊不知大师此语,乃对偶句,不可分割开来,断章取义。他上面说个信愿,接下来就说个行,意思就是以信愿来导行,由行而圆成信愿。也就是说,要生西方,须以信愿为先导,无信愿不能往生,同时这亦是对只有行而无信愿之人说的(我们在第一节里说过,明朝很多禅宗行人,假借念佛为入定的方便,是只有行而无信愿的)。但是生西方,有九品高下之不同,而这高下不同的往生品位,就全须由持名的功夫深浅来决定了。这岂不是明白无误地告诉我们,往生西方,品位高的,固然要较深的念佛功夫,就是品位低下的,也要有较浅的念佛功夫,才能往生。而不是单独依靠佛的力量,由佛来决定的!这样理解,方符益大师的真意,也才和其他佛祖的教示相契。
假如不须行,单靠信愿就能往生,那为什么佛在《阿弥陀经》中嘱咐我们要执持名号?又为什么在《十六观经》里教我们要修种种观行呢?师乃一代教祖,岂能违背佛意,别出心裁地以无稽之谈来迷误后人?又岂可说师之主见高过于佛呢?
再看印光大师《与陈锡周居士书》中说:“以信愿为先导,念佛为行证。信愿行三,乃念佛法门宗要。有行无信愿,不能往生,有信愿无行,亦不能往生。信愿行三,具足无缺,决定往生。”可见信愿行为生西三要,如鼎三足,缺一不可。师与印师,皆莲宗法祖,由上而下,血脉相承,绝不会前者误引后者,也不至后者反对前者。由此可见那些说只要有信愿而不须行的,乃是一般瞎汉偷懒之遁词也。
而且,就一般常理来说,既有信愿,为何不行?不行,又怎能表示有信愿在?更何能圆满成就信愿?是以信愿是行之先导,而行则是信愿之归寄!无信愿不足以启行,无行也不足以圆满信愿!彼此相因相成,三者不可缺一,可见信愿行之行,是多么重要呵!
既然行和信愿一样重要,那么行就须像个样子才对!决不可马马虎虎地口中念念佛号,心里念着娑婆,敷衍了事算数。因为那样行,等于不行。口中念佛而心不转,妄念既不能断,妄心亦不能转,妄习更不能除,行来行去,还在老地方,未曾前进一步,徒然自欺欺人而已!有何益处?我们要行,就要遵照佛祖遗训,如救头燃,至诚恳切地把一句佛号蕴育在心中,念念不忘;要如推重车上山般,极力追顶,一步不可放缓,六字洪名,一字接一字,一句接一句,字字句句,历历分明在心里过;要战战兢兢地把一句万德洪名,当作金刚王宝剑来与我们的妄念、爱根、情见作斗争;更要二六时中,都摄六根,净念相继。我们果能如是着力用功,既勿求旦夕速效,亦勿妄冀心外有佛来迎,动诸魔事,则一定能从初心念佛散乱纷扰的情况下,渐渐上路,消除妄念,而臻一心不乱。由此看来,所谓一心不乱者,有什么高不可攀而害怕万分?有什么目的不能达到而纷争一场呢?
心有所畏,一定行之不力,行如不力,任何事都不能成功,所以信心坚固为第一要着。事在人为,只要先把道理弄清楚,窍门找到,然后一往直前,决不退缩,办任何事情都无不成之理!
再说他力修行,绝不是一点力气都不要花,完完全全依靠在别人身上可以成功的。古人有蚊蝇附骥尾之喻,但也要蚊蝇先飞到马尾上,还要用力抓住才行,绝不是一点力气也不用的。是以完全依赖佛力能生西方,绝无是处,只有自他合力,方能成办。再就自他来说,原本不二,因妄心分别故,始有自他。盖从本说来,心佛众生,本系一体,如一室千灯,光光无别,因无明故,妄认前影。遂执为我,因我而有他,是非遂生。今若一句佛号得力,当下一念妄心销处,自既不立,他从何来?!故自他本系一体,说什么自力他力!说有自力他力者,正是不识自他也,嗟乎!
复次,就一般通途所说的“他力”来说,有佛出世,教你们念佛法门,不是他力吗?用功时有一句万德洪名,与你作为依持,同时因持名故,弥陀因心之庄严与果地之智光加被与你,不是他力吗?临命终时,因感应道交故,佛现心中(这就是接引),又有西方极乐世界作为依止,不更是他力吗?有这样多他力为增上缘,已占尽了便宜,还觉不够,更想一点力也不花,由佛把你拉上天,有这种道理吗?假如有的,则我们也不是今天才信佛、念佛,应该早就往生西方成佛了,为何还流浪到今天,在这里受苦呢?或曰,信佛虽不止一世,可能宿世修习他宗未曾念佛,故未往生,因净土是万修万人去的呀!若果如是,为什么自古以来就有“念佛者多,生西者少”之叹呢?又难道弥陀能拉我们去,释迦不能拉我们去吗?十方诸佛都愿度尽众生的,如果能拉的话,一佛出世,就该把众生度尽了!可见得仗佛力来拉你,没有这回事。古德有云:“把臂牵他行不得,直须自肯始相应。”须知佛力无边,众生业力也是无边的呀!印光大师是最赞叹仗佛慈力接引生西的,但也说念佛要恳切至诚,方能高预海会,这“恳切至诚”,难道不需要下一番苦功夫吗?
更进一步说,有自力的人,不求他力,而他力自来。相反,竭力希求他力,毫无自力的人,绝对得不着他力,纵有他力,亦无能为力。因为用功人真能至诚恳切,精进不懈,无形中感诸佛菩萨加被摄护,及至功夫得力,妄念打脱,与佛心心相印,自他一体,生佛不二,更得十方诸佛护念,垂手摩顶授记。而懒散不肯用功,或用功不力的人,因自己心里秽垢,与清净佛光不相连接,所见所接,均系黑业一团,故佛虽现前,垂手接引,却犹如生盲不能见日。所以我们在第一节里说:“自力就是他力,他力就是自力,有自力方有他力,无自力即无他力。”请同道深思。
其实净土宗就是禅宗,禅宗即是净土宗,二宗并无两样,不要妄分自力他力。但禅宗须是大根上智人方能参透玄机,识得即相即性,即心即佛,时时处处不为物转,而自在转物。而净土宗则不一定要研讨这些玄理,只要把一句弥陀圣号,安顿在行人心上,密密提持,毋令间断,自然于不知不觉中将散乱妄心,渐渐转换成清净佛心,从而证成佛道。犹如人身上毛发指爪,虽然人眼不见其长,却自然地密密滋长。念佛的妙处,就是在行人的生死根株上(妄念上)作切近的转换,使人念佛、念法、念僧,自然不去念贪、念嗔、念痴,潜移默化地扭转人的妄心,无形中把行人从生死中拉出来。它不用研讨玄理,而自然暗合道妙,只要一心持名念佛,自然成无上道,所以净土念佛是三根普摄的广大法门。这真是释迦老子从大悲心中流露出来的善巧方便之智用!
当你由于拳拳服膺、密密提持而亲见弥陀真性时,方知自力他力由来不二,众生佛陀,本自一体,回顾昔日之纷争辩论,犹如梦中说梦,宁不愧汗!
拉拉扯扯地说来很长,还要提醒大家一声,修净土不只是念佛名字一法,举凡观心、持咒、诵经、行善等等,皆如念佛一样,可以回向西方求生净土。一心不乱,是净土法门的关键问题,我们只要放下一切,抓紧佛号,密密绵绵念去,自能安安稳稳地到达目的地。
讨论至此将告结束,忽有一位慈心菩萨出来说:“你这厮噜噜嗦嗦妄开大口,不怕冒渎诸方引起群忿吗?”曰:“不见祖师道:佛法无人情,依法不依人!”又不见黄面瞿昙云:“说法四十九年,未曾说着一字!”则小子虽以虚空为纸,大海为砚池,须弥为墨,写满宇宙,又何曾写着一字,更何以冒渎诸方!正是:
写满宇宙利生情,笔划未开字未形。
有法可说事边倒,无法可说万里云。
可怜一般探玄客,梦中佛事论不停。
一心不乱非难事,念念弥陀字字明。
哈哈!你道说了也未?珍重!珍重!
消业往生与带业往生
载于《广化文选》
近来差不多在全国各地,围绕着关于净土宗的异方便——“带业往生”展开了热烈的争论。一方说:要真能往生,须将妄业消去;另一方则说:不需要,可以带业往生。双方各说各有理,互不相融。
持“消业往生”论的人说:“带业往生”是害人的谬论。它非但毁灭了净宗行人临终往生的愿望;也伤害了整个净土宗的严净、肃穆的形象。因为“业”本身就是污染、是障碍。与净土既不相应,而且是障道之因,何能带着它往生西方佛土?所以佛、菩萨从未在各种经论上说过“带业往生”的这一非常错误的说法。
主张“带业往生”论的人则说:“带业往生”一词虽不是佛、菩萨直接说的,但在经论中,不无这种含意。比如《那先比丘经》云:“如持大石置于船上,藉船力故,石不沉没。若无其船,小石亦没。”石喻世人所造的“业”,船喻佛力。这不是很明显的说藉佛力故,可以带业往生吗?所以我们净宗行人,只要信坚愿切,一心念佛,不用消什么业,临终决定往生。那种消业往生的论调是魔说,不可信赖,要将它彻底打倒、消灭。
这两种论点各执一词,相持不下。搞得佛教界内沸沸腾腾,莫衷一是,使后学者无所遵循,不知如何修持方合道妙。因之要请诸方大德,各抒己见,热烈讨论一下,得出个正确结论,扫清疑云,以正视听,而免后学步入歧途。
要评判这一问题的孰是孰非,先要将这二种论点的由来搞搞清楚,然后经过比较讨论,就不难看出它们的矛盾所在,从而归纳出正确的结论。
按这两种论点之所以各执己见,互相水火者,不外以下数因:
甲、持“消业往生”论者
一、见近时的净宗行人不肯老实念佛,只悠悠泛泛地随众做做早晚课,像小学生交课卷似的,做完了课诵,就算念佛事毕了。不再用功念佛,来改造自己执着、贪恋的妄习,转换自己的妄想、妄念,以消灭自己的心垢,而往往把将来往生净土的责任,单单推卸在阿弥陀佛身上。如若临终不见佛、菩萨来接引,生不到西方,误认为那是佛、菩萨的责任。因此莲池大师曾有“念佛者多,生西者少”的感叹。这都是念佛行人心不专切,只图便当,而贻误了自己。所以要大敲警钟,提倡“消业往生”来警醒昏梦迷茫的念佛群众。
二、现时很多念佛的人,误解了“带业往生”的含义。以为我们只要有信有愿而且早晚也做课诵,纵或做了些不甚好的事也无妨碍,横竖可以带业往生嘛!
笔者在沈家门见有很多人在晒鱼虾,问他们说:“你们舟山一带不是大多数人都信佛吗?”他们说:“是呀!我们都是佛教徒。”我不禁疑惑地问道:“那么,你们为什么还要杀生呢?”他们说:“我们是带业往生呀!”
他们把“带业往生”一词作如是见解,岂不毁坏了净宗的圣洁形象?
三、为了澄清净宗近来的腐朽污染的不良之风,以振兴佛教,所以要高唱“消业往生”,以振聋发聩,而期净宗行人真正能往生西方,而不是空喊口号,以免净宗谛旨被湮灭而渐趋消亡。
乙、主张“带业往生”论者
一、怕人有畏难情绪,不敢信入修持,而毁伤了净宗,断送了众生的慧命。
二、误解了“消业往生”的难度,不知怎样才算消业,才得往生。一般以为要将无明除尽,业尽情空,方始为消业。这岂不太难,能有多少人做得到?所以要坚决反对。
三、未真正了解“带业往生”内含的精义。只知带业便当,而不知所带的是何业,更不了解心心念佛时,正是在最切近处消除自己的心业,为将来往生的正因。
从上述二种观点看来,不论是“消业往生”论者还是“带业往生”论者,都是从善良的心意出发,都是为了保护净宗行人确实能往生西方,以免贻误失败。既然大目的完全一样,并无水火不能相容之处,就不难从中合其同、融其异而求得一致的结论了。
欲得到一致的结论,应先从“业”字上来探讨论证,因这二个论点的中心问题都是“业”。那么“业”究竟是什么呢?《起信论》说:“无明为因生三细。”这三细相的第一相就是“业相”。什么是“业相”呢?原来我人从无始以来真如不守自性,迷于无明,不觉而心动,这就是“业”。所以“业”是“动作”义,在经中称为“惑业”。所谓相者,因心动迷本圆明,将本有无相之真如,变起虚空四大之妄相,即法相宗所说的相分;将本有之智光,变为能见之妄见,是为见分。一切众生世界有相之万法,皆依此见、相二分之所建立。此见、相二分亦即《起信论》三细相的第二“能见相”和第三“境界相”。
从是可知,业就是造作。而众生迷悟有别,造的业就不同,所感的果报也各别。凡夫所造的为有漏业,感三界六道分段生死之报;二乘所造的为无漏业,感方便有余土之果报;菩萨所作的为非有漏非无漏业,感实报庄严土之果报。
凡夫痴迷过甚,执幻境为实有,迷假相而为真。为满足一己的私欲,不惜广造恶业,故生死不了,轮回不息。今欲往生净土,横超三界,若不将这生死根本——迷相而妄动的业——消去,如何得遂初心,真正达到往生净土的愿望。
或曰:“往生净土,是凭阿弥陀佛伟大宏深的慈悲愿力接引,何须消业才得往生?”答曰:“惑业不净,势必迷恋着娑婆世界上的一切假相,佛虽来接引,但因心迷染业而不见佛,错失往生的良机。”永明寿禅师云:“佛如天上之月,影现千江万水,但污水不见。念佛人心不明净,犹如污水不能现月而不见佛。”临终不见佛,如何能往生?
有好多念佛人,或因贪念着金银财宝而落为守财鬼;或因迷恋妻子儿女而堕为看家鬼;或贪恋色身及迷于坟墓陪葬的美好庄严而沦为守尸鬼等等。古德说:“抱桩摇橹,无有是处!”这就是说,如我们欲生西方,但又迷恋着娑婆世界不放,就如抱着岸上的木桩去摇橹,再用多大的力,船也不能前进,西方如何得生?
这样说来,生西岂不很难吗?不!一点也不难!不见佛说:“念一句弥陀圣号,能消八十亿劫生死重罪!”我们现在天天念佛,时时念佛,不是只念一句佛,还怕什么业不能消、罪不能除呢?所以消业往生不是什么难事。只要我们看破这娑婆世界的一切声、色、货、利、妻、财、子、禄,皆如梦、幻、泡、影,不可得而不去追求、贪恋它,反过来,全心全意地用“心念耳闻”的念佛法来勤勤恳恳地着力念佛,再大的业也不难消亡于无所有之乡了。
或问:“为什么这样容易呢?”因为业从心生,非从别来。如今我们心心不异,念念在佛。佛就是心,心就是佛;全心是佛,全佛是心,还有业的立脚处吗?
再说,当我们临终往生的刹那,只见阿弥陀佛与诸圣众前来接引,其他一无所见,还有什么业不业?这不就是以我们平时念佛的功夫将业消去了吗?不也就是佛、菩萨的慈悲摄受力使我们把业消除了吗?
这样一说,“消业往生”论似乎站住脚了,那么,“带业往生”论岂不谬误了吗?不,“带业往生”也无错误,因我们之所以能够往生,全靠念佛功夫纯熟,不再系恋娑婆所致。这在术语中称作“净业成熟”。这“净业”,虽非染业,不也是业吗?带它往生,难道不是“带业往生”吗?
下品往生人,心未空净,还着相,还有处所,有生在,所以只能往生凡圣同居土,这“凡”字正指带业之众生也。若是上品,生即无生,无生即生;一方即是十方,十方即是一方;净秽不别,东西不分;心空意净,而不见空净,绝学无为而莫知无为,也就无所谓带业不带业了,不带业不就是业消除了吗?
或许有人说,净业成熟称为带业往生似乎有些勉强。那么,让我们再来进一步讨论一般人所谓的带业往生的染业。我等众生从无始旷劫以来,迷而不觉,执相习深,积垢厚重。今虽经勤苦用功念佛,有所觉悟,晓了世、出世法皆不可得,业障、罪衍更如空花水月,根本无有。理虽深悟,但旧习卒难顿除,还须久久扫荡打磨,方始渐臻上乘,绝非一下子即能将无明习障彻底消尽的。
在禅宗,开悟的人谓登初地,为见道位;在相宗为通达位,后面还有从二地至十地之修道位,与十地以上至佛果的究竟位。这须行者努力用功将无明习障一分分的除去,方能一位位地升将上去。谁能一生成办,消尽无明,顿证佛果呢?
经中说等觉菩萨尚有最后一分无明未尽。这未尽的一分无明,不就是业吗?等觉菩萨尚有业在,又谁能一生证到等觉菩萨呢?带着未尽的余业往生不正是带业往生吗?
所以说,带业往生并没有错,只不过不要把它的含意搞错了,误认为念佛也可以做点坏事,横竖可以带业往生就是了。
综上所述,我们念佛,正是在做消业的功夫。往生净土,原是消了惑业而去的,而这业又是假佛慈力消除的,没有什么难处。正不必对“消业往生”这一论点恐惧而怀疑,更不用因疑惧而群情沸腾地急起反对。同时持“消业往生”论者,也用不着因佛经中无有“带业往生”这一论据的金口亲宣,而反对带业往生,斥它是魔说,搞得大家不安,无所适从。
大家知道,时代不同,用以表达思想的语法和方式也不同,所用的词汇当然也随之有异。佛圆寂已二千多年,当时虽无“带业往生”这一词句,只要经文中含有这种意向就行了。因为带业和消业从上面的论证看来表面似乎有异,而实质完全一样,消业之中有带业,带业之中有消业,是一而二,二而一的,没有什么矛盾,何必因一些小节而争论不休呢?
另外,在这次争论中,也有人主张带业往生,只带宿业,不带现业的。当然,这一论点是从善意出发,恐人误解于念佛修行后,仍做坏事,失去往生的机缘。但从立论的实质来看,意似欠妥。因为所谓宿业和现业,不外乎过去所造的和现在正造的业,或历劫多生所造的业和现世此生所造的业二种意义。这从凡夫的妄念所显示的三际——过、现、未看来,似乎义正言顺,但从真如实际来看,这过、现、未,根本不存在。《金刚经》说:“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就是说这三际心皆系妄念幻现,而实不可得。因所谓三际者,是以“现在”为立脚点来分过去和未来的。但“现在”无立脚处,才说现在,已成过去。试看钟表上的秒针,刹那不停地转动,何曾有“现在”在?现在既无立足处,又哪里有过去和未来呢?所以《华严经》说:“十世古今始终不离于当念。”当下这一念心空,所谓过去和未来皆如空花幻灭,何处去觅三际?三际不可得,故不应说只带宿业,不带现业。
复次,上面说过,业是动作义。不仅是做了坏事才是业,做好事也是业。我人一生中不知造了多少业,而且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偶而做了些坏事,恐怕在所难免;有时存心做好事,反而害了人,变为坏事;或许做了坏事,自己一时还不知道。如说带业往生,只带宿业,不带现业。那么,这些人不论做好事的还是做坏事的,岂不是都不能往生了吗?
假如真是这样,为什么《观无量寿佛经》又说“纵是五逆十恶人,临终遇善知识,为之开示,一心悔过,十念亦得往生”呢?
佛无虚语,经无妄言,这类五逆十恶人,临终十念亦得往生,这不是证明带着立论者所说的“现业”也能往生吗?由此可知带业往生是不分宿业和现业的。
再说“业”原是我们无明妄动所致,今一旦醒悟,以真智慧光一照,不论现业、宿业都一时消殒,所谓心空业亡,故五逆十恶人临终十念可以往生。这犹如一间暗室,不论你关闭了多少年还是现在才封闭的,一旦门启窗开或电灯打亮,黑暗马上消灭,哪里有现、宿之分?
说到这里,或许有人要问,既然现业、宿业一下子能消去,为何上文又说带有余业往生呢?这一问问得好!业都消光了,还有什么余业可带呢?须知房间的黑暗,虽一下被驱除去了,但因封闭年久,霉臭之气一时尚不能尽除,须待久久通风和慢慢的扫刷、揩抹,才能渐渐恢复旧观。这一时未除尽的霉臭之气,犹如我们未尽的余业,所以要带之往生啊!
最后,我们把这些问题搞清楚了,还希望过去误把早晚课诵认作念佛事毕的人,改正错误,除早晚课外,还要像参禅一样的端坐念佛。古德教我们每天要念十万佛号,就是希望我们心不放逸地将妄心转换为佛心,作为将来真正往生之资粮。我们果能照办,并且众善奉行,诸恶不作,那决定是万修万人去,还有什么疑虑恐惧呢?!祝大家安祥自在,上品往生安养!
《解脱歌》浅释
一九九六年十二月
大愚法师作的《解脱歌》,是步永嘉禅师《证道歌》原韵附和的一首歌。大愚法师平生著录很少,除了《解脱歌》外,就是临隐居之时不辞而别留下了一首告别诗。《解脱歌》很珍贵,把我们修法怎样用功,怎样证道都说得很清楚,对我们修道很有帮助。
“永嘉大师《证道歌》调古神清,有足多者”,永嘉禅师的《证道歌》大家可能都已读过,非常好,把整个禅宗的奥义都描绘在里面了,含义丰富,调高和寡。“而宏德上人注释亦有独到之处”,有一位宏德上人恐怕有人看后不能理解,就为《证道歌》作了注解,将其中奥义发挥出来,很有独到之处。“今熔于一炉,间参我见,作《解脱歌》。”这首《解脱歌》里不光有上两位大德的高见,还有我们大愚师公自己的体悟理解,所以意义更为丰富,对我们修道的帮助也更大。
觉后乐,乐如何?听我教唱解脱歌,
平时我们的言行,处处着相都是作梦,梦时以为样样都是真的,及至一醒什么都没有,一点痕迹都不留。我们念佛、参禅、修道开悟之后,就和睡醒一样,明白一切皆空,无可求,无可得,而放舍一切,潇洒自在,安乐无穷。所以修道要明心见性,见到本性就觉悟到一切都是性空缘起:所有事物都是因缘所生,没有自性,皆是幻影;而我们的本性是妙有真空的实体,是生起一切事物的根本,一切事物都是它随缘显现变化的。知道了这个道理,就明白世间诸相都是虚幻,无可执取,不再执著,而潇洒自在了。这觉后快乐是怎样的呢?且听我唱来。
不让古人风调高,我今何妨拈句和。
不仅永嘉禅师可以悟道,我们大家也都能见性悟道,因大家也都具如来佛性。悟道后怎么样呢?不妨把悟的情形写出来,与永嘉大师作的《证道歌》唱和一下,给大家看看。本来悟道是“妙高峰顶,断绝言思,无话可说”,因为我们的佛性是绝对真空、没有相,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比拟,无话可说,一落言诠,就不是了。这叫“向上一着,千圣不传”,任何佛也没有办法描绘出来,说与你听。但为了方便众人,提携后进,又何妨从无说当中说几句话,旁敲侧击地描绘一下悟后风光,引导大家入门哩。所以不说之外不妨有说,把所悟的真心、所得的快乐告诉大家。
本无妄,亦无真,原来二法空无性,
佛性是非真非假、不来不去、不动不摇、不垢不净的无相实性。它是一丝不挂、一尘不染、净裸裸的言思不能到的妙体,上面不能加一点赞美或是诋毁的东西。
但我们日常生活却都沉浸在分别法中,认为有真有假,有生有灭,乃至有等等的不同。而不知这些都是相对的无自性的分别妄想。一切事物本身并无真假、是非、长短、美丑之见,都是我们人的妄心在妄起分别。适合自己的就是真、善、美,不适合自己的是假、恶、丑。比如西方极乐世界与娑婆世界本身并无真假之分。但有人妄起分别,说西方极乐世界是真,娑婆世界是假。这话粗听起来似乎有理。因西方是佛土,而我们这里是凡土。但细细想来,又觉不对,因二土皆有相。《金刚经》云:“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娑婆是妄,则西方亦妄,所谓一假一切假!反是,二土皆从一真法界中流出,西方是真,则娑婆亦真,一真一切真故也。可见真妄本无,皆吾人妄心分别,自造烦恼而已。
因之,我们修法学道须一切放下,不要在名相上妄起分别,只专心致志地用功,不论修什么法门,皆易成就。否则,计着名相,妄生分别,即难达目的了。
学佛的目的是要得真实受用,除尽一切烦恼。若一天到晚与贪嗔痴慢疑打交道,分真分妄,就烦恼无穷,难以成道了。
复次,须知我们的法身是妙有真空,不是顽空,更不是断灭空,它能起无穷妙用,产生万法,无所不具,无所不能。一切事物都是它变化显现的假象,无可追逐抟取,只随缘起用,有的不要废除,没有的不要强求,即妙用无碍了。
无性无相不著空,即是如来真实性。
我们在日常生活中不要停留在任何事情上面攀缘不息,而致烦恼不断,须事来就应,事过即止,心中不留丝毫痕迹,则方与修法相应。一切相都是缘会、虚而不实、无有自性的假相,切勿受骗而恋着不舍,蒙蔽了自性光明。所谓相者,空也。犹如空花水月,可望而不可即。若误以为是真实,竭力追逐,就不无烦恼了。因为人的欲望无穷,而所作事不可能有求必应。当求不到时,烦恼就不期然而然地来临了。所以修法第一须知诸法皆是无自性的假相不去追求。“不著空”就是诸法虽无自性,但假相不无,不是空无所有的顽空,而是不可得不可取的空幻相。我们修法既不可执有,也不可偏空,废弃一切事物而落于空亡,成为土、木、金、石,死水一潭,就不对了。就象希腊的大哲学家苏格拉底功夫做到极处,也知道这个世界一切都虚假不实,都不可得,但他偏空了,一切东西都不要了,都废弃了,连睡觉也睡在马路边的阴沟洞里。这样偏空也不对。我们须知相虽是假的,不可执著,但还是有用的,比如衣服可以御寒暖,房子可以避风雨,我们只随缘应用,既不执有也不著空,空有两面都不立,当中自然也没有了,这无所立就是中道义。我们明白了这一点,既不著空也不著有,而应缘接物,妙用无穷,尽我们的力量去做有益群众的事,方符圆融无碍的大乘佛教的真义。有人批评佛教偏空了,那是他们理解错了。佛教说的空不是空无所有的空,而是凡所有相都是不可得、求不到的空,并不是没有相,没有世界。就象西方极乐世界,不是很美好吗?有人不理解这个意思,就认为佛教有矛盾,《金刚经》说空,一点也没有;《弥陀经》说有,金沙布地,四宝围绕,七宝莲池,八功德水,样样都有。他不知道佛说的空是圆融无碍的空而不空、不空而空的妙有真空。讲真空者,是说我们的本体——佛性,是无相可见的。但是它能现起诸相,起诸妙用,所以不是顽空;说妙有者,诸相虽有,但非实有,都是随缘起用的假相。就象镜中所现影子,可见而不可得。在世间再惨淡经营,尔虞我诈,求得大量财宝,最后仍两手空空而去,什么也带不走,而造的业却带着走了。这造业受报也是非空非有,东西带不走,是空——非有;业掼不掉,带走了,就是有——非空。所以我们修法须两边都不住着,才符合亲证大道的真实义。证到非空非有、即空即有的妙性,“即是如来真实性”了。一切众生皆有此妙性,可怜我们不知道,追逐外境,贪得无厌,迷了自己,枉受生死轮回之苦。因而佛出世,唤醒我们,不要再作梦了。一切相都是我们心里的影子。既不能执有,也不可因诸相缘起无自性而偏空。大家如能醒悟,在日常生活中圆融无碍地起诸妙用,就自然入佛,亲证如来真实妙性了。
见实相,诸法空,刹那顿悟万法同,
“实相”是指永远不坏的真实相,也是相对虚幻的假相而说的。真实相是没有相的。亲证无相的实相就是悟道。世间一切有相之相都是假的,都是要坏的,都是生住异灭,都是不久长的。我们的佛性永远不坏,亘古亘今长存,它是无相之相。欲见到这实相,须下功夫、参禅、念佛、或是持咒,修到一心不乱,无心可心时,打开本来,见到本性,那就是亲证无相之相的实相而开悟了。见到实相,一切皆空,千差万别的诸相皆化为乌有,所以诸法就一样了。诸法范围很大,非但佛法,世间法,连我们的思想和一切事物,都叫法。这些千差万别的诸法都一样,都无有自性,都是幻影,都是空的。见性开悟,明白了这一切,就不再执着假相而和宇宙化为一体了。再则,诸相都是我们一真法界的显现,方法同源。所以禅师说“地狱天宫无异同”——三十三天与十八层地狱没有同与不同。万法唯识、三界唯心,离开佛性,什么也没有。所谓“无不从此法界流,无不归还此法界”。是故性即是相,相即是性。悟得此理,即弹指深入不二门了,做功夫千万别分门别类,计较短长。
一旦风光藏不住,赤裸裸的觌面逢。
我们悟道后,快乐无穷,知道一切都是我自心显现的幻影,不再去追求。以前着相被捆皆是自寻烦恼,现在一切放舍,身心空朗,轻安宁喜,潇洒自在,动静安祥,岂不喜不自胜,快乐无涯!此情此景确是无法形容,故谓“好个风流画不成”!此种潇洒风光,遍虚空,满法界,光明大放,朗照大千,如何能藏得住呢?
“赤裸裸的觌面逢”,做功夫做到妄念断处,内而身心、外而世界一齐化空,真性瞥而现前,此时如十字街头觌面相逢亲阿爹,个中况味实非笔墨所能形容。亲证本性后,见一切事物都是我们的自性,没有你我他的分别,《金刚经》说“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即是此理。
决定说,佛心印,有人不肯如实信,
佛说法,有权说,有实说;有了义经,有不了义经;有小乘,有大乘。是对不同根基人讲的不同法。如果都讲真理,说实话,恐怕有人就不会相信了。为什么呢?佛说《法华经》,有五千证罗汉果的比丘退席了。他们不相信一切众生都有智慧,都有佛性。就象现在我对你们讲,你们一念断处、了了分明的灵知就是你们的真如实性,你们肯相信吗?恐怕不会。为什么呢?因为你们认为假如这个灵知就是我的真如实性,我就见性悟道了,该发神通了。但是现在未发神通呀!不发神通就不是了,所以你们不相信。殊不知悟道与发通有先后,不是初悟就发通的,因为多生历劫的习气重,须于悟后历境勤除,将旧习除光才能发通。而且所谓神通,现在穿衣吃饭就是神通。因为这一切动作,皆是佛性的妙用。离开佛性,这身体就不能动弹,所以尽是神用。“决定说,佛心印”,是直接指示你们见佛性的心印,印就是指佛的心与我们的心相印,一模一样,各人的心印都是一样。可怜众生愚痴,障重,不肯相信,所以让大家念佛。其实你真的相信这灵知之心就是佛,一切放舍,就不必念佛,我本来是佛,不垢不净、无取无舍,还念什么佛?!但众生不肯相信,释迦佛只好想个办法,兜个圈子,叫我们念佛。念到根尘脱落,能所双亡,亲见到佛的心印确是真实之佛,才能信受无疑。
直截根源当下了,摘叶寻枝渐教人。
了生死就比如伐一棵树,要从根上下刀。树根斩断后,当时树的枝叶可能还是葱葱绿绿的,但不多久就会枯死了。我们修大乘法,就须从根上修,而不可从枝叶上修。如我们心中心法,是直接从第八识上修,在根上下刀,使第八识翻身,亲证本源。而念佛法门则是从第六识上修,因而有些区别。如果一步步去枝摘叶,而未断根,树仍不会死,有时反而长得更好。所以修大法,也要从根上下刀。但各人根机不同,有的须用渐次法,一步步来,慢慢引他入佛;有的则须指示他当下见性。根基之所以不同,是因各人过去世所造业不同和亲近佛的善根深浅不同而有差异。但我们修佛法要修大乘佛法,因大乘法方符佛的本怀。心地法门是佛法的根本法门。一切宗派修法内容有所不同,但皆离不开心法。离心说法,皆同魔说。观今学人,多惑于神通,蔑视心法,往往步入歧途而不知,实大憾事!须知修道是修心,经云“是心是佛,是心作佛”,不是神通作佛,但能抓住根本,在心地上用功,除尽妄习,不愁不发神通。反是,求神通、着神通,非但不能成佛,成魔倒有份在!希望大家三复斯言!
几回生,几回死,亘古亘今长如此,
这不是指我们在六道轮回中死了又生,生了又死,而是说我们修佛法时有“大悟十八九,小悟无其数”的历程。我们修法时,往往一下子似乎明悟自性了,心死不着相了,但死得不够,不透彻,对境后又生起心来了,又动摇了。所以大悟有十八、九次之多,不是一下子就归家稳坐的。象高峰禅师的师父雪岩钦祖师也是这样,几次悟道后,在事境中又动摇了。直至最后彻底桶底脱落,才究竟。修佛法并非能一悟就了的,若能如此,那是大菩萨再来。因此《楞严经》说了二种法门,一种是顿悟顿证,就是“理属顿悟,乘悟并销”,乘开悟的一刹那,所有过去的一切习气都消光了,没有了。但这种人少,所以接下来又说“事则渐除,因次第尽”,要于悟后在事上锻炼,将深厚的习气渐渐一步步地除尽。这是对广大一般群众的根机而言。所以有“几回生,几回死”,悟了一回,不透彻,在事上还动摇,再深入地做功夫,再进一步,直至彻悟。我们打开本来、亲见自性,只到初地,还须向上历阶升进:二地,三地,一直到十地,上面更有等觉,妙觉,圆觉位,要层层历过,才能成佛。修法有三种说法:一种是顿悟,一悟就了;一种是悟后真修,慢慢了习气;还有一种是“修就是不修,不修就是修”。其实这三种就是一种,我们悟道后明白世上一切都是假的,都不可得,大家原本是佛,有什么可修?所以沩山禅师说除习气就是修。不要讲修不修,修与不修都是两头话。中峰祖师说,假如悟道后还有习气,这人就没有悟道。这是因为那时有人根本没有悟道,看了两本书,懂了一些道理,听了几句似是而非的禅语,就自以为悟道了。遇到境上过不去,就以习气作挡箭牌,故不许。并不是不允许悟后还有习气在。这种历程从古至今都是如此,所以说“亘古亘今长如此”。
神头鬼面有多般,返本还元没些子。
现在各种功,各种道,五花八门多得很,这都不是真正的佛法。真正的佛法是什么都没有,只教人识自本心、见自本性。真正认识本性,就归家稳坐、返本还元了。现在的外道邪法皆是以神通来诱惑人,引人入歧途。如果我们著在神通上就是大错误,非但不能成佛,还要成魔。真正的佛法是破人迷梦,清净无为,什么都不住,潇洒自在,安乐无比。纵或发了神通也丝毫无着。象临济祖师悟道时说:“原来黄檗佛法无多子。”人人本来是佛,回头即是。寻常得很,没有什么玄奇奥妙!现在人心浮躁,根浅障重,都迷于神通而不自信。比如我上面说过你们一念断处、了了分明的灵知就是当人的本来面目。你们肯承当吗?能站稳脚跟不怀疑吗?我看不太可能。因为你们认为有东西可见,有神通可得,才为见性。不要弄错,佛性一点东西都没有。它是净裸裸、赤洒洒、一丝不挂、一法不立、一尘不染的。但是注意,一点没有不是断灭空,而是不著相。功夫进入无为地,就光明大放,五通齐发,但是纵然光明大放,朗照十方,六通齐发也不可著光明神通之见,方能上上升进,直到究竟地。真到家人是丝毫无住无着的,所谓末后等于始初,路途即是家舍,家舍即是路途。如有生死可了,有佛可成,还是大梦未醒!
习显教,修密宗,方便门异归元同,
“习显教”,就是用显教的法门做功夫,比如修净土宗,念佛诵经等,以之息妄归真,彻证真心,往生净土。显教有道理可讲,有法可修,有可供研究探讨的原理。“修密宗”是讲实修,不再讲道理了,用三密加持的方法,切实修行,是打开秘密宝藏的密行。但在未进入实修前,仍须研习经文,习得三乘大教精义后,方可进入实修实证。虽然看起来修法不同,但这只是适应众生根性的方便之门,不是实法。经云:“方便多门,归元无二”,“是法平等,无有高下”。到家是一样的,不必在宗派上立异见,分别什么显宗、密宗了。
自从踏遍涅槃路,了知生死本来空。
我们修道须证到涅槃果。涅槃就是不生不灭,寂灭为乐,不再生死轮回了。涅槃有四种不同,所以称踏遍涅槃路。第一种是自性涅槃,就是我们佛性本来不生不灭。第二种有余涅槃,罗汉、辟支佛,人我空了,但法我不空,生死轮回中不来了,但还有尾巴——法我没了,变易生死没有了。第三种无余涅槃,人我空,法我空,全都真正空净了,一点尾巴都没有了,分段、变易二死皆了无余存了。第四种无所住处涅槃,真正的空不是住在那里不动,真正的了生死就在生死当中,可以牛胎马腹里走,地狱中跑,无处不可去,无一定住处。任在六道中来回,没有来回出没之见,就象安住在界外净土,未曾动过一样。“了知生死本来空”,到那时才知道,是生死者,本不可得。佛性本自长存,要死也死不了,哪里还有什么生死在!
行也空,坐也空,语默动静无不空,
真正的空不是坐在那里不动、什么东西都没有叫空,而是尽管做事情但心无所住。假如做事情就忘记所以,跟着境界跑了,那就不是空。所以真正成道人行住坐卧一如,没有不空时,说与不说,动与不动都一样。念佛法门中,大势至菩萨教导我们要“净念相继”,就是要做到这个地步。所以净土宗是个高深的大法,发挥起来与禅宗完全一样,不是浅浅可解的。我们修法时要时时注意,“语默动静无不空”,不要著相。要做到这一点,在悟前是难以做到的,但要知道这样锤炼,勉力去做,在行、住、坐、卧时不忘观照,不跟念走,不随境迁。如能做到,即容易开悟。开悟后,再历境练心,绵密保任,即能语、默、动、静打成一片矣。
纵将白刃临头颅,犹如利剑斩春风。
功夫做到家,纵然有刀架在头上也不怕。为什么?因为我不死嘛,坏只坏身体,一个色壳子,法身是不坏的。二祖神光大师悟道之后,达摩祖师告诉他:“你还有一个命债要还,但为正法不受诽谤故,可以不还。”真成大道的人就是这样,要还就还,不还就不还。为什么?因为心空净了,一法不立,有什么债可还?就象收音机不开时,外面虽有电波,但它不会响。所以虽然有债,但心不动,犹如收音机未开,债主寻不到你,可以不还。但心不空就不行。所以南泉祖师说:“王老师修行不得力,被鬼神觑见。”这是南泉自责做功夫不得力,起心动念了,被鬼神看见了。注意!不起心动念并不是指念头不起,而是说念起不著、无住叫无念,否则不起念头怎么做事?无念是不著相,不停留。念念不停留叫无念。停留在上面就是妄念。所以无念之念是正念。二祖心真空了,等把法传下去给三祖,就去还债了。大富翁还你一点小债,如九牛一毛,不在乎。被杀前他说:“将头临白刃,犹似斩春风。”我们修佛法就是要有这种大丈夫气概,才能满佛行愿。修佛法要胆大气壮,豪放慷慨,知道一切都是假的,放舍不粘,什么都不怕,本无生死。但胆人并不是王大胆,什么坏事都去干而不怕,那就糟了。
顿觉了,妙心源,无明壳裂总一般,
刹那间觉悟了:我能说、你们能听的就是心源、佛性。毫不怀疑,见性就在当下!这是一等好汉!到别处去寻就不是了,寻也寻不到,一寻就动念了,一动念就被妄念遮掉,反而不见了。所以禅宗要棒喝交驰,“啪”地打你一下、喝你一声,让你一惊、一呆,喝断你的妄念妄想。那时一个念头不起,但不是如木、石一般无知觉,而是了了分明的,这了了分明的是谁?当下回光一瞥,即亲见真心本性。所以禅宗接人就是这么利索、这么快。但中、下根人就无法接受了。“无明壳裂总一般”,无明壳子就是我们的色壳子,空就是要空掉我们这个色壳子。若非无明著相,父母同房时,你怎么会跑进去呢?怎么会有你呢?“壳裂”,不管修什么法,修行到这个色壳子豁地爆开,内而身心外而世界一齐消殒,寂灭真性法尔现前,就都是一样的了。还有,修法修到身心虽然化空,若还有空在,或有黑空洞,那是无始无明,须继续前进,将此无始无明打破,始能见性。
梦里明明有六趣,觉后空空无圣凡。
做梦时样样都有,但醒了之后一点痕迹也没有。我们现在也正在做梦:要修佛法、成圣,都是梦境。其实大家都是佛,没有圣凡!因现在迷于外境,着相追求,造业受报,从无生死中枉受生死轮回之苦,所以才有造善业生天、作恶业下地狱的六道假相。苟能当下一觉,不为假相所迷,犹如大梦醒来一样,哪有六道的影象?!所有山河大地、森罗万象都是一真法界。一切众生都具如来智性,四圣六凡都是分别妄心所造。不要以为只有睡着是做梦,醒来时著相也是做梦。现在我给大家说法,是梦中说梦话,有什么佛法可得?
烦恼本,即菩提,罪福没性何处觅,
能生烦恼的东西就是烦恼本。我们平常说“佛性”就是成佛的根本,“法性”就是成就一切事物的根本。这根本就是我们的觉性。没有这本性就不能起一切作用。烦恼就象水的波浪,无水不成波浪,有水遇风才起波浪。今天我们会发火,就是我们的菩提本性在起妄用。所以菩提本性是烦恼的根本。经云“烦恼即菩提”,不是我们一天到晚烦恼就得了菩提的,而是指生起烦恼的根本就是佛性。去掉波浪水也没有了,所以烦恼不要去除,只须息下来,就恢复菩提了。“罪福没性何处觅”,罪福没有自性,受罪享福都是我们妄心造成的。做善业,造福,受福报;做恶业,造罪,受罪报。自作自受,不是由谁主宰、指使的。所以罪福性空,唯由心造。老子云:“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祸福无门,唯人自招,这都是自然而然的因果律,不用寻觅,也无处寻觅。我们只于一切时一切处都无住著,只随缘任运地去做一切善事。但也不要有意去做好事,求福报,以免心不空而堕在福报上不能成大道。
无绳自缚解脱后,大摇大摆大休息。
我们做事,处处着相,求有所得,都是用绳子自己缚自己。假如你明白了一切名誉富贵、妻财子禄皆如空花水月之不可得,而一切放下,宛如大梦初醒一样,原来自己没有束缚,就当下解脱了。六祖大师说:“前念迷即凡夫,后念觉即佛。”我们一著相,就被相捆住了。本来是清净无染、什么都没有的,所有烦恼、业障都是自己著相造的,你不去著相造业,则罪也没有,福也没有。明白这一切就潇洒自在、大摇大摆大休息了。真证道人是无处不可去的,牛胎马腹走走也不可怕,地狱去去也无所谓,这都是我们的自性变化嘛!有什么相可著?悟道实有深浅不同,象五百年野狐精的公案,就是破著相的例子。有人问他:“大修行人还落因果吗?”他答曰:“不落因果。”后来一想,佛说因果不空,我说不落因果不是错了吗?疑惑了,于是乎死后落了狐狸身。五百年修道,因它有善根,所以能化人身。百丈祖师说法时,他来听法。说法之后大家都散了,百丈见他不走,就问他:“你还有什么问题吗?”他说:“我有个问题要请教,大修行人,还落因果吗?”百丈答:“不昧因果。”他听了之后就豁然省悟,解脱了。然后求师说:“明天山后大盘石上有一黑毛大狐狸,就是我,请你按亡僧之礼荼毗。”百丈答应了为他火化。其实不昧因果与不落因果相去几微,只心空无住,即来去自由,即落狐身,亦无所谓。还要按亡僧之礼来荼毗,还有异类的分别见,实未真解脱,因为狐狸就是佛啊!有什么两样?所以悟道有深浅不同。
莫攀缘,莫执著,随缘随份随饮啄,
上面讲证体,下面讲起用。我们众生坏就坏在攀缘执著,由甲攀乙,由乙攀丙,一天到晚攀缘不息,妄念颠倒,执著在事相上放不下来,以致由本来的大好佛体沦为众生。反过来,不攀缘,不执著,随缘启用就好了。“随缘随份随饮啄”,“随份”就是安分守己。各人地位不同,因为各人前世所造的因不同,所以今世感的果就不同。缘亦如此,有善缘、恶缘。所以不要向别人攀比,不要追逐。吃饭、穿衣、住房,一切丰俭随缘过。前世因造的好,这世供应就厚,前世因造的差,这世果也就薄。所以要随缘过。
不变随缘行无碍,自在随心大安乐。
“不变随缘”,就是尽管按照自己所感召的缘份去做,或是升官,或是下放,事业虽有变迁,而自性是始终不变的,也就是叫我们在修道中不要动摇。比如金子,可以打成各种首饰、用品,虽然形相变了,但体不变,还是金子。我们尽管去随缘做,而体性是不变的。“行无碍”,即只要与大众有益的事都去做,与大众有害的事千万不要去做。一切事都能做,但须无住。要做到能上能下而无动于衷,高人一品也没什么喜欢,降级了也无什么悲怨,只尽一己之力为大家做事,而无任何住着,就无碍了。“自在”,即无束缚,有束缚就不自在了。因为一切都是假的,无可追求,不患得患失,即自在了。“随心”即随心所欲,孔夫子“七十随心所欲而不逾矩”,孔夫子也修道。儒教、道教是我国本有的大教。孔夫子七十岁证得大道,随心所欲做事,都与大众有益。不逾矩,就是不越范围,超出范围就不对了,坏事不能做。因不逾矩之故,得大安乐。我们做善事心里都是很愉快的,做坏事都内疚,受良心责备。坏人做坏事,临死时良心发现,自责难过,所以“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亡,其鸣也哀”就是这个道理。我们做好事就心悦安乐,无愧于众了。
但得本,莫愁末,妙用纵横活泼泼,
本是什么?就是我们的真心。一切事物无不从心生,修道成佛,也离不开这个心。所以修道从心地上修,方是成佛正因。反是,从色身、气脉、神通上修,是外围功勋位,无成佛之望。我们修法证到自己的本性,就为得本。相反,未证到本性,执着发神通,就要着魔。因为未得根本,也发不了神通,假使发了神通,那是外来的,不是真的。著在神通上,心不空净,生死不了,还要着魔。神通是从心生起的妙用,那是枝末。我们的本性本来是有神通的。现在不能开发,是因为我们有执著、烦恼,颠倒妄想,盖覆了本性光明之故。如把妄想、颠倒、执著去掉,自然就发挥了。所以要安心修法,把五欲烦恼去尽,先得道通——漏尽通。然后再发五神通,那才是真神通。外道也有天眼、天耳、神足、他心、宿命五种神通。但他没有得漏尽通,所以外道生死不了,不能成佛。执着神用而不知自性是什么,皆是外道。所以要发神通,须先得根本智——漏尽通,才是正道。得了漏尽通,不愁五神通不发现。
“妙用纵横活泼泼”,悟道之后,妙用无边,丝毫无著,顺逆无拘,纵横自在。所以愚公说:“一期从古棹,三界任横眠。“真正证到本性后,欲界、色界、无色界随你怎样跑,可以横下身子睡大觉。悟道是活泼泼的,不是死在那儿不动的。昨天在灵岩寺,有人问:“无念是不是由两分钟、而五分钟、十分钟,最后加长到二十四个钟头都不动?”不是!悟道应该是活泼泼的,应缘接物,无所住着。无念者,不是一个念头不起,而是念起不随,事来不住。一点不动,那就成了死尸,还有什么用?!
弹指敲开不二门,升堂直入如来屋。
悟道在刹那间,就在一念断处,回光一瞥,识得它即大事了毕。快得犹如击石火,闪电光。假如用心求见就不是了。这个妙体是想不到、求不到的。求本身就是妄念,就把自性遮盖掉了。功夫用到得当处,忽然根尘脱落,亲见本性,只在弹指之间。见到本性,一切疑虑皆冰消瓦解。原来朝思暮想的它就在眼前!“升堂直入如来屋”,这一刹那时间,彻见本性,就登堂入室了,就成佛了。不过这只是因地佛,不是果地佛,还要好好用功。因为根本智已得,后得智还未得,还要精勤磨练,消除习气,广度众生,积累福德,方能证成智慧、福德双圆的果地佛。
宗亦通,说亦通,团团杲日丽晴空,
宗者,中心也,见到本性叫宗。说者,教也,佛说的经叫教。通宗通教,就是通通都理解亲证,圆融无碍了。宗师云:“通宗不通教,犹如半边窍;通教不通宗,犹如半肢风。”所以学佛要宗教都通。“团团杲日丽晴空”,就是说我们悟到根本时,就象圆圆的大太阳一样,光芒万丈,朗照一切处,无所不在。这不是说悟道时见到个大太阳,而是比方悟道后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妙用无边。我们真正悟道时,除灵觉外什么也没有。但是经过锻炼,习气除了,就能光芒万丈,朗照大千世界,与十方诸佛彼此交参无碍,亲证华严境界了。但是这不能著相求。
百千三昧无量义,只在寻常日用中。
三昧有各式各样,一行三昧、一相三昧、念佛三昧、般舟三昧……三昧的名字很多,妙义无穷。这无量妙义在何处?就在我们平平常常的日用当中。因为一切无量妙用都从我们的真心生起,离开真心,一切皆不可得。所以说一切妙义即在日常动用中。此时,有人问:“如何是佛性?”师喝一口水道:“会么?”举杯子的是谁?喝水的又是谁啊!从这里会去,多少庆快!寻常事,时时刻刻告诉你佛性的妙义,所谓“风声鸟语都是法性之宣流”,“举手投足无非法身之显露”!有情、无情时时都在说法,处处显示妙义。所以在寻常日用当中,只要活泼泼地起用无住就是最高深的妙义,不要再去另寻玄妙。明白了这一点,我们现在能看、能说、能听的这个能,就是我们的佛性,它时时刻刻都在我们面门放光,还寻个什么哩!
觉心体,生佛同,有情无情共鼻孔,
“觉心体”,能起知觉的这个体就是我们的根本、我们的佛性。“生佛同”,众生和佛是一样的,没有区别。不是佛比我们多一分光明、神通,或是我们比佛少一分光明、神通。但为什么现在我们与佛不同呢?因我们心体的光明被妄想执著遮住了,所以发不了大神用。把妄想执著拿掉,就一样了。“有情无情共鼻孔'又如何解释呢?我们人都是有情感、有知觉的,而无情,比如这张桌子,则是无知觉的,怎么共鼻孔呢?因为世间诸相皆唯心所现,唯识所变,没有一样不是我们自己。不要以为我们有知觉、能动,而无情的物不能动,因而有所不同。其实我们一口气不来时,八识离身,这身体就象这块桌板一样,也不能动弹了。现在我们被无明包裹,执身是我,所以只有这个身体在起作用。假如我们证道了,无明去尽,放开来,恢复原有的妙用,则一切处都是我们地水火风四大种性的变化显现,就不再有有情无情之见了。所以无情有情共鼻孔,都一样。
无缚无脱无遮障,迷时自碍悟自通。
本来生佛都一样,潇洒自在,无缚无脱。但众生因迷于外相,执着不舍,为物所困,犹如春蚕作茧自缚,所以不得自由。我们本来可以不要这个身体,但父母同房时因爱心蠢动自己钻进去了,所以被这色壳缚牢不得自由了。出生后,更着相,目迷五色,随缘造业,以致缚上加缚,生死不了。苟能当下省悟,一切色相皆我真心佛性所显现的影象,不可得,不可求,而彻底一放,则立地梦醒。一切众生原本清净无染,无缚无拘,何用解脱?!“无缚无脱无遮障,迷时自碍悟自通”,知道佛性是遍一切处,无所不在的,那就悟道了。迷时著相,自己妨碍自己,醒悟明白之后,通达一切皆真心幻影,不可得,就不再著相,从而现起神用,发起神通,证成大道了。
无形相,极灵妙,非亲证知那能晓,
“无形相”是描写我们的本性、我们的法身,什么形相也没有。大家千万不要着在相上求见性,它是清净无染、无声无色的灵知,是无相可见的。“极灵妙”,但能感知一切事,显现一切相,起万千变化。六祖悟道后云:何期自性本来具足!何期自性能生万法!有人说见性时看见一个大太阳、一轮新月亮、或一个佛,那不是见性!《金刚经》云:“凡所有相,皆是虚妄。”有相的东西都是假的。性是真体,无相可见。故经云“实相无相”。《楞严经》又云:“见见之时,见非是见,见犹离见,见不能及。”故有能见所见俱不是。“非亲证知那能晓”,见性的景象是描写不出的,因它无物可比,无话可说,无思想能到。自己不到那个境界,再说什么也是模糊。所以宗下说:“向上一着,千圣不传。”其实一念断处就是那个东西,它没有景象,更没有什么神奇玄妙,它就是极平常的心啊!
镜里看影虽不难,水底捉月怎办到!
世界上一切景象都是镜子里的影子。因为世相皆是真心变化显现的。上面说了,离开真心,一物也无。真心是成就一切事物的根本,犹如镜子;事物好比镜影。影子虽看得见,但若去取,就如水中捞月,捞不着。
狮子吼,无畏说,百兽闻之皆咋舌,
佛说法就象狮子吼。狮子是百兽之王,它一吼,百兽都要垂首称臣。“无畏说”者,即佛是真语者,如语者,实语者,不诳语者,不怕有人来辩驳,辩驳不倒的。因为佛说的是圆融无碍的真正妙理,不是那些有所住着的浅近小法,而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大法。因之任何人听了只有赞叹而不能妄置一词。所以外道听了佛说法之后,都不敢来辩论。纵然有些胆大妄为的外道来与佛辩论,最终也都失败而归。因为他们都是著相的,不是彻底大法。最后还是皈依了佛,垂首称弟子。
香象奔波失却威,天龙寂听生欣悦。
众象之王叫香象。香象渡河不用奔波,而是站在水里就能截断众流。如果它为了逃避水流而奔波,那就失去威望了。这句话就表示我们的佛性是真理,是巍然不动的。波者,是说千变万化的妄想颠倒,我们学佛法就要截断千变万化的妄想颠倒,就象香象渡河一样,不奔波——不怕妄念起,而截断激流。“天龙寂听生欣悦”,天龙八部听到佛说法都欢喜无量,无不赞叹奉行,都来皈依佛,成为护法神。
另有人将香象比作罗汉,平时很自恃自己的心得,及听到最上一乘法,则当下落败,失却威望。天龙比作登地的菩萨,以最上乘法印自己内证的境界,无比欣悦亲切。说得也很好。但我以为要比还是将香象和天龙比作禅宗的大德,比较适合目下修道人的情况。一来禅宗素以龙象比作大善知识,二来现在邪法盛行,很多人弃正就邪,不妨说修正法的禅人不胜邪法的诱惑,因是奔波(就邪)而失去威;真正的大德——天龙则闻正法而欣悦,不为邪法所动。
狮子儿,众随后,三岁即能大哮吼,
大狮子的儿子是小狮子,虽然年纪轻,百兽也只能跟在后面,不敢超到它前面去。初悟道的人,尚未证到果地佛,就如同狮子儿,修外道的人,也不能越过初悟道的人。因为初悟道的人证到根本了,而那些外道没证到根本,所以不行。“三岁即能大哮吼”,狮子儿虽然年纪轻,但已有狮子的根本性能,能象狮子王一样大哮吼,慑服群兽。初悟道的人也一样,因为他所悟到的理与果地佛所证到的理没有两样,他说法就等于代表佛说法,不怕外道来骚扰辩论。
若是野犴逐法王,百千妖怪虚开口。
狮子象征法王。野犴长得象狮子,似乎可以冒充狮子,但开口叫起来,没有狮子威猛,就露了馅,不能慑服群兽了。现在很多什么功、什么道,都说自己是佛法,其实都是外道冒充佛法,都是“妖怪”,说出的法都是以神通诱惑人,引人入歧途的邪法,不是正法,没有用处。
谁无念,谁无生,莫将镜影认作真,
凡夫当然是有念头、有生死的,那我们悟道之后呢?是不是一个念头不生呢?这句话大家都以为,悟道之后当然是没有念头了,念头不生了。那就错了!无念不是一个念头不生,而是生如不生叫无念,生而无住,不停留,是为不生。惠能大师不是说“不断百思想”,“对境心数起”嘛。“不断百思想”还是有思想啊,“对境心数起”还是要起念头啊。所以我们要认识正路,不要认错路,以为是没有念头,死在那里不动。“谁无念,谁无生”,念头一起知道了,不跟它走、不停留,就是无念;无生,生生不已无所住叫无生,不是断绝种姓叫无生。
从前庞居士说:“有男不婚,有女不嫁,合家团圞圆,共说无生话。”他一家四口,有老婆,一儿一女,儿子不结婚,女儿不出嫁,他们一家四口都证道了,很希有的。后来有个大和尚和了一个偈子:“无男可婚,无女可嫁,大众团圞圆,说甚无生话?”和尚无妻子儿女,所以无男可婚,无女可嫁,但是有大众,庙中不只一个和尚,大家在一起和合修法,无话可说,又说什么无生话啊!说得都很好。一个说无生话,一个说甚无生话?各施妙手,妙到毫巅。但是无生者,不是不生为无生,不妨生生为无生。我们也可以另作一偈:“有男亦婚,有女亦嫁,子子复孙孙,是说无生话。”有儿子也可以结婚,有女儿也可以出嫁,儿子、女儿结婚了,儿子生孙子,孙子又生重孙子,子子孙孙,生生不已,而无动于衷,这就是无生!这是真心的无边妙用,不是死在那儿不动为无生。生生不已是无生!这才显示佛法圆融无得。不要只看半边,以为无生是大家都不能动,都不要结婚,结婚就犯错误了。不相干!可以结婚,但不要著着在男女色欲上。著着在男女之色上,那就错误了,生死无穷了。结婚后,养一个儿子,不再住着在色欲上,就没事了。这是起妙用啊。并不是以死在那儿不动为无生。“莫将镜影认作真”,这生生不已,子子孙孙都是镜中影子,不要当作真的,著在相上,那就错误了。这件事真能做到也不容易,又要生,又要无生,不是悟后起大功用,休想做到。有的人硬压着无生还好,一近女色不得了了,著在上面了,那就生死不了了。这就要特别注意。
若以断灭为究竟,何异外道邪见人。
佛教是非空非有,亦空亦有,即空即有。不是断灭空,一样东西都没有。断灭空是邪见。我们要明白,空不是空无所有的空,而是不可得、取不到的空,也是随缘显相起用不住着的空。假如弄错了,认为一切都没有,这是断灭见,就大错了。持这见解的人是外道,认为生时是有,死时就没有了,那是外道邪见。
大丈夫,秉慧剑,般若锋兮金刚焰,
我们学佛法,要有大丈夫气概,慷慨豪放,才能与佛相应。不是小家子气,这也舍不得放,那也舍不得丢,抓得很紧,佛法就难修了。一切事物都是假的,为什么不放呢?“秉慧剑”者,开大智慧,识得一切皆假,以之斩断一切烦恼。所有烦恼都是自己寻来的,著相来的。本来没有,硬去着相追求,结果白费精力一场空。我们学佛法就是开智慧,知道一切都没有,不去粘着,即自然斩断一切烦恼。念佛门中一句“阿弥陀佛”圣号,就是金刚王宝剑,把所有东西都斩断:一切情、一切爱、一切执著都无处着脚,故能心空无住而生西方极乐世界。相反,恋着这娑婆世界,到临命终时,绝计走不了,被情爱拉牢了,生不到西方。
“大丈夫,秉慧剑”。这慧剑是什么?是般若法,是世出世的大智慧。有了它,才能不沾染物欲,才能成道,才能圆证佛果。我们时时刻刻都要以智慧行事,不管修净土,还是参禅、修密,都以开发般若为宗,把我们本有智慧发掘出来,才能成道。我们在未证到之前,就要利用“阿弥陀佛”或是密咒这把金刚王宝剑,把所有的执著都斩断。这般若利锋就好象无坚不摧、无物不毁的金刚大火焰一样,能将一切顽固的旧习烧毁无遗。
非但能摧外道心,并且破除邪魔见。
般若智慧的妙用,非但能摧毁外道之心,就是邪魔之法也立不住脚。外道就是心外取法,不知自性是佛,以为心之外有东西。外道认为心之外有阳神,其实那是我们第七识变化而来的,不是真心。所以证到了般若大智慧,就明白一切东西都没有,外道之心就摧毁了。象吕纯阳祖师,原先修道教,后来见到黄龙祖师,认识了般若、金刚妙慧,他就皈依佛教了,外道也就摧毁了。邪魔比外道更差,外道还是心向正法,只是不知真心是佛、心外取法而已。邪魔之心就更不对了,说什么没有因果,没有六道轮回,甚至于弄些障眼法、魔术,拉人下魔坑,弄些邪法来害人。现在末法时代,邪法丛生,五花八门,什么会、什么道的都是邪法。我们要修正法,即时时刻刻不离心地修法。“离心一字,便同魔说”,离开我们真心说法修法,那就不是佛法,佛法是教我们转识成智,在心地上转换。所以念佛在心上转,把妄心转成佛心。认识正法之后,那些邪魔法就立不住脚了。
震法雷,击法鼓,海水奔腾须弥舞,
我们说正法,如同天上打雷,一切邪师都惊破了胆。尤其当我们打开本来、见到本性时,一切魔宫都震动了。不得了了,这个人成大道了。魔王、魔子、魔孙都团团转,着急得无法生存了。我们用念佛功夫、参禅功夫或修密功夫,打开本来。见到本性之后,一切外道、魔法再不能欺瞒、引诱我们,都无立足之地了。“海水奔腾须弥舞”,因为我们修佛法是惊天动地的大事,不是一桩小事,所以海水都因之涌起波浪,就连世界上最大的山——须弥山也跳起了舞。我们真正见到大道时,海水枯干,须弥倒塌,为什么?因为一法不粘、一尘不染,就都没有了。反过来,一切都是我们真心的妙用,一切事相都是法身之显现,一切一切都是我们自己,离我们外没有东西。我们打开本来见到本性时,为欢喜地,因法喜充满之故,一切现象都变了,都变得喜笑颜开,欢乐融融。所以叫做“海水奔腾须弥舞”。
毛头许里乾坤定,大千沙界寸土无。
“毛头”就是指我们一根头发、一根汗毛那么小,乾坤是指世界、宇宙那么大。这句话是说:整个世界这么大,就在我们一“毛头”里。为什么呢?因为我们的自性能大能小,我们的法身大而无外,小而无内。放之则弥六合,布满乾坤;收之退藏于密,连“毛头”都没有。这是说我们佛性的妙用,潇洒自在。一切都是自己,“毛头”里转大法轮。大千世界就是佛的世界,每个佛的世界是三千大千世界。大千世界这么大,何以一点泥土都没有?因为心即是土,土即是心。宗师说:“若人识得心,大地寸土无。”证到本性,一切都收归自性了,心外哪里还有土在?!所以修法到最后叫作“法界究竟”,什么法也没有,什么神通都没有,什么佛也没有了。有点滴所得,有些微存在,都不是最后了手时。没有到究竟地步的时候,见光、见佛、发神通的都有,因未究竟,未免着相。这些人还喜欢到大众面前去炫耀:我有神通啊。其实这不是神通,这只是一点点妙用现前,或是鬼神附体。真正大神通是无所著着,潇洒自在,一切漏尽,那才是大神通。
让他谤,任他毁,把火烧天徒自累,
学佛法就要有容人之量。佛教法门很多,各各不同。在不认得彼此法门玄妙不同的时候,免不了要毁谤他人。比如修净土宗的人常常毁谤密宗不好,其实他们自己离不开密法。他们除了念“阿弥陀佛”之外,还要念大悲咒、楞严咒、十小咒、往生咒等,这不是密法吗?反过来却说密法不好,这不是自己毁谤自己吗?可怜他们于不知不觉中造了大罪业,自己还自鸣得意哩!从前弘一法师初出家,亦不知密法是怎么回事,他也说过密宗五花八门、眼花缭乱,不好。后来他看了密宗教义,深深钦佩,密宗原来这么完善、这么圆满,因而忏悔,作了一篇忏悔文,告诫后人不懂密宗就不要谤密法。不懂就是不懂,不要装懂逞能,以免无知造罪。自己的好就说自己的好,不要说别人不好。各人修各人的法,随他诽谤,不必疑惧,不必烦恼,只要自己修的是正法,他人无中生有的来毁谤,那只是“把火烧天徒自累”。这种人等于拿个火把来烧天,烧得着吗?徒然自己劳累费神而已,有何用哉!
我闻恰是空中风,何碍甚深大三昧!
假使有人诽谤佛法,我们听过之后,就象风吹过去一样,不要理他。因为和他辩论之后,更会引起他的诽谤心理,当他自己慢慢省悟之后,他就会懊悔的。他所说的那些废话、诽谤话,对于我们所修证的三昧是没有伤害妨碍的。三昧即正定、正受,不受一切受为正受。任何事情都不接受,非但一切诽谤不接受、不动心,就是一切赞叹褒奖也不动心,这才是真正的正定、正受。
一切声,皆实相,恶音善语无二样,
一切声音都是尘,故善恶没有二样。我们所听到的声音,有的是赞扬、好听的话,有的是难听的诽谤的话,但恶语善言无二样,都是声尘、是客人,无足轻重。我们要认得这能说话的是谁,能听到声音的是谁。认得主人,才不枉用功。我们的闻性、我们的性能没好没坏,没有断续相。但凡夫都跟声尘转,他骂我,我就光火,他拍马屁,我心里就开心。这都是为声尘所转,为境所夺,上当了。我们要转境,不为境转。大家要知道,声尘本身亦无好坏,是我们的妄心妄起分别,才产生好坏之见。举个例子,一位苏州客人骂一位东北老乡“堂勿收”!这位老乡不懂苏州话,听了还哈哈大笑。经别人告诉他:这是骂你很毒的话,说你这人很坏,死在路上,善堂都不来给你收尸。老乡听了大怒,和苏州人打了起来。可见这都是妄心作怪。所以我们修法要时时刻刻见性,不让妄心抬头,才能了生脱死,证成大道。
不因谤赞别冤亲,方契本心平等相。
不要因为他称赞我,或诽谤我,而分别这是我的亲家,那是我的冤家。我们不要有冤亲之分,要一视同仁,大家都是佛。这就是大丈夫气概。不要有小女子气概:“这个人骂我,记住他,有机会报复他。”那就坏了,那就不能成佛了,成佛的心量要象虚空一样广大,能容纳万物。我们能够不分别冤亲,“方契本心平等相”。我们的心是平等的,为什么?因为心无相,而且大家都是佛,所以都是平等的。但一有相,就不平等了,就有男相、女相,善相、恶相等等之分了。阿弥陀佛是平等平等又平等的,他不因为我们念佛就接引我们,不念佛,就不接引我们,有冤亲之分。那是我们凡夫的猜度之心,不是佛的心。佛的心是平等的,非但你相信佛法、修佛法,他来救度你,就是你不相信佛法、不修佛法,他也兴无缘大慈,照样接引你。所以我们要用佛心来改造我们的妄心,不要凭我们的凡夫心来猜度佛的心。
赞无增,谤无减,空中鸟迹著云天,
我们的佛性是不增不减的,不会因为他称赞我,我的佛性就增加了;他诽谤我,我的佛性就减少了。纵然未悟道,处于凡夫地,也不减一分光明;即使证道了,也不增加一分光明。我们修法学道不要著相,称赞也好,诽谤也好,听过后就象鸟在空中飞过一样,心中不着痕迹,这样我们的心就平等了,易于成道了。
太虚饮光消契阔,幽谷回声话晚烟。
这两句用风景来形容我们的胸怀宽大,形容我们的自性就这样美妙。“太虚饮光”,即一切光辉、一切景象无不包括在太虚空里。“消契阔”,就是没有什么亲疏之分。契者,契合也;阔者,疏远也。这是说太虚空中不因为有种种不同景象而分亲疏,也就是说我们不要分谁是亲家或是冤家,要平等平等又平等地对待一切人。他说我坏话,我们要细细思考一下,我是不是有这个过错啊?如果有这个过错,应当忏悔改过。假如没有这个过错,就勉励自己将来不要犯这个过错。所以大丈夫是闻过则喜,从无怨恨他人之心。不可因我没有这个过错,你诬蔑我、冤枉我,而怀恨在心。现在很多寺庙中的佛徒常相互不相容,都因著我见,没有平等心,而起纷争。其实同是为了学佛修道,大家要心怀坦荡,不着一物,和气相处。假如有什么事情处理不当、意见不同,可以坐下来商量,照正确的方向去做。不要执著我见,以我为是,别人的都不是,互不相容而引起纷争、从而破坏佛教。大家既然修佛法,就是佛的弟子,佛的儿子,都是一家人,怎么还有怨亲分别呢?须赶快改过。团结一致,才能振兴圣教。“幽谷回声”,就是深山幽谷中没有人烟,空气能照你说话的声音原样回过来,表示静洁幽深、心空如洗的境界。“话晚烟”,就是我们到外面去玩,傍晚夕阳西下,看见四处的村庄烧晚饭的烟都冒起来,应该回家了。这句话是借风景来说我们修法要回老家(法界家),不要因闹意见而耽搁在半途上。回到老家,大家就没有异议没有矛盾了。这两句话也是愚公用来叙述自己的心胸。愚公当时下山弘法,因大众皆不知“心中心法”是何法门,无人向其受法,不能满弘法之愿,乃小施神通。因此引起太虚大师与印光大师的不满,略有微言。但愚公为了弘法,忍辱负重,未作反应。后付法先师骧陆公,即行归隐。歌中“太虚饮光消契阔”者,即谓和二师不存芥蒂也。归隐时还有一种误会,当时适值北洋军阀内战,逼愚公现神通为其打仗,愚公不允,化装遁去。不知内情者,误以为现神通失灵而隐去,不亦冤乎!
默时说,说时默,大施门开无壅塞,
“默时说,说时默”,说的时候不著相,等于没有说,而没有说的时候就是说。为什么呢?因为佛性无相,非言思所能及,无话可说,故有说有闻不是真说真闻,无说无闻才是真说真闻。而且一切法不是有声音才是说法,做手势也是说法,咳嗽一声也是说法,打你一下,骂你一句也是说法。谚云:“此时无声胜有声。”《弥陀经》云:风声鸟语都是法音之宣流。可见不一定说话才是说法。“大施门开无壅塞”,修佛法须一切施光,一丝不挂,一尘不染,留住一点也不行,有佛法在也不行,要连佛法都不可得才行,这叫“大施门开”。壅者,拥挤。塞者,堵住。所有的都施光了,还有什么壅塞呢?四通八达,八面来风,毫无去留,胸怀坦荡,才能证大道。所以修道就要大施门开,把所有的东西都施光、倒光,桶底脱落,才能容纳万物而圆证佛果。假如人家说句话,与你的意见不同,就觉刺耳,心里不开心,那就不好了。
有人问我解何宗?我为摩诃般若客。
大愚师公传的是心中心法,起初大家不知道这是什么法?所以有人会问:“你是什么宗啊?是净土,是禅宗,还是密宗?”其实什么宗也没有。佛法就是教人认识根本,莫执外相,恢复本来。佛在世时,也不分宗立派,就是对机说法,宗是后来才建立的。“我为摩诃般若客”,摩诃者,大也,般若意为智慧,只要你证到摩诃般若,一切宗都在里面了,所以心中心法包括中国的十大宗,无有一宗不包括在内。比如法相宗,破相见性即是;华严宗,圆证十方,十方诸佛在我心中,我在十方诸佛心中,彼此交参无碍即得。所以一切宗都在里面。
昔曾说,今懒说,山河大地广长舌,
大愚师公从前也是时时说法,大江南北广度众生,后来把法交给徒弟王骧陆接着说。所以他作这首解脱歌时,不说法了。虽然是“今懒说”,但不是不说法,山河大地都在说法。无时无刻不在说法。所以有人看流水就开悟了。噢,原来水随地形而流无有住着,又水尽管流,而未尝流,还是川流不息的。也就是说修法随缘起念,无住无滞即得;尽管生死变灭,自性不生不灭,亘古长存,山河大地与森罗万象都是我们自性所显现,离心无物。所以苏东坡有诗云:“溪身便是广长舌,山色无非法性身。”良有以也。
或是或非人不识,逆行顺行天莫测!
我们的妙用或是或非,就是有时顺人情做,有时逆人情做。只要对人有益,不管自己的名誉。象济公,就是鲜明的例子,他要遮盖自己,不要被人看出是大菩萨。常常做些俗人看不顺眼的事,他不沽名钓誉,不为自己的名声着想,只要对众生有益的事他就做。这种或是或非的力用,不但人不识,就是天道也不能测量,我们的妙用就是这样的深邃。
常独行,常独步,脚底草鞋狞似虎,
修道人常常独行独步,独往独来,不和大众一块走,为什么?因为阳春白雪,曲高和寡。“脚底草鞋狞似虎”,穿草鞋走路是出家和尚的本色。“狞似虎”,象老虎一样威猛、威严,把一切豺、狼、狐、犬都吓跑了,把一切一切邪魔、外道都慑服了。表示修道的人一切不著,毫无挂碍。大地平沉、虚空粉碎才是本色道人的无比力用。
举趾粉碎金刚地,不觉踏断来时路。
地象金刚不坏,但是举趾也粉碎了,为什么?因为大地平沉,虚空粉碎,都没有了。那天我们游山时说过:“举手写出飞禽迹,下步踏断流水声。”鸟在空中飞,举手就把鸟在空中的痕迹画出来了,走一步路,把哗哗的流水也踏断了。这是对证道人行径的写照。心不著相,一点都没有,就证到这个境界。我们念佛念到这个地步,也是一样。“不觉踏断来时路”,来就是生来,去就是死去。生来死去这条路断了,生死就断绝了。生死是我们的妄想心。妄想,著相才有,悟道后就转为妙用。所以思想不是没有,还是有,只要不著相就是妙用,著相就是妄想,差一点也不行。所以要注意,悟道之后不是没有思想,还是有,那时思想就是妙用,转识成智了。凡夫著相、著有,这是妄想、生死的根本。悟道之后就断了。
疯颠汉,无字经,信口掉舌说不尽,
我现在就是在这儿疯疯傻傻地说话呀。我们的真心是无字经,真经是没有字的。有字的经都是假经,因为有字的经都有话说,有话说就有说不到的地方。我们的本性是无法描绘,无法写照的,说出来的话都不过是旁敲侧击,在边上说说,说不到实体。所以真经是没有字的。“信口掉舌说不尽”,一切了义不了义,一切世法、出世法,怎么说都说不尽,为什么?本没有话说,说出来的,都不能尽其真实义。
海底金乌天上日,目中童子眼前人。
这是指示我们见性。“金乌”指太阳,“海底金乌”指太阳落山,落到海平面下去了。升到天上就是太阳。“目中童子”,眼睛当中有个童子,即瞳仁,也就是你自己啊。这就是告诉我们,真性在什么地方啊?就在眼面前,就是你能见能闻的那个东西,没有这个东西就没有瞳仁啊。所以时时刻刻见相,就要时时刻刻见性。
觉即了,不施功,物我俱亡心境空,
“觉即了”,觉悟了,大地平沉,一切都没有了。“不施功”,不用再做什么功夫了。《圆觉经》云:“知幻即离,不作方便,离幻即觉,亦无渐次。”做功夫,只要知道一切皆幻,不去执着,则当下成道。所以我们说,道属悟,不属修。“物我俱亡心境空”,有我就有物,有物就有我,这是相对应的。我没有,哪里有物呢?物没有,哪里有我呢?所以心空就根尘脱落、物我俱亡,本性即现前了。我们念佛,念到能念佛的心,所念的佛号,一时脱落,就心境空亡,证见大道了。
菡萏枝枝撑夜月,木犀叶叶扇香风。
这句话是说无情说法。“菡萏”就是荷花,即佛性所表示的莲花。荷花有出淤泥而不染的美德,这表示我们虽在这个苦恼的世界、污染的世界,但真心是不污染的。“枝枝”,叶子尚未出水。“夜月”,月亮的光明要到夜里才大放。就是说我们在未出尘劳时,真心也不污染,也是光明的。出尘劳之后,它就大放光明。一切众生都有佛性,佛性在众生身上并不少一分。“木犀叶叶扇香风”,木犀是桂花,瓣瓣都香,我们的真性就象桂花一样,都会扇香风,都是妙用无穷,就是不认识,为境所迷,追逐外境,着相造业,苦恼万分。所以要及早回头,虔修佛法。
有等人,寻经论,终年求解不起行,
有些知识分子,晓得佛法的好处,所以研究经论。“经”是佛所教导我们修行的话,“论”是菩萨阐述的心得和理论。他们一天到晚只是研究名相,讲道理而不修行。特别是有些法相宗人,专门研究佛学,不事修行,似乎没有用处。“知而不行,是谓不知。”这是王阳明说的颠扑不破的真理。
分别名相那知休,入海算沙徒自辛。
这是说那些知识分子在八万四千法门上讨论,分别无休无止,却不去修行,这好比入海数沙子一样无益。海中沙子多的不得了,数得清吗?徒然自己辛苦劳碌,毫无用处。
佛当日,曾叮咛,数他珍宝无己分,
佛在世时告诉我们,须自己努力用功,不要数别人的珍宝。就是说我们仅研读经论,不依之修行,却在那儿分别别人有没有开悟,这对自己没有用处。
从来蹭蹬行不利,难免枉堕文字坑。
走路如果脚步不健,不勇往直前,在那儿兜圈子,这个法修修,那个法修修,走走又回来,徒费精力,没有用处。“难免枉堕文字坑”是说如果徒事研究,吟诗作文而不切实修持,就要掉在文字坑里面,把自己埋葬了。所以有些人非但自己不好好修行,而且做坏事,用考据学考据佛经,说《楞严经》、《大乘起信论》等是伪造的。堕在坑里,坑害别人,自己还不知道,这未免太愚痴了。
亦愚痴,亦憨呆,海上蜃楼生实解,
这种人不是很愚痴吗?数他人的珍宝,有什么用处?海上蜃楼是太阳光照在海上的雾气所显现出来的假相,却把它当真的了。
执指为月枉施功,根尘法中盲摩揣。
手指指向月亮,教他见月亮。结果他不见月亮,只见手指,那就错误了。著了文字相,而不见手所指之月——本性。于是在根尘法中盲摩揣,根尘,即心境,在思想与尘境上瞎猜,指鹿为马地以光明或佛像等为本性。其实这不是言语所能及,思想所能到的,须真参实究才能证到。
心为根,境为尘,两种犹如镜上痕,
心是根,境界是尘劳,这两种犹如我们法身镜上的痕迹、灰尘,俱须扫除掉,要根尘脱落才能证道。我们修法就要做到根尘脱落,不然难见本性。
痕垢尽净光始现,心境双亡性乃真。
等到镜子上的灰尘、龌龊都消光了,那光明就放出来了。这是说当我们修法得当,忽然根尘脱落,心光就显现了。“心境双亡”,持咒、念佛的妄心与所持之咒和所念佛号都脱落了,那就见到本性了。所以修法不要执著,认为有咒可持、有佛号可念而抓紧不放,须要念到能所双亡,才能见真性。
非不非,是不是,毫厘差之千里失,
不要管是非得失,一切是非没有定论。因为人的知见、爱好、性格不同,和时间、兴趣的差异而生出或是或非的不同见解,所以没有一定的是非。“毫厘差之千里失”,出发点差一点,走下去就会相差很远,毫厘之差,天地悬殊。所以我们修道要认识正路,在心地上修,不要在相上修,心地法门实诞生王子,如皇帝的太子,将来一定成佛。其他法门都是外围功勋,顶多封王封侯,不能做皇帝,即不能成佛。不要执着神通,听从邪法,要知道成道的正因,掌握原则而奋力前进。我们已经指了又指,千万不要错过。
是即龙女顿成佛,非则善星人身失。
这儿有两个典故。一是“龙女顿成佛”,讲的是修行的路走正确了,就能如龙女献珠,马上成佛。龙女献珠是《华严经》上讲的故事,成佛不难,只要我们通身放下,马上即能成沸。“非则善星人身失”,这是第二个典故。意指本来蛮好的佛性,但是因地不正,走入歧途,结果人身也得不到,到畜生道里去了。
种性邪,错知解,不达如来本性怀,
“种性”即人的根性,有许多种。有大乘见、二乘见、凡夫见、外道见、邪道见等等。如果种姓不正,再加知解错误,那就不能懂得如来真正的意思去修正法,证成广度众生的菩提大道了。
二乘苦行非究竟,外道炼身终必坏。
“二乘苦行非究竟”,罗汉道、辟支佛道的修行非究竟。为什么呢?因为法执未亡,变易生死未了,这叫有余涅槃,不究竟。“外道炼身”,现在很多人练气功,以为做气功身体能永远不坏、长生不老,这不可能。肉身色体就是活一千年也还是要死的,所以说“终必坏”。修道教的人也讲究炼色身,名为性命双修,其实这色身的命不可能长生不老,试看修道教的长老有几个是色身长住的?不都是过去了吗。按实讲来,性即是命,命即是性,性实乃一切事物的根本,它是亘古亘今长存,永久不坏的,这才是长生不老。所以修佛法,明心见性,即得长生妙诀。
不思议,解脱力,恒沙大地载不起,
“解脱”就是明白一切都不可得,不要去妄求而自己束缚自己,就自然得解脱。这种解脱之力大得想象不到,不可思议,连象·恒沙那么多世界的大地都载不起来。为什么?三世诸佛皆一口吞尽,何况区区世界!
摩诃般若波罗蜜,甚深般若波罗蜜。
这两句是赞叹般若波罗蜜的伟大。般若是大智慧,是慈航。波罗蜜是渡过生死苦海到彼岸。依般若之慈航才能渡过生死苦海而达彼岸,故般若是成功之母,是证道成佛之依恃,也是整个佛教的擎天柱。无般若则不能成事,无般若则无一切。伟矣哉,般若波罗蜜!因之,我们须时时刻刻毋忘般若波罗蜜,依靠它的力量,渡过重重魔障而达彼岸,亦幸甚矣。
圆顿教,没人情,翻身踏倒涅槃城,
圆顿大教是不讲人情世故的。因为法身无相,一丝不挂,一法不立,如有点滴存在就非是了。故大乘教是单刀直入,一切斩断,没人情。如讲人情就不能剿绝一切,亲见法身了。“翻身踏倒涅槃城”是指我们现在著相,为凡夫,如翻过身来不着相就成佛,到彼岸之上了。“踏倒涅槃城”,就是什么地方也不住,涅槃亦不可得。
威音那畔至今日,好个风流画不成!
威音王即指我们的法身。“威音”即大音希声,无所不包。“那畔”就是指世界未形成之前,生起世界之后就变成这畔,就变成此岸了。所以我们要恢复我们的本性,就要到达威音王那畔,证到一切色、声、香、味、触、法都消殒的时节。我们由无明包裹,造生死业,沦落到今天,所幸知过,闻法修道了,就须兢兢业业精勤修习,以期恢复本性光明,渡过生死苦海,到达那畔,方不辜负此生。一旦打开本来,亲见本性,就潇洒自在、欢乐安祥无可比拟了,这种境界是没有办法描绘的。所谓“心行路绝,言语道断”,只有自己证到那个地步才知道。
方便门,善巧开,火中生莲终不坏,
我们修佛法都是方便门,本来没有法,所以叫“法本法无法”,“善巧开”就是对机说法,这个宗开这个门,那个宗开那个门,但都是一个目的。净土宗是开的一个善巧门,以念佛方法将凡心转成佛心,往生净土而成道。但假如我们念佛念得不得力,也可以修别的法以期速成,不是固执不变的。反之,修密法不成,也可修净土。“火中生莲终不坏”,火中生的莲花,表示经得起考验。我们这个娑婆世界是五浊恶世,非常烦恼,每个家庭都有一本难念的经,能在烦恼当中锻炼得心空净,不粘著,而证到本性,那力量就大得不得了。大慧杲禅师说,这种人比出家人修法力量大二十倍,可以永生永世不退转,直至成果地佛而不坏。
勇施犯重悟无生,早已成佛无障碍。
“勇施”,学佛要大智大勇,所以寺庙里的大殿叫大雄宝殿。“犯重”,犯戒有轻有重。假使我们犯戒了,要有大勇之心,思过,忏悔,不再犯。这儿“重”有重(音中)、重(音从)两种解释。犯了之后再犯叫“犯重”。现在的人根基差,可能犯重,所以假如第二次再犯,要格外小心谨慎。不能光想:“唉呀!我犯戒了,不得了了。”要勇于改掉,绝对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否则永世不得翻身。“悟无生”的悟字非常重要,你若悟了,那罪过就无足轻重了,因为悟后心空了,过去所犯的错误犹如梦中做的,现在醒了,并未做过,所以就了了。不悟,心空不了,这罪障就盯着你,所以了则空,不了则要还宿债。“早已成佛无障碍”,施光心空,无所住着,就成佛了。复次,古印度有一位比丘名勇施,因犯四种根本大戒,心不安,求忏悔除罪,后遇一尊者,教以推寻犯罪根源,最后发觉罪性本空,了不可得,而豁然大悟,见自本性,证成大道。
一切处,悉兰若,无闹无静无牵挂,
“兰若”即寺院,是清静场所,修道的胜地。一般修行人都希望得一个清净场所修道,但如心不静,纵然有清净场所,也无助于事。因修道以心为主,如心静,再闹的地方也无碍于事。故说一切地方都是清静场所也。我们初修法固然以清净地方为宜,但如无适当处所,也不要去分这个地方吵闹,那个地方清净,还以心空为宜!不要粘著在吵闹、清静上面。
怡然幽居无遮殿,游戏人间实潇洒。
“怡然”,就是心很安详快乐,心空空地一样东西都没有。“无遮殿”,这个殿是没有任何遮盖的东西,就是我们的真心,不是另有什么地方叫无遮殿。也就是说我们的真心本来不动,本来一法不立,本来清净无染,不管外界怎么吵闹,跟我不相干,我自如游戏人间,潇洒自在,无所挂牵。
江月照,松风吹,更于何处觅作为,
“江月照,松风吹”,这是以景写心。一个清静的夜晚,月在天上,照在江里,江水很清,月影照在里面很清爽。我们念佛持咒也是这样,念到心如清水,佛就如月亮一样照在心上。“松风吹”,风从松叶上吹过来很清香。譬喻心清净了,随你怎么闹,心都清净无烦。到此时心空如洗,无修、无得、无证,还有什么作为呢?所以我们念佛悟道、参禅悟道都一样。
万世古今如电拂,三千刹海一芦苇。
时间过得很快,就象拂尘一扫,电光一闪那么快就过去了。我们这个世界看起来已有几亿年了,但也不过象闪电一扫而已,所以无可粘著,任何世界都一样不可得。三千大千世界,象尘尘刹刹的海一样,虽多得不得了,也不过象一根芦苇一样不可得。
旃檀林,无杂树,郁密幽深狮子住,
“旃檀林”,就是檀香树。“无杂树”,就是说这里一根杂草也没有。就是说我们的心和一切大众的心都是佛性,无有染杂,本来香洁,只须觉悟,不粘尘劳,即能恢复本性,安居于郁密幽深的旃檀林了。
境静林间独自游,走兽飞禽皆远去。
在这环境幽静的大树林中独自来往。表示心空无住,不与万物为侣而独往独来。因为绝对真心没有相对的东西,故清净无染,称独往独来。有相对东西就有人我是非,不清净了。但心真清净了,即入闹市,亦如幽林。“走兽飞禽皆远去”,就是妄念颠倒和一切污染的东西都没有了。
心境明,照无碍,廓然莹彻周法界,
心中一切妄念都没有了,它就朗照大千,无所障碍,象《弥陀经》上讲的:“彼佛光明无量,照十方国,无所障碍。”我们的性能也是如此。“廓然”,辽阔虚空,“莹彻”是光亮无比,一点灰尘都没有,“法界”,即十法界,四圣六凡,都朗照无遗。
万象森罗隐现中,一颗圆明无内外。
“万象森罗隐现中”,就是现在的山河大地、饮食起居和千差万别的事境在我们心中时隐时现,而绝对真心则圆照一切,无内无外。因任何事物都是它显现变化的,而一切转瞬都没有,皆是虚幻,故圆照而无内外也。
日可冷,月可热,邪见何能坏真说,
纵然太阳可以冷却,月亮可以热起来,但是邪见不能把真理毁坏掉。
无筋空力大无比,螳螂岂能拒车辙?
一点支撑的东西都没有,即无筋。假如有支撑,那就有筋有骨了。无筋无骨,一点东西都没有的空力是最大的。风的力量比水、火的力量都大。将来坏这四禅天,火烧初禅天,水淹二禅天,风吹三禅天。无筋空力,即我们的心力,比这力量更大。“螳螂岂能拒车辙”,螳螂的腿就象一把刀,但它能挡住车轮吗?挡不住,车子一滚就把它压死了。
如实唱,如实听,未曾开口已和竟,
真正说是无说,真正听是无听,没开口已讲完了,现在说是多说了。
三世诸佛齐唱和,尽未来际无穷尽。
《证道歌》是永嘉禅师作的,《解脱歌》是大愚师公依照永嘉禅师的原韵和唱的。尽未来际,三世诸佛唱和此歌无有穷尽。因此歌是心声,心是亘古长存、无有尽时的,故歌亦长和唱无尽。又三世诸佛说即无说,无说即说,故风声鸟语、山崩海啸,无不是此歌之唱和。尽未来际,世界无穷,此歌亦无尽也!
歌毕不觉哈哈大笑,和者喝曰:不怕开了口合不得吗?诸人且道,这疯汉哈哈大笑,毕竟作么生?
我们大愚法师这么哈哈大笑,大家说说看,究竟为什么?
父母所生口,终不向你道!可怜生,直落得一场么罗!
《悟心铭》浅释
原载于《禅》刊一九九○年第二期
心中心密法,系藉佛菩萨慈悲加被之力修行,故易于得定,打开本来,证悟真心。譬之旅行,自力修行者,全靠自己两脚行走,修心密则如乘船、乘车,更或乘飞机,所以快速、稳当,有事半功倍之效。
先师骧陆公,为扶助心密行人更加快速地了悟真心、超凡入圣起见,著有《悟心铭》一首,共四十句,每句四字,共一百六十字,虽文短而字少,但义理丰富深长。整个成佛之真谛和修心要诀,均宣示无遗。诚可谓文约义丰,言简意赅之精要著作,亦现代不可多得之悟心评唱!学者如于修法之余,每天将其朗诵几遍烂熟于胸中,久久自于境缘上一触即发,由真实体中得大机大用。兹为帮助后进者了达其含蓄之玄旨,易于悟心起见,乃逐句浅释,尚望学人珍重,勿轻视之!
《悟心铭》全文
不是有心不是无心不是不见不是不闻
了了觉知不着见闻荡然无住是名无心
心若无住妄依何立妄既不立夙障自除
问心何来因境而起境亦不有同属幻影
妙用恒沙尽是缘心缘心息处顿证无生
无生实相非可眼见杳杳冥冥其中有精
证悟之者名曰见性是故无求心自宁一
无心可惑即是大定得大定者无动无静
无得无失无喜无嗔本位不移起应万机
不变随缘即无生死成佛要诀如是而已
浅释
《悟心铭》开始即说:“不是有心,不是无心。”
这二句把妙明真心之体和妙用和盘描绘出来。以妙明真心,既不属有,亦不是无。你说它有,无相可见,无声可闻;你说它无,语默动静,行住坐卧,无一不是它在起作用。古德譬之“海中盐味”,“色里胶青”,虽不能目睹,而体实不无。释迦文佛告诉我们,它是真空妙有,妙有真空的大宝藏。所谓真空者,别于顽空和断灭空,以妙有故,空而不空,不空而空;所谓妙有者,别于妄有或实有,以真空故,有而不有,不有而有也。
次就相用说来,也是非有非无,非无非有的。你说它无,形形色色历然现前,而妙用恒沙;你说它有,一切色相,皆因缘所生,无有自体,所起事用,宛如水月空花,无可把持。
《心经》云:“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就是说色空不二,非有非无。以一切色相皆是真空妙体之所显现,而真空妙体亦不能离开色相而显其用,更非离色相而别有。譬如水起之波,水即是波,波即是水,离波即不可得水,离水亦不可得波。吾人用功,既不可执色相为实有而粘着不舍,更不能偏离色相,废有而着空。故不论上座习定,下座起用,均须无所取舍,方契中道之理,走上真空妙有的大道。
学者修法,修至妄念消融时,则能念之心,所持之咒,一时脱落,内而身心,外而世界一齐消殒,化为乌有。净裸裸一丝不挂,赤洒洒一尘不染,但了了分明,非同木石。这一丝不挂一片虚明的是什么?不是当人非有非无之妙明真心,历历现前,又是什么?!当斯时也,色空不能到,有无不能及;说无之时,周遍法界,说有之时,纤毫不立;诸子百家,百工技艺,乃至诸佛净土,恒沙众生,无不融会于中矣。
第二句:“不是不见,不是不闻。”
这教我们做功夫,不可死做,而要活泼泼地历境练心;不要闭目不见,塞耳不闻,须要见无所见,闻无所闻,才能灵活妙用,证成大道。我常见一些错用功者,闭着眼睛,不见事物,塞住耳朵,不闻音声,以为这样就能把心练空,成道了。殊不知纵然你闭目塞耳、心不接境时,可以做到心死不动,一旦开眼去塞,心对境时,妄心又不免随着色声转动不停。以除境灭心,非真了故,何况在闭目塞耳时,内心未必不在暗暗蠢动哩!另外,闭目塞耳,更有一大过患,假如学者用闭塞的功夫,真正做到心死不动了,那又做到黑山背后死水中去了,非但不能成佛,且有沦为土木金石之虞。所以学者不可不慎!要真正做到心不为境转,还靠在境界上锻炼。宗下所谓:“在地上跌倒,还在地上爬起!”离境趋空,终成泡影!
《金刚经》云:“凡所有相,皆是虚妄!”一切色声,皆因缘生,无有实体;任你美色当前,妙声充耳,俱不过阳焰、空花、海市蜃楼,一时假现。认清此理,再经时日之推移,和千万次境上的艰苦锻炼,自然心宁神静,遇境安然不动。洞山禅师《五位君臣颂》颂第四位“偏中至”修道位云:“偏中至,二刃交锋不须避,好手还如火中莲,丈夫自有冲天志!”即教我们活泼用功,历境练心,不须回避见闻,以启将来之大机大用也。
第三句:“了了觉知,不着见闻!”
这是承上二句“不是不见,不是不闻”,而进一步申说应怎样灵活地做功夫,方不致走入歧路。我人修行,是修成活佛,所以不是死坐不动,沉空滞寂,坐在黑山背后,可以了道的。
云门云:“即此见闻非见闻,无余声色可呈君!”明白畅晓地告诉我们,你要彻见真心吗?就在你现前见色闻声处。了悟这见色闻声底是谁?离开这见色闻声底,你就无处去寻觅它了;假使你着在见色闻声上,又被声色所迷,也见不着它了。这是何等灵活的功夫,岂是死坐不动,不见不闻可以见道的?又云:“玄虚大道本无著,见色闻声不用聋!”可见做功夫须活做不可死做;死做不但不能成道,还有流入魔外之虞。所以先师告诉我们,做功夫须在行住坐卧、动静闲忙处活用,不可如木石无知,而要了了分明;虽了了分明而又不可着在声色上!换句话说,就是要见无所见,闻无所闻,而不是不见不闻,这样才得灵活妙用。即或在座上也要正念昭昭,了了分明而不可茫然无知,落入昏沉或无记。
永嘉大师云:“惺惺寂寂是,惺惺狂想非;寂寂惺惺是,寂寂无记非。”即此“了了觉知,不着见闻”之注脚也。
第四句:“荡然无住,是名无心。”
我们平常认为无心,就是一念不生,而一念不生,就是压念不起。所以大家都用死压功夫,压住念头不让它起来,以为一个念头没有就是好功夫,更以为一念不生的时间,由短而长,便是功夫的上上升进,殊不知这样死做下去,非但不能成佛,成个土木金石倒有份在!因为佛是活泼泼的大觉者,恒沙妙用的伟丈夫,岂是如木石的死硬块,毫无知觉的塑雕像。做功夫,不在多种多样的差别境上锻炼自己,心无所住,只是死压心念不起,还能起什么妙用?
不见六祖大师当年救卧轮公案?卧轮禅师初以为压念不起是好功夫,故有颂云:“卧轮有伎俩,能断百思想,对境心不起,菩提日日长!”六祖一见,知走入死水歧途,故救之云:“惠能无伎俩,不断百思想,对境心数起,菩提作么长!”卧轮知错改正,方始入道。
是知无心,不是压念不起,更不是无念之时,由短而长,方为增进,真正无心的功夫,是尽管应缘接物而心无所住;尽管日理万机而意无所染。衷心犹如水上绘画一样,一笔起处,水面马上会合,毫无痕迹,这才是无心的真好功夫。
《金刚经》云:“应无所住而生其心!”这个“应无所住”的“应”字,往往被人误解作“应当”、“应该”的“应”字。其实不然,这个“应”字是“应缘接物”的“应”,是教我们在日常生活中应付一切事件,接应所有人物,都要心无所住,荡然无染。而不是只告诉我们在理地上应该或应当无所住着的。我们倘能应缘而无所住,则恒沙妙用的灵活真心自然无所遮蔽地时时现前了。
所以无念是活的,是应缘而无所住染;不是压念不起,死在那里不动。我们只要念起无住,不攀缘,不停留,随用随息,即是无念。昔时,僧问赵州:“如何是无念?”州云:“急水上打球子!”赵州后更反问投子:“急水上打球子,意旨如何?”投子云:“念念不停留!”可见念起无住即无念,而不是一念不生方为无念也。又懒融禅师《无心颂》云:“恰恰用心时,恰恰无心用;无心恰恰用,常用恰恰无!”即正在用心时,亦不见有心起用,道尽无心的意旨和妙用矣。
第五句:“心若无住,妄依何立?”
修道人个个讨厌妄心,要消灭它,打倒它。殊不知妄本不有,只是思想作祟,一切外境宛如水月,皆非实有,众生无知,误认为有,执而不舍,乃成为妄。倘能当下一觉,照破幻境,妄即化为乌有。如人做梦,正在做梦时,也认为实有,及至醒来,痕迹也无。
良由真心如镜光,一切色、声、香、味、触、法,皆如镜中所现之影。凡夫愚昧无知,背镜光而取影,造业受报,生死不了;二乘圣人,虽不着尘境,但又背镜影而住光,以有所住,又成法妄,只了分段生死,不了变易生死;一乘学者,悟透佛法、世法,不即镜影,亦不离镜影。以一切影像皆是镜光所成,镜即是影,影即是镜;离镜无影,离影无镜,既不可背镜住影,亦无须离影求镜。既深知影镜皆无所住,当能心无爱憎之情,境无取舍之住。
故学者不必怕妄,但深契一乘玄旨,于境无取无舍,无喜无嗔,则妄自除矣。
复次,众多学者,莫不以“无明”难破,甚有谈虎色变之慨。其实,所谓“无明”者,亦非实有,不过是妄心作怪,粘着尘境,迷而不觉,假名而已。行者果能当下凛然一觉,则妄境破,无明自销。譬如千年暗室一灯能明,无须历时消除。故所谓无明者,妄心者,只是我人不觉之故,倘能时时观照,处处凛觉,令心清空廓澈,无所住执,还愁什么无明不破,妄心不息哩!?
第六句:“妄既不立,夙障自除。”
良以心本通灵无碍,只以迷境着相而成障。所谓夙障者,即多生历劫迷相造业而积累之妄习,迷障遮蔽本性之明,不得自在受用,而复痛苦、艰辛、烦恼无尽也。今既知一切事相本空,心不留碍,业且不有,虚妄之障,又将安寄?大梅禅师云:“一切业障在达人份上,如热汤消冰,光明去暗,无所驻足。”盖所谓障者,亦是假名,无有实体。经云:“罪从心生,还将心灭!”又云:“心生则种种障生,心灭则种种障灭!”倘能直下无心则妄无立处,妄既不立,则夙障自除矣。
或谓“现业易消,定业难免;心业易除,身业难灭”,此亦不可一概而论。不见达摩大师嘱二祖神光曰:“子将有杀身之报,但为正法免遭毁谤故,此债可予免还。”又一古德中风嘴歪,侍者笑谓云:“和尚终日诃佛骂祖,今日受报了。”古德云:“尔随侍我数十年,如此看我?须知一切业障在祖师身上,犹如空花水月,虽还报犹如不还报,而且要还即还,要不还即不还,你看我嘴歪不歪!”随说随用手一拍嘴巴,嘴即正了,并斥侍者云:“尔等执相众生,于本来空中作业障想,于无偿还中作偿还想,是以业障不了,受累无穷也。”由此可知一切业障系于心,心果真空,无所谓障,更无所谓还不还。以无还无不还故,正不必执不还为不还,尽管还而犹不还也。僧问古德:“如何是业障?”德云:“本来空!”僧进问云:“如何是本来空?”德云:“业障!”本来空不是顽空或断灭空,而是一切事物、业障的当体本来就是空无所有。故二祖神光大师,虽受初祖之嘱,于传法三祖后,仍去还杀身之债,而无难色,并于临刑时高唱云:“将头临白刃,犹如斩春风!”这是何等气概,此真了的弘范也。
第七句:“问心何来?因境而起。”
“心本无生因境有!”这是毗舍浮佛的名言。我人之心——即思想,本来没有,因对境而生起影像,执着不舍,才生起妄想,这就是心。这个心是根——心、尘——境集合而生起的,所以叫作“集起为心”,它是六尘落谢的影子,纯属虚幻,无有实体。佛经中所说的“一切唯心造”和“三界唯心,万法唯识”的“心”字就是指这个由客观外境反映而生起的虚幻影像心。所以它也是外境,也是客体,而且也不离物质,不可把它看作主观的心,当作主宰世界的“真神”而宝贝它。我们做功夫,既要不着森罗万象的外境,更要把这幻影妄心销尽。所谓内而身心,外而世界一起销殒,妙明真心,方才现前。反是,把这虚幻心当作主观实体,真性就被掩没不见了。因之,我们所说“一切唯心造”的“心”字,是把它视作被消灭的客观对象来处理的,并非说它是万物的主宰者,这要请广大学佛者搞清楚,不要误会才好!
第八句:“境亦不有,同属幻影!”
经云:“心不自心,因境故心;境不自境,因心故境。”这就把心与境,境与心的相因相成的关系说得一清二楚。心既因境而有,境亦不能离心独立,因境系因缘生,无有自体。比如镜影,虽有万别千差之相,如无镜光,影不能现;境亦如是,无心境无成,即或有美景佳境,无心领受鉴赏,有亦同无。以境不自境,不自谓为美妙胜境也。心与境既相对而生,离一即无,则境与心,皆非真实,同属虚幻之影明矣。或许有人要说,娑婆世界所有景物,皆我人共业所招的业果,假而非真,谓为幻影,可以说得;至于西方极乐世界,乃阿弥陀佛多生历劫精勤修行,为广大众生造福,积累功德,缘熟果满所感之真境,似不可谓为幻影。
关于这一点,确应好好讨论一下。因为现在修净土的人很多,如不把净土真相搞清楚,不明白净土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修行起来不易得力,更谈不到深证念佛三昧,上品往生了。
首先就相来说,娑婆是业障众生造业所招的五浊恶果,而极乐是弥陀愿满德圆所感的清净世界,故一是秽浊丑恶,一是美妙庄严,大有区别。但土从心生,离心无土,离土无心;心即土,土即心。故经云:“欲净其土,先净其心!”“随其心净,即佛土净!”是教我人识得净土为何物,好下手用功证取,以免徒取外相,流入歧途。
既然土外无心,心外无土,心土不相分离,而一真法界——真心——又在圣不增,在凡不减,则极乐净土系从净妙真心中流出,而娑婆秽土离清净佛性亦何可得?以是,极乐虽净,娑婆虽秽,同是真心中显现之影像,犹如镜光中显现之影,虽有形式之殊,净秽之别,但皆如水中之月,了不可得,绝不可因极乐为净月影而妄谓可得也。
次就真假来说,《金刚经》谓:“凡所有相,皆是虚妄!”以相如上文所说,皆镜中之影,了不可得,故假而非真,绝不因净、秽、美、丑而分真假。所以极乐国土,虽尽善尽美,亦是虚妄之相。进一步来说,说真道假,皆是我等凡夫执相立名,妄加分别之过。以所谓真假,乃相对而有,离一即不可得,故皆假名。真假既相对而有,则说真之时,假即在其中矣;说假之时,真亦在其中矣。谚云:“假作真时真亦假。”于无真假处妄作真假,宁非庸人自扰?
复次,镜必显影故,有真心不无假相,无相无从显示真心,故《弥陀经》宣示极乐庄严;影不离镜故,有假相不无真心,无真心无从成其假相,故《金刚经》显示妙体,一法不立。性相既不相离,密切有如水之与波,故见相即见性,无有一物可当真,故谓全假即真;见性不废相,圆成差别妙用,故谓全真即假。真假假真,全是我人妄心作祟,实则灵妙真心,一物不立,有何真假之可言哉?
故如说极乐世界是真,则娑婆世界亦真;如谓娑婆系假,则极乐亦假。故净秽二土皆从一真法界中流出,绝不可因在缠凡夫,迷昧真心,造业受报,而否定其灵性,谓所现秽土业相,非从佛性真心中宣流也。
再说极乐世界,有四土九品之别。最下层凡圣同居土,虽有种种庄严妙相,但方便有余土与实报庄严土,则土愈高而相愈清淡妙微,至最高常寂光净土,则更净妙微明而一相不立。虽一相不立,亦不出上述三土之外。故执相修行者,只得下品往生,空相见性者,始能往生上品。以是真修净土者,既不执相,亦不废相,只一切放下,端身正坐,诚心敬意,执持名号,以呼吸为数珠,昼夜六时,绵绵密密念去,久久不懈,自得念佛三昧。到那时,不等命终生西,已早预上品莲位矣。
第九句:“妙用恒沙,尽是缘心。”
上面说过,吾人做功夫,不可死压念头不起,将妄心灭尽;只可活转,念起不睬,不令攀缘相续。原因就是将来要起大机大用,还要藉这妄心。这妄心如果压死了,真心也就无从起妙用了。比如水因风起浪,浪若去尽,水也就没有了。《圆觉经》于“居一切时,不起妄念”后接着就说:“于诸妄心亦不息灭。”即教吾人用活功夫以启将来般若妙用也。
我等凡夫的日常起居与一切创作、发明,无一不是这“妄心”的妙用。离开它,我们就像痴子、傻子一样,不能成就什么事业。在凡夫位,既是它在起作用;将来成贤成圣,所起广大神用,也离不开它。不过在凡夫位,因有住着,称作妄心、识神;在圣贤位,去尽粘缚,称为般若、灵知罢了。
我尝问人:识神与真如相去多少?闻者大惊,谓真如与识神,一是真心,一是妄识,何可相提并论?并以玄沙禅师偈作佐证云:“学道之人不识真,只为从来认识神;无量劫来生死本,痴人唤作本来人!”余闻之,不觉哈哈大笑道:“阁下识得《本来人》否?若不识,真如就变为识神;若识得,识神就是真如,何有二致?”上面说过,波本是水,水不离波;离波觅水,水从何得?而且水不起波澜,只是死水,何能壮阔?真如不假识神,亦是痴儿,无从起用。玄沙一偈,不是说识神不好,问题症结在识不识得本来人!若识得,则识神由主人指挥,成就一切波澜壮阔的妙用;若识不得,则恶仆凌主,背叛作乱矣。
第十句:“缘心息处,顿证无生!”
经云:“息下狂心,即是菩提!”这个道理,就和我们上面所举的影与镜、水与波一样,影与波俱不能离镜与水,同样,妄心也不离菩提正觉。以不离故,除去妄心,即无正觉。故修道人要亲证不生不灭的真如实性,不可用什么手段去除妄心,而只能用一个“息”字功夫,将这对境攀缘的妄心停息下来,就如波浪息处即是水一样,妙明真心就豁然现前了。
学者果知一切外境,皆如阳焰、空花,无有实体,不去攀缘,不生妄念。则神宁智清,灵光独耀,衷心明净,如镜照物,无取无舍,无爱无憎;虽了了分明而一念不生,一念不生而了了分明,当下即亲证无生实相矣。无须于息心之外更用何拙力也。
一切法门不管是念佛、持咒,还是参禅,俱不过是“息”字的工具和手段,教你由念佛,或是持咒、参禅,将狂心息下,从而打开本来,明见真心罢了。并非从念佛、持咒,或参禅中得个什么奇特玄妙。古德云:“佛法无你用心处!”又云:“穿衣吃饭即是,举心动念即乖!”以佛性众生本具,非从外得,不用求,不用取,故无须用力也。相反,着力向外追求,从他讨取,则愈求愈远,越用力取越不得。是以佛法是最伟大的省力事业,非同世法须惨淡营谋、苦心筹措而后可得也。老子曰:“为道日损!”学人果能将自己所会、所知、所有的一切一切统统放下,则狂心息处,顿证无生矣。谚云:“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良有以也。
第十一、十二句:“无生实相,非可眼见;杳杳冥冥,其中有精!”
这个不生不灭,不来不去,不增不减的真如妙性,是大而无外,小而无内的平等真实之相。《金刚经》云:“凡所有相,皆是虚妄。”有相之相,皆因缘所成,无有自体,故皆虚幻不实;真实之相,是无相的净妙大相。大相无形故,眼不能见。但功夫做到桶底脱落,能所双亡时,心地法眼,可以见道。但这个“见”,不是眼睛看见的“见”,而是见地、知见、体会、领悟之意。因为它虽杳杳冥冥,无相可见,无味可嗅,但非断灭、顽空,而是有“真精”“妙体”的。这“真精妙体”,换句话说,就是“离念的灵知”。当你功夫做到根尘脱落,人法双忘时,自然时到神知,一下子领悟,证验这净裸裸,赤洒洒,灵明真精,就是你本命元辰。
既证悟了妙性,回过头来以影不离镜故,则目所见、耳所闻、身所触的万象森罗,无一不是它——真精——的显现,无一不是它的妙用,无一不是它的注脚。学人到此地步,则时时闻道,处处见性了。六祖云:“真见性人,抡刀上阵,亦是见性!”大慧云:“彻悟人,肉眼亦能见道!”性相不二的妙理,一语宣泄无遗!
第十三句:“证悟之者,名曰见性。”
明心见性一词,现代修道人都把它看作是高不可攀的圣贤边事,非我等凡夫所可攀登、企及的。要了生死,只好念念阿弥陀佛,往生西方去吧,殊不知明心见性并非难事,更不是高不可攀的(其中道理我在《略论明心见性》一文中叙述甚详,现不复赘)。我们只按上述方法,息下狂心,不着前境,亦不息灭正念,更不求奇特玄妙,则了了分明中,无一念可得;虽无一念可得,而了了分明,不落昏昧无记。此即上节所说之“杳杳冥冥,其中有精”之“真精”,亦即永嘉大师所谓“寂寂惺惺,惺惺寂寂”的大道。学者把握时机,当此分明而无念的一发千钧之时,将其一把擒来,即谓之见性!若稍停机伫思,又被它影子所惑;若舍此而别求,或疑为另有玄妙,则杳不可得矣!
洞山禅师《五位君臣颂》,于见道位“偏中正”颂曰:“偏中正,失晓老婆逢古镜,分明觌面别无真,休更迷头还认影!”即箴规我人于关键时刻,猛着精彩,心领神会,而勿错过良机也。审如斯,明心见性,亦何难哉?
惜末法学人根钝、习重,多着神通,此时不见神奇、玄妙,误认为非是而匆匆滑过,古德尝叹息云:只为亲切甚,转令荐得迟。良可慨也!
修道人于初见性后,并非即了,还须时时观照,历境练心,着力打磨,了除习气,方能了生脱死。否则,见境生心,妄念动荡不停,是谓悟后迷,生死依旧不了。故古德多于悟后作牧牛行,绵密保任,以臻圆熟,非一悟即可了手。虽间或也有顿悟、顿修、顿证者,无须做保任功夫,但毕竟为数不多,不可一概而论。洞山禅师于“偏中正”见道位后,更颂修道位“偏中至”,即教吾人于见道后,不可得少为足,更须历境练心,除尽妄习,上上升进,以臻究竟也。关于此点,宗下有三关之说,即一、破本参明见真性,为破初关——截断众流;二、绵密保护,长养圣胎,于一切境缘上自在无碍,乃至不用保而毫无走着,是为破重关——涵盖乾坤;三、放任而为,无所不是。能入佛,亦能入魔,所谓路途即家舍,家舍即路途,是为破末后牢关——随波逐流。
第十四句:“是故无求,心自宁一。”
古德云:“人到无求品自高!”人有所求,正是粘境着相的反映,心苟真空,不见一物,还求个什么?或曰:非求他物,乃求生西,成佛也。曰:本来是佛,不用求,求则不见。上面说过,息下狂心,即是菩提,只须息,不用求。傅大士云:“夜夜抱佛眠,朝朝还共起。”它时时在你六根门头放光,不缺分毫,还求个什么?
至于说,求生西方,只须一心念佛,于念佛外,别无他心,所谓全佛是心,全心是佛,心佛道交,打成一片,则决定能生净土。以弥陀乃当人自心之佛,净土乃自心本具之极乐;念佛唤醒自心弥陀,往生自心本具之净土,何用求为?念佛者,贵得一心,一心即无心,既然无心,还求个什么?若着意念心外之佛,求生心外之土,则去道远矣!复次,得念佛三昧者,不见有心、佛、众生之别,东方、西方之异,虽生而无生,无生而无不生,又何用求往生哩!又求取若极,即无求取,是故从事求取者,求取至究竟,仍归无求无取也。生西不离信愿行,以行能摄信愿故,能精进不懈,一心念佛,信愿即在其中矣。
我人苟能真正做到无求、无得,则心不求宁而自宁,不欲一而自一。功夫做到这步田地,则归家稳坐,绝学无为,安闲度日,逍遥自在矣。
第十五句:“无心可惑,即是大定。”
关于得定,人皆以为有入定出定之别。坐在这里,不动、不想、不吃、不尿,是入定;一有举动、言说,便是出定。其实,这错会了定的意义。因为坐在这里不动,是死定,不是大定。大定是无出入的。它是对任何境而不惑,随缘起用而无所住,不是死坐不动而有所入的。关于此理,儒家也曾描绘说:“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糜鹿兴于左而目不瞬。”因为死坐不动,只是压念不起,灭其受想不是真了,任你定得百万劫,时劫一过,又复起念着相造业受报。故虽得四空定,生非想非非想天,依旧落轮回,生死不能了。这种死定,古德喻如搬石压草,石去草又复生,故非究竟。南岳磨砖度马祖,即救其出死定也。
修大乘佛法者,不取这种死定,以非究竟,不得真实受用故。昔梁武帝出猎,得一入定五百年之老古椎,甚为惊奇赞叹,思欲与志公禅师较短长,乃令众宫女裸体与二公入浴。老古椎初尚能视听自如,继而闭目不能动,再后,不得不推开众宫女,逃走去矣。反观志公,言笑自若,无动无惊,非活定力,曷克臻此!可见得定不在死坐不动,更不在死坐之时间长短,而须历境练心,对境不惑,起大机用而无所受,方为真定也。
复次,关于定无出入之真理,《六祖坛经》智隍禅师入道因缘与宗下语录女子入定公案,即是明证,学者毋庸置疑。
第十六至十八句:“得大定者,无动无静,无得无失,无喜无嗔,本位不移,起应万机。”
上面说,得大定是心无所惑,而不是死坐不动,这里进一步描绘一下对境不惑的行状。修道人往往静中能定,动中即不定;座上能定,下座即不定;也有人得时欢乐,失时忧恼;顺心合意则喜,违己逆情则嗔。这种安住能不动,对境要生心,打作二橛的人,不为真定。真得大定的人,动静一如,闲忙一致,于事既无成、败、得、失之心,亦无爱、嗔、取、舍之意;于心既无喜、怒、哀、乐之情,更无见、闻、觉、知之染;心空如洗,活泼泼地任运随缘,应机起用,绝不会在清净山林中即定,到繁嚣都市即乱;也不会遇事失照,而移易本位的。是以大定乃超越于事物之表,逍遥于情尘之外,不为任何事境所左右,得真实受用的,而不是披枷带锁捆住手脚,死在那里不动的。
我们在日常动用中练得应物接缘而心无粘染,无所住着,就是不移本位。这个本位,就是一乘法界之位,也就是佛位。《法华经》说:“是法住法位,世间相常住。”简单地说,就是做一切事情,不作做事想;说一句话,不作说话想;显现森罗万象,也不作显现想。这样,尽管做而未曾做,尽管说而未曾说,尽管显而未曾显;但也不是不做、不说、不显,就是本位不移,就是起应万机,也就是世间相常住了。(关于世间相常住之理,兹再略述一下:一.一切事相皆从真心生,是谓住法位,真心常住,故事相亦常住。二.事相中有变迁,所谓沧海桑田,但相续不断,并非断灭。如水与月虽有流逝与盈虚,但卒无绝流与消长者。三.一切事相皆虚幻无生,故亦不灭。)《华严经》云:“十世古今,始终不离于当念;无边刹海,自他不隔于毫端。”以时间、空间之相,皆因妄念生灭,分别而有。如一念不生,则竖超三际,横遍十虚。任你过去极久远之事,无不历然现前。如智者大师诵《法华经》至“药王品”,入法华三昧前方,便亲证灵山一会,俨然未散,即世间相常住之铁证也。
第十九句:“不变随缘,即无生死。”
众所周知,学佛修道,就是为了了生死。但怎样才能真正了脱生死呢?这个问题,恐怕不是每个学佛人都能知道的。以所谓生死者,有二种生死:一是分段生死,一是变易生死。分段生死,是六道轮回,这较易理解。变易生死,是超六道轮回外的一重无形生死,乃修行不究竟之法障,故一般人较难知晓。现在约略解释一下:阿罗汉等小乘圣者虽断见、思二惑,不受分段生死轮回之苦,但偏于空理,以为有法可修,有道可成,有生死可了,有涅槃可证。拘泥于依所知障助缘所感之界外净土,住在法上,不思变易其身、随缘度生,所知愚惑未尽,是一重无生死之法执生死也。
要了这种生死,先须知晓修法只如服药,不可执着不舍;次须明确生死涅槃等空花,无生死可了,无涅槃可证,一法不立,无智无得;而后更要了悟,起大机用,随缘变化,广度众生而本位无所易,不是住在法上不动。一部《心经》就是叫我人先空凡夫根、尘、识之愚执,次空小乘圣人四谛、十二因缘之法执,后空菩萨之智执,起大机用,归无所得,方证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
真正了生死者,以无法可得,随缘不变故。尽管在六道中头出头没,不见有生死、道别之异;尽管随缘变化身形,度尽一切众生,而本位不易,不见一众生得度。昔有僧问大随禅师:“尊师圆寂后往生何所?”大随云:“我师东家作马,西家作牛!”僧赞其彻悟了手,一法不立,随缘向异类中行,而本体无丝毫移易也。
洞山禅师《五位君臣颂》末后颂“兼中到”云:“不涉有无谁敢和,人人尽欲出常流,折合还归炭里坐!”即颂此最后一位,真了生死者以不了为真了,非离六道,安住净土为真了也。所以说无余涅槃者,无涅槃可证,无所住处之涅槃也。
不变随缘,从体起用;随缘不变,摄用归体。体用如如,无住无染,无移无异,斯真了生死矣。
第二十句最后结束说:“成佛要诀,如是而已。”
上面三十八句,把整个成佛奥秘和诀窍统统宣示无遗。或许有人说,这些说话,也稀松寻常,并不见有什么奇特、玄妙。难道成佛是这么不起眼的事?不是说成佛是法力无边、神通广大吗?这里并没有说什么神通玄妙呀!殊不知佛法原无奇特处,亦不可作道理会,切不可惹是生非,我人只心无所住随缘度日,做一个无事道人即是。要成六通俱足的果地佛,须先于因地上明悟本性,于明见真性后,勤除习气,分破无明,方能显发神通。不是一下子即能证成三身俱足,六通齐发的果地佛的。
关于明悟本性,更有人以神通作准绳。以为发了神通,才为明心见性,否则,即不为见性。这都是凡夫执有、着神奇的恶习。执这种恶习的人,非但自误,而且误人。因为所谓真性者,不在别处,即在当人六根门头放光。宗下所谓“目中童子眼前人,海底金乌天上日”。自己不识,不知以之保养,长大成佛,反责识者为非,叫他不要承当,岂不可悲可笑?!
若就神通说来,我人一举手、一投足、一言、一笑、一吐、一咳,无不是神通妙用。庞居士所谓:“神通及妙用,运水与搬柴!”以这些举措、言谈、咳吐、造作,何一不是真心在起妙用?死人的手、足、口、舌会言笑、操作吗?自己整天在神用中而不自知,反而向外别求神通,这不是宗下所谓“坐在饭桶边,饿煞人无数”么?
另外,执有神通,就是有法可得,也就是法执,将来非但不能成佛,成魔倒有份在!须知所谓神通者,乃真心妙用为神,无所住着、无所阻隔为通,而不可在神奇玄妙上会。一作神奇玄特想,即毒素入心,障自悟门,无成道份矣。
今之修道者,一百人即有五十双迷着在神奇玄妙上,都忙着搞些障眼法,弄些小神通,而沾沾自喜,以为这是成道的象征,殊不知这是弄精魂!即玄沙所呵的“学道之人不识真,只为从来认识神”的识神用事,几曾梦见佛法在!这些无知之徒,把毕生精力,枉费在无所谓的枝末上,而不务正修。一俟腊月三十日到来,所谓神通者,不知去向,又恁么昏昏糊糊地向阎罗老子报到去了。而且因为在世炫奇称能,着相造业故,还要受惨重的恶报!
这些蠢汉,自己不上正轨,不修根本大法,还要以神通来考验、衡量他人。他哪里知道,学佛是自修、自悟的,人家悟不悟,于你何事?人家悟了,你不能因之成道;人家不悟,对你亦无所损,何用你去考验他?复次,你要衡量他人,须先有超人之见,你用神通来衡量人,自己已先落下风。因悟道根本在对境不惑,不在神通发不发。你若对境起惑,任你发什么大神通,都无真实受用,都不能了生死。
根本未明的人遇事不能无染,任你修法而通,或依他——神鬼精灵——而通,以着境住相故,烦恼依旧,不得自在。相反对境不惑的人,心空如洗,毫无粘附,虽一时未通,无须多时,自然五通齐发。以对境能不惑,即是漏尽通,根本已固,不愁枝末不茂盛也。所以我们要常常自考自验,对境是不是无动于衷?如一时尚未臻稳固,不无动摇,能从多动而少动、而不动,即是上上升进,即是成道的象征。不可在神通上着眼,误认发神通才是悟道,更不可以自己意境考验他人,以免妄念丛生失自道心。同时,发了神通亦不要用,以无住无得故,不可向人示现也。
最后,还有一桩紧要事,学者不可不知。尝有青年人,以为身心空闲,环境清幽,才能办道,以是每每不抓紧时机,努力修持,而坐等良时、佳境到来。哪知凡夫障重事烦,所谓“驴事未去,马事又来”,何时有清闲无事的时节?至于地方,更毋庸费心选择,以学佛贵在心地上用功,不重山林死坐。上面说了很多,对境心无粘染,才是真功夫。要对境无染,不在尘境上练心,死坐在山林里,怎么可以练出不动心来?所以只须识得一切色、声等尘境,俱是当人真心所现影像,如镜光所现镜影,无可取着;同时真心离尘境亦不可得,如镜影即是镜光,镜光不离镜影,故亦无所舍。时时如此观照历练,心空意闲,任运自在,无求无得,即天真佛!还要等什么佳境良辰到来哩。奉劝大众,乘此年轻有为时,抓紧时机,努力奋斗,切莫唐丧光阴,坐失良机,待白了少年头,空悲切!珍重!
法身、报身、化身
一九九○年十一月十二日讲于杭州
何为法身、报身、化身?临济祖师说:“一念清净心光即法身佛,一念无分别心光即报身佛,一念无差别心光即化身佛。法报化三身,本性全具,不用向外别求。”所谓一念清净心光,就是当我们不生一念时什么念头都没有而了了分明非同木石的灵知。要有一个念头存在,就不清净。同样,有一个佛念,有一个念咒的心,都非清静。须当能念之心与所念之咒一时脱落,能所双亡时,方是一念清净心光,这就是法身。我们修法老是说明心见性,就是见这个本性。
一念无分别心光,就是报身佛。一念无差别心光,那就是化身佛。这分别心光和差别心光,分别在哪里呢?分别、差别不是同样的意义吗?怎么无分别心光就是报身佛,无差别心光就是化身佛呢?因为报身佛是光明身,一片光明,没有其它色相,更何有差别的相?所以说一念无分别心光是报身佛。
要证果地报身佛,须悲智双运、广度众生、积累功德才行。我们证到本性以后,大悲之心就油然而生了。我们觉悟了,晓得世界上的种种现象都是虚假不实的、幻化的,如水中月影一样不可得,而不去造业,超脱了苦轮。可众生不知道,业识茫茫地不断造业受报,出苦无由。大悲心不禁油然而生,发起大愿,广度众生。这个大悲是从大智生出来的,没有智慧生不出大悲心;没有大智也不能度众生。因为要度众生,须识众生的根基,方能对机说法,所以度生要智悲双运,不是懂得些理论即可成事的。功德圆满了,感得的报身是果德大光明的报身。
如善财童子见到弥勒佛(就是在我们要去的兜率内院,弥勒菩萨在那里),弥勒佛对善财童子讲:你根本智得到了(根本智就是证到的本性),但是差别智没有得到。差别智是后得智,即在度生的过程中,将尘沙惑与微细无明消尽所得的大智慧。能随众生不同的根基、习气,教以相应的佛法,度他出苦海。这个差别智你没有,还要在世界上磨练,广度众生,方能圆满差别智。度生功德圆满,你就感得和我一样的报身了。我弥勒佛得到这个紫金身,就是广度众生,突然之间就生出来的呀!
任何人证到的报身都是光明身,所以它是无分别的。化身则不然,化身是有相的,有相则有差别。如男女老少、草木鱼虫、日月天地,都有差别。既有差别,为什么说一念无差别心光即化身佛呢?因为相虽有差别,而生起诸相的本体——法身是无差别的。一切众生都是佛,因为都有佛性;一切世界景象都是我们的佛性所成所显现的。无论什么好的境界或坏的境界,既然都是佛性所成所显现,那就平等无二了。故无论是我们五浊恶世,还是西方净土,都是平等无别的。世间诸有俱由我们一念无差别心光所化,所以一切事物就是化身佛。差别者在相上是有不同的,但生起诸相的性体是平等的,故一念无差别心光是化身佛。把这道理搞通了,就不致怀疑同一意义的无分别心光和无差别心光怎么既是报身又是化身了。
我们认识了一念清净心光,毫不猜疑,就当下见性了。用不着到什么地方去找,它就在你自己面门上放光芒嘛!一念清净心光,就是根尘脱落,就是当我们修法时忽然能念之心与所持之咒一齐脱落,身心世界统统消融,但歇灭当中,不是断灭,而是了了分明的灵知显现。这灵知就是我们的本性,也就是法身、报身、化身。
至于要真正证到千百亿化身,能分身十方世界,广度千百亿众生,像封神榜那样的变现,那就非证成圆觉大智不可。就是说最最微细的妄念,也除罄尽了才行。我们的妄心、妄念分粗的妄、细的妄、微细的妄、极微细的妄。极微细的叫微细流注,就像微细的水流,你看它不动,实际在运动!它下面动得太快太厉害,看起来反而不动了。把这个都截断了,不动了,那就能证到百千万亿个化身,度千百亿众生,起大妙用了。
我们做功夫,就是要先断人我见,次断法我见。人我见,就是有人和我的区别。法我见,还有个法在。法我是什么呢?像罗汉,他们知道肉身、色身是不可得的,世界是虚幻的,要离苦得乐应离开这个世界。但他们于中又生了一个法我。他们以为有法可修,有生死可了,有涅槃可证。同时又以佛性的四大种性——地、水、火、风为我。我们的佛性本有七大种性,就是地、水、火、风、空、根、识,七大种性中以地、水、火、风最为主要。世界是地、水、火、风组成的,我们的身体也是地、水、火、风组成的。他们修道发悟不执着肉身,改执佛性中元素——地、水、火、风为我,以为这是真的,而肉身子是假的。殊不知佛性中的地、水、火、风四大种性只是佛性的部分元素而非全体,如我人之有眼、耳、鼻、舌,非整个人体。今误认为我有个物在,故为法执,而不得究竟。所谓种性者,乃“种子”能生义。譬如稻种种下去能生出稻子来,麦种能生出麦子一样。我们这个肉体既是四大种性生起的,世间的一切一切都离不开四大种性。罗汉和辟支佛经过佛法的洗炼,知道了由四大生起的色相都是假的,不可执取,但又误认四大种性为实我,殊不知一有住执,即非真实,何况四大种性乃佛性部分元素,并非全体。所以他们未真见性,被佛呵为焦芽败种。
我们用功既不能假执四大为我,也不能住在佛性上。一有所住,便落窠臼,所以真成佛者,连个佛影也无。假如你说“我成佛了”,那你未成佛,是成魔了。因为你还有个立脚点,胸中还有一个物,未曾空尽。我们的法身和虚空一样,一丝不挂,一尘不染,既无时间相,亦无空间相。所以我们做功夫,须剿绝一切,绝对不能有丝毫住着。但要真做到人我消灭,须证到七地菩萨才行。
“不动地前才舍藏”(不动地就是第八地菩萨),“金刚道后异熟空”(金刚道是第十地菩萨),到十地菩萨之后,法我才能取消。不然,还住在法我上。所以,常说“百尺竿头住的人,虽然得入未为真。”就是坐在竿头上还有个立脚点在。所以要“百尺竿头更进步,十方世界现全身”。十方世界都是你的身,立脚点也拿掉,法我就取消了。到这地步后,你就是圆觉大智了,可化百千万亿化身。我们做功夫,就是这么做的。
你们总问:“我们到家还差多远哪?”往前看,路途遥远得很。你就想:“哎哟,不得了,还相差很远很远哪!”就难免失去信心了。向后看,比比过去,看到自己进步了,心就安稳多了。所以,佛很慈悲,他说:“你们众生的气魄不够,胆量小,现一个化城让你们住住,休息休息,没到佛这个地步,先到西方极乐世界去安安身,歇歇脚,或到兜率天也好。”但大心菩萨说:“我都不去!地狱不空,我誓不取佛位,我要度尽地狱众生。”地狱并不可怕,你们证到时就不怕了。上面说一念无差别心光,地狱、天宫一般同,有什么美好、丑恶、享乐、受苦的差别呢!?
(沈师傅插话说:师父说法,你们以为只有我们人在听?天神也在听的。)
那时我们师父在北京说法。有两个不是人的徒弟,一个是狐狸,一个是蟒蛇。狐狸先来的,后又介绍蟒蛇来,来时是现人相的。他们说:“我们都做好事,给人采药、治病,从不作恶,想学佛法,修成正果。”他们对师兄弟们讲:“你们得了人身,不好好用功,太可惜了。我们为了得到人身,就要修很长时间,才能现人身,才能修佛法。”一天师父讲法,让他们坐到前面来,前面还有两个位子。他们说:“不好来啊!前面有天狐啊!(天上的狐狸)”他是地狐。后来,我们师父回南方来,他们送行,送到黄河边说:“我们不能过黄河,只能送到这里为止,不能再送了,请师珍重!”这事你们听来似很玄虚,犹如听《天方夜谭》,但确系事实。因为一切众生都有佛性,他们也能成道。你们不能因未看见,就怀疑没有。
比如我们的法身,一些不修法的人因未看见,总说没有,但它是实有,大家经过如法勤修,亲自证得,就深信不疑。法身——佛性——确是真空妙有,具足万能的大宝藏,而且一切众生都具有,真实存在,而非虚无飘渺的。
讲到真空妙有,非但佛性如此,一切事物无不如此。例如一只杯子,它的体性是空的,因杯子无本体(不是本自有的),如玻璃杯,是用玻璃制成的,而玻璃也无本体,是矿藏开发出来的,矿藏是经过多少世纪地质变迁与气温压力等变化而成的,所以都无本体,犹如佛性无相可见,故名真空;但一切事物,本体虽无,而假相不无,能尽其用,如佛性妙用无边,故名妙有。上面说过,一切事物皆佛性所化所成,佛性是真空妙有,一切事物当然也是真空妙有了。
或有人问:为什么地、水、火、风四大构成的人有情感,而四大合成的事物无有感情呢?答曰:如果一口气不来,这肉体还有情感吗?可见情感不在肉体上,而在灵性上。人们之所以有人体、物体之别者,因凡夫的心量不广,只抟取少分四大,钻在肉壳子里以为我,而不能广遍一切物,故造成有情无情之别。其实,当一个人断气时,这肉体岂不也和木头、石块一样,哪里有什么知觉、情感!岂不也是无情之物?我们做功夫,做到身心、世界化空,证到尽虚空、遍法界广大无边的真性时,即能遍一切物,而无有情、无情之别了。如“生公说法,顽石点首”,即是明证。所以说日月星辰、草木丛林、森罗万象无一不是我们的化身。劝大家赶快做功夫,勿要放逸贪玩,粘着声色货利,而置此大宝藏于不顾,辜负了自己,白白到世界上来走一遭,如入宝山空手而回,未免太可惜,太不值得,太冤枉了,望大家珍重!
桥流水不流
一九九○年十一月十四日讲于杭州
“空手把锄头,步行骑水牛,人从桥上过,桥流水不流。”
傅大士这首偈看来有些玄虚,叫人莫名其妙。“人从桥上过”这句话好懂,我们从桥上过去了。怎么会“桥流水不流”呢?“空手”怎么“把锄头”呢?“步行”又怎么“骑水牛”呢?这是什么道理?原来是说,我们的肉身躯壳是等于我们住的房子,而佛性才是住在里面的真人。众生迷于色相就错认这个色身肉体是我,而不知佛性是何物,以致造业受报,生死不了。这首偈就是提醒我们认识主人公,不要错认假相。我上次讲临济大师说:“看取棚头弄傀儡,抽牵全藉里头人。”就是说这个肉体自己不会动、不会讲话,也不会听话。我们能运动、工作、走路、讲话、听话……都是这个主人公的作用。
这首偈就是颂这个主人公的。“空手把锄头”,我没有拿东西啊,原来拿东西的那个手(即肉体),就等于你的锄头,是主人公在指使你运作。“步行骑水牛”,你能够走路、奔跑,也是主人公驱使肉体的妙用,就等于人骑在水牛上赶牛走路一样。“人从桥上过”,肉身就比作桥,人就是主人公,人在世上不过住一段时期,就要走了,就圆寂了,等于在桥上走过去了。所以,根据这个人生无常的道理,古人说:“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光阴者,百代之过客。”这个社会,这个世界就是个旅馆,暂时住一住就要走的。大家何必在这里争王称霸,斗争不息,杀戮不休呢!?“人从桥上过,桥流水不流”。人从桥上过,我们这肉身壳子是不长久的,是变迁的。人由少而壮,由壮而老,这“桥”不就是在流转吗?在变化吗?“水不流”,水是代表我们的佛性,它是不流动的。它是亘古常存,不来不去,不动不摇的。这个颂主人公的偈子好啊,就是要我们明心见性。
但是,打开来见到本来,不过才到法身边。如同回家只走到房子外边,非但没有入室,还未登堂,差得远呢!要做功夫,时时不能懈怠啊!假如你们今天做做,明天停停,这怎么行呢?要知“打坐”,“打”是打死妄念,“坐”是坐见本性。假如什么时候都能坐见本性,这是真打坐,不是坐在那里任妄念翻腾,装模作样为打坐。所以我们修法,要在心地上做功夫,时刻不能放松。《心经》第一句“观自在菩萨”,不是统称某某菩萨,而是教我们做功夫,观自在——时时照自己的本性,在本位上不要有走着。假如你上座也坐不安稳,下座后也不摄心观照,任妄念游走就是流浪!那就错过一生了。
见到法身边不算数,这时自救不了,需继续用功,进入法身正位,更要法身向上,才能圆证佛果。法身向上是什么?一个和尚问长沙景岑禅师:“师父,请你开示,何为法身向上?”他说:“一根针,三尺线。”(这就是一切平常,随缘应用,不着玄妙)。和尚不懂,请师父再开示。他又说:“益州布,扬州绢。”益州的布和扬州的绢都是很出名的。这就是教我们在悟道后于日常工作中顺逆自在。不是顺了就高兴,哈哈笑;逆了就烦恼,就发火。须做到顺也好,逆也好,顺逆自在,安闲自得,潇洒无物,一切恬然自尽,才是一个绝学无为的闲道人。到这地步就坐也不要坐了,安然无事了。孔老夫子说:“七十从心所欲而不逾矩。”就是尽管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都不会越出规矩范围。因为他心空了,不再着相,不会再做不道德之事了。有人问我:“假如我坐得心空了,我可以去杀人放火吗?”这种问题真幼稚得好笑,你杀人放火还心空吗?你为什么要杀人放火,还不是为了着相?要越货,要劫财吗?这正是著有,还说什么心空呢?你真心空就会悲智双运,会可怜众生不了解实相,而着妄情,天天造业受报,妄受生死轮回之苦,就会想方设法救度他们,哪会再做伤天害理之事呢?
法身向上是透过理边,在事上圆融无碍,不是一天到晚不做事,死在那里不动的,死坐在那里决不能成道。因为要除尽多生历劫积累的执着妄习,一定要在境上练,在境上多碰钉子,多经敲打,才能把习气消光。不在境上练,死定在那里,妄习种子伏藏在里边,一经翻动习气更大,压也压不住。所以要除尽妄习,非在事境上锻炼,将其连根拔除不可,不是修个灭尽定,将妄种压伏在那里可以了结的。
我们的无明分四等:粗妄、细妄、微细妄、极微细妄。这四等妄,尤其后面的二种,一定要在境上练,在随众生滚中锻炼出来,才能将其消掉。众生的习惯、习气各各不同,你要度他就须舍己从人,要随顺人,自己先须将习气消尽,才能跟别人跑。所以菩萨有四摄,这随顺他人就是同事摄,你和他一起干,才能把他拉过来。每个众生的脾气都不同,你都能适应,都能对机,你的主观微细习气才能消尽,你的心量才广阔。这无明很细微,像沙泥一样多,教中叫尘沙惑,这种妄念一定要在度生中才能了。所以你度众生,千万不要居功自傲,还要感谢众生,因为你成道,是众生帮你成道的,没有众生,你的习气改不了,福德也无由积累啊!初做功夫要有为,有执着,但循序渐进地做去,功夫做熟了,从保而任,从任而化,那就进入无为了,无为也不住,更进而浑化相忘,才能圆证菩提。功夫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没有天生释迦,诸佛也是修出来的,锻炼出来的。我们每一个人都有佛性,和诸佛一样。只要用功修,勤除妄习,皆能成就。有人问:假如我们现在把无明修掉成佛了,将来会不会再有无明加进来,佛又变成众生呢?答曰:不会。因为,从无始以来我们有这个佛性时就同时有无明,从来未曾觉悟过。如同在矿之金,与砂混杂,经过修炼,去尽无明,犹如出矿之纯金除清杂质不再入矿一样。修成功后,不会再起无明了。
“人身难得今已得”。虽然世界上有几十亿人口,但得人身的只不过是一指甲土。这一指甲土和大地的土相比较,不得人身的就太多太多了。像细菌、鱼虫、蚊蝇等,不晓得有多少,它们可怜不得人身啊!我们现在既得人身,就要珍视这身,不要辜负它,糟蹋它,浪费它,要把它放在珍重的位置上做些有益众生的事,才不枉到这世界上来做人一场。“佛法难闻今已闻”,佛法能有多少人听?就更少了,有人听到的“佛法”只是烧香拜佛,求佛菩萨保佑长寿、享福、儿女孝顺,或是找个好对象,做生意发财等等,各有所求的佛法。这不是真正的佛法。佛法是教育我们怎样做人,怎样去除迷情,认识人身、宇宙之由来,怎样了脱生死,怎样教化众生共同超脱六道轮回之苦,共享本性天真之乐的。但是,我们的佛菩萨是大悲心切的,要广度众生,先要把众生引进门。先满足众生的欲望,你要牛给你牛,要发财、做官,就给你发财、做官,你要什么就给你什么。观世音菩萨和药师佛就是最典型的例子。在你得到这些时,你内心就种进了一颗种子,这都是佛和菩萨所赐与的。佛种子种进了,将来决定成佛,这叫“先以欲勾牵”。等你研究了经论,把道理弄清楚了,才知一切都是虚假不实的,犹如水中月影不可得的。那就一切放下,大开佛智慧了。再经努力用功,除尽妄习证成大道,即可利他度化众生了,这就是“后令入佛智”。佛为度化众生,想尽方法,真是太慈悲了。
像我们心中心法,也是为了开智慧成佛。六个印有不同的作用,第二印可以消业障,治毛病,也可以开天眼。开天眼就能看见佛、菩萨、地狱、鬼道与十方世界。但是你不要怕,一切相都是你自己,怕的话,就不要用。从前有个人想开天眼,第二印结了一年,一下子他看到了伏魔金刚神,那样子很可怕,他一下子吓坏了,吓得魂不附体,发神经病而后死了。所以心不空,不要开天眼,以免闯祸丧生。上海有个人修其它密法的,打坐中见到佛、菩萨,心生欢喜,忽然想起有些魔也会化成佛、菩萨的样子来迷惑人,就去问他的师父如何辨别佛和魔。他的师父对他说:“要试真假,只要念“嗡阿吽”来考验他,真的佛就不会逃走,假的就站不稳了。”他听师父的话,当再度见到佛现前时,遂念“嗡阿吽”考验他,见佛没动。他开心了,以为这是真佛,每天打坐,每天见到佛、菩萨,开心得很,哪知一住相,魔即趁虚而入。一天上座,突然出现很可怖的形像,伸出尖利的钢爪来抓他,他一下子吓坏了,神经出了毛病。就此疯狂,不省人事。这是他的师父害了他。应该于见到任何相时都不去管它,只给它个不理、不睬,好的既不喜,坏的也不怕,心不动摇,什么事也没有。我们有一个师兄弟,打坐时看见一只扇子大的大毛手,闷在他脸上,他心慌死了,赶紧持咒,这个咒、那个咒,所会的咒都念光了,大毛手也没有去掉。他转念一想:去不掉就算了,反正肉身是假的,法身是不坏的,随它去好了。这样心空不动,大毛手就没有了。所以见境心不能动,既不要怕,也不要喜,打坐当中各种境界都会有,千万不要动,不要怕。再讲个例子,有个北京人家里有十几间房子,有一间房子专门摆箱子的。有一天,他在自己房里打坐,出定时突然发现自己到了摆箱子的房间里去了。因外面锁着,他出不来,在里面叫,家人来开门,问他怎么到了这里,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呢?这是他从前动过心,想这个放衣服的房间清静好坐的,打坐时入定了,心印和慧心所相合,一下子就过去了。因为他入定时心空了,人身相没有了。所以能穿墙入壁,我们能得神通就是这个道理。心真空了,神通自然发现。像鸠摩罗什小的时候,随他妈妈到庙里烧香,他把大香炉一下子举了起来。过后,他想:“怎么我这个小小年纪能举起这么重的东西?”心动了,再举,举不起来了。心一生,就有碍,举不起来了。同样,李广打猎,看到草丛中有一块大石头,以为是老虎,“啪”一箭射进去。走近一看,哎呀!不是虎,是大石头!大石头怎么箭会射进的?再射,射不进去了。我们的心力就有这么大!像前面说的:生公说法,顽石点首。就因为他心量广大。凡夫的心太狭小了,只能遍自己肉体而不能动其他。所以,我们要法身向上,要锻炼,印开狭窄的“朱点”,才能起大用。坐在黑山背后,一辈子、两辈子、三辈子也不会成功的。
释迦佛说:末法时代的末期,佛法在居士手中,不在和尚、尼姑手中。戒、定、慧,大小乘有区别。比如讲酒戒,酒能乱性,小乘自己不能喝,可以卖给人家喝。大乘自己可以喝,不可以卖给别人喝。为什么?因为自己喝有把握,不会酗酒。小乘是我不喝,不会闯祸就行了,人家闯祸不干我的事。僧有二种:一种是小乘罗汉僧,学小乘戒、定、慧三学,剃头,穿僧伽衣。第二种是大乘菩萨僧,学大乘戒、定、慧三学,不剃头,不穿僧伽衣,穿俗人的衣服,这是大乘菩萨僧。我们能依佛的教导持戒修行,没有家室,能证见本性,能为人说法,这就是僧,就是出家。我们要好好做功夫,不要把自己看小:“哎呀,我就是凡夫。”不!我们都是佛,都是菩萨。我们和佛就只有一点之差,就是在发心的时候,自己不敢承当自己是佛。佛教有五乘差别。一切众生都是佛,都具有和佛一样的无漏智慧,和佛的功能无二无别,都能够成佛,这个发心就是佛乘。自己看不起自己,我是凡夫,顶多来世做个好人,或升天,享享福,这是最下的人天乘。基督教就是人天乘。因为它靠天主,死后升天,充其量不过是大梵天,大梵天还在色界,是不出轮回的。由此可知之所以有人天乘、罗汉乘、辟支佛乘、菩萨乘与佛乘的差别,全是由我们发心的大小而决定的,不是由哪位佛、菩萨安排的。圭峰禅师说:“识冰池而全水,藉阳气以消融;悟凡夫而即佛,资法力以熏修,冰融则水流润,方呈溉涤之功;妄尽则心通灵,始发通光之用。”就是告诉我们:凡夫就是佛,要用佛法来熏修,就像冰就是水,要假阳光来融化一样,冰融为水,即可流通、灌溉、洗涤,我们经过用功、修法,将妄习消尽,也就能现神通,起妙用了。人人都能发神通,没有什么稀奇。有的人很骄慢,看不起别人,这就不对,发挥妙用,人人都能。我们常常说:“神通与妙用,运水与搬柴。”这运水搬柴,谁不能呀?假如这不是神通妙用,那么这能“搬”能“挑”的是谁呀?这不是我们的真性的神用吗?讲到通,就是通达无阻。我们妄念一生,就处处有阻碍,没有妄念就自然通了。
妄心、妄念、妄想三个词,说起来像是一个意思,但是其中大有分别。妄心是我们本真的心夹杂了无明。所以第八识是生灭与不生灭的和合体,因有无明在,粘着外境,如水起了波浪,变成了妄心了,这是个根本无明。妄心对境之后就动心起念,这叫妄念,妄念一起,爱的想取到它、占有它;不爱的与我的心相违的就厌恶它、舍离它。心粘在境上不放,就成妄想。中国字很有道理,想是心上加个相字,色相粘在心上不去便成想了。念字也是:人二心之意,本来纯真之心见境一动,第二心起,便是念了。要除妄,心不要动!心不住在相上,妄想就没有了。但不能压念不起,压是无效的。如搬石压草,石去草又生起来了。即或压死了,你倒变成土、木、金、石块不能起妙用,还成什么佛呢?所以要用活的转化的方法,念一来,就觉而化之;如果妄念势力强,就念佛或持咒,把心转移到佛法上去了,就把妄念化掉了。如果念起不觉,跟着它跑,这就不对了。所以古德说:“不怕念起,只怕觉迟。”念尽管来,你来,我就把你转掉,不让你停留,不跟你跑,你有一百个念头起,我有一百零一个转,结果还是我胜。我超过你了,量变就成质变了!你们知道在化学中,酸的东西要把它变成碱,如果有一百毫升酸,就用一百二十毫升的碱来中和,结果酸跟着碱走,全变成碱了。所以妄念来了,不用怕,怕的是不觉。念头起来,跟着妄念走,你不觉跟进去就变成妄想了。妄的种子种进八识里面去,妄心就更浓厚了,妄上加妄,怎么能成道?所以做功夫就是慢慢地消除妄习,直至把它消光。密宗能证道,因有佛力加持之胜,不要二十、三十年时间。但是现在不少人是真法假修,一边坐一边妄想:哎呀!这事情怎么安排呀?那桩事怎么了结呀?还有的人,今天坐,明天停。这怎么行呢?还不如做气功的人,他们是假法真修。气功不能了生死,是假法。他们却很认真地修炼,拼命地在那里用功。“一天能卖十个假,十天难卖一个真。”末法的众生,真是愚痴之极啊!
我们心中心法经过灌顶传授,就有护法神保护你,你们不用功,他们会哭的。你们得了大法,不珍视好好用功,辜负佛、菩萨的一片深心,太可惜、太愚昧无知了。上海有个弟子,印结错了,听边上有人说:“印结错了。”他吓了一跳,“是谁在和我说话?”向左右一看,一边站一个人青面,一边站一个人红面,他吓坏了。这是护法神现相指正他的错误,鼓励他好好用功修法。所以你们得法后,要打起精神,好好用功,千万不可轻忽,辜负了佛、菩萨的恩德。
杭州天目山有个高峰禅师,参禅时总要打瞌睡。他想:“这样几时才能成道啊?到倒挂莲花上去参!”倒挂莲花是个悬崖峭壁,立在上面,就要小心谨慎,偶一大意,就会掉下去,有粉身碎骨的危险。他想这样参禅,必会提高警惕,不再打瞌睡了。但他睡习很重,站在峭壁上还是打瞌睡,一下子卜隆冬掉下去了,“哎呀!不好了,这下没命了。”结果安然无恙!睁眼一看,一个金甲神拿着降魔杵站在他面前,“这不是韦驮菩萨吗?”他想。这位来者正是韦驮菩萨!他忽生一念,对菩萨说:“韦驮菩萨,你来给我护法,大概像我这样用功的人还很少吧!”韦驮菩萨说:“像你这样用功的多如牛毛,你发这种贡高我慢之心,我一百劫也不来管你。”说完隐去了。他听了懊悔不及,只能坐在那里哭:“这下坏了!没菩萨保佑我,怎么修法?”哭了一阵,想:“我当初修道也没有想着依仗韦驮菩萨保护我,把生死置之度外,我当他没有好了,再站上去修!”修啊,修啊,人一恍惚,又跌落下去了,以为这回可真没命了,结果又安然无恙。他睁眼一看,又是韦驮菩萨在面前。他斥责菩萨说:“哎呀!你这菩萨打妄语,说一百劫不来保护我,怎么又来了?”韦驮说:“你这个小子不懂事。《楞严经》上说的‘一念顿超百万劫’,一念勇猛心可超过百万劫。你别说这一百劫,就是百万个劫早就过去了。”“噢,我糊涂!顶礼,顶礼。”高峰深自愧疚地谢罪,更精进用功,后来成为临济宗的元代大德。参禅全凭自力,须起大疑情,所谓大疑大悟,不疑不悟。因为不疑妄念隔不断,即无法打开本来面目。近代禅和子,都起不起疑情,在那里念“念佛是谁?”所以不得力,不能开悟。普贤菩萨有见于此,将假佛力修持的心中心法传于愚公,以补禅宗之不足,而续佛慧命。所以我们要珍视这部大法,虔诚恳切地修持,千万不可轻忽!
能得到我们这个法不容易啊!我们这个法在西藏要修二十、三十年后,方能传习。因为西藏人要有个相的依靠才行,没有依靠他就不能修。日本东密也有此法,但因此法是密宗的心髓,是最高深的法,不能轻传,须得阿阇黎的法位才能传,一般人也学不到。现在,我们能得到它,真是无上的福报。故须竭尽全力修持,以期迅速打开本来见到佛性,然后再历境练心,勤除妄习,一地、二地、三地上上升进,到第三地即能够出意生身了;五地之上,就能证到三、五个化身,能变化了;到八地以上,我们的前五根(眼、耳、鼻、舌、身)都起变化了,世界亦在起变化。所谓种类具足无行作意生身,就是山、水、房子、花草样样都有,都能变显。虽能显化而无显化之迹。这就是无为,不是没做,而是不用有意去做,自然变化的。
上面说过,弥勒佛对善财童子讲:“因广度众生,积累功德,所以感得庄严的报土了。你也要如此用功,勤除妄习,广度众生,才能得后得智,而圆满报化身。”所以我们不能得少为足,必须于证见本性后,上上升进,证到十三地,才能圆证果地佛。
证成佛果的时间短长都靠自己掌握,没有一定的时限。比如释迦佛见到古佛的无限光明报身,很羡慕。他想:我也要证到这个报身。就拼命用功,日以继夜地用功,结果提前七劫成功。我们修法,往往今天推明天,明天推后天,推来推去,推到弥勒佛下生也不能成就,如果能拼命用功,无一人不能提前成道。《法华经·授记品》释迦佛给诸大弟子授记:你将来什么时候成佛,叫什么名字。一一授记的时限,是不是固定了呢?不是的,真用功的人习气扫空了,就能提前成佛。所谓三大阿僧祗劫是三个(见道位,修道位,证道位)证成道果的不可知之时。时间的长短,全视自己努力不努力而定。比如阿难尊者和释迦佛一齐发心修道,结果佛已证成果佛,阿难尚未开悟,即是明证。“嗡巴拉巴拉……”这个咒扫除习气很快。平时你要发火了,可大声持咒,把你的火气熄掉。我们修道,要恒顺众生,不是要人家顺你的心。要恒顺众生,一下子还容易,恒久地顺从就难了。所以说做一件好事容易,要持久地做就难了。但为佛子者,就要练这持久之力呀!
开悟不好求,不要着急,要水到渠成。咒念到无念处就自然不念了,一时能念之心与所持之咒忽然脱落,就打开本来,亲证本性了,但一求就不来了。
圆顿法门讲理事不二,理就是事,事就是理,理到事就应该到。如果说,理到了,事还没有到,理就是没悟,事到了才是真悟。根本不和你讲习气,讲习气就是没有彻悟,彻悟了还有什么习气?!《楞严经》说:“理属顿悟,乘悟并销。”就是说,彻悟时,什么习气都消尽了。后来人依此理说,禅宗只到六祖为止,后面不算宗,只算教了。为什么呢?后面禅宗行人都讲顿悟渐修了,顿悟其理,渐修其事,有渐次就是教了。“理属顿悟,乘悟并销”,“事则渐除,因次第尽”。教上分顿悟、渐修,所以《楞严经》说的是两种法。上面是顿悟,下面是渐修,并在一起作为一种法是不对的。现在我们迁就众生的习气根基,将顿悟渐修联合在一起说先打开本来证见理体,然后再事上锻炼,渐除妄习。本来佛说的法,因各人悟境不同而各有千秋的。昔佛住世时,一次说法后,弟子们讨论时争论起来,各说各对,问佛,佛说:你们说的都不是我的意思,但都可以用。适合各人的根基,可以用就算了。顿悟、渐修,适合近代人的根基可以用就算对了。
惠能和神秀的两个偈子都不好。神秀说的是渐修,而禅宗是顿悟、顿修、顿证的圆顿法,所以五祖不把衣钵给他。六祖说:“本来无一物。”这就偏空了。所以五祖说:“也没有见性!”若真见性了,五祖为什么还要三更说法,说到“应无所住而生其心”六祖才大悟呢?这个偈子改一改:“菩提权做树,明镜假作台。”现相妙用啊,暂且做做树台也不妨!“本来不染污,说净亦尘埃”。有个清净,还是尘埃。本性是不垢不净,空无一物的,垢既无有,净又何来!?但现在把这两个偈子联合起来亦很当用。因为现代人根钝,不“常常勤拂拭”,扫除妄习,怎能成道?不作“本来无一物”会,又怎能不著有?所以近人说:六祖与神秀大师合起来,六祖是摩醯首罗一只眼,而神秀是双目圆明,信不诬也。
融禅净密于一体的心中心法
一九九四年二月二十七日讲于杭州
心中心法看是密宗,但它是以禅为体、以密为用、以净土为归、融三宗为一体的大法。不同其他有相密法,须从有相过渡到无相而后才能亲证本真,它是直下见性不须绕弯的,而且它和禅宗一样,都是从第八识下手修行的,所以它实质就是禅宗。
禅宗行人先要通教义,然后抱定一则话头精心参究,才能有个入处,否则盲修瞎炼,宛如无首苍蝇钻纸窗,无有出处。密宗也不例外,要修密法,先要通显教,所以密宗有九乘次第之分,这九乘次第就是通常说的外三乘、内三乘和密三乘。外三乘就是先学习罗汉、辟支佛与菩萨、佛等乘的教义。内三乘是进入实修的阶段,它分事业部、生起次第和圆满次第。现在把它分开来约略讲一下。
一、事业部。这是随和众生的愿望与要求为之修除病、息灾与增加收益的起用密法,也是“先以欲勾牵,后令入佛智”引大众进入佛门的方便接引法。现在学佛修行的人大都为了治病、发财和得神通,真为明心见性、了生死的,百不得一,这真太可悲了。治病固无可非议,想发财未免太愚蠢,这在港台人和华侨尤甚,他们来学法,都想学财神法,以满足他们享乐的欲望。殊不知这色、声、香、味、触、法等等法尘都是空花水月,可望而不可即,任你使尽计谋,费尽心力,得到的所谓“乐受”都是梦、幻、泡、影,而无一丝一毫真实受用。临命终时,非但一点也带不走,生前所造的恶业倒紧跟着你,甩也甩不掉,而随它受恶报去。经云:“万般将不去,唯有业随身。”吾人于此岂可不深加警惕!
说到神通,真是没一个人不想要,但是这要妄想消尽,旧习除光后,由真如自性中自然挥发出来的才是不退转的真神通。若从法修来或依靠外物求来的,非但不是真神通,得不到真实受用,还要闯大祸,受恶报。所以在妄念未息,妄心未空时,千万不要妄求,以免莽莽荡荡遭殃而受恶报于未来。
二、生起次第。到这里才真正开始进入实修的途程。了生死,出苦海,密宗的修持法门很多,由浅入深,先修生起次第如:颇哇法,气脉明点等等,从观想入手,由无至有地生起气脉与明点等的作用。所谓明点即第八识,以之从会阴至梵穴,随呼吸升降,炼成后,临命终时,即能迁识往生净土。这些修成的都是有相功夫,还不能成道,再要进一步修圆满次第。
三、圆满次第。将观想修成的气脉、明点等有相东西化空,与法身相应,进入圆满次第,以资即生成佛。法身无相。它一法不立、一丝不挂、一尘不染。如电无相可见,一切作用都由它生起,离电灯不能亮,机器亦无由运转。法身亦如是,我们之所以能说、能听、能行、能动都是它的作用,离开它这肉体即如石板、木块,非但不能动弹,还要腐臭霉烂。我们现在修行,就是要亲证这无相的法身,才能不着于相而了生死,出轮回。进入圆满次第分三乘,就是密三乘:
第一、嘛哈约嘎,即大圆满相应。将观想修成的气脉等有相东西完全化空,以与法身相应。相应即是瑜伽,瑜伽者,“相应”也。
第二、阿努约嘎,即无上圆满相应,用界智为趣入门,进一步把种种显现都化为一实相。
第三、阿底约嘎,即无比圆满相应。合三乘为大密咒乘。
密三乘中以阿底约嘎为最高,亦称为无二大圆满。它的意义是一切染净诸法统统在现前离垢、明空、豁朗的本觉中完全具足。这就是从有化空,空亦不可得,复从空显有的层层入深的心中心法。
所以我们修的心中心法是无相可得,直下见性的大法,有缘得此法者,真是无上的大福报,若非前生广植善根,何能得此?!
心中心法既与禅相应,同时也和净土融为一体,因为它是以净土为归宿的。《佛心经》说:心中心法第四印,可以往生西方净土。而且也可以随愿往生其他净土。可见这部法真是妙到巅毫。末法众生要出生死轮回,舍此法外,恐怕别无可求了。
修此法所以能生净土者,因心即土,土即心。经云:“欲净其土,先净其心,随其心净,即佛土净。”万物生长靠大地,同样,世出世间一切法皆由心生。佛、菩萨、罗汉、辟支佛四圣与天、人、阿修罗、地狱、饿鬼、畜生六凡这十法界,以及山河大地、草木丛生和森罗万象莫不是我人真心所造成、所显现。讲到这一点,十法界全由我们的真心所造,大家还易理解,较易接受,但说山河大地、森罗万象也由我们的法身所显现,大家就不易明白了。现在举一个较易知晓的简单例子来说明一下,比方造房子,先要让工程师设计图样,然后由工匠们依图建造,这设计图样的和建造房屋的不全是真心的妙用吗?离开真心,这肉体动弹不得,还能动脑筋、设计画图建造房屋吗?所以世间的一切一切,都是真心所作,本性所现。离开真心,一无所有。
西方净土也不例外,它是阿弥陀佛真性净心所感召的功德大果报。我们欲生净土,先要把心洗清净了,与净土相应,方能往生;否则心地秽垢,只能生在秽土,不能往生西方净土。净土宗的行人每天要念十万八千佛号,为的是用圣号把心中的积垢、污染洗净,为将来得生净土作准备。
我们修心中心法,每天结印持咒,也是在洗心革面,假佛、菩萨加持之力将历劫多生的颠倒、执着妄习除尽,以打开本来,亲证佛性。当打开本来时,因心清净无染故,当下就是净土,不待命终往生,即已现生净土了。因生时既已与净土相应,死后往生净土当能如愿以偿。净土宗说的“花开见佛悟无生”,不是死后生到西方,坐在莲胎里,经多劫精修,等莲花开敷,参见阿弥陀佛,而后方悟本来无生无灭,而是说我们用功至妄念消灭时心花开敷,亲见与佛不二之真性也。我们能否往生净土,全视我们的心是否清净,不在修什么法上。有的人误解了净土宗的真义,以为只有念佛的人能生西方净土,不念佛不能生西。假如真是这样,佛的心量倒和我们这些执着凡夫一样狭窄了,这样狭隘的心量和分别取舍的劣行能成佛吗?在我们凡夫地,还要断分别取舍,广为群众谋福利,何况是已成道的佛、菩萨呢?所以这种邪见,都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劣见,不足与论。
就密宗的经典说来,佛是兴无缘大慈的,不论你修什么法,学什么宗,即便不学佛的人,临终时,佛也是一视同仁,普为放光接引,往生净土,绝不是只接引学佛的人,其他都不屑一顾的。只不过不学佛的人,业障深重,不见佛接引,犹如生盲,不见天日,辜负了佛恩。甚或业障深重的人,畏佛光强烈,向黑暗处乱窜,反而投入地狱、饿鬼道中受苦去了。
所以欲生西方净土,除念佛外,诵经、持咒、做善事等等都和念佛一样,只要将心打扫清净了,发愿往生,决定能如愿以偿。相反,心不清净,恋着娑婆,虽多念佛,亦不能往生。因心有恋着,即如“抱桩摇橹”,虽用尽心力,因缆绳系在岸边的木桩上,船何能行动?往生即无望了。所以能否往生西方净土如上面所说,不在用什么方法,而在心是否清净与有否发愿。我们只要一心持咒,发愿往生,决定能如愿,正不须于打坐修法之外更修净土念佛法门也。心中心法是融禅、净、密于一体的大法。先师骧陆公说心中心法是以禅为体、密为用、净土为归的妙法,确是中肯的定论。
大愚师公太慈悲了,怕我们顾虑这一生修法不成功,又为我们开发往生兜率净土与弥勒佛结缘的慈氏咒,藉以保险,如不愿生兜率而愿往生西方的,还可加持“往生广咒”,往生西方净土,这咒本是净土宗的本门咒,《净土十要》中有述此咒功德与功力的专文。可惜净土宗的近代行人都不知道而遗忘了,这真太遗憾了。我们修心中心法既可一生亲证本性得大成就,又有双保险,临终往生净土,还有什么顾虑呢?我人能于兹末法时代遇此大法,再不好好用功,真是太可惜,太辜负佛恩与自己了。
我们学佛,根器有五种不同,这是过去世所植善根的深广度不同而有此差别,不是佛、菩萨或其他人安排决定的:一、人天乘,世间很多善心的人,以为只要做好事,扶危济困,帮人家忙,不害别人就一生事毕,不需要学佛,更毋须修法,这种善人于社会确是有益,但只能因行善而得福报,感人天小果,不能超越轮回。二、罗汉乘,这比前一种人有智慧,知行善虽有福报,但福享完后,依然要落轮回受苦,要真消除生死的痛苦,非出六道轮回不可,因而发心学佛、修法,但他们只顾自了,不愿救度他人,只悟偏空之理,不了法执,所以佛呵为焦芽败种。三、辟支佛乘,与罗汉一样,只顾自了,但比罗汉聪敏,见微知著,从因悟果,所以他们修的法是十二因缘,不像罗汉修四谛法门由果究因。他们在无佛出世时,见花开花落即悟苦空无常而证道,所以较罗汉略胜一筹。四、菩萨乘,悟我法二空之理,修六波罗蜜和四摄,自觉觉他以证道的大乘道。五、佛乘,悟自心与佛无二无别,无漏智慧、曾无稍减,只因不觉,迷于声色而造业,始沦为众生。今苟觉悟,六尘空花,无可取着,一切放下,即能恢复本有光明,犹如千年暗室,一灯能明,正不必历尽艰苦而后始能成就,更不是高不可攀、人人无望的难事。这是大根利器人的事,不是小根劣器者所敢望其项背的。我们学佛就要有这种勇气:敢于承当——我就是佛。然后,不惜牺牲一切,断然放下“屠刀”,时时处处回光返照,在一念上熏修,定能完成圆证佛果的丰功伟业。这五种根器各就各位,无可勉强逾越,所以我们要勤修福德,广植善根,培养自己的根基。绝不可仅打坐修法了事。
近世修净土宗的同仁大都不敢承当自己是佛,能毫无疑问地确认自己实具如来佛性的已是十分难能可贵了。其实,这不是请客吃饭,不必谦逊退让。勇于承当了,无形中就有一股强劲的推动力,使你一往直前,努力精进,一句圣号念得心花开敷,即能上品往生与佛同行。否则,充其量亦不过下品往生。净土之所以有九品往生,全在吾人自己认取,努力精进,不是佛、菩萨有厚此薄彼的安排的。
讲到开悟、明心见性其实不难,难在自己不识,处处为自己所瞒。我们说过:这能说、能听、能动、能行的功能就是佛性,因它无相,不可以眼见,只可以意会,所以说心地法眼可以见道。禅宗祖师们从前也是直接开示学人当下见性,不像现在须参话头,这到南宋以后因学人不尊重直指才改为参话头。临济宗的开山祖师临济禅师尝直截了当地开示学人:“赤肉团上有一无位真人。要识这无位真人么?即今说法听法者是!”请看,这是多么鲜明了当、坦率真诚的指示!所谓无位真人,即是无相的真如实性。《金刚经》云:“凡所有相,皆是虚妄。”无相的“能”,才是真实不虚的法身。那么,它在什么地方呢?就在你六根门头放光,所以说“赤肉团”上。又怕我们不明白,再加一句:“即今说法听法者是。”这样坦率明朗的开示,还有疑问吗?!
我们修心中心法,绵密持咒,持至无心可心时,能持之心与所持之咒忽然脱落,内而身心外而世界一齐消殒,但非如木石无知而灵知了了,这就是真心显现时,也是亲证本来时。不要小看这一点,将来神通显发全基于此。犹如金翅大鹏,一翅能飞数十万里,全靠脚下一点劲,脚如不点地即飞腾不起。今亲证本真,即是脚跟点地时,这和从书上看来或听别人讲来的理解完全不同。
修心中心法之所以修一千座者,以一千座内只要毫无间断地如法修持,定能打开本来,亲见实性。其如未到者,或是断续行持,或是不如法——边持咒边打妄想,或是当豁开时因恐怖而中止爆破,更或是略带昏沉而滑过,这就是行人福德不够才遭此挫折迂曲的。
但这也不要紧,今天如仍有不明白的,我再来为大家重说一遍:这能说法、听法的就是当人的真如实性。只要你们听了深信不疑,立稳脚跟,绵密保护,外不为物境所牵,内不为妄念所转,久久用功,将来一定能打成一片,圆证佛果。假如将信将疑,那就咎由自取,佛祖也无能为力了。
讲到这里,有的人不免要问,这能说能听的就是真如佛性,我们现在明白了,假如这就等于开悟,怎么不发神通呀?不是说开悟的人要发大神变吗?是的,彻悟的人是要发大神通的,因为我们的本性是具足六通的。但是,现在只是初悟,犹如婴儿刚离母胎,不能起用,要妥善保养,迨其长大才能起用。所以我们要绵密保护,勤除妄习,一切无住,先得漏尽通,而后发五神通,才是真实的道通。相反用法修来的,或依靠鬼神妖等附体而得来的那是假通。真通是永远存在而不变的,假通一口气不来就完蛋了。
《楞严经》云:“理属顿悟,乘悟并销;事则渐除,因次第尽。”这本来是说的二种法门:一是圆顿法,一是渐次法。大根人一悟即彻,所有执着妄习,乘开悟的刹那即已消灭,神通即可发现了;根器稍钝的人须于悟后,在事上磨练,渐除习气而后始能慢慢地发挥作用。但现在末法时代的人,根钝障重,不能顿悟、顿修、顿证,只好将二种法门合为一门,在理悟后保任除习,而渐渐地发通证果。
这修证的过程,临济祖师因用心细密,亲历过来,说得很清楚彻底。他说大凡演唱宗乘,一句中须具三玄,一玄门须具三要,这三玄三要是临济宗的心法,我们要细细参透,方知由初悟,渐臻圆满的玄奥。
他说一句中具三玄,这一句是那一句呢?就是上面说的“赤肉团上有一无位真人,即今说法听法者是”。所谓说法听法的无位真人,即本来本真,不因造作,不用修成而无依倚的本色道人也。我们现在说法听法,四大色身不解说法听法,脾、胃、肝、胆与虚空物境也不解说法听法,这解说法听法者乃各人目前历历孤明而无形相的“这个”。我们会得“这个”,只为初悟,习气未除,自救不了,需要历境练心,上上升进,所以临济祖师把这段途程分为三玄三要。
从这句说法听法的无位真人上分为三玄,是哪三玄呢?第一是体中玄,第二是意中玄,第三是句中玄。盖从悟得的妙体上发而为之的大意,由意产生妙用拈出而为言句。临济公于每一玄各有一句说法,今为各位列出并解说一下:
(因与《禅海微澜》中讲述三玄三要和“喝”的公案大致相同,故此处略去一部分。)
我们做功夫就要毫无滞留,潇洒自在,尽管接应千变万化的工作和事业,如没事人儿似的,一点也不动情,才是大机大用,方符大乘佛教的宗旨,决不是死坐在那里不动,守住空寂能成大道的。希望大家听后,第一要知“有”,即明白这听法的无位道人,即是自己的本来佛性,不再向外求取;第二要绵密保护这“无位真人”空灵无住,才有念起,即便觉除,既不住境亦不守空;第三不要死保,比如孩子长大,要任其自由,不可拘住不放,要坐便坐,要行就行,毫无拘束,潇洒自在,方得真实受用。正是:
著有不解空,昧却主人翁。
空有皆不住,即是大神通。
住空不知有,死水黑山中。
若人会此意,面向西看东。
学佛无难,但观自在
一九九四年三月三日讲于杭州三台山
学佛并没有困难,因为一切众生都具有如来智慧德相,都有佛性。只是大家不识,追逐外境执取色相,忘记自己本来面目而造业受报,沉沦六道。只要我们醒悟,回光返照,不趋外境,不着外相,回头就是。佛性的功能,表现得最明显的例子就是我们看外境并不是眼睛看,现代科学家也讲,单凭眼睛看不见,之所以能见,是大脑的作用。但是这还没有说到根本,因为大脑神经只如电线电网,眼睛比如是灯泡,电网拉好、灯泡接好,电不通还是不起作用。这电是什么呢?电就是我们的真心,我们能嗅能尝,能说能动,那都是佛性的功能。只要明白这一点,不着外相,时时回光返照,就成功了。所以学佛并没有什么难处。
憨山大师说:“修般若之所以成功迅速者,以人人本具此心光也……”一切众生都本具此心光,不是从外追求得来的。诸佛不迷了,证到这个心光,能起神通妙用;众生迷而不觉,就六道轮回,颠倒受苦。假如能够明白我们本具这个心光,回光返照,一念薰修,就是在一念未起前着力,念头一起就看见它,不要跟念头跑,用智慧光把我们八识田里的执着种子都薰光,这样做功夫,就不难成就。心地法门是诞生王子,将来必定能够成佛。如果用其它什么法,修什么通,那只是外围功勋位。功夫再好,神通再大,也只能俯首称臣,不能做皇帝——成佛。所以要在心地上修,这是最根本的法。其实一切法都是多余的,《金刚经》说:“法如筏喻者。”临济祖师被黄檗祖师三打之后,他悟道了,说:“原来黄檗佛法无多子。”没有什么玄妙与复杂,我们大家执着玄妙反而复杂了。六祖大师说佛性本来具足一切神通妙用,就是说,人人都有神通,现在不能发现,就是我们的妄想颠倒执著作怪,盖覆了我们的光明,我们能时时回光返照,不着外相,把执着的乌云驱散,那就恢复光明了。
《心经》第一句“观自在菩萨”,“观自在”就是叫我们做功夫。“观”是观照,时时看着念头的起处,不动摇;“自”是自己。什么是自己呢,我们大家错认色身是自己,我这身体要享受,要吃得好、穿得好,贪得无厌,这就造业受报了。这色身不是我,这色身是我们所住的房子。里面有个真人,这真人才是我。这真人就是现在六根门头放光的这个东西——能见能闻的功能。我们在当下一念不生,前念已断,后念不起,当中没有念头的时候,此时虽一念不起,但非木石无知,而是了了分明,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能见所见,能闻所闻,都不可得,能所双亡,这就是我们的本性,这就是自己。圭峰禅师说:“莫认色身,以空寂为体。”我们的本性像虚空一样,虚空就是我,我就是虚空。假如我之外有一个虚空,还有一个空在,那也不是了,我们不要向外面去求取,放下就是。莫求真,但歇妄。不要求啊!你本来就是佛嘛,还求什么佛呢?歇下妄心就是菩提。菩提者,就是正觉,就是觉悟。我们观这个自己,在刚开始只是明白了道理,心还捉不住,要跟境界跑,需要做功夫看住它,观照这本性在不在本位上。功夫做熟了,进一步就观也不要了。观是有功之用,再要进到无功之用。无为法,一切不可得,观也不要了。但是要注意:功夫到这一步,才能不要观;功夫没有到,你把观放掉,便流浪了。有人说一切时做功夫是住着,开始时需要住着,你不住着功夫上,你就跟境跑了。心中心法也是这个道理,一上来叫你观住不动,没有定力做不到,所以给你住着个法,把别的东西就丢掉了,这是转换法门,就像念佛一样,也是转换法门。我们念佛时,心念佛,佛就是心。念佛、法、僧,就不念贪、嗔、痴。但是一上来不念做不到,因为多生历劫,习气深重,还是要有个法来修。密宗的起用法门很多,很多人修行为了得神通、求发财,不知道修心中心法是叫你修大道成大器。现在用什么法得到点小神通,非但没有用,还要闯祸,因为心未空。有的得了天眼通,见到一些可怕形像,吓得发了精神病。外道执相修法,出神也不是好事,叫你将来着魔。但是人都喜欢这一套,求这一套就不能成大器,不能出六道轮回。还是要把心练空,一切无住,发挥我本性所具的神通。虽然发了,等于没有神通,就像现在我们能够穿衣吃饭一样,寻常得很,没有什么玄妙奇特。因为一切众生都本具这功能,暂时没有发出来是因为被妄念颠倒执着所盖覆了。我们人为什么比动物聪明,就是因为人的盖障比动物少、轻,动物的盖障重、沉,所以比人愚笨得多。我们能够拿掉这盖障就好了。《心经》说“观自在”是要我们做功夫,观照自己在本位上不动摇。“自在”,就是我这本性时时在。而我们平时就不在,跟境界跑了。圆悟勤祖师说:“一刻不在,便同死人。”就是行尸走肉。要时时“在”。“在”熟了呢,“自”也不要了,有“自”还是做作。《圆觉经》讲:“居一切时不起妄念,于诸妄心亦不息灭,住妄想境不加了知,于无了知不辨真实。”妄心不要灭掉,因为妄心就是真心,波浪就是水,把波浪去掉,水就没有了,所以妄心起来亦不压灭它。只要转,不跟它跑即是。念佛、念咒即是活泼泼地转妄念的最好方法,心摆在佛上、咒上,妄念就转化了。“住妄想境不加了知”,就是自己不要执着自己,时时刻刻认着自己。到此时,“自”就不要了,只有“在”在。“于无了知不辨真实”,一切都不可得,真即假,假即真,更无圣凡之别,一切一切都融归自己,无在无不在,“在”也没有了。一切经文讲的经义都是这些。《心经》是一部成佛的法,不是念念就行了。一切众生能观自在,就是《心经》所说的菩萨;你不能,那么你就是众生了。
修心中心法用印、咒、观三密加持,把你的妄心消了,根尘脱落,人、事相、世界、虚空、一切都消殒,大地平沉,虚空粉碎,叫你亲自证见一回,这就是佛性的显现。但大家都疑惑不定:“恐怕不是吧?为什么没有发神通呢?显然不是!”其实这就是啊,实实在在的是啊!暂时不能发神通,是你的执着习气还在,还没有除尽。圭峰宗密禅师说:“真理虽然顿达,此情难以卒除,须长觉察,损之又损。”我们明白了道理,但是旷劫以来在六道轮回中转来转去,习气深厚,非常执着,不能马上除掉,需要时时刻刻觉察,在境界上锻炼,损之又损。圭峰宗密禅师说得很好:识冰池而全水,藉阳气以消融。悟凡夫而即佛,资法力以薰修。冰融则水流润,方呈溉涤之功。妄尽则心灵通,始发通光之用。
我们修心中心法,藉这法渡过河,不能执着法。骧陆先师说修心中心法一千座可以了,很多人就为这一千座迷惑,认为一千座修不好就没有用处,不用再修了。其实不是这个说法,一千座是说我们这个法有这么大的作用,能打开本来,见到本性。见到了之后呢,就不要再执法了。我们打坐的人有体会,前四五百座时有些痛苦,手痛、脚麻、胸闷,因为平时像猴子跳惯了,要他不跳不行,他要跳,你不准他跳,所以就难过了。五六百座之后,心定了,就舒服了。四禅定讲的渐次法理:二禅喜,三禅乐。因为这时身体起了变化,气血流转通畅,这乐趣就自然而来了。打坐有空、乐、明三种境界。空——化空了。乐——快乐无比。有人说怕吃苦不修法,他错了。修法不是吃苦,是享受,其乐无穷,是大乐,不是世间的快乐所能比的。明——是光明,心一空就放大光明。但是这空、乐、明都不能住,住乐就不能出欲界,乐还有欲望在;住明不能出色界,色界的相细微光明,不像欲界粗浊;住空不能出空界,出不了四空天。所以骧陆先师说的一千座之后不要坐,就是指不要执法。因为法也不可得,是藉来用用的。这点不要误会。用功夫实际是在座下,座上是磨刀,把刀磨快;下座用刀,看看我这把刀快不快,这恋情切得断吗?《楞严经》讲人有二个大坏处:一是情、一是想。这情最坏,因为情随爱生起,相爱的人要别离,眼泪水就来了;看到好吃的东西,口水就自然来了;这爱能生水,而水性是朝下流,故情生即向下流。修净土宗的人,这情斩不断,不能生西方世界,西方世界是天界,你不能向上飞就向下流。憨山大师、紫柏大师都说到,念佛的人得不得力就看你佛号这把宝剑快不快,能不能斩断情丝。能斩断情丝才能生西;斩不断,藕断丝连,只能呆在娑婆世界。为什么走不了呢?因为这情念重了,就如“抱桩摇橹”,岸边的木桩把船上的缆绳系牢了,这船就开不动。想呢?就是想发财,想爱人,想这些不行。《楞严经》讲:“纯想即飞。”我们想西方极乐世界、想阿弥陀佛,这样的想是纯想,就能飞起来了。我们修行做功夫,就是断这个情见,时时刻刻观照。我本性是一丝不挂、一尘不染的,无可恋。这身体也无可恋,任何人也免不了生老病死,还有什么身外之物!所以我们要有大智慧,明白了,这一切自然放下了。能放下、不执着,就成道了,光明一天天地升起来。初放光明的时候,如同刚升的太阳,鱼肚白色。慢慢地亮起来,放大光,但当中还有黑点,边上亮。为什么?因为这无明还在,中阴身救度法所讲的人在临命终时死光发现也是如此。其实也就是与我们修法过程一样,把无明消了,这黑没有了,就亮了。我们做功夫要懂诀窍,这诀窍就是识得一念不生时,了了分明的灵知就是我人的真性,从而绵密保任,圆证佛果。千万不要求神奇,着玄妙,须知一丝不可得的平常心方是我人成道的妙体。
保护分几个阶段。初悟的时候,等于刚降生的婴儿,要好好抚养保护,不然的话便夭折,死在襁褓之中。很多人以为一悟就明白本性,了不起,放狂了,那就坏了。因为习气还在,成了悟后迷,很危险!所以初悟时要严加保护,在行住坐卧中,不可稍有懈怠。但也不能抓得太紧,太紧要气闷头涨,就像乐器的弦太紧了要断,太松又不成声。宽紧适度要善于调,紧的时候松一点,松的时候紧一点。要时时保护也很不容易,因为我们执着的习气重,在事情上一滚就忘记掉了,又回复了老样子。这时要抓,一忘记就赶快拉回来。真正保熟了,保就不需要了。但这时又不容易离开保、忘记保,因为保熟了,等于换了习气,原来执着事物的习气换了执法的习气,还要经过一段时间才能离开保。再进一步,到真能离开保,还有个不需要保在,这功夫过程很细密,要把这个离开保也去掉,忘光了,到这一步就安住无为本位了。这时,神通不求自来。因为你上面的盖障拿掉,本性功能发挥,神通自然来了,那才是本性显发出来的神通。那些依靠一个法,依靠一个咒,再下等的是依靠鬼神精灵之类,都是依通,不是本性显得的神通。真到这个无为境界,无为也不可得,无所谓无为。“绝学无为闲道人”,大智若愚,就像痴子傻子一样。但人都好聪明,这世智才聪是着相的聪明,不是真聪明。做功夫到像痴子傻子一样,还没有真到家。还要进步,要浑化相忘,光明大放,朗照大千,诸佛入我之身,我入诸佛之身,《华严经》比作十面镜子,互照互摄无碍,到这一步功夫还没有到家。到最后是无法可说,没话可讲了。讲个公案:有僧问曹山:“朗月当头时如何?”曹山说:“犹是阶下汉!”僧说:“请师接上阶。”曹山说:“月落时相见。”月亮落了怎么相见?浑化相忘,忘记所以啊!做功夫到这时就等于我们一天到晚在空气当中,而不知道是空气。这时候就无法开口,“嗨!”一甩手就回方丈了。
心中心法是非空非有。说空,它有个印咒在;说有,印咒无意义可讲,没有思想可动。教你一心持咒,挟着你往前,心空到适当地步,就如烧饭到了火候,自然爆炸,打开来了。日本人比喻得很好,说修法就像是往罐子里放火药,今天放一点,明天放一点,放到了饱和点,“轰!”爆炸起来了。我们修法切忌追求,求入定、求开悟、求神通,这样坏了,你定也定不了,要开悟也开不开,更不能发神通。有的人还说修法没有大好处,我说这个大宝贝给你,你没福消受,你坐在那里打妄想嘛!所以我们用功要痛切,不能一面持咒一面打妄想,要一切放下。昨天一位居士说得很好,他说:“我生病,痛得不得了,怎么办呢?下决心——好,就死吧!这一下倒好,一坐之后定了,身体也没有了,什么痛也没有了。”禅宗也说不可将心待悟。我们用功不可有心追求,就像平平常常没有事情一样。神通是我们自己所遮盖,我们有财色名食睡五盖,发财心并不可得,但人都想发财,尤其是一些华侨、香港人学佛,要求教财神法,发点财。密宗有九乘次第:密三乘、内三乘、外三乘。内三乘的第一乘事业法,就有息灾增益,有黄财神、黑财神、白财神等等,人们都想这些法。香港一位小和尚讲:“有人说今天要灌财神法的灌顶,大家都来了,一下子几千人来求灌顶。”趋之若鹜啊!密宗这个法是过渡法,是“先以欲勾牵,后令入佛智”。先满足众生的欲望,引众生入门。入门之后呢,叫你开智慧。有了佛智,明白一切都不可得。修财神法得了财之后很危险,要闯祸。我们真正用功修法,要死心塌地。因为根本一切都不可得,空空而来,空空而去。与其将来临终不得不放,不如现在开智慧早点放,倒可成道、了生死了。你不放,最后一点带不走,那是愚痴。贪嗔痴三毒,痴是最根本。不痴有智慧,就不贪求,也就不嗔,六道轮回也就是在贪嗔痴上看,贪是饿鬼道,嗔是修罗道,痴是畜生道,三样都俱全的是地狱道。
心中心法是无相密,能打开本来直下见性。禅者,就是涅槃妙心,正法眼藏,也就是我们的本性。我们打开来了,见到本性,这就是禅,所以心中心密法以禅为体。净土究竟讲来,土即心,心即土,心清净了,当下就是净土。心里没有杂念,没有烦恼,无所住着,无所要求,这样就是净土。我们的心清净了,娑婆世界就是西方极乐世界。与西方庄严之佛土、弥勒佛的兜率内院、东方琉璃世界一样无二无别,都是净土。大愚师公怕我们这生修法不能成就,为我们示说了慈氏咒,用这咒和弥勒佛结缘,为我们将来往生兜率内院作准备。《佛心经》中说心中心法第四印就是往生西方极乐世界的。结第四印,我们只要发愿往生西方极乐世界,就能生西方极乐世界,而且十方世界能随愿往生,因净土不光是西方净土,东南西北四维上下都是净土。有的人认为只有念阿弥陀佛可以生西,这是修净土宗人的一个误解。学佛除了念佛外,诵经、持咒、做善事都一样的,阿弥陀佛非但放光照引我们修法学佛的人,就是不学佛的人,佛也放光接引,朗照众生。《中阴身救度法》说,佛放光照众生,阿弥陀佛放红光,观音菩萨放白光,大势至菩萨放青绿光,朗照众生,都接引。但众生障重者,见了光怕,往黑暗处跑,有的就跑到地狱里去了。修心中心法欲生西方并不须在修法之外再念阿弥陀佛,但是要念阿弥陀佛也一样可以,因为都是转换我们的心力。有些修净土宗人错误地认为修净土只有念阿弥陀佛,修其它法门,如密宗等都不好。他不知念大悲咒、楞严咒、十小咒、往生咒等都是密法。他身在密法中不知道密法,说密宗不好,这等于在骂自己的祖宗,这样就遭罪。我们不需要再重起炉灶修净土宗,否则就等于我们现在都是佛,但还向外去找佛、求佛。所以禅宗说我们大家坐在饭箩边饿死也不知道吃饭。现在练气功的人是假法真修,气功也是很好的,可以强身长寿,只是他执着气,空不了,不究竟而已。但他能假法真修,我看到有人在电车上还在用功看着气,小周天通脉管通。我说你们真用功,而我们修真法反不这么用功,我们要在行住坐卧中观照修法,但是就忘记了。修净土宗的也有真法假修,他在那里一面念阿弥陀佛,一面说张三长啊!李四短啊!这样杂乱地修,怎么能成就,反而不如做气功的人,这真是一桩遗憾的事情。
我们现在知道了入手处,就是时时观照,看住念头的起处,念头一来,把咒一提,或把佛号一提,这念头就转化掉了。看住,就是观照做功夫,不要放松,就会进步。进步到什么程度自己考验:我还着相吗?心里还有东西吗?好的善的境界来了,我还喜欢、动摇吗?恶的不顺的境界来了,我还烦恼吗?要八风吹不动。如果还动,那就不行。我们对坏的境界容易觉察,好的境界、快乐的时候就难以觉察。宗下有个公案:一个徒弟拜别师父外出行脚,师父关照他一路要小心谨慎,这徒弟说:“是的,我跟人说话要小心,我都给他们戴高帽子,他们就不反感,不会反对我。”师父说:“你真会想办法。”徒弟答:“是啊,人人都喜欢高帽子,就师父你不喜欢高帽子。”师父说:“我是不喜欢高帽子。”这样,一顶高帽子已经给他戴上了。对善的好的事情不知不觉就粘上去了。所以我们做功夫要绵密观照,绵长不断,密而不疏,时时注意,那些话头公案就是考验你是否时时心空,空灵无住。
学佛法是大丈夫事业,要慷慨豪放,敢于牺牲。气量狭窄的人,学佛很难相应,慷慨豪放的人容易入道。一切世法都是佛法,要时时刻刻警惕觉察,肯牺牲一切。有人说:“我出家好还是在家好?”为这个问题犹豫不决,想出家又怕出家。其实一切都是我们心的妙用,只要无住,出家不出家都无碍。现在出家修行也很难,现在的寺庙大都搞经忏,有的打一趟水陆要几万元钱,为赚钱做佛事搞经忏,否则就没有收入来造佛堂、修钟楼等等。少数的寺庙不搞经忏,但先要去种田,不种没有吃。扬州的高旻寺是禅宗道场,难得搞一次经忏,这样的禅宗道场现在已经很少了。宁波的天童寺、杭州的灵隐寺、净慈寺都是禅宗道场,但是都没有参禅了。现在还是扬州高旻寺、镇江金山寺、西安卧龙寺有参禅。听一位小和尚说,一天疲劳下来,到了晚上一点精神也没有,坐着参禅光打瞌睡。这真是太可惜了!在家呢,有妻子儿女事情的烦恼。但这并不是说出家在家都不好修法了,不是!我们要在环境中锻炼,最重要的是先要明白自己,明白都是心的妙用无住,那出家不出家都行。我们要在环境当中锻练,时时无住,明白能起作用的就是我的佛性。在这里下手观照,不一定要打坐。能观照就是入手处,如果在境界上观不起来,跟境界跑了,一点定力没有,还是需要抽时间打坐。但最重要的是先要明白自己,如大鹏金翅鸟一翅能飞几十万里,它能飞这么远,就靠脚底下一点劲,脚不点地,就不能腾空起飞。不要小看认识本性,能够认识这一点,深信不疑,就是你们脚已经点地了,将来一定能够鹏飞万里。临济祖师叫我们认识“赤肉团上有一无位真人,即今说法听法者是”。我们能听能讲的这个功能就是我们的本性,能够于此深信不疑,抓住这点,就在这一点上用功。
我们这个法妙在是大势至菩萨和观音菩萨两位菩萨结合起来的用功方法。大势至菩萨教我们念佛要“都摄六根,净念相继”。把念头抓住叫“都摄六根”,都摄眼耳鼻舌身意六根。“净念相继”,一般人以为静下来念佛、不生其它念头,只有佛号继续不断,那就是净念相继了。其实不然,因为有能念之心、所念之佛,能所相对,还有能所在,没有清净,不是净念。要能所双亡,能念之心、所念之佛一起脱落,空净了,才是净念。持咒也要持到能所双亡。一念相应一念佛,念念相应念念佛。就是这一念脱开来了,这一念清净就是佛,念念都如此,那念念是佛,要连续不断。能“净念相继”是很难的,今天能如此,明天脱不开,不一定能如此;今天打坐爆炸了,明天不来了,为什么?因为功夫生疏不熟。要相继,今天如此,明天如此,后天如此,天天如此,要狠做功夫,不是一天爆炸开来就成功的。静中相继,打坐时能如此还不行,动中也要相继。一切动用中都是心空空的,与打坐境界一样,空净无住,要朝于斯,夕于斯,流连于斯,颠沛于斯,都是如此,没有两样,那才真正相继。真正相继是动静一如。这净土宗的功夫很深。一般人不用心修法,念了几句阿弥陀佛,认为就好了,不要紧了,阿弥陀佛发愿接引我们,临终带业往生,现在做点坏事也不要紧,阿弥陀佛会接引我。假如不接引我,那是佛说谎。其实他弄错了,带业往生,不是带这个业,知法犯法反而罪加一等,这业带不走,带的是我们执着的习气,这习气没有完全尽净。因为到等觉菩萨还有最后一分无明在,还没有空尽,这就是业。业就是心动,心念一动就是业。佛不是跑到你面前来接引你,佛是在你心中显出来的形像,就像月亮显在水里的影子一样,你的心不清净,显不出来,不是佛不来。我们心中心法也就是净土宗,能持咒的心和所持的咒一起脱落,当然就生西方极乐世界了,并不需要再另起炉灶修净土宗。很多人认为净土宗更靠得住,他错了,不知道修心中心法的妙用,它是以禅为体,以密为用,以净土为归的。这个法是大愚师公吃大辛苦得来的,在藏密中不经二、三十年有相法的磨练不传这个法,它是高深法,属于密三乘最后一部法。诸位能够得到这样的法,真是无上福报,要晓得珍惜、用功啊!
耳根圆通法门
一九九四年十二月讲于深圳
甲、修证法要
观世音菩萨于《楞严经》耳根圆通章中对我们说:“初于闻中,入流亡所。所入既寂,动静二相,了然不生。如是渐增,闻所闻尽。尽闻不住,觉所觉空。空觉极圆,空所空灭。生灭既灭,寂灭现前。忽然超越,世出世间,十方圆明,获二殊胜……”。
我们修法用观世音菩萨耳根圆照,返闻闻自性的方法来做功夫最易得力。因为我们娑婆世界的众生,耳根在六根中最灵敏、最锐利。用之修行,故极易成就。我们在修法时要一切放下,集中心力倾听自己心念咒的无声之声,要一字一字听得分明,才能把整个身心——六根(眼、耳、鼻、舌、身、意)全都摄牢而不起妄念,从而证入三昧,打开本来,亲见佛性。我们修心中心密法,就是把大势至菩萨和观世音菩萨两位菩萨的用功法门合起来进行的。大势至菩萨教导我们念佛时说:念佛须“都摄六根,净念相继”。我们现在用观世音菩萨所选择的六根中最利的耳根,统摄其他五根的方法来绵密持咒,也就是照大势至菩萨所说“都摄六根,净念相继”的教导法修行。这样就把两大菩萨的用功方法合为一体来进行了,故最易成就。现在让我们来对照一下观世音菩萨是怎么用功观照成就的。他说:
“初于闻中,入流亡所”,观世音菩萨最初用功夫是用耳根返观自己能闻声音的闻性。而我们持咒时心念耳闻也是同样的返观自性。当我们持咒时,静听每个咒文的字音,就把整个身心置于闻性之流了,将身心放于能闻的法性当中去,就是“入流”。“入流”有几种解法,其中一种讲法是一个耳朵听进去,从另一个耳朵出来,意指入进去就流掉,不停在心里面,照字义上解也讲得通。另一种说法是入流就是“逆流”,意指声音来了不顺声音流浪,不跟声音跑,这也讲得好。(初初的入流方法是不跟声音跑)。正确的解释“入流”应该是将整个身心置于闻性之流——置于能闻声音的法性当中去。“亡所”就是外面的客观环境(如声音)就全都消融了,能做到“入流亡所”,身心就定下来啦,不为外界环境干扰了。所以做功夫第一步要做到心念耳闻,才能抓住妄念不随之流浪,才能入定。观世音菩萨接下来讲:
“所入既寂,动静二相,了然不生”,就是我们做功夫做到能念之心停息了,妄念不动,咒语念不出来,要勉强提也提不出来。这时候就不要再提咒语了。“所入既寂”就是我们的妄心寂然不动了。念头停止不妄动,那就没有什么动静二相了。动静二相是相对而有的,既没有什么动、乱,故也没有静寂了。“了然不生”者,虽然没有动静二相,但是,不是如木石一般的没有知觉,而是了然不生。我们用功处于定中时咒语就不必再提,只静静地看着它,看这一念不生、寂静而了然的是谁?此时动静二相虽然了然不生,但是还没有化空,还有不生的一念在。再进一步,观世音菩萨告诉我们:
“如是渐增,闻所闻尽”,这时候功夫已做到能闻与所闻统统没有了,处于寂静的禅定中非常快乐,非常轻安宁静,非世间乐事可与媲美。但不能停留在此乐境中,一有留住就不能前进见不到本性了。我们做功夫到这地步,往往发一点小神通,便沾沾自喜,以为到了家,哪知还相差甚远,所以观世音菩萨接下来说:
“尽闻不住,觉所觉空”,假如此时我们放大光明,或见佛菩萨现身,乃至其他许多的神妙境界,都不可动心,都不能理睬他,一有住着,非但不能见性,还有着魔的危险。假如出现什么恶境界或鬼魔现前也不要惊怖,这些现象都是虚妄相并非实有。一者可能是业障幻现,二者或许是护法神考验你,看你幻境当前动不动心。总之,这都是假相,不要怕,也不要理他就无事了。“尽闻不住,觉所觉空”简单地说,就是当能闻与所闻净尽而深入禅定得某些乐受或小神通时都不能住在这里面而裹足不前。要一点境界都不住——不论什么善境界恶境界都不住,将其化空。更进一步将“尽闻不住”之觉也化空,才能将能觉之心与所觉之境完全空掉。因为能觉与所觉还是相对的妄觉,不空掉它是不能见性的。但妄觉化空还有空在,空仍是幻影,而且有能空与所空相对的幻觉,这就是无始无明,也须照破它。所以观世音菩萨进一步说:
“空觉极圆,空所空灭”,就是能空所空——相对的幻妄都消灭了,达到一丝不挂,一法不立,净裸裸、赤洒洒的境界,才能彻见真心。我们修法修到极处,忽然能念之心与所念之咒或者能观之心与所观之境一时脱落,这是好消息到来的时刻。此时乃千钧一发之机亟须猛着精彩,看这无心可心,了了分明的是谁?还是自己本来面目否?稍一停机伫思,即被它影子所惑;如当机立断一把擒来,即亲证本性矣。但修道人往往错认空顶好,一点都没有最安静,住在空上,不思前进。殊不知这是一条岔路,一着空就落于“无记”——死在那里就完了。禅宗呵斥住空的行人为“黑山背后鬼窟里,冷水泡石头。”这种人是永远不会见性的;所以空也须消灭掉,进一步才能达到——
“生灭既灭,寂灭现前”的境界,才能见到本性。所谓“生灭”是指一切事、一切物、一切相、一切念头,因为这些都是有生灭的。这些生灭的东西都消尽、外加空也消殒了,那不生不灭、不动不摇、不来不去、不增不减的佛性才能现前,这才是真证见本性。我们修法修到能所双亡——能念之心、所念之咒一时脱落,内而身心、外而世界一起消殒,虚空也粉碎时,就豁然开朗亲证本性了。
那么证见本性后是否就完全到家了呢?也没有,因我们多生历劫的积习深重,非上上根人不能一悟就彻的,尚须历境练心,消尽妄习,才能挥发神通,圆证佛果。得有个“理属顿悟,事则渐修”的过程,所以还要做绵密保任功夫,除尽妄习,才能大放光明,朗照十方,证到观世音菩萨所证的“十方圆明”的胜果。
乙、保任证道要诀
一、一念不生处,了了分明的灵知即当人的佛性。学人果能于此不惊不怖、深信不疑,立定脚跟,安住保护,净尽妄习,圆证佛果,诚非一佛二佛三四五佛所种善根,而是无量佛所种诸善根。
二、观照就是回光返照,向心内看,不是向外看,观这一念不生处(念头未起处)。念头起来就看见,不理睬它,不随之流浪。这一步最要紧。如念头起来看不见,就不行了。证见本性后,要于行、住、坐、卧处观照保护,“外不为境牵,内不随念转”即为最好的保护法。念起不住,不随之流浪不停,即为无念。不是压念不起,亦不是将一念不生的时间拉长为无念。
三、平时应缘接物,须“于事无心,于心无事”。就是做事之时无第二念,既无患得患失之心,亦无毁誉成败之念。事情做过了之后心中毫无挂碍,如未做过一样。而不是逃避事情,死住在无事匣里。
四、证见本性后,所有妄心、妄想、妄念皆化为真心的妙用。妙用与妄作的分别即在“有住”与“不住”之间,住即妙用化为妄作,不住即妄作摄为妙用。
五、做保任功夫,先须绵密保护,于一切时不忘记,继须于保时不死守,后于不守时能化。
六、能在事境中精勤磨练,于行、住、坐、卧当中不断做去,三、五年决可打成一片,不求神通而神通自发。
七、无所求,无所得,能入佛亦能入魔斯真到家矣。行人往往着在神通上,以为未发神通不为见性。这是极大的错误。须知能立稳脚跟不为妖言魔语所惑,时时处处潇潇洒洒、自自在在,得真实受用,即是最大神通。
八、心地法门,是诞生王子。在心地上做功夫,将来一定成佛。其他任何有相殊胜法门,俱系外围功勋位,纵或发什么大神通,也只能立功受奖俯首称臣,而不能成佛。
传心中心法灌顶时之开示
一九九三年八月讲于上海
心地法门
修心中心法,上座时用金刚持的方法,即嘴唇微动持咒,不出声。因为出声念咒伤气,默念伤血。我们修法首先要注意身体,不能把身体弄坏,所以打坐、修行要把身体保护好。但是坐到种子翻腾、心里烦乱、坐也坐不住的时候,或是坐到昏然入睡、乱梦当前时,就要出声念咒,把那些混乱的妄念和睡魔除掉才能入定。没有遇到这种情况的时候,还是用金刚持的方法持咒。
持咒的快慢是每分钟十至十二次。念的时候,要心念耳闻,就是一个字一个字的从心里过,不是有口无心地去念,要用耳朵聆听这从心里发出来的咒音,听得清清楚楚,这样才能将妄念摄住不动而渐渐入定。
我们的六根——眼耳鼻舌身意——其中的意根好比猴子一样乱动惯了,你要它安静不动不起妄念很难,但不把它摄住不动就不能入定、开智慧成道。因此大势至菩萨教导我们念佛须“都摄六根,净念相继”。就是念佛时要至诚恳切地以“阿弥陀佛”这句圣号把眼耳鼻舌身意都抓住,叫它不要动,才能安然入定。这六根当中,以意、耳二根为难摄。眼睛闭上不看东西就能摄住眼根;嘴持咒就能摄住舌根(舌头);鼻子不闻异味就能摄住鼻根;身体不接触外境就能摄住身根。但是人的耳朵最灵敏,很远很远的声音都能听见,隔着一座大山的声音也听得见,外面噪音会吵得你心烦。至于意根,更难摄住,不要它动,意念会不由自主地从心里跳出来。为什么呢?这是多生历劫的习气,它动惯了,不动不行。这在佛经中叫做“作意”。也是法相宗所说的五个遍行心所,意、触、受、想、思的第一个心所,它存在于八识当中,时时刻刻在蠢动,像流水一样不停地流,所以叫“流注生灭”,微细得很,只是我们平时看不见。
有人说:“我们不修法不打坐没有念头,一修法打坐倒有念头了。是不是修法修坏了,有念头了?”
不是。这是因为平时心乱,看不见念头在乱动,等到你心里稍微静下来后,就看见念头在动了。这怎么办呢?怎么将妄念息下来呢?唯一的办法就是用耳根来摄意根。用耳根静听念佛的声音把妄念摄住,因为心无二用,一心听念佛,专注在佛号上,妄念就自然不动了。所以念佛要专注在“南无阿弥陀佛”六字或“阿弥陀佛”四字上。一个字一个字地听得清清楚楚,才能把妄念摄住不动。同样,持咒也需要一字一字从心里过,耳朵听得清清楚楚,才能如法。所以打坐的要旨就是“心念耳闻”,摄住妄念不动而入定。不然你坐在这里,嘴里念咒或佛号,脑子里面却七想八想,那就不能入定。一定要心念耳闻,死心塌地地打坐。
但是,最重要的还是在心空。修行为的是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所以一切都要放下,才能入道。在家人比出家人多一重障碍,有家庭,烦恼多,驴事未去,马事又来,事情多得不得了。所以,我们时时要警惕,看破这些事相,都是假的,不可得,心里不恋着它,粗妄才可不起。接下来精勤用功打坐持咒,细妄又不免来侵袭,这是多生历劫的串习,动惯了,一下子停不下来,但不要怕它。念头跳出来你能看见,不理睬它,妄念自然化去。念头来了你看不见,那你就跟着念头跑了,这就不能入定了。打坐的时候最要紧的就是一切放下,心里要清清楚楚,念头一来就看到它,不睬它,也不要讨厌它、压制它。讨厌的本身就是一种妄心。压制也不行,压是压不死的,比如搬石头压草,石头拿掉之后,草又生起来了,这是不行的。纵或压死了,倒变成土木金石,不能起用了。所以要用活泼泼的转化法,不能用压制法。念头来了,只不睬它,把咒提起来,妄念自然转化掉。
如此精进修法打坐,修到一心不乱的时候,咒也就自然化脱提不起来了。这是什么缘故呢?因为我们持咒的心还是妄心,有能有所,即有能念之心与所念之咒(念佛也是如此,有能念之心与所念之佛),能所相对,都是妄心。相对的都是虚假的,不是真实的;真实之心是绝对待而无相的,凡是有相的东西都是虚幻的。假如我们真的持到一心不乱的时候,一切相对的虚幻的东西就都脱落化为乌有了。这时身、心和世界就统统空掉了,虚空也粉碎了,而真实不虚的天真本性才会全体显露出来。
经过灌顶修心中心法,有一个拉肚子的过程,不要怕,这是法的力量发生作用的缘故。这个法有极大的加持力量,叫你把污秽、垢染、习障都从大便排掉,换一换肚皮,这是好事,所以不要怕。
修法一段时间后,看禅宗的东西,有点理解了,那是理上的悟道。文字理解没有多大用处。因为没有亲证,定力不够,道理虽然明白一些,但是事情来了就挡不住了。所以解悟不能了生死,一定要证悟,亲自见到本性才有力量。“见到”当然不是眼睛见到,而是心地法眼亲证本性,本性是没有相的,眼睛只能见有相的东西,那时候你人也没有了,还有什么眼睛?还有什么看见?法身虽无相可见,但不是断灭空,它是真实的大功能,大能量,世界上举凡一切事相、境界都是它显现、变幻的。比如电,眼不能见,但离开它,世界就不能运转。又如“海水中盐味”,人能看见海水,海水里的盐味却看不见,但它确实存在!
我们用功到缘心息下,世界都化空,便时到神知,心领神会而见道了。所以叫做心地法眼可以见道。见道了是不是就成功了呢?很多人以为这样就成功了,不是的,没有成功,还差得远哩。刚打开宝藏见到一点影子,仅是法身边事,不相干,生死犹不能了,还须努力向前,除尽恶习才是了手时。基于此点,净土宗人常常说禅宗不好:纵然明心见性,生死也不能了,还不如净土宗念佛稳妥,生到西方极乐世界了生死的好。
刚刚明心见性的时候只是初悟,破本参,才跨过第一道门槛,妄习犹在,生死不能了。须勤于保护,历境练心,把多生历劫执着的妄习消灭光,真正做到与《金刚经》所说“凡所有相,皆是虚妄”相应,处顺境而不喜,遇逆境而不恼,丝毫无动于衷,才能了思惑而了分段生死。《金刚经》说:过去、现在、未来心皆不可得。心既不可得,还动什么?真见性的人只有这个觉性,其它一切都不可得,还须更向上,觉性与不可得也不住才为真了。若见境生心,随念而转,就不是见性开悟的人。罗汉之所以有四果之分,也是在是否生心动念上划分的。初果罗汉在山林里,清净无染,但是,到城市里就不免眼花缭乱、思念纷起了,这就是思惑未了之故。思惑者,对境生心,迷于事相之思想也,就是对幻境惑当真实,产生占有之妄想也。
在打坐的过程当中,有很多现象出现,如美好的佛、菩萨光明等善相,或丑恶的魔相,都不要理睬它。有相的东西都是假的,一着相,就容易着魔。还有,当你从有相过渡到无相的时候要起一些变化:如身体没有了,或手脚和头没有了等等,都不可管他。更或气要断了、头要爆炸了,也毋须惊怖,这是身心将脱落的前奏。一害怕,一惊觉,即前功尽弃而出定了。等到火候到时一下子大爆炸,内而身、心,外而世界一齐销殒,虚空也粉碎,本性即现前。不过你不能着相求这个爆炸,一着相即被妄念所遮,非但不能爆炸,连空也入不了。密宗就有这个好处,常常得佛菩萨的加被,以外界的爆炸声引起内心的爆炸,但是千万不能求,想它什么时间来,更不能将心等它或迎它来。打坐定境中的一切景象都不能理睬,须置之不理。《金刚经》的警句须牢牢记住:“凡所有相,皆是虚妄。”一切色相都是假的,不睬它就没事。一理睬执着它,就有着魔之虞。
二果罗汉,前念才动,后念就觉。虽然能不住相而于觉后归家稳坐,但是念有起灭,还是有生有灭。所以还要有一番生天落地的生死,然后才能了分段生死。因此,打开本来之人并不是大事完结,还要好好地勤除习气,进入三果罗汉达遇事不动心的阶段,更向上进入无为之境,达到阿毗跋致的地步,方为初步了手。有思想、有妄情、有造作都是有为。修行从初地、二地、三地……到七地都是有为,入八地才是无为。七地虽然已证到无为了,但是还有个无为在,还有个无为的影子,还是不干净。到八地,无为的影子才取消。所以,我们每个人要衡量一下自己,看看是否对境心一点都不动,平时如还有妄心起伏,那就不行,在境界当中,若着境,更不行。一切时、一切处心空如洗,能够随缘起用,不执着,真空妙有、妙有真空,那才是真开悟。
除打坐之外,最重要的是平时用功。时时看着自己,念头一起就看见,不跟着跑。念头起了看不见,跑了一大段才觉得,才知道,那就不行。禅宗说:不怕念起,只怕觉迟。念头起了不怕,只怕你不知道,跟着念头跑,就是生死;跟着念头跑了一大段才知道,就是已死去多时了,也就证明你将来生死不能了。假如我们能做到前念起,后念觉,不跟念头跑,就能受生自在了。受生自在不是已了生死,还有生死在,不过在生死当头能够自己作主,要到哪里就到哪里,不受业障牵连,随业受报了。
功夫程度
做功夫的第一步:念起不随。能做到念起不随就能于生死当中做得主,不为业牵,得大自在。
第二步:亲证无为。一切事情尽管来,我心不动。这是真正随顺,而不是压住它不动。压住它不动是不行的。要尽管应酬各种事情,随顺一切事缘,没有什么好的,没有什么坏的差别感,好的不喜,坏的不厌,这样我们的心才能平静,而到达平等无为之境。做到这个地步就能变化自在了,分段生死也就了了。第一步是在生死当中得自在,第二步是变化自在,能变粗为细,变短为长,到达第八地菩萨的位次,至少能显现三十多个意生身。
第三步:微细流注消灭。微细流注就是上面讲的作意。作意在八识田里流动,你平时看也看不见,深入金刚萨埵大定,才能见到而消灭它。到这一步,微细流注都消灭光后,能显现百千万亿化身,度百千万亿众生。这时候才真到家,不是一开悟就好了,差得远,所以,还要好好的用功。
没有菩提心是不能成道的。什么是菩提心呢?简单讲解就是“上求下化”:上求佛道,下度众生。我们修法是为了下化众生,而不是为了自了。
今天大家能得到这个法真是无上的福报。修禅需要几十年尽心参究才能打开本来,而且现在一天到晚的参禅,时间不允许,依靠心中心法,假佛力加持就方便快速多了,参禅自力修行等于用两只脚走路,修心中心法得佛力加持等于乘车子、乘飞机,所以二者有时速上的不同。你们得到这个法须珍惜、慎重、爱护,更要连续不断地精勤修行,不能今天修修,明天停停,那决定不能成就。心中心法更妙在融万法于一炉。释迦佛讲,修心中心结第四印能生西方净土,更能十方净土随愿往生,这就是净土宗;打开本来见到本性,这就是禅宗;证到最后,心通十方世界,十方世界在我心中圆,诸佛在我心中,我在诸佛心中,光光互摄重重无尽彼此交参无碍,这就是华严宗。
所以,我们说心密一宗包括诸宗无余,实非过语。此法得之不易,务请大家好好用功,坚持打坐、观照,切勿等闲视之,更重要的还是在坐下用功,不是坐两个小时就可以放野马,乱来了。还须于行、住、坐、卧处时时不忘观照,才能与大道相应。
修行的六个要点
第一:一切放下,死心塌地。恋着世间事物放不下,有什么用呢?这世界上的事事物物都是因缘合成,无有实体,犹如过眼云烟,虚而不实,求不得,拿不走。即连各位自己的身体也是假有,留不住,不可得,身外的东西就可想而知了。所以认事物为真,抓牢不放,是不值达者一笑的愚痴之事,学佛修道是大智大慧的大丈夫事业,不是小根小慧的人所能胜任的。要成道,第一要看破一切。死心塌地地打坐,才能入定开悟,假如在座上想这样、想那样,妄念纷飞地乱想,那就完了。一定要一切放下,像个死人一样才行。
第二:打坐持咒,心念耳闻。这是修心密的要诀,对入定开悟,关系非常重大,所以再三提示大家,要毫无折扣地照之实行。人的妄念动惯了,不专心致志地倾听持咒的心声,把意根摄住,妄念息不下来,妄念不息何能入定、开悟?所以必须心念耳闻,一个字一个字从心里念出来,耳朵听得清清楚楚,才能摄住意根不起妄念,而渐渐入定。
第三:念起即觉,不压不随。念头来时,要能看见,如果看不见就跟着它跑了,一跟念跑,就妄念纷飞不能入定了。所以要念起即觉,既不随之流浪,也不压制不起,只不理睬它,提起正念,一心持咒,妄念自然化去而安然入定。
第四:按时上座,不急不缓。每天按时上座,养成习惯就容易入定,最好早上打坐,凌晨更好。坐时不要急于入定,心情平和地以一种平常心安然入座,不急不缓地从容持咒,既不要求入定开悟,更不妄求神通。以要求入定、开悟、发神通等的一念即是妄心,此心一起,即障自悟门,非但不得开悟,而且不能入定。
第五:下座观照,绵绵密密。把打坐中的静定功夫推广到日常动用中去,在行、住、坐、卧当中冷冷自用;绵绵密密地观照,一切无住,既不让境界拉着跑,也不随妄念流浪。
第六:心量广大,容纳一切。修道人心量不能小,要宽宏大量地容纳一切,纵然别人对我不好,我对他还要更好,没有丝毫爱、恶、喜、厌的观念。随缘随份地做一切善事,时时处处潇洒自在,没有患得患失之心,亦无毁誉成败之念。这就是最大的神通。
记住这六点,照之修行,绝定能打开本来,亲证佛性。做好这六点,丝毫不懈,保证能圆证菩提,得大成就!
心中心密法打七开示
一九九五年一月二十五日至二月二日讲于广州
上座前
今天大家发心,用心中心密法来打七,恰是无上殊胜的因缘。心中心法是佛教密宗的一个很高深的法门,属于密宗九乘次第的巅顶——心髓部分。它不需要在外围兜圈子,如四加行、前行、生起次第、圆满次第等,而直接进入正行,用印、咒,假佛力加持,打开本性,彻见真心。打七是克期成就的要法,大家每天坐十二小时,每一座修四小时,修三座,前二座修第四印,最后一座修第二印,修的当中若感到手痛,也可以在最后二小时(即第十一至十二小时)改修第四印。第四印是开智慧而成道的,第二印是消障的,因为我们多生以来,业障积习深厚,不消除它就不能开发智慧。第七天要坐十八小时,每座六小时,全部修第四印,不再修第二印了。
打七当中不要急着求入定,更不可求神通与开悟。因为一有求得之心,便是乌云生起,遮盖了本性光明,反而不得定不开悟。上座要像平常打坐一样,如法修就行了。若有时心乱如麻,可以出声念咒,以平妄心。打坐时若咳嗽要尽量声小,捂住声音,以免影响别人。若腿麻木不可忍受时,可以换一下,应尽量忍耐,手印绝对不可散开。念头一来,看见念头起,不跟念头跑就行。若看不见念头起,跟着跑了好久才知觉,这是修法的大忌。古德云:“不怕念起,只怕觉迟。”所以大家须于念来时即看见,不跟着跑。念来压住不让它起也不好,让它起而不跟着流浪即是。入定时,咒念不出来了,不要着意去提它,让它去,一提就出定了。但入定和睡着又不同。睡着了手印会散开,头低下,没知觉,咒不念了(这时要挺直腰,睁开双眼,提起咒,把睡魔驱走);入定手印不散,有知觉,咒没有了。这时看着它,如猫捕鼠,妄念一动即扑将去。妄念不起,只牢牢地看住它,看到最后,忽然能看之心与所看之境一齐脱落,就打开本来了。
打坐中,由于障重有什么不适的话,不要勉强,可以休息一下或少坐几小时。打坐当中气机发动,可能有许多感觉,都不去管它,只当自己死了,什么事都不管就是了。
大家本来都是佛,只因追逐外境,迷惑了本性。只要一切放下,不执着就能恢复本来的面貌。因此大家要珍惜这个机会,把妄念息下来,认真修法,以期见到本性。更进一步保护本性,在事境上锻炼,把自己多生历劫的习气扫除干净,圆证菩提,方不负今生来人间走此一遭。祝大家都能成就!
第一天
打七是不讲话的,但诸位有什么问题可以提出来。
问:脚、腿痛怎么办?
答:脚腿酸痛,尽量忍一下。但若心乱了,因痛而散乱时,就可以换换,动动。但如结印手痛,不可以散印。对治的办法是:把心盯在咒上,忘记手,手就不痛了。手印就如我们自己的光明能量和佛菩萨的光能联系的导线,手印一散线就断了,所以不能散。持咒要用金刚持的办法,采用金刚持来念咒既不伤气也不伤血,到一定时唇不动了,也由它去。开始时集中精力心念耳闻,念念会松一些。假如从开始一直都紧张地盯着念咒,不容易入静。至于紧松严宽怎样合适,要自己去感觉掌握。过松易睡,过紧不易入静。如手中捉一只雀一样,抓紧了会捏死它,松了雀又飞掉了。要掌握到不松不紧、正好合适为度。嗝气不用管它,不要压制它,放屁也让它放,只是注意不要影响别人就行。
问:手印散没散不知道怎么办?
答:一般打坐不睡着的话,手印就不会散,气发动起来会顺着两臂下来,会把手印紧紧地夹住,手印会结得很紧(我们修这个法气发动起来的情景和气功的不同,气功的气走向是一条线,我们是一片如蒸锅一样),只有睡着才松掉。
境界现相,都是六识不清净而现出的,是六识的反映,是虚假无自性的。《金刚经》中讲一切相皆是虚妄的,所以在打坐时没有相最好,什么都没有看见顶好。看见什么并不好,说明六识没有清净还在乱动,于是就显相了,所以无相最好。我们的法身本来是无相可见的,它只是一个大能量、大功能,是无相可见的。如果能看到光或看见佛像,更或墙外的东西也看见了,以为是好,住在那里不动了,就不行;也有的人看见了不好的境界,心里害怕,这也是自己的妄心所致,真正证到本性是一点点相也没有;有的人有上升感觉,升到天上去了,看见玉皇大帝了,能不能看见呢?是能看见的,玉帝是欲界第二重天界的皇帝,那里人的衣着如同我们唱戏穿的衣服一样。这也好也不好,好的呢,说明入定到一定程度了;不好的呢,易着相,易导致贪求神通而入魔。等于我们走路时拣到一块金子,好呢,可以买些东西;不好呢,会因此而闯出祸来。
问:如何观照?
答:如猫捕鼠,看着念头起处,聚精会神地看着这个起处。所谓照顾话头,就是看一念未动之前,念来即觉,觉即转空。转的意思是看念头来了不睬,或用咒来转,不跟它走就是转。念就没有了,空也不住,一有所住即不能彻见本心。打七的第一天比较难受,如同一只猴子平时跳惯了,现在把它关起来了,较难受。不要紧,功夫做下去,第二天第三天就会好些,就会得到禅味的乐趣了。坐到后面逐渐化空了,感到脚没有了,头没有了,都不去管它,只看着念头,看到极处深处,妄念忽然一断,就根尘脱落,亲见本来了。
问:爆炸是怎么回事?
答:爆炸是功夫做到火候上,忽然脱开的刹那爆发显现,犹如火药装到饱和要爆炸一样。这不要怕,我给你们讲一个同仁用功的经历供参考。陕西一个道友在打坐时,入静以后,心如一面大镜子,什么东西都朗照现前了,以为这是开悟了,其实不是开悟。光一照你,应豁然爆破,粉碎无余才对,这就是爆炸,就是脱开的那一刹那。不是另有爆炸,而是在一照之下,身心世界都化空的体现。
问:嘴张着念咒好不好?
答:念咒时嘴不要张开,唇微动。我们不似道教讲炼精化气。但我们也离不开炼精化气,心火向下至胞中穴,上面有膀胱精囊,如火盆薰那壶水,于是水就因高温而化成气。气上升到颅顶,化为水,可以咽下去,对身体有好处。到深定时,呼吸好像断了,它不从鼻子走而是从全身毛孔和皮肤走。
我们不用那些观想的方法,我们只用心念耳闻的方法,倾听心念咒的无声之声,用耳把意根摄住,妄念就不动了。我们的六根本来是一精明分为六和合的,原是一颗真心的分用。用最灵敏的耳根,抓难摄的意根,是修行中最易成就的方法。
我们通常说“兄弟八个一个痴”,痴是第八识,因为它不分好坏都收进来,所以里面的种子多得很,是个痴子、呆子;“其中一个最伶俐”,是指第六识,难调伏;“五个门头做买卖”,前五个识对外境,大脑跟着前五识跑,起作为;“一个往来传消息”,指第七识是个管传达的,专门往来传递消息。
意根怎么抓呢?就是用耳根听来抓它。下座后要观照,观即是观一念未生之前的那个东西,那个了了分明,即是观照自己。这个自己不是自己的肉身,而是自己的真心,一念未起之前的真心,那个灵知的心。看着它,就是观自在,观住在本位上不动的那个东西,这是上座、下座都很重要的功夫。打七期中不许讲话,也是为了观那个灵知的心,就是绵密做功夫,讲话就容易忘记观照了。动静结合就能克期得定,在七天内取得成就。
修心中心法多用第二、第四印,打七也用二、四印。二印可以除障,能够代替百字明,百字明不需再念了。
问:上座当中,手臂酸疼,容易倒下,怎么办?
答:有几个师兄是这样做的,脖子上挂一个宽带子,或在腿上摆一个软枕头,手放在上面,略休息一下。手印应该是自然结紧,不要松,坐得入定,自然有气把手印紧紧结住,越念咒越紧,不会松开,手印疼过就不疼了。要了生死,出三界,得大自在,一定要如法修行,不断精进。
第二天
现在大家把明心见性看得高得不得了,认为很难很难,实际这是个错误观点。临济大师说过:一切众生皆有佛性,赤肉团上有一个无位真人。即说我们每个人的心上都有个真人。这真人为什么无位呀,这真人是尽虚空遍法界无处不在的。为什么又说赤肉团上呢,不是矛盾了吗?这是因为我们有无明妄心,因无明之故,就把这个广大无边的佛性缩小了,拘在一定的处所,才有了住处。一个昆虫体内也有佛性,放开它这佛性也会广大无边。临济大师的话就是要我们知道,无明的心上有一个佛性在。临济大师进一步又说:这佛性在什么地方?我们怎样见到它呢?即这听法者是,说法者是。能说法的和能听法的那个东西即是。我们身体不能说不能闻,他如机器人一样,一切零部件都安装好,不通电,还是不能动作。我们这个肉体心肝脾胃肾五脏六腑等都有,那么电是什么?能动、能说、能闻、能走路、能工作的这个功能、这个性能、这个能量就是电,就是我们本有的佛性。只要我们在动乱当中回光返照,放下,精进,就一定能成就。临济大师说得这么清楚,是他自己通过修持证到,悟出来的。从前他刚出家时也不知道。开始当小和尚时,首座见他总不去问法,就问他:“喂!你怎么不到和尚(黄檗祖师)处问法呀?”临济说:“你叫我问什么呀?”首座说:“你可以问,如何是佛法大意呀?”于是临济就去问黄檗:“什么是佛法大意呀?”祖师听后不讲什么就“啪”地一下打过来,临济便退回来。第二天首座要他再去问,结果还是被一板子打过来。如是者三次问,三次被打。这公案是告诉学人,佛性不在别处,就在当人面门放光,只于一念断处,回光一瞥,猛然省悟即是。不要立相求索,这和明心见性相悖,一有所著,永远不会见性开悟。
所谓修行,即去掉人的执着习气,回复我们的本来。我们本来是佛,所以成佛应没有困难,只要回头息妄就是如来。所谓“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回过头来看自己的念头起处,看着它,一直看到一个念头不生时,这是什么?这时会如梦猛然惊醒一般,噢!原来就是他!“噢”这一声,就如禅宗讲的“囫”(音忽)的一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到处都找不到,其实它就在你面前,从未离开,越找越远,不找歇下来看,就是它,过去的祖师都是这样回光返照、了悟见性的。
今天把这见性的无相的真实相说明了,大家就不会去着相和追求了。所以在修法当中不要求见或顾忌什么东西,随它呈现什么景相,都不要理睬它。我们上次讲过有位师兄在修法时有只大毛手捂在他面孔上的故事。打坐当中有什么现象都不要怕,都是假的,有时是护法神考验考验我们,看我们着不着相。所以有可怖的东西也不要怕,都是假相。佛菩萨现的愤怒身都是可怕的,因为这是怖魔的,恶魔凶,我比你还要凶,所以有句话讲“菩萨心肠罗刹面”,看见愤怒身相不用怕,他是保护我们的。“凡所有相,皆是虚妄。”成道时,一无所见,一点东西也没有。
现在我们先要打开本来见到本性,然后消除习气,习气消除之后就可以发神通了。发神通没什么了不起,是枝末事,悟道是根本事。如一棵大树,根活了,上面枝叶一定会发青,以致枝叶茂盛;如果树根没活,上面即使有些青枝叶,那青叶也是假青,没用处,最后还要枯死。我们要先发道通即漏尽通,一切无住,烦恼都漏光了,这样所发的五种神通才是真的,永久的。没悟道所发的神通是五蕴魔,阴魔,阴影。比如没见本性,神出去了,出去后又着相了,又到生死境里去了。以前有个人能出神了,神出去后,看见一棵大芭蕉树下躺着一个白胖丰满的女人,于是他心动着相,就扑上去了。其实呢,那是白毛猪在生小猪,由于他进去了,所以他也成了只小猪,后来一头碰死在石头上才回来。你们看这危险不危险。所以只有把着相的情见消光了,再不着相动心了,得了道通,再发五通,方为真神通,不然是要闯大祸的。我们应该不着神通,看着念头起处,看到极处,忽然之间一断,能看之心所看之念一切都断了,本性就昭昭现前了。
好,大家有什么问题,提出来讨论讨论。
问:打坐时有亮光好不好?
答:打坐时感觉到有亮光不要理它。光有二种:一种妄光,一种真光。未见性之前发的光是妄光,见性之后放的光是真光。妄光是着相,以为放光了,喜欢之心油然而生,着在相上形成妄光。我们在打坐时,不许见光、见佛,见什么都不睬它。我们现在见的光有限度,小小的光。真正的大光明是朗照十方世界,十方三世佛都看得见,你在诸佛身中,诸佛在你身中,彼此交辉无碍。《华严经》中讲:佛性就像十方明镜互照,各影都在对方镜中,重复交参,我入入我,重重无尽。现在我们放的光还微弱得很,所以不用睬它,进一步把自身化空,超出身心世界,大放光明,朗照大千,方有入处。《中阴救度法》中讲:大放光明的是母光,认识这光的是子光,母子合起来,合体即成道。即此之谓。
问:我总看见一只黑猫,怎么办?
答:不理它,它就走了,恋着它就难化去。有的人家里有人亡故了,活着的人总是想着他、念着他,他就走不了了。不要有心,猫、狗也一样,看到它是六识的反映。
假如打坐当中,我们有气升起、头有爆炸开的感觉,也不要怕,让它去,死就死,不理它,其实不死。但未到这地步也不要去迎合它,迎合它的心要不得,一迎合它就不来了。若身体某部分感到发胀或痛,那不是病,病都是业障所致,现在的胀痛是气未通之故,通了就不疼了。至于气升不升上来都不管它,随其自然好了。
我们修法气升上来,它不从背后走而是从中脉走。我们身体有热、凉、麻、痒、轻、重、滑、涩等等感觉都不要管它,这是气血在变化,不要紧,不去管它就行了。
问:打坐时有念头怎么办?
答:我们的念头有四层:粗,细,微细,极微细。细的念头静下来才能看见,不静下来看不见,注意听咒,听得心静了,才能看到微细的念头。如果你跟着念头转了,一开始起时你没有觉照,转了一会儿才觉到,觉到后马上不睬它,不睬就没有了。微细之后极微细,还要再定下去才能看得见。微细流注,没有静止的时候,一直在动。识阴——最微细的念头如潜水之鱼,动得快,一般看不到,直到最后才会看到它。我们说:放下,放下,只是粗的。家里的事情,以及其他一切事都不管了,这只是粗妄放下;然后是细妄,一些脑子里的意念;如果细妄不动了,微细的妄念才看得见,直至最微细的,一层层的深入。我们曾做过试验,水流太快时,就看不见流动,像静止一样。电视节目看多了会伤眼睛,也由于这个原因——电讯信号的光栅跳动。假如发明一个动得加倍快的屏幕,就像不动一样,就不伤眼睛了。
在打坐时,不要要求自己入定,管它定不定都不理睬它,着相的念头顶不好,一切放下,本来是佛,不去求它,就好了。
问:兜率天是欲界第四重天,是不是没出欲界?
答:兜率天是欲界,但内院是佛净土,不属欲界,是界外净土。兜率天外院就差了。在内院暂住修行,为的是度众生方便。
第三天
时间过得很快,三天下来了。大家各自都有境界发现,有的见到光,有的忘记手脚或现佛的境界等,不管现什么境界,都不要着相,不要理睬它。因为法身是无相的,见到有相的东西,都不是法身。若着在相上就会被障住而入魔,看见光不是看到法身——见性。比如珍珠,它放光彩,若只看见光没看到珍珠,不能作为得到珍宝,要看到发光的本体,才算见性;又如电一样,有功能而无形相。所以佛性是无相可见。
从前高峰祖师做功夫,刚出家时未遇明师指点,每天只跟着当家和尚做经忏,有一天做完经忏,他担着担子走在后面,天下大雪,当经过一家门口时,听到里面人讲:“经忏鬼子回来了!”他听了很迷惑,就问师父:“出家是否还有别的事可做?”师父说:“别的事就不知道了。此处三十里之外,有个白云禅寺,你去那里问问看。”他就到白云禅寺去问,白云禅师指示他说:“出家之后要了生死,出三界,做经忏不能了生死的。要参禅,参父母未生之前是什么样子。”他参了很久,不开悟。后来又拜雪岩钦禅师,禅师问他:“拖死尸的是谁?”人一口气不来就是死尸啊,这拖死尸的是谁?从前禅宗师父就是这样指导行人用功参话头而见性的。傅大士作过一首诗:“空手把锄头,步行骑水牛,人从桥上过,桥流水不流。”此诗用比喻来说明佛性和相的关系,把身体比作牛,佛性比作人。“人”是佛性,“桥”是身体,身体有生死,而“水”——佛性无生死,所以“桥”有走着而水无有动,水不流喻佛性。佛性不生不灭,不动不摇,不流动。高峰禅师到这时才明白了拖死尸的正是人的佛性。用功让人明白,身体是假的、不可得的,只有法身是真的。怎么认识它呢?就是一念不生处了了分明的灵知,那个灵知之性就是我们的佛性。然而人们对这点总是把握不住,不能首肯,“它在哪里呀?”就在你问处啊!(有人插话:知道是它就是抓不住它。)不要抓呀,它就在你面前,它逃不走。真心是尽虚空、遍法界、无处不在的呀。
第四天
从前有个公案,徒弟问师父:“大千世界坏了,法身坏不坏?”师父答:“法身也坏。”为什么这样回答,因为大千世界由法性显现,法性不生不灭,不会坏,所以大千世界也不会坏。若说大千世界坏了,岂不说法身也坏了。禅师说法与别人不同,他是反过来讲的,告诉我们只有法身是不坏,最宝贵,其他都是假的,都是法身的附属品。我们于主人公不顾,只追求那些附属品就太冤枉了,在六道里轮回,白白辛苦。所以要一切放下不要取着,只要根本的东西——佛性,才对!可惜许多人都不懂。天上的饮食不要种、不要买、也不要烧,却有很好的东西吃,哪里来的?这是福报呀!西方极乐世界更是如此,要吃什么,不要“买、洗、烧”。那里最下层是凡圣同居土,有凡夫,非但吃还要拉,但不同于人间,要放个大便桶,他们要拉时,地自然裂开,便好就合起来,全自动化的。天界也如此。这说明我们的佛性本身具足的,所以六祖说:“何期自性本自具足,何期自性能生万法。”《法华经》也讲:可怜的人们,不知自己有个大宝贝,具足一切,还到外面去乞讨。真是冤矣!人做这个做那个,挣钱,不是在讨饭吗?所以现在我们能明白这个道理,一切放下,当下就是,本来是佛,不须苦苦地修。反之,不能放,心里执着,苦修也无用。从前有个屠夫徒儿,听了道理,放下屠刀说:“我亦千佛一数。”你看好不痛快,放下就是了。人哪,就是不肯放下,能放下还打什么坐呀。打坐就是因为放不下,才让你打坐。先坐坐吧,消消妄念,慢慢明白过来,才知道自己本来是佛,打坐原来是多此一举,冤枉,冤枉!如果真放得空空的,心能充足,变现自在,要什么有什么,还有什么忧虑烦恼?
有个出家和尚,打电话给我说:“你教我一个发财的方法吧,我现在没钱,穷啊。”你们看看这样怎么能修好佛法,你有了道,不愁没人帮助你,大家都会来帮助你。古大德也说过:“得道多助,失道寡助。”道即道德,德也就是得,所以有道德的人,就能得到一切,做功夫不怕饿死的。
何谓“放”,“放”即不住,不是不工作。厂长,教授,总经理照做,做过心里空空不粘着。小廖升科长,尽管去做去升,做时心里不住就是放。一点事情不干,二流子那样不叫放。无为无不为,做功夫不能呆。从前有个学佛者,师父问他:“白天做得主吗?”“做得。”“晚上睡觉时、做梦时做得主吗?”“做得。”(梦是小昏迷,死时是大昏迷,梦中做得主已很好了。)我们做功夫,就是要于事境中做得主,不被事牵。但是做得主还不算,更须进一步,连做主也化空才得真实受用。报身,化身都是起用啊。
自性三身:一念清静心,不动不摇,就是法身。任何人都有一秒钟的清净心即佛心,可惜的是当人不认识它,这就是法身佛。能朗照一切的光明即报身佛。若无光明能见东西吗?看不见的。外面一切景象皆是我们法身所显现的,变化的,这都是我们的化身。我们自性具足三身,一点不缺少。
现在我们修的是法身佛,这最重要,果地报身不是现在能证到的,如善财童子五十三参,最后回到弥勒身边,弥勒告诉他:“你根本智已得,后得智未得。”后得智即多生积累功德所感的智慧报身。乃多做功德多做好事,积累得来的。释迦佛报身叫卢舍那佛,法身即毗卢遮那佛,化身即释迦佛。
报身有二个:一个是自受用报身,另一个是他受用报身。前一个是光明大佛,大菩萨能见,小菩萨不能见。释迦佛看到古佛报身庄严美好,发心成就,日夜精进,提前七劫成佛。
明白了这个道理,一切无住就是开悟,一念不生处就是我的本性。开悟也不能急,真打开时会大哭一场啊:太冤枉了,一尊大好的天真佛,怎么会在六道中轮回受苦?!
化身佛呢,因为功夫做到极细微的妄念都断光,没有了,所以能千变万化,化出千百亿化身,度千百亿众生。这是果地的法、报、化三身,圆满三身四智,即成果地佛。
我们做功夫要先悟到这个本体,龙牙禅师说“学道须先有悟由”,不开悟,做功夫就难做。先明确法身是什么,怎样亲自证见它,然后在事上锻炼,把习气打磨光,才能发神通。“初悟只到法身边”,不是一悟都好了,都完结了,还有多生历劫的习气在,要精进,绵密保护,才能真正证道。做功夫要一步一步往前走,无有止境。说起来可粗分为三个阶段,即初关、重关、牢关,细分起来要十几个步骤也不止。沩仰宗分九十六步走,临济祖师讲得比较简单,三玄三要就够了,共九步。第一步要我们认识本性,然后行、住、坐、卧当中绵密保护,不能动心,不能着相。真际禅师说:“不是老僧说妄想,只因无事可商量。”本来无事,有什么念头好动?故把事看空,念头自然不动了。但因平时动惯了,不动难过呀,如一只猴子总要跳,拴不住它。所以我们要严密保护,功夫要做得绵密,时时看住它:不是往前看,往前看都是事物杂染,就会杂念纷飞;要反过来看,不看外面。如果我们果然能够时时反看起念处,不随它跑的话,不开悟的容易开悟,开悟的容易大彻,但因多生历劫动惯了,难以时时不忘记,所以要提高警惕。时时抓紧,最为重要。
真悟道人,一点事情都没有,一丝不挂,一尘不染,一点相都不着,真做到是很不容易的。举个例子:临济祖师临圆寂时,对弟子们说:“你们大家不要把我的正法眼藏丢失掉啊,要时时保护它。”三圣说:“谁敢丢失祖师的正法眼藏啊!”“那么好,你们将来接引后人怎么说法呀?”三圣站出来喝了一声,临济祖师说:“唉!想不到我的正法眼藏,在你这瞎驴边灭却。”这是什么意思,是称赞?是骂他?还是指责呵斥他?这里就看你着相不着相。湛愚老人作的《心灯录》你们看过没有?湛愚是三峰的徒弟,他说:“假如我当时在场,对后人怎么说法?我即叉手一立,就是这样说法。这喝一声不行。”这对吗?实际上是错了。一声“喝”连他师父都呵退,你还说什么接引后来人呢?无法可说,无人可度!假如有法可说,有人可度就是错误。湛愚还说他那一声“喝”不好,还是我叉手一立好,所以一法不立很难。临济祖师骂他瞎驴,看似骂他,实是赞叹他:“假如我有正法眼藏,连我自己也着相了。”正法眼藏也不可得,佛也不可得,魔也没有,一点执着都没有,这样才能妙用无边。
沩仰宗中的仰山要对一个推官说法(推官即现在的法官,办案的官吏),仰山问他:“做什么官啊?”答:“推官”。仰山拿起拂子一举,问:“你推得这个吗?”推官答不出。仰山叫沙弥用这话去问三圣,三圣在养病,住延寿堂里,三圣答:“事生也。”仰山要进一步勘他,叫沙弥再去问三圣:“生什么事?”三圣答:“再犯不容!”仰山闻后,深赞三圣已得临济宗旨。这都是古来大德悟后保任功深,得灵活妙用的懿范。
悟后保护是要的,但保得不能死,死了也不行。
第五天
(教念慈氏咒)每年的正月初一是弥勒菩萨的诞辰。今天是年三十,今夜上座可先念慈氏咒一百零八遍,请弥勒菩萨加被,让我们打七圆满,见性成道。
今天是大除夕,腊月三十,我们佛家有句话:“腊月三十到来,你怎么脱?”即是说今天已到最后一天,怎么样解脱呀?永嘉大师参六祖的因缘可作这问题的注脚。永嘉大师是开悟的大和尚,他参六祖时,绕床不跪,六祖喝道:“何方佛子,如此贡高我慢!”永嘉应曰:“生死事大,无常迅速。”六祖曰:“何不体取无生,了无速乎?”永嘉云:“体即无生,了本无速。”意思是说,体既无生,当亦无死,既无生死,又有什么解脱不解脱呢?六祖此时仍不放过他,似赞他道:“汝甚得无生之意。”这其实是套他,看他上不上当。永嘉是彻悟的人,不会着相,乃反问云:“无生岂有意耶?”六祖大师更进一步问道:“无意谁当分别?”连意都没有,这是谁辨别呀?既无意谁在分别无生?反之,既知无生岂不是有了意吗?这问题问到这里一般人实在不易置答,但永嘉有出身之路,不慌不忙地说:“分别亦非意!”即尽管分别也没有意。经云:“能善分别诸法相,于第一义而不动。”虽分别而不到心里,即比量而现量。比量即分别,现量如镜子照东西,长就长短就短,这就是死后复生,活泼泼的大用。
佛法是灵活妙用的,不是死在那里不动的。从前一个老太婆供养一个大和尚,已三年了。有一天想试试他是不是一个大德,于是打发一个少女给他送饭,嘱她到时抱住和尚,问他这时感觉如何。事后少女回覆老太婆,说和尚讲:“枯木倚寒岩,三春无暖气。”老太婆听后很失望,说:“赶他出去,这是个死汉,没用处。”比喻打坐修持死在那里不会起用是不行的,是不能成大道的。要能做事,成大道不是不做事啊,一切事都能做,尽管做而心不动,“分别亦非意”。所以大年三十怎么了啊?就是一切事尽管做,不往心里去。“体即无生”,有什么了不了,又何用什么方法来了?我们本体就是不生不灭的,没有什么可了的。
所以大家做功夫时,有的见到各种形象,有的见光,有的一点东西也没有见。见光的人要明白,我的法身就是发光的体,光就是我的佛性发出来的,从光而见性,就是开悟了。如果不认识这个发光的体而着光相,生其妄心,就是着光影。昨天讲的那首诗:“高高山顶上,孤月照寒泉,水中且无月,月是在青天。”不要看水中的月影,要认取天上的明月,水中没有月亮,只是个影子而已。月亮不是别的东西,是自己的本性,青天表示法身,空灵无住,要当下认识本性。见种种相的人,也应知道一切相都是假的,都是我们六识的反映。能见相的见性是我们的本性,见相的能见功能是我们的法身佛性,不要着相,着相就错了。不见任何相最好,法身是无相的,无相即真相。灵知了了、不动不摇即真心。法身没有断续相,不是一下子有一下子没有。它时刻在六根门头放光,没有停过,尽管人睡着了,它还是在放光,一刻也不离开。认识到这点,将习气消尽,六道里随我走,不一定要升天,到地狱也无碍,广度众生,庄严地狱是大功德,像地藏王菩萨一样。若对入三恶道产生厌离心,向往佛净土——西方极乐世界、东方琉璃世界、兜率内院等等,这说明自己的众生相未破,还是未了。真正的功夫应是无拘无束,自由自在,潇洒自然,无处不可去才是。
从前有一个洞山祖师,有人问他:“大寒大热时向何处回避呀?”比喻大灾大难来时向何处去。洞山祖师答:“向无寒无热处回避。”问:“什么地方是无寒无热处?”洞山答:“热时热死你,冷时冷死你。”这就是无寒无热处,旨在说明不着相。陕西某师和我师公一起在成都时,听说解放军要进城,叫师公快逃难,师公讲:不用逃,就在这里好好地修心中心法。结果成都和平解放,一点事也没有,某师方悔自己心神不稳,太着相。我们还有一个师兄弟,在日本侵华时,杭州沦陷,有个日本兵举刀要杀他。他想反正逃不掉,而且修行人法身原不灭,不畏生死,杀就杀吧。他口中念阿弥陀佛,毫无畏惧地将头迎向刀去,那兵将刀砍在他头上,又弹起来,杀不了他,日本兵一看吓坏了,扔下刀就跑掉了。这是个真事,我们还见过那把刀呢。真了脱的人,六道里来去无碍。从前有人问沩山禅师的徒弟大随:你的师父圆寂后到哪个净土去了?他答:我师父啊,不去东方和西方净土,而是东家作牛,西家作马。这在旁人看来不是骂师父吗?其实他是在夸奖他,赞他师父功夫高深,广大无比,能在异类中行。腊月三十就这么解脱。
今天大家打七,证到本性本体后就自由自在了。现在教你们一个最简单的放下一切的方法,即在日常工作当中,喊一声“断”,什么也不想,只看着这了了分明的。断个一分钟、半分钟都可以,然后再做事,做一会儿再断一下,慢慢地练习,一天断它个三、四十回,正在走路、坐车时都可以运用这种简便断思想的方法。我第一次打开时,是在静坐中,我母亲咳嗽一声,当下一切消殒,什么都没有了,寂灭的本性方显现出来。我们用功打开来的时候不一定在座上,很可能是在睡眠当中,在工作中,在走路时忽然一下子脱开来。所以时时要用功观照,不可放逸。开悟后要保护它,习气太深厚了,不是一悟就彻底圆满的。声音对用功的影响有两种:一是正打坐中,忽然有声音一惊,惊出定了;二是空到恰到好处时,突然一声响,帮你打开身心世界,悟见本性了。时节因缘恰好到来,诚非一佛二佛所种善根所能致的。修时不要急。不是修到无生,而是本来无生,本来如此,放下就是了。不是有东西可证可得,是证个无所求无所得,就是本得。
保护就是任何境界都不要粘上去,其要点在“内不随念转,外不为境迁”,时时保护这灵知之心,空灵无住。保熟了,就放任其自由行动,随它走东走西,都不会犯它禾稼,这就达到无修无得无证的境界了。所以修法越放下越好,越着急越不行。有的人等爆炸,等不得,越等越不行。而且各人开悟打开的情形也不同,有的人如同一个东西落下来一样,一脱就是了,没有什么爆炸。各人定中境界也不同,有的看见光,有的看见护法神,有的看见自己,有的什么景象也没有,都不一样嘛。护法神有好几个呢,一脱开就什么都没有了。再举个例子,保护当中,有一个同参睡觉时脱鞋子,刚一拉鞋,身心都没有了,寂灭本性就现在面前了。保熟了就这样子。未真证道,有时似出神,到什么地方了,这不是真出神,还是六识的影像。
开悟以后,念咒、修六印等都是保护。不修六印也可以,观照保护就是修,这才是真修。若执着座上的快乐境界,就不要坐了,因为那是执法了。二禅定是喜,三禅定是乐,坐得好,快乐得很哪。但不能住着快乐,一有所执,便入魔道,魔是着相而成,魔也有神通,着相就成魔。有个清海无上师就是,香港《内明》杂志曾揭穿她、批评她。世上的人求福报的多,魔就乘虚而入,而且求魔比求佛灵验得多。因为有求都是着相、都是魔眷属呀。
放下即见性。真能放下没有念头就脱开了,没脱开就是还有念头没放净,微细念还在,若当自己死了,一无所求,一无所得,就放开手了。脱开的时候感觉什么都没有了,人也没有了,“大地平沉,虚空粉碎”,世界也没有了,只剩下这个明明了了的灵知本性。“灵光独耀,迥脱根尘”,离开尘寰了。若想回来,一觉就可以回来,一动念就回来了。刚开悟等于在门口张望一下,还要勤除习气,走进房子里来,入法身正位。最后还要离开位置,法身向上,就是再发多大神通也不住,而随缘度生。
从前有个禅师叫邓隐峰,他讲:你们大家临圆寂都是要坐上双盘,现个瑞相去,这未免太着相了,我要变个自在相给你们看看。说罢打个倒立就潇洒地走了。释迦佛是睡着走的。睡着也好做功夫,睡时入定,似睡非睡,正到好处时,外边有个动静就帮你打开来了。所以行住坐卧都好做功夫。这是心地法门,不拘形式,只在心上用功即是。这世上能听到心地法门是不容易的,宿世不广植善根是听不到的。释迦佛说一切众生都有佛性,都可以成佛。但我们为什么不悟呢?是由于我们的颠倒妄想在作怪,把外相当作真的,把真的佛性却当作假的,甚至说什么迷信。这都是因为人心执着在外相上,故称之为颠倒众生。老在妄想上转圈子,做梦也在转哪。
第六天
今天已是第六天,明天就圆满了。大家坐得很好啊,明天的十八小时看来是没有问题,希望能进一步静下心来。快圆满时,人的心就要动了,要野了,想到要圆满了,要回家了等等。心不能野,圆满以后还要继续用功,心要沉静,保持这个境界,不能野,进步就快了。见性实际上是很容易的事,比如五祖演禅师(在湖北五祖山的禅师,不是六祖的师父五祖弘忍),他是临济宗杨歧派的,他的徒弟圆悟勤、徒孙大慧杲都是成就很高的禅师。他开示学人说:你们读书人读的有首小艳诗和禅宗的开示很相近,这首诗讲“频呼小玉原无事,只要檀郎识得声”。当时圆悟在侧听了后很纳闷,从禅堂出来时,正好一只大公鸡在架上啼叫,他马上触发玄机,脱口说到:“这不是声吗?”而悟到这听见声音的是谁,就开悟了。所以处处可以开悟,开悟见性实在不难。今天大家各自讲了所看见的境界,这种境界都是假象,都是虚妄的,不要跟它跑,不管是相是光都不要跟,须返观这能见的是谁?透过相来认得性,彻底认识这现相的、看见相的与认识相的都是我本性真心的作用。从这里悟得就是见性,就是开悟哇!反之着在相上就错误了,我们一直讲这问题,可还有人着在相上。寒山的诗:“高高山顶上,孤月照寒泉,水中且无月,月是在青天。”叫我们认识月在青天,水中的月只是月的影子而已。看见的月只是影子,青天在哪里?即佛性当中,看见的月是自性佛所显现的,也是自己的见性所见到的。要见到见性,要把见到的月亮和自己融合为一体,月即是自己,自己即是月。怎么合呢?不是跑过去和它合在一起,而是认识这月就是自己的心所显现的,月即心,心即月,不是到心之外去取月,也不是到月之外去找心,融为一体就见性了。再见到什么东西就不着相了,这东西都是我的性所显现的,就是我自己。所以禅宗行人讲:青青翠竹,尽是般若;郁郁黄花,无非自性。看见竹子看见花就是自己,不在我之外别有哇!这样就时时刻刻见性,无时无刻不见相,无时无刻不见性。性相不二,性即是相,相即是性,所以佛法叫不二法门,没有两样东西,这样就不碰壁了。若着相,什么东西要不到就难过了,就碰壁了。见性就是无所得、无所求,身心就坦然了,安贫乐道就能做到,无有贫富之分了。无道纵有万贯家产也是穷,有道就不穷了。一口气不来万贯家产一点也带不去,还是赤条条地走了,而真正的大宝贝——道,被深深地埋在五蕴当中去了,落在色受想行识五蕴包裹里而得不到。若把五蕴拨开,拿到大宝贝,就无限富足了,就一切俱足,成大富翁了。所以要明白相是假的,性方是真的。相和性如同镜子和影像,无镜也无像,无像也无镜,镜子一定能现影像,不现像的就不是镜子。我们的真心也一定现相,《金刚经》中讲的是我们的本体一点相都没有,真空绝相;《弥陀经》中讲种种妙相庄严,就是真心现相起的妙用。不显现相就不是真心了。相即是心,故时时见性,不必到外边去找了,明白这点的即为见性。所以千万不要着相,什么光啊、佛啊、景啊,俱不可得。从中要认识本体,能认识真心本体就是见性了。不认识真心,尽管你发大神通,还是迷盲,不能究竟成道。
合为一体者,即认识心可以起一切妙用,可以发光等等,不能发光的就不算心体,光就是心,心就是光,合二而一就是真正开悟了,明白了,不着相了。心之外寻相,相之外寻心,就不必去寻了。所以五祖演问他的徒弟:“我们宗下有句话:等妙二觉(超十地的大菩萨了)犹为它提草鞋,它是谁?”徒弟答:“胡张三,黑李四。”它即是佛性。问佛性在什么地方,在有胡子的张三,黑脸孔的李四处,也即在一切处,不在别处了。一切时一切处,所有呈现的事物,都是我们的佛性显现的,也就是佛性所在处,还去着什么相啊?还到处去求什么?还搞什么法、什么功?一切法都是方便,没有实法。不如心地法门是诞生王子。所谓的诞生王子是生在皇帝家的太子,不是王公大臣家的儿子,这个太子长大后一定是继王位的,也即是成佛的。搞别的法门,都在外围绕圈子。不明心地,不懂得佛性是什么,是永远不能成道的。高峰禅师的师父问他:“白天作得主吗?”“作得主。”“晚上睡觉梦中作得主吗?”“作得主。”这是何等功夫!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但还不行,因为这是相对的,谁作谁的主啊,不是绝对真心。又问:“无梦无想时,主人公在何处啊?”答不出来了,说明还没认识主人公,在外边绕圈子做功夫,任你发神通等等,还是不行,他为此又参了三年。一天午睡,一个衲子莽撞,一撞把他枕头跌到地上,他猛然醒悟,才打开来,认识了主人公:无梦无想时不正是主人公在放光嘛!一念不生处了了分明的就是自己的主人公,认识了这个,然后绵密保护它就是了。
密宗法多得不得了,这个法能开梵穴,那个法能得天眼通、天耳通等等。尽管开、得,还是外围,还在绕圈子,不能成佛,因为不认识主人公。这只是功勋位,成不了皇帝,也即成不了佛,反而着了相,成魔倒有份。总之,认识佛性并不难,千万不要着相。自性就有这么大的妙用,就有那么大的光辉,朗照十方,无所障碍。《弥陀经》中讲得十分清楚:“彼佛光明无量,照十方国无所障碍。”“彼佛”二字就是指我们的真心,它就有那么大的光明,不要着在小光上。我们打坐已到第六天,都有不少的收获,今天再点拨你们一下,让你们一超直入如来地,超过等妙二觉。我们这个七打得很好,许多人都开悟见性了,很好很好。
我们做功夫时要结手印,手印等于天线,使我们和佛菩萨的信息沟通,到了那个地步,人都没有,一切化空了,什么手印啊,什么佛菩萨啊,都赶到须弥山外去了。什么都没有就对了,有就错了。你们中有人讲:结手印时,有什么东西给我松手指。实际没有什么来搞你,就是你自己的气发动。“我”都没有,哪里有什么“他”?没有“我”,“他”就立不住脚了。这要认得明白,不然会着魔的。有的人想:别人都见光见佛见境界,我怎么不见什么呢,是不是我修得不够好?不是的!没有境界是最好的境界,妄境没有,什么都没有,了了分明最好。真心就如此,本体就如此,其他那些都是起用。我们打七以认识本体为主,但得本,不愁末,本体得了之后,枝末的事自然都会发生,以至放光明发大神通。明天你们打九座,会十分得力,九座很好,平时不打七,光坐个九座十八个小时,也非常得力。明天坐下来,我再和你们讲最深的佛法。
第七天
坐九座时,全部结四印,二印不结了,三个六小时。回家以后要时时保护,不要放野马,绵密保护,清醒地看着念头,不跟着跑,就是保护。
我讲个故事给你们听。以前有个老贼教他儿子做贼,二人一起到一个大户人家去偷东西,刚好那大户家正准备办喜事,把嫁妆都放到箱子里。他们潜入后,听到有人来了,老子叫儿子躲到衣柜中去,然后老子在柜外下了锁,并弄出动静,等人家发现后来捉他,他就打破墙壁,自己逃回家了,儿子在衣柜里急得不得了,发出声音,被人家听到,喊有鼠,儿子急中生智,就学老鼠叫,那户人家的家人叫婢女,快开箱,衣柜里有老鼠会咬破嫁衣。于是儿子趁婢女点着蜡烛来打开衣柜之时,猛一下吹灭蜡烛,蹿出来逃到院子里,那家人在后面追,大喊捉贼。儿子又急中生智,看到院子里有口井,于是就抱起一块石头扔到井里,并脱掉一只鞋放到井边。等人家赶到井边,都以为小偷已投入井中,便不再追赶了,儿子才得以逃脱回家。老子一见儿子能逃回来,还没等儿子埋怨,就讲:你可以去做贼了,做贼必须机灵,会随时应变才行。做功夫也一样,不能死住在法上面,一定要灵活应用,开大智慧,随机应变,如同儿子逃跑一样,不要学什么法住什么法,那都没用处。只有认识本性后灵活起用才能成佛。
学什么法,不明心地,再有神通也没用处。根本得到,不愁不发神通。神通是本来具足的,只因为不认识它,妄想颠倒执着,覆盖了它,若反之,光明就透出来了。学佛并无难处,所以学不好,都是钻到相里面去了。虚云法师说:“现在我们国家对禅宗正宗都不大重视了,倒反过来学什么西藏的密法,密法有神通啊。都弄错了。”是的,许多学密宗的人都求神通,不是求见性,求解脱了生死,我们不能去搞那些歪门邪道。
这里再讲一遍,观照最重要的是不跟念头跑,看着它起,不随它走。古德说:“不怕念起,只怕觉迟。”修道人人都怕妄念,要想尽办法将妄念扫光,其实不要怕,于妄念起时即觉,不随它去,妄念自然化去。园头问梁山:“家贼难防时如何?”山云:“识得不为冤。”认识它就不会被贼把家财窃走!也就不冤枉了。家贼时时都起,若不觉不识,就自然把你的家财——法财窃光喽!若到妄心消融,念头不起时,自然“皮肤脱落尽,唯露一真实”了。见性时,讲脱落比较好,说爆炸许多人要误会,当气升起来,到头顶时,以为要炸了,抱住头,怕把头炸碎要没命了。其实不会死的,气到头顶中脉打开来,头顶会出水,粘粘的水,在头中间梵穴渗出,是将来元神的出生处。此境界不可着相去求,求即不对了,非但不能得此佳境,还有着魔之虞。
现在我给你们讲一则最深佛法的公案,从前有个和尚叫灵训,问师父归宗:“如何是佛?”宗云:“我跟你讲,恐你不信。”训云:“师父讲诚实之言,我怎敢不信。”宗云:“那我告诉你,你就是佛!”训当下大悟,进问曰:“如何保任?”宗云:“一翳在目,空华乱坠。”意思是识得本来就是佛,佛是一无所著的,如有保任,即是眼中有翳,有所住执,即非是了。训大悟后,辞师云:“我明天就回去了。”师曰:“你明天打好行李后再来见我,我和你讲最深佛法。”第二天灵训打好包裹后,请师开示甚深佛法,师道:“寒凝,途中善为。”意即一切日常起用均是佛性的妙用,不能有所住着,既不能守住不动,也不可动有所住。悟后不守住就活用了,守住就死在那里了。最后不守也不守,且无不守之心,方是甚深佛法。也就是平常心,平常事啊!
今天是最后一天,须打九座,最易得力也最见功效。念咒念到不能念了,不是不想念,方是真上路。不想念还是不行,这是懈怠,一个“能”和“想”差别很大,大家须注意!南岳答六祖:“染污即不得,修证即不无。”要成道还是要勤修苦炼。谚云:“不是一番寒澈骨,怎得梅花扑鼻香?!”今天勤苦打七,即为证见真心。在这一七中大家都或多或少地得到一些真实受用,这是值得庆幸的,也不枉辛苦用功一场。打坐是最基本的修法,真正出神通也靠打坐,不深入禅定,神通也出不来。讲到神通,其实讲话啊、工作啊、走路啊等等都是神通,庞居士云:“神通与妙用,运水及搬柴。”日常生活都是真妙用啊。但有神通不能住,住在上面就要着魔。
解七
这次打七今天圆满结束了,大家成绩不小,认识都有很大提高。其实我们的第七识本来用不着“打”,因为本来无著妙用之我是平等性智。《金刚经》讲:“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真人本无相,由于我们向外追求,执着外境,迷惑了本来。而妄以身为“我”,所以要下一番功夫,经过一个七天打坐,打掉这迷惑的妄情,而回复本来。因为不用打,本来无我,所以这七也没有开期和结期。佛法就是妙用自在,一切无住,能入佛也能入魔,什么事皆能干,只要于人有益而心空无住。光能入佛不能入魔也不行,入魔不是做魔王,而是表示无所拘束,纵横自在。这里与大家举一个公案:南宋时有一位张太尉,因钦仰老华严禅师道风高峻,请来家供养。禅师为化众生故,应面向大众,不能专受一家供养,但累辞不获准。乃于太尉之女前来问法时,招女近前来,吻其面一下,女哭诉于父,父色愠,逐禅师去。师乃得离府住山,广接大众,而遂其初衷。
这则公案启示我们,真正的佛法即在灵活妙用,自在潇洒,不拘什么名声,有所拘束即有碍,即非佛法真谛矣。
讲到净土,不是往生西方才是净土,大家只要一切放下,心中空空荡荡地什么也不求,什么也不可得,这就是净土,就是兜率内院。一切随缘自在,任运逍遥,该怎样就怎样,运好点就生活得好一些,运差些就过得差点,无所谓的。凡事不执着,就是佛菩萨。
七天打下来,得个什么?
我为大家答一句:得个无所得者!
解七!
学佛第一要知见正
一九九五年三月二十七日讲于杭州
学佛第一要知见正,我们学佛为的什么?先把目标订正,然后再计划怎样下手,学些什么,怎么来修行,庶几能证得个预期的结果。古德说:“因地不正,果招迂曲。”就是学佛初步的因——“为什么来学佛”先要搞清楚,不清楚,将来结果就不得圆满,非但修行时要走弯路,还有误入歧途的危险。所以知见正是学佛的第一要事。我们上次已经讲了很多,怎样修行能明心见性,见性之后怎样保护,进一步怎么放任。但是,大家对这点还是不甚理解,所以有人给不修正法的人说些相似神奇的话,一拉就拉过去了。现在这个时代,魔法横行,不知道有多少邪恶的人使用种种花样来骗人,榨取钱财,引人入邪路。所以知见第一要正,免得上当受骗,非常重要。今天我们还是要再讲知见正的重要。
就知见讲来,有很多不同的知见,今天我们就藉《禅》刊这篇文章——《禅和密的关系》,扼要地和大家讲一讲:禅宗与密宗的见地如何,修的方法是否相同,证的结果是不是一样。在佛法五种知见外有一种凡夫见,凡夫见就是着一切事物都是实有,一切东西都实实在在有。所以向外追取、求得、贪得无厌,因而造业受报,生死不了,这是凡夫知见。我们学佛就要把这个知见去掉。
在佛法讲来,有五种知见:
第一种是人天见。知道有因果,要做好事,不做坏事,帮助别人,牺牲自己。但是不知道怎么学佛,不知道怎么修法。这个就是人天乘。它能够保持人身不失,还可以升天,在天道享福。
第二种是罗汉见。他们也知道因果,但是偏空了,不知道妙有。假如一切都空无所有,还成什么世界?还要修什么佛法?佛教讲的不是空无所有的空,而是无可取、不可得的空,是妙有真空,不是偏空。所谓空者,是指佛性无相可见,看不见,摸不着,所以是空。但是它不是空无所有,它有灵性在,一切作用都是它起的。我们能看见东西、听见声音、工作、走路等等,都是佛性所起的作用,一切色相都是佛性所显现的幻相。我们的身体、眼睛、耳朵等失去佛性就不能起作用,同样宇宙万有离开佛性也无从显现。譬如我们一口气不来了,这个身体就像木头一样没有知觉了,眼睛不能看,耳朵不能听,嘴巴不能讲,手足不能动,大脑不能思维,世界也就无从建设了。所以现在能讲、能看、能闻、能做都是佛性的功能,所以它是妙有真空,不是偏空。二乘不知此理,只空人我,即只知这个身体不可得,所以能了分段生死,反过来执法相,认为法我是有的。法我就是认佛性的地水火风四大种性为我,认为有法可修,有菩提可证,有生死可了。所以二乘是偏空而不知妙有,着在法上,这就是偏空智。
第三种是外道见。是带异计而修者。所谓异计,就是执断执常。有的说,人死了之后一定是有的,有的是冥谛,像木头一样,不知道了,那不对;有的说没有,死了就完了。所以就争论。计常,就是常有;计断,就是没有。所以外道见就是心外取法带异计而修。
第四种是菩萨知见。就是依深明因果和我法二空之理修行者,就是知道人我不可得,法我也不可得。如上所说,法我是我们佛性中最根本的元素,即地、水、火、风四大种性。种性就像稻种、麦种,种下去可以长出稻子、麦子来一样。我们的世界和一切东西都是由佛性四大种性地水火风生成的。假如执牢这个种性是真实的我,还是执着,法我不空,不能成道。须进一步达我法二空,就是人们的身体及一切现象不可得,本性的地水火风四大种性也不可得。才能了两种生死而成道。一着相即有一个东西梗在你心中了,就遮蔽了心光,不能圆明朗照了。所以这个也要空掉,才能真正成佛,这就是菩萨知见。
第五种是佛知见。若能明白我们自己就是佛,一切众生都是佛,不仅我一个人是佛,大家都是佛,以这种知见来修法,就是佛知见。我们学佛、修法第一要树立这种佛知见,认清我们大家都和佛一样具有无漏智性,本来清净,原无烦恼。此心是佛,不是用个什么法修成佛。只因为我们不明白,看外面东西以为是真的,就像凡夫知见一样的,认为外面一切东西都是实实在在地有,贪得无厌地追求。如果我们明白大家都具有佛性,不迷于外相,一切放下,返本还原,就成佛了。佛不是修成的,是本来现成的,所以叫作本性天真佛,本来如此。只是我们迷于外相,走错了路,贪取无厌,造业受报,才落到六道轮回,生死不了。佛看我们可怜,一切众生都有佛性却不知道,在这里浑浑噩噩造业受报,枉受生死轮回之苦,因而出世现身说法。叫我们大家梦醒,不要执着。我们能放下就成佛,所以很快、很便当,不是没有希望。大家不要疑惑:“唉呀,我没有希望啊,我们的业障重啊,不能成佛啊。”那是错误见解。所以第一要知见正。
显教里面这么讲,密教里也这么讲。它也说几个知见。
第一个是凡夫知见。认为一切都有,执着不舍不放。
第二是外道见。计断计常,就是执着。计常者,就是有个东西可得,我有阳神,这个是永远存在的。它不知道这个阳神也是我们第七识所生起的,还是假象,不是我们的天真佛性,所以这个阳神还是有寿限的。从前吕纯阳祖师见黄龙禅师,他以为自己炼成阳神永远不死了,没想到黄龙禅师说,你“纵饶百万劫,依旧落空亡”。顶多你活得比常人时间长,但是百万劫之后你还是归于无有。因为有生必有灭,没有灭哪有生,这是辩证法,既然已经生出来了,将来必定要灭亡。而我们的佛性呢,是本来天真,不生不灭,不是什么时候生出来的,所以说无始以来,本来就是如此。
第三种是声闻见,即罗汉见。就是说偏空之理,不知道佛性之妙有。
第四种是唯识见。唯识是什么,就是我们中国的法相宗,就是玄奘法师到印度取经取来的《成唯识论》,是法相宗最要紧的一部经论。其中讲三种性,一是遍计所执性,二是依他起性,三是圆成实性。什么是依他起呢?就是一切事物皆是依靠别的东西而生起的。譬如这个杯子,本来没有,是瓷土放到窑里面去烧,烧成杯子。桌子本来也没有,是木头做成的。佛经里叫做因缘所生,就是关系条件聚合起来而生的,所以叫做依他起性。从依他起性来看,一切东西都没有自体,都是依靠别的东西合起来的。东西既然本来没有,就不着相了,就进到圆成实性,就见到本性了。假使着相,不知依他起的假相,认为这一切都是实有,去追求,那就是遍计所执性。就是普遍执牢,认为实有,这就是妄想。所以第一种是妄见,第二种就是知道一切东西本来没有实体,都是虚幻不实的,不执着。不执着就是放下,就证到本性——圆成实性了。
第五种是中观见。就是一切东西本来没有,是真空妙有,缘起性空,一切事物都是关系条件结合起来而有,本体是无有的。
第六种是俱生知见。即一切众生都有佛性,都是佛。不要藐视自己,认为我是薄地凡夫,不是佛,有卑劣之见。要大胆承当,我就是佛。因为承当得起,我是佛,所以我的行为就要符合佛的等级,真能一切放得下,妙用起得起,坦坦荡荡,潇洒自在。所以我们承认是佛就要有妙行来相继相应,把我们从前所有的执着恶习都消光,恢复我们的本性,这就是我们的大智慧。
最后一种就是大圆满知见。大圆满知见就是所有一切妙有就是我的性所显现,性就是相,相就是性,性相不二。即空即有,有就是空,空就是有,一切有都是我的妙性显现。所以不是在相之外去见性,也不是在性之外取相,相都是我们的妙性所显现的。譬如造房子,造房前先要工程师设计图样,设计图样的时候要通过大脑,要思维怎么样建造,算好要多少材料,这一切都要经过大脑。大脑的功用怎么起来的?就是靠我们的佛性起作用。一个人心脏不跳已经死了,而大脑没坏,这大脑为什么不能起作用呢?是因为佛性离开身体了,它就不起作用了。就像电灯,电网电线拉好之后,没通电,电灯就不亮,通电之后电灯才亮起来。佛性等于是电,所有这一切作用都是佛性的作用,一切相都是佛性所创造、所显现、所看见的。所以一切相就是我自己,我就是一切相,这就是大圆满知见。即有即空,非空而非有,非有而非空。你说空,明明有三千大千世界,森罗万象;你说有,一切相都不可得,都是镜子里的影子。因为我们的佛性就是大圆镜智,朗照大千十方世界。因此,有佛性就有一切相,这些相就是我们心的妙用,性的显现。佛性本身无相可见,但它能现一切,所以相就是我们的本性。这是大圆满知见。
我们现在把知见立正,知道我们不是空无所有。禅宗说要知道妙有,是指我们的佛性是有的。佛性虽然无相可见,但它能起一切妙用,现一切假象。认识这个假象就是我的性所显现的,不去执着这个假象,这样用功就快了。因为既不着空又不著有,就可以证道了,所以知见第一要正。不是空得什么都没有,偏到空里去了,把什么都丢光了,那又错误了。从前希腊的大哲学家苏格拉底,研究哲学,也发现一切都不可得,所以大智慧的人都知道事相是空不可得。但他偏空了,不知道妙有,所有东西都不要了。晚上在阴沟洞里睡觉,房子也不要了,裤袋上挂一个杯子,到河里舀点水喝。一天看到小孩子在外面玩,两个手捧水喝,他看到了,哦,杯子也不用了,把杯子也丢掉了,喝水用手捧着喝。太偏空了。所以外道见不是计常就是执断。现在很多做气功的人都是执有,执著有气,在精气神上著有、着常见,而不知道这是假象,不是真的。这个精气神,外道说是三宝,其实根本在我们的佛性上,没有佛性就生不起精气神,精气神就是我们的佛性所发起的。所以要认识根本。
我们学佛,第一要把知见立正。我们的佛性是非空非有,你说有,它无相可得,你说空,它有妙用,显现一切相,起一切作用,它能说能听,能做事能走路。非空非有,两面不着,中间也不立,两面没有就没有中间了,有两面就有中间。以这种知见学佛,就自然能证到圆满的结果,就成佛。所以知见非常重要,今天再与诸位把知见提一提,认识这个真正的知见,不要偏空,认为一切都没有。更不能执有,认为一切都是有,赶快去追求,贪得无厌,这样更不对。所以我们既不偏空,又不著有,一切事随缘应用,今天有多少就受用多少,不去和别人攀比。我们的大错误就是和人比较。唉呀,别人有花园洋房了,我没有,我想办法弄个花园洋房。人家进出有轿车,我没有,我也想办法弄。弄不到就不惜做坏事,杀人放火都来了,所以造业受报了。我们明白这个道理,一切随缘,有就用,没有也不去求。一切都是假象,各人有各人的因缘,因为我们每人所造的事业都不同。像现在各人所做的工作事业都不同,所造事业不同,所得结果当然不同。有的人收入很多,他的受用比较好一些,有的人收入很少,受用就比较差一些,不可能拉平。什么缘故?因为过去世造业不同。过去世是因,这一世是果,过去造的因不同,这世受的果也不同了,这世我们又做事又造业了,我们往往要满足自己的欲望,欺负别人,打倒别人,自己可以往上窜,做坏事了。所以做事业当中,有时做好事,有时做坏事,人就是善恶夹着的。假如没有恶就升天了,就不在人道里了。六道轮回,有善有恶的入人道,纯善无恶的升天,纯恶的贪嗔痴俱全的下地狱,嗔心特别重的入修罗道,贪心特别重的入饿鬼道,愚痴特别重的入畜生道。一切唯心造,都是自己创造的,自作自受,不是由谁来支配的。学佛成道,这是我们的大福德。芸芸众生,能有多少人信佛?很少。信佛的人比不信佛的人已经少了,但真正信的、深信因果的有多少呢?更少。许多信佛的都是在烧烧香,拜拜佛,求佛加被,获取福报,这样的信佛不算是真信佛。要明白自己是佛,要明白一切众生都是佛,从而用功,把自己执着贪嗔痴的妄心、妄想、妄念消光,圆成佛道,才是真信佛。所以我们现在真信佛,是不可限量的大福德,这样才能出六道轮回。今天大家来学佛,来修道,这是大福德,所以要把大家指引到正路上去。就是认识到我们都是佛,众生都是佛,只要我们放下,就能够成佛,所以非常重要。
讲到我们修法,我们现在传的是心中心法,心中心法是密宗里的上乘佛法。上次我们也讲过,密部里有九乘次第,有外三乘,内三乘,密三乘。这心中心法属于密三乘中顶尖的法,即最后一个无比相应大圆满法,就是与红教的大圆满相应的法。诸位可能有疑问,大圆满是红教中最高的佛法,而心中心不属于红教的大圆满,怎么会相应呢?现在来解释一下。红教大圆满法分二部,一部是“彻却”,汉文译义就是“立断”,妄念一起当下就把它斩断,不随之流浪,使真心现前;后一部是“脱嘎”,译文为“顿超”,修之能超出三界,了断生死轮回。心中心法修的就是立断顿超。它是无相密,以一个咒、六个手印来修持,直下见性,不要修什么相来过渡。有相法须修成相后,把相化空,才能见到本性。须走很多弯路,不能立断顿超。
我人本性是无相可见、摸不着、闻不到的。大家一下子无从下手,因而西藏密宗要走很多弯路,先要做磕大头等四加行,再做前行观想,把相观起来,有个着手处,才能进一步修见性法。大圆满“彻却”先也要修气脉明点,在气上下手,观脉管,三脉七轮(三脉——中脉、左脉、右脉;七轮——顶轮、眉间轮、喉轮、心轮、脐轮、丹田轮、海底轮)观好后,再把这个相观空。这叫大圆满彻却前行,就是修行前的方便。我们用六印一咒,不要观什么脉管,当下把我们的妄心聚在一个咒上,就是念的时候心念耳闻,用心念咒,耳朵听清楚自己念咒的声音,把意根妄想抓住,使妄念不行,当下即能深入禅定。这样修行就是观世音菩萨耳根圆通法门。娑婆世界众生六根当中,耳根最灵敏。譬如眼睛能看很多东西,很远都能看见,但是一张纸一隔就看不见了;耳朵不然,隔着大山声音还听得到。又譬如睡着了,拿张纸给他看,他也不能醒,但一喊他就醒了。所以耳根最灵敏,用耳根来修法最好。《楞严经》说得很清楚,二十五个大师(都是大菩萨),说各自的用功方法,观世音菩萨说从耳根入,最后佛叫文殊菩萨选择,娑婆世界众生用哪一根修法最得当、最快,文殊菩萨选择观世音菩萨耳根法门。因为耳根最利,所以我们现在就用耳根来听自己念咒的声音,把意根抓住,第六意识就不动了。这样修法比大圆满法更直接,更“立断”。
大家注意:修法时一定要心念耳闻,要如法,绝对不能嘴念咒,而心想别的事情,有口无心,没用处。念佛也是一样,念阿弥陀佛,口念心散乱,思想乱七八糟,佛号念不上,将来西方极乐世界升不到,因为心太乱了。心不清静,佛现身时就看不见了。永明寿大师(永明寿大师既是禅宗大祖师,又是净土宗大祖师。他是法眼宗的徒孙,最后皈心净土,所以是净土宗大祖师)说:“口念弥陀心散乱,喊破喉咙亦徒然。”为什么这样说呢?他说心如水也,心水清静了,就像河里的水清静了,天上的月亮影子就显现出来。阿弥陀佛等于是天上的月亮,我们的心等于是水,水不清静天上的月亮显现不出来,心不清静阿弥陀佛在你心里显不出来,那就见不到阿弥陀佛来接引,就不能往生了。大势至菩萨教导我们“都摄六根,净念相继”,要以一句弥陀圣号把眼耳鼻舌身意六根抓住,清清静静地念阿弥陀佛,念到一心不乱,才能往生西方极乐世界。我们知道六根当中意根是最难摄的,一静下来这个妄想就来了。因为动惯了,不静下来还不知道,有时候心乱了,还不知道,静下来后就容易看见。这是什么缘故?因为水清静了,泥沙沉下来,就看见了,水不清静,就看不见泥沙,所以坐下来就看见了。妄念颠倒,很难掌握住不起妄念,所以要用心念耳闻的办法来抓摄六根,把妄想打断、身心脱落,本来的佛性就显现了。所以,如法修持非常重要,不如法修持就不能见性。
大家修心中心法,修了很多时了,应该有所成就。为什么呢?因为本来是佛,只要肯放下,就能恢复本来,就能见道。修了很多时,为什么还不行呢?就是因为不如法。
第一种不如法的人就是坐坐停停,停停坐坐。今天坐坐,明天说身体不好、事情很忙,就把功夫耽搁下来了,这样修就不行了。譬如烧饭,饭没烧好就拿下来,冷一冷然后再烧,再拿下来,这饭就烧僵了。我们学法修行,犹如逆水行舟,若不用劲撑船,船就被水冲下来了,所以断断续续修行不好。
第二种是没有心念耳闻。耳朵没有在听,而是一面念咒,一面打妄想,“这个事怎么办?那个事怎么解决?”这就是不如法,妄心就斩不断,斩不断怎么打得开本来呢?怎么见得到本性呢?
第三种重要原因是下座时不观照,忘记了。在座上修法勤勤恳恳,下座后随妄念转,跟着境界跑,等于一曝十寒,功夫因之很难做上。尤其是现在这个动荡的时期,比如大家都做股票,心思都到股票上去了,“唉呀,我买的股票赚钱了吧,涨价了吧,跌价了吧,折本了吧。”颠颠倒倒地妄想,不观照。用功须时时观照,念头一起就看见,不要跟着跑,要了了觉知这能说、能见、能闻的是我的本性,不为境转才行。这些缺点不改进不能见道。
修法的目的在于打开本来,见到本性。我们修心密只要如法,决定能迅速做到。我们修法,念咒念到不能念时,忽然之间能念之心和所念之咒一时脱落,内而身心、外而世界一齐化空,虚空也粉碎。但非断灭,有个了了灵知在,那就是本性显现。本性显现之后,还有多生累积习气在,还没除光。所以大圆满还须修脱嘎,也就是保护本性,使妄习渐消,觉受增长,和我们说的悟后保任功夫一模一样,要好好地保护本性。正行就不讲有修了,修不修都是两头话,时时观照除自己习气即是。不过大圆满要观光而身化虹光,我们心密修法是禅宗法,不着身相。所以不注重化不化虹光。假如着在身化虹光上,反而被呵为“宇宙之间一游魂”而不能圆证圣果。
我们本来是佛,所以见性不难。现在可以用禅宗公案直接和大家讲什么是性,指示大家当下见性。禅宗是直接指示大家见性,不用参什么话头的。比如你问师父:“如何是佛?”师父指示你:“清谈对面非佛而何!”或对你说:“你即是佛!”更或唤你一声,你答应了,即对你说:“即此是!”等等。达摩大师从印度来就是直指人心,见性成佛,没有人用功处。后来因为人的根性钝了,直接指示不敢或不肯承当,以为这没什么了不起,所以祖师们改为参话头,这是宋朝以后的事。参话头,起疑情,用疑情挡住妄念,把妄念隔断,从而打开本来,这就多跨一道门,多走一段弯路了。有相密宗要到最后才直接指示什么是本性,叫做开示见宗,见宗就是叫我们明白自己的本性,就是见性,即直接指示你见性。所以最高深的密宗就是禅,禅是无上密,是最高层的密法,禅和密没有两样。把密宗和禅看成两样是错误的,禅就是密,密就是禅。心中心法一开始就说,以禅为体,以密为用,即藉密咒和手印用一用,藉佛的力量加持,以打开本来,亲证本性。证到本性后,以净土为归,归到一真法界常寂光净土。西方极乐世界有四种土:凡圣同居土,方便有余土,实报庄严土,常寂光净土。常寂光净土,就是尽虚空遍法界都是净土,没有什么方所,没有东南西北方的分别,都是净土。因为我们的法身,就是一真法界,尽虚空遍法界,不分方所,没有垢净。有个清净就不是,没有污秽哪有清净,所以它是一尘不染,一丝不挂,一法不立的。所以不到净土不算究竟,要证到十方都是净土。我们上次也直接指示大家,这个佛性不在别处,就是现在一念断处的离念灵知。当妄念都放下,一点不起的时候,这时候也不是没有知觉,还是了了分明。这了了分明的灵知,就是我们的佛性。所以见性不难。不要在那儿猜谜,“噢,悟道了,看见黄的红的绿的东西了。”不相干的,那是见鬼。见性是见无所见,没有一点东西的。譬如现在你们大家把念头一断,什么也不想,一切的现象都在你们的视线之内,但是你们没有着哪样东西哪个人,虽然有许多人很多东西,但见无所见,不知道谁是张三,谁是李四,这是什么,那是什么,这无念的灵知,能起见闻觉知的功能,即当人的本性。如果我看见张三、李四、茶杯、阳伞等等,那就糟糕了,那是着相了。经云:“见见之时,见非是见。”假如你有所见,那就不是真见,所以“见不能及”,“见要离见”,要离开自己的见,才是真见。无所见,那就是你们的佛性。所以见相不着相,无所见,就是真见。所以明心见性不难。有人自夸:“我的佛法好。你们到我这儿来学法六个月,不要,六天,也不要,六个钟头,即教你们见性。”其实,见性一分钟也不要,当下就能教大家明白见性了。但是大家往往在这个地方不敢承当。“这就是见性啊,恐怕不是吧?假如这就是我的本性,我怎么不发神通呢?”大家都被神通挡住了,迷住了。他们其实不知道什么是神通。我们说话,大家听话,这不是神通是什么?假如不是神用,这个身体就听不见,说不出。身体就像机器人,不通电这个机器人不能动。现在能说能听,就是佛性的妙用。佛性无所不能,所以叫神,无所不具,所以叫通。佛性样样都能,样样都通,没有阻隔。你一着相就不通了。执着看这个杯子,就不见其余,那你就不通了。你不着,没有挡路牌,一切事物俱在你视线之内,你就通达无碍了。所以一切妙用都是神通。庞居士说,运水与搬柴就是神通妙用。大家时时在神通妙用中而不知道,执着人家不能而自己能,那才是神通,真冤屈死了。其实三明六通也不难,为什么呢?因为修道人都是见性在先,除尽旧习,得通在后。宗师称为:“但得本,不愁末。”刚刚悟道,才明白道理,事相上还透不过去。这时自救不了,多生累积的习气还在,把本性妙用给遮盖住了,要把这个习气除掉,才能发通。这就相当于大圆满法里说的正行。所以于见性之后须进一步用功,时时刻刻断念、保护,一切相都不可得,不要有所住着,自有水到渠成圆证圣果之日。
不要以为这个初悟没用处,将来发大神通成大道就靠这个初悟。因为不明白这个真性,就无从下手用功。要认识这个本性,保护这个本性,才好用功,所以叫做悟后真修。保护自己,就像婴儿刚刚生下来,一切作用不能起,要靠大人保护他。但你不能因婴儿不起作用而说他不是人。他是人,保护他长大就行了。所以说悟道这一点最重要,大家不要轻视这一点。绵密保护,念头一起就把它斩断。有些人弄错了,以为清清楚楚看见这个念头就是了,这大错特错!清清楚楚住着这个念头,是妄上加妄,不是本性,要念头断处了了分明的才是本性。看见念头起这不相干,假如看见念头起,着相,这是凡夫,把这个念头看成是真的,这就走到错误道路上去了。看见念头起,不跟着念头跑,把这个念头斩断才对,千万不要弄错!做保护功夫,保护得愈绵密愈好。
一切色相都是我们真性所显现的影子,换句话说就是我们的化身。一切东西都是我们的真心变化做作,都是我们的化身。大家要成就法、报、化三身,现在我们一念断处,了了分明的,就是我们的法身;光明朗照一切东西,这就是我们的报身;一切东西都是我们佛性所显现的影子,不执着,不追求,就是我们的化身。法报化三身都具足了,这不当下成佛了吗?!所以成佛没有难处,不要说成佛很难。大家都是佛,当下都能成就,法报化三身当下都能圆满。不要把成佛推到高不可攀、很复杂、很艰难的道路上去。以卑劣的心理,认为我们都是凡夫,成圣作祖那都是佛菩萨的事,那就错误了。要自肯承当,我就是佛,一切众生都是佛,没有众生不是佛。要时时无住,从而圆成我们的佛格。既然是佛了,就要有佛格,佛不住着一切东西,一切东西都无所爱。做一切事情尽管做,因为我们的佛性是能起一切妙用的,任何事都能做。但是都不执着,都无所得,成佛就成个一切无所得。不要乱去追求神通。以为有神通才是佛,错误!追求神通,非但不得神通,而且会着魔,成魔有份在。佛和魔好比一只手,这里了了分明,不着相,就是佛;那里着相了,就是魔。沾沾自喜,“噢,我成佛了,我有神通了”,那你不是成佛,你成魔了。因为神通人人本具,不是你一个人有,都是一样,哪有什么稀奇夸张的?所以没有什么沾沾自喜的地方,一切都不可得,无所得,那才真正成佛。真成佛时,佛也不可得。赵州和尚说的“佛之一字,我不喜闻”即是此义。所以不可时时住着“我就是佛”这个念头。《圆觉经》说得很清楚:“住妄想境不加了知,于无了知,不辨真实。”妄想境就是山河大地,草木丛林,这些东西就是我们的妄想所蕴积成的,这就是我们不明白真性之用。而明白之后,这些境界都是我们的佛性所显现的,都是我们的法身变化的。但是不可有这个“了知之心”,住着在成佛之念上。再也不可起真妄虚实之念了。
所以开悟之后,妄想、妄念、妄心,都变成我的佛性的妙用了。今天再给大家下个注解:妄心、妄想、妄念,着相就是妄。反过来不着相,所有一切思想都是我们佛性的妙用,所有一切思想都是成就一切事物的妙用,都是我们佛性的妙用。佛性要起妙用,不是坐着守住不动,那是黑山背后,坐在鬼窟里面,不能成佛,坐几千万年也不能成佛。因为死在那里不动,不知道怎么叫佛。佛就是现在妙用无边而不着相,能说、能讲、能行、能做一切工作,无所住着,活泼泼的,灵妙真心,这是真佛。所以大家要注意,善于分别什么是真佛,不要跟邪道走。现在邪魔歪道多得很,到处都是,都来欺骗人,叫人一时很难分辨。但是真的分辨也不难,可以听其言,观其行,看他言行是否一致。若说的一套,做的又是另一套,根本就是魔说。还有人做坏事,按个好听的名目,最后还说我是用来锻炼你们的分别和执着心的,自己做坏事还锻炼别人,这真是无耻的自欺欺人之谈。所以我们要慎重看他的行为是否端正,不可单听他的一派狂言而信以为真。
大家要明白,我们修法为的是恢复我们的真性,亲见我们的本性,亲见本性后要时时刻刻在事境上锻炼,除去自己的妄习。千万不可心外取法、在气脉和光明上着眼,须知我们的本性是个大光明藏,不是仅仅看到一点红光,白光,黑光算数的,它是朗照十方的大光明,是十方净土一时显现的大光明,不是现在你们能得到的。现在你们第一须开悟见性,就是明白我们一念断处,了了分明的是佛性。不是念头起处是佛性,更不是亲见念头起是佛性。是看到念头起,不跟他跑,一念断处了了分明的是佛性,这点不要弄错。还有不着相的念头是起妙用,着相的念头是妄想造业,这里须分别清楚,不可含糊。今天畅晓无误的告诉你们怎么样是见性成佛,怎么样是妄想,怎么样是妙用,给你们指点清楚,不要走到歧途上去。你们有了验证魔正的方法,就不致于走错路头,而受别人欺骗,不然给你们说魔法也不知道。希望你们大家好好用功。净土宗也很好,一心念佛,生净土很好;当下见性成佛,发愿往生净土,能够上品上生更好。所以要一门深入,不要这条路走走,那条路走走,结果是一无所成。大家要一门深入好好用功,修法的时候一定要心念耳闻,下座的时候一定要行住坐卧时时观照,断除自己的妄习。着相就错误,千万不要着相。珍重!
如何消除贪嗔痴慢疑
一九九五年六月十七日讲于杭州
弟子问:“如何消除贪嗔痴慢疑?”
贪嗔痴慢疑属于思惑。教理说无明分见惑、思惑、尘沙惑与无明惑。由粗而细、微细至极微细。见惑乃迷失无生无我等之真理而起之妄惑也,属于理边,故名理惑。它分身、边、邪、取、戒五种,均属不正的知见。比如执着在神通上,而不问自己有没有明心见性,这是修道人普遍存在的不正知见。见惑容易除,我们修法开悟见了本性,端正了知见,见惑就尽除了;但思惑不易一下子除掉,须于开悟断见惑后更见性修习真理,才能渐断此惑。以思惑为思维世间虚妄之物而起之事惑,其性钝昧,有贪、嗔、痴、慢、疑五惑之分,故不易顿除。见惑、思惑不除,生死轮回不能了。所以要消除这身、边、邪、取、戒与贪、嗔、痴、慢、疑十惑,先要明白本性,开大悟。深知事物皆幻,都不可得,彻见这一念断处,了了分明的灵知之性,就是我人的本性。在境界上时时保护锻炼它,把多生执着的习气都磨光,贪嗔痴慢疑才能销殒。教下说这四惑在欲界、色界、无色界中有九地八十八品之多。要一步一步慢慢除去,不是一下子除得了的。故须具一片长远深心,在境界上精勤地奋斗始得。
最重要的是要知道,我们真心本来具足法报化三身,不须向外去求。现在我们的一念清净心,就是当前念已断后念未起,那了了分明的灵知就是我们的法身;我们能见一切东西的智慧光明就是我们的报身;一切事物形形色色的显现都是我们法性的变化,就是我们的化身。法身和报身容易理解。当我们断掉念头后,还是了了分明,不是没有知觉,此时了了的灵知就是我们的法身,大家当下可以体验。报身就是我们现在能见这一切东西的智慧光明,没有法身的智慧光明就不能见这些东西。譬如,没有光就像瞎子一样不能见东西。能见的是我们法身的光明,法身的光明朗照,就是智慧光明朗照。化身说起来就不大容易理解,一切东西,如杯子、水果、房子等都是我的变化,都是我的化身。这怎么是我的化身呢?这些不是无情的东西吗?器世间是无情的,人和动物都是有情的,怎么是我的化身呢?因为这些东西离开我的法性智慧就不会有。譬如我们住的房子,造房子前先要设计图样,工程师怎么在大脑中想出这个图样呢?他吸收外面的境象,经过思考分析,怎么改造,怎么发展,怎么能适合人的需要而绘制出新型的图样,这是什么功能呢?是大脑的功能吗?看起来确是大脑的功能,但是大脑中各种脑神经,如视觉神经、听觉神经,就像电线拉好,不通电还是不起作用。电是什么?电就是我们法身的功能。何谓佛性?性者,性能也。能,就是功能。他就是能起作用而无相可见。譬如说电,见不到电的形象,通电以后,电灯就能亮,机器就会转。大脑神经就好比是电线,通电就是我们佛性的功能。所以设计图样也好,后来请工匠造房子也好,都是我们佛性的功能,这些都是佛性所变现的,就是佛性的化身。明白这个法报化三身都是真心具足以后,你时时不住相,一切都是我法身的大圆镜智所显现的影子,就不动心,不取相了,无所祈求!这样用功夫,贪嗔痴慢疑就渐渐地消了。
不明白这个道理,住着在神通上,着相,非但贪嗔痴慢疑消不了,反而会更增加。要神通干什么?不就是要名闻利养吗?要恭维、要名声、要供养,贪嗔痴慢疑更增加了,一点帮助都没有。可见要消除贪嗔痴慢疑,非见性不可!不见性不行!根子还是在明心见性上,所以佛教的根本还是明心见性。
现在有的人弄错了,不要明心见性,要神通。只要能发神通,就赶快去追取,“这个法有神通啊,赶快去学啊”。不是去掉贪嗔痴慢疑,而是增加贪得之心。所以我们修法时,须一切放下,入定也不要求,求入定,反而定不进去。因为你这求入定之心就是妄心,妄心动了,还能入定吗?所以要入定,须一切放下,一切不求,一切都平平常常的,方能心安理得、怡然入定,从而打开本来,亲证佛性。实际上成道没有什么玄妙奇特,是极其简单寻常的。但是我听杭州有的师兄弟们讲:“我们杭州人没有一个成就的。”糟了,这一定把成道的真义弄错了。怎样才是成就呢?一定要发神通才算成就了吗?没有发神通就不是明心见性、不能成就了?这显然是一个极大错误。让我们先来谈谈成就是什么,即我们学佛的目的是什么?学佛的目的是出轮回,了生死,这是我们的大目的。怎么样可以了生死,出轮回呢?发神通能出轮回吗?不行!外道都有五神通——天眼、天耳、他心、神足、宿命,但他们不能了生死。因为他们不识自己的本性是什么,执着外境追求,有所取着,生死不能了。所以要了生死、出轮回,必须心空荡荡的,一切不住。知道一切变化都是我自己佛性的功能所显现,无所追求,无所取着,潇洒自在的,才是大成就,大自在,大神通。假使有所追逐,有所祈求,心里还是烦恼依旧,纵然五通齐发也不是成就。所以我们学佛是学个潇洒自在,在这个社会上一切随缘,尽己之能,为群众服务,能上能下,无所追求,无所取着。真正潇洒自在了,才是大乘佛教的真义,才算是成就。我们生时果能做到一切境都不粘着,毫无爱嗔取舍之心,等到腊月三十到来,也自然不着境,而逍遥自在地无生死可了了。
我们现在执著有生死,就是我们取境。今天我们有色身,有肉体,就是父母同房时我们自己动心了,自己跑进去的。假使你不着境,你不去,那就没有这个肉体,就很潇洒自在,可以到处飘游。现在有个肉体就累赘了,动不得了,这是我们咎由自取。现在我们修法就要明白这个道理,法报化三身都是一心具足的,不要去追求,什么神通都不要,一切都放下来,那么你就潇洒自在了。潇洒自在,无所粘着,生既如此,死也如此,你愿去哪里就去哪里,全由自己作主,生死不就了了吗?
究竟讲来,根本没有生死。我们的本性本来就是不生不灭、不来不去、不增不减、不垢不净、不动不摇的,根本没有生死。执着于生死就是我们妄心乱动,取境着物。所以一切放下,不就自在得很吗?这是大自在,没有什么生死,还有什么贪嗔痴慢疑呢?贪嗔痴慢疑就是我们自己不明白本性,追逐外境,迷于色相,迷于外尘。所以一旦明白了我们的本性是怎么一回事,不取外境,贪嗔痴慢疑自然就消光了。同样,如果真能够潇洒自在,一切不求,一切不取,那么五神通就自然来了。因为这是我们本性具足的,本来就有的,不是因为修才有的。所以我们说道属悟,不属修。悟是醒悟,就等于睡梦醒了,不再做了。我们平时都在梦境当中,追逐梦境,大家不知道是梦境,当成真的去追逐。所以有求就有贪,贪不着就嗔,执着于贪嗔就是痴。慢就是轻慢他人,你们都不及我,我顶好,所以就有人相,我相。疑,就更难免了,比如我说这一念断处了了分明的灵知就是我们的真心,你们听了难免怀疑:“这就是真心啊?不对吧,如果这就是本性,我见性了,应该发大神通啊,怎么一点神通都没有呢?那么这就不是了。”疑就来了,这就坏了。因为你不真相信,你就不能全心全力地保护自己的本性,就跟境界跑了,走别的一条路去了。本来一条路走到这里蛮好,快到家了,用功保任就好了。因为疑,回头走另外一条路,这个法不修了,修另外一个法。修修又不对,又修另一法,结果修来修去,因心力不集中,将到紧要关头,又另换一法,所以都不行,这就是因疑而不肯脚踏实地修行的过错!很多人都因为这样而白费心力,无所成就。假如我们能够毫不怀疑地认定这一念断处了了分明的就是我们的本性,时时刻刻保护他,行住坐卧间不忘保护这个本性,不为境界所湮没,不跟境界跑,任何境界拉不动,知道一切都是假相,唯一真实的就是我现在的灵知之性,其余都是假的,不理睬他。果真能够这样做功夫,不消三、五年,你们自然就能大发神通。因为你们不去追逐,本来已经具足的神通就自然显现出来了。现在之所以不能显露,是因为被你的贪、嗔、痴、慢、疑掩盖了,就是你妄想、执着、追求,要神通,而神通不来了。所以神通不是修来、求来的。求来的都是假的,不是真的,都是有依附的东西。因为你有求,那些鬼、精就跟着来了,迎合你的心理,跑到你心里去了。所以现在做气功有特异功能的,百分之八九十都是有依附的,不是自己的。就是因为有贪得之心。
我们学佛法就是开智慧,明白我们的真心就是在一念断处一念不生时的灵知。讲证道很简单,直接指示你就是了,没有什么玄妙。不是一讲证道,就玄妙、奥妙都来了,什么法都来了。其实我们中国的禅宗是最好最好的,单刀直入,不立文字,直指人心,见性成佛,是最上乘的密法。最高层的密宗就是禅。这话不是我创造的。真正修藏密大成就的大宝法王曾这样说:“我们的密宗讲起来,大圆满法最高深了。那中国有没有大圆满法?有!那就是禅,禅宗就是大圆满法。”这话对吗?对!一点没错。我们跟贡嘎上师学过大圆满法。大圆满法有“前行”、“正行”。“前行”就是讲仪轨,讲有相修法;“正行”则是直接开示佛性是怎么回事,即“见宗”开示,跟禅宗直指一式一样,没有两样。禅宗是直截了当指示你见性,不绕路说法。如问:“如何是佛?”答:“清谈对面,非佛而谁?!”对面谈话的不是佛是什么?这话的意思是指示你能够和我对面谈话的不是佛是谁啊?演绎开来,这能听声音、能动作的是谁啊?这不就是我们的佛性吗?!简单亲切、关键扼要的一句话直接指示你见性。或者问:“如何是佛?”他喊你一声,你答应他,他即抓住这时机指示你说:“这就是佛!”你看,多么了当,多么庆快!悟道就这么容易,没什么玄妙奇特的。这就是最高深的禅法,就是中国的大圆满法。可惜后来的人根基薄了,疑心大,不肯承当了。“这一念断处就是本性啊?这么容易啊?恐怕不是吧!”怀疑了。贪嗔痴慢疑中的疑害人最烈,使人丧失真心。祖师一看直指不行,才不直接开示,兜个圈子,叫你参话头。问:“如何是佛?”答:“东山水上行。”或者答:“脱却草鞋赤脚走。”随便说句什么话,不直接告诉你。叫你因不明这答话的意义而怀疑,因疑而隔断妄念,时节因缘到来,即能亲证本来。禅宗是于悟理体后,即进行绵密保护。在事境上锻炼,勤除妄习,从而打成一片,圆透三关。我们能够举很多例子,就说六祖大师吧,他经五祖开示“应无所住而生其心”而悟道,悟道后知道一切日用都是我们佛性的妙用,只要无所住,潇洒自在就好了,那个本性、妙明真心自然显现在面前。于是就在行住坐卧间绵密保护,迨道成缘熟,方出而开坛说法。讲到保任,是先保后任。就是先保护,念起不随,不跟着念头跑,境界来了,不跟着转。熟了之后舍去保,进而放任,放手空行,随其自由行事,既无拘束,亦无粘着。如孔子所说“七十从心所欲而不逾矩”一样,任何事都能做,能入佛也能入魔。再看后来,马祖的弟子大梅参问马祖:“如何是佛?”马祖答:“即心即佛。”心就是佛,佛就是心。大梅马上开悟。保护三年之后,马祖要试试大梅是否真的明白了,派一个侍者去说:“师兄啊,大师近日佛法又别。”大梅说:“作么生?”侍者说:“又道:非心非佛。”大梅说:“这老汉惑乱人,未有了日。任他非心非佛,我只管即心即佛。”马祖知后说:“梅子熟也!”真悟道人,就是立稳脚跟,不被他人言语所左右。禅宗如此直指,大圆满也是这样。大圆满最后才讲“本体空分就是法身”。刚开始不肯这样讲,用功几十年后,才肯这样告诉你。本体空分,一点相都没有了,这就是法身;“本体显了分就是报身”;一切事物都是我法性所变化显现的,无所求,无所取,就是我的化身。说的很清楚,这叫大圆满知见。所以说杭州并不是没有人成就,是你们自己瞒自己,弄错了,弄到神通那边去了。说杭州无人成就,其实自己在成就中而不知道。还要说我们不知道起用啊。一天到晚启用,怎么不知道启用啊?你喝水不是启用吗?吃饭穿衣不是启用吗?走路、工作不是启用吗?这不是启用,那怎么才是启用呢?都是有所取着,要发神通,要玄妙奇特,人家不能的我能,认为那才是启用,大家都能就不算启用。他不知道,假如是身体启用,一口气不来了,身体还能动吗?现在启用的是谁啊?现在启用的不是我们佛性的功能吗?不是真心的功能吗?所以禅师说:“整天在饭箩边,饿煞人无数。”饭在旁边不知吃饭,在启妙用而不知,这不是冤枉吗?所以我们说不要被自己所瞒,要明白这个道理。要真正消除贪嗔痴慢疑,就必须见性。你不见性,怎么能把贪嗔痴慢疑去掉?总是有所取,有所著,贪得无厌,有一万,要十万,有十万,要百万、亿万,贪心没有满足的时候。所以我们学佛法要一切放下。
我们上座时要死心塌地,像死人一样,一切不管,心念耳闻。心持咒,不是嘴持咒;耳朵听清楚,大脑意识不动,就抓住了。抓住就能深入禅定,就能安心了,就能打开了。下座一定要观心!要时时刻刻观照,行住坐卧之中观照,不能忘记。内不随念转,念起即觉,一觉即空。念起了不知道,看不见,跟念头走了,不觉还有念头,那就迟了。念起了马上就知道,立即转掉。外不随境牵,外面境界的任何变化都拉不动我,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相,都是我自性的影子,不跟着跑。这样做功夫,不消三、五年,都能上大道。所以我们要把道理说清楚,叫大家知道怎样走才对,绝对不是显神通才是成就。明白真心后时时保护他,真正地潇洒自在、无所追求,五神通自然会显现出来。
现在给大家讲了开示见宗,知道一念断处,灵灵觉知性就是我们的本性,这是理悟。理悟了还要保护它。保护当中看住念头,不跟着跑。到熟了以后,能观之心,所观之念,一时脱落,就等于我们打坐时能念之心和所持之咒一时脱落一样,身心世界都不可得,亲证本性了。这理悟和亲证有什么区别呢?二者所证的理体是一样的,没有分别,就是一念之下证到的,和我们修法几年脱开证到的,理体是完全一样的,和禅宗参禅三十年证到的也是一样的。但力量有不同,一念证到的,没有做过功夫,事情来了之后往往挡不住,心就乱了。这就是思惑不了,就是贪嗔痴慢疑没有消除。现在我们上座做功夫,身心世界都化空了,亲证的力量就有了,事情来了就挡得住,贪嗔痴慢疑就能消了,所以力量就不同。但是,果真我们能立定脚跟,认识这一念断处就是我的本性,不再疑惑,保护它,也好啊。认识这一性三身,即法报化三身,一切都是我的化身,不要疑惑,不要当真的,不要去追逐,这样三五年下来也就慢慢了了,也是很好的事情嘛。所以做功夫就要这样做,没有什么玄妙的地方。要语不繁,临济大师开悟时说“原来佛法无多子”。没有什么东西,当下就是了,当下就证了。所以我们不离当下做功夫,时时刻刻用功。
坏就坏在大家都在疑。如净宗行人也在疑:“我这样念佛能生西方吗?恐怕不能吧。”疑心重了,念佛就没有力量了,生西方就困难了。要信念十足,“我这样决定能成就,决定能生西方,决定是!”那就有力量了,全心全意就有力量了。我们先得漏尽通才是最重要的。学佛法就是要潇洒自在,如果仍旧一天到晚烦恼忧愁,那就不是佛法,与佛法不相应。我们说“衣食丰俭随缘过”,一切随缘,好就好过,坏就坏过,无所谓,都是假相。假如好的因缘哈哈笑,坏的因缘就忧愁烦恼,那你学的什么佛?不是一切不可得吗?一切都是梦境吗?你还动什么心。有人问:“我开悟了吗?”开悟不开悟问你自己:“我在境界上还迷恋吗?还着相吗?”遇境界还要迷恋,那就是没悟。悟了就是醒悟,不再做梦了。做梦时什么都有,好的境界快活得不得了,差的境界苦恼得不得了,哭醒喊醒的都有。醒来之后呢,一点痕迹都没有。假如你遇境还烦恼,那就没悟。于顺境而不喜,逆境而不烦恼,不发火,那才对了,才能真正消除贪嗔痴慢疑。假如根本没有明心见性,谈不到消除贪嗔痴慢疑,一点都除不了。要除贪嗔痴慢疑,非见性不可!
见性后还要在事境上历练、保护。力量不够,对境心还要动,就要多打坐。对境迷惑,心动了,这就是思惑。做功夫,首先要明白什么是真心,这是最重要的一着,然后才能下手保护他,知道在什么地方下功夫、用力气。不明白什么是真心,在什么地方用力气也不知道,怎么能成道?!做功夫须有自知之明,定力不够,就多打坐,多打坐才能增加定力。我们从前也是这样,每当星期日休息时,不出去游玩,在家打坐一天,到晚上下座,这个心清净得不得了,什么境界都一点不动,本来喜欢的东西,现在什么都不要,只是轻安、法喜无比。所以定力不够,还是要多打坐,才能绵密保护。心真空净,潇洒自在,就是道通,也是漏尽通。有了这个通,其他五神通不愁不发。这叫“但得本,不愁末”。因为五神通是本性具足的,打开来,就自然显现;未打开,就被盖在里面了。如果那些着相的东西都未拿掉,心总是动摇,你求神通,那是背道而驰,这是执着上加执着,贪嗔痴上加贪嗔痴,如何能如愿以偿?!要一切放下才行。
心中心法是禅、净、密融为一体的大法,时时刻刻要我们直下见性。修法时是非空非有。印咒是有,但印咒是什么意思?无可思量,无由考虑,有等于没有,有而非有,即是非有;有个印咒,就不空,也就是非空。给你一个咒子念,一个手印结起来,就是空而不空、非空非有,推着你往前跑,就能证到本性。证到本性之后就归到禅宗。心真空净了,净裸裸、赤洒洒,一尘不染,那不就是净土吗?土就是心,心就是土,这样你要往生什么地方,东方南方西方北方,随你往生,都是净土。随缘自在,融合一体。真正的净土是我们的常寂光净土,本性净土,本来清净,不污染。都是因为我们妄心执着之故,所以造就这五浊恶世。我们的心清净了,五浊恶世也就变为净土了。所以心中心法是密宗的心髓部分,就是大圆满的知见。
成道可分四个步骤:第一步“见到本性”。现在能明白这一念断处的灵知就是本性,也是一样。大圆满也是直接开示,使人当下见本性。接下来做保护功夫,做保护功夫当中“觉受增长”,这是第二步。觉是觉悟、觉照,不迷,不为境界所动、所转。真正的觉悟就得到真正的受用,就不会烦恼了。不然逆境时你要烦恼,要发火;觉悟了,就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影子,不执着,不追求,不烦恼,就得真实受用,法喜充满,一天到晚轻安愉悦,快活得很。所以说初地是欢喜地,觉受增长,就一步步向上证,初地、二地、三地……自己常考验自己:“我现在比以前如何,是否有所进步?”当然不是一步登天,一下就到十地、等妙二觉了,要有个过程。第三步是“明体进诣”。明体就是光明体,进步了,光明大发,朗照十方世界。十方世界诸佛入我身,我身入诸佛之身,彼此交参无碍,这是《华严经》的境界。因为这是觉受增长的缘故,到这个地步,贪嗔痴慢疑就绝对没有了,一点都没有了。但还不是究竟。最后第四步才是“法界究竟”。一切光明都不可得,一切神通都不可得,都摄归自性,都不显现。按大圆满说起来就是“如腊月三十之月”。腊月三十的月亮还能看得见吗?看不见了。摄归自心,都没有了。禅宗到这里也是这样讲。上次讲过一则公案,有僧问曹山:“朗月当头如何?”朗月当头就是大圆的月亮照在头上。曹山答曰:“犹是阶下汉。”还没到家。曰:“请师接上阶。”请师父慈悲,拉我一把。答曰:“月落时相见。”所以禅宗和密宗是一样的,不要弄错了。高深的密法,最上层的密法就是禅宗。所以你们如能站稳脚跟,不为人言所惑,才能证成大道。如一听人言“活佛来了,有大神通”,就跟着跑,那就要走到叉路去了。因为没有再比禅宗高的密法,而且求神通就要倒霉、要着魔。这次广州来的一个姑娘,学气功,要求发特异功能,结果两个鬼都进到她身里去了。先进去的一个还好,有什么事鬼告诉她,似乎有了一点神通,再来一个,她肉体就吃不消了,难过了。这就是求神通的恶果。所以我们学佛法要明白,要走正路,晓得佛法最要紧的不是发神通,而是了生死。生死怎样了?不着境,不跟念头跑,一点境界不粘着,才能了生死。求神通,不究竟,不能了生死。求神通的人都是着相,都是为了名闻利养。尝闻气功师先作带功报告,卖门票赚钱,然后治病敛钱,再后发售信息物。都是不相干的东西。说穿了,都是骗钱的玩意儿。跟他们走,岂不冤屈。我们学佛法要认定心地法门,“唯此一真实,余二即非真”。离开心地法门之外用功,心外取法就是外道。成就不是发神通,而是心空无住,坦荡荡的,潇洒自在。能做到顺逆无拘,潇洒自在,才是最大的神通。因为离开这个,发了五神通,心也不自在。比如有了宿命通,知道了过去世怎么样,心里就懊恼,“过去世做了这么多坏事啊”。有一个罗汉就是这样,过去世杀了自己的父亲,得了通,心里难过了,“我怎么如此不孝,杀了自己的父亲哩?!”坐也坐不住了。释迦佛对文殊菩萨说,“这个罗汉发了宿命通,知道杀了自己的父亲,心不稳了,我们给他唱台戏,说说法,救救他。”于是文殊拔剑要杀佛,大家一看吓死了,杀父亲罪就不得了,杀佛更不得了。佛说不要惊慌,文殊并无杀佛之心。这一切都是你们的妄心妄想蠢动,实际上这些事就像梦中所显现的梦境一样,都是虚幻的,真的事情是没有的。所以过去世做的事情等于梦中所做的梦一样,醒了就没有了,心也就安稳了。佛就这样给罗汉说法,而使这位罗汉心安稳下来。所以我们要明白,过去做的错事都如梦中做的梦一样,现在醒悟了,放开、心空就没了。心空,业障就消了;心不空就坏了,那就要受业障之报了。所以心不空时得宿命通,那就烦恼无边。修道人应时时刻刻在心地上用功夫,不要妄求神通。走正路,莫入歧途,才能真了生死!
般若波罗蜜多心经
唐三藏法师玄奘奉诏译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以无所得故。菩提萨埵,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三世诸佛,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故知般若波罗蜜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无上咒,是无等等咒。能除一切苦,真实不虚。故说般若波罗蜜多咒。即说咒曰: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诃。
甲绪说
今天,刚好是观世音菩萨圣诞之期,有不少同志邀我讲一讲《心经》的大意,这确是一个无上的胜缘。在未讲《心经》之前,先说一说《心经》的来龙去脉,《心经》里所含的精义和佛法、佛经的真谛所在,让大家先有一个正确的概念,然后再细细地演讲经文,就容易明白《心经》的真正意旨,真正得到《心经》的胜义,从而受持《心经》,亲证本来面目。
壹、佛的契机契理之教
佛说法四十九年,说圆说偏,说顿说渐,无非都是随着众生不同的根基、不同的机缘而方便应病与药。众生需要佛法,同样,佛法也离不开众生。就象药是为治病而设的,离开了病,药则无任何价值了。佛完全是为了治疗众生的疾病(心病),而应缘说教的,所以每个时期,说的法都不同。这是因为众生的病各不相同,要医好病,医生用的药也不应该相同。所以,佛的教化是契机契理之教。佛说法四十九年,共分五时而说。
一、华严时
第一时说法是华严时。犹如太阳初出时,只照高山,就象我们所说的须弥山。这是佛初成道三七日,为大菩萨讲说的大法,说《大方广佛华严经》,转根本无上法轮,度大菩萨。《华严经》是佛称性极谈,小乘根基的人接受不了。所以,教下的大菩萨把第一时说法比喻为生的牛奶。生的牛奶大人能吃,小孩不能吃。因为小孩的消化能力弱,喝了生牛奶要拉肚子。虽然牛奶是宝贵的东西,能滋养人的生命,犹如佛说的法能滋养我们的慧命,但小根性人接受不了,就如小孩喝生牛奶要拉肚子一样。
二、阿含时
第二时说法是阿含时。这个时候,太阳可以照射到比较低的山了。佛看到小根性人不能接受大乘法,由是因缘,佛在鹿野苑等处,于十二年中,为小根性人说小乘《阿含经》,讲说四谛、十二因缘等教理,度声闻、缘觉乘人。“阿含”就是我们中国人所说的“无比”,是“无可比拟”的意思,就是说世上一切法再宝贝也比不上佛法。为什么呢?世上任何宝贝只能暂用一时,都是虚幻不实的。而佛法是无上之宝。众生听到、受持后,照它修行,就能超出生死轮回,所以是无上的大宝贝。教下菩萨把它比做“酪”,比喻把生的牛奶酿制成乳酪,小孩就能吃了,吃下去不会拉肚子。
三、方等时
第三时说法是方等时。“方”就是方便、方正、广大,“等”就是平等、均等、等持。意思是说:佛说法不是有实法与人,而是应病与药,是方便的。所以佛说了八万四千法门,法法平等,无有高下。这是佛继阿含时后,于八年中,引小入大,为大乘初门菩萨讲维摩诘等经。这时犹如太阳照到高原了,就象我们中国的青藏高原一样。这时说法,就比酪更进一步了,由酪成酥了,就是西藏人喝的酥油茶之“酥”。但这个酥比量为“生酥”,味道还不太好。
四、般若时
第四时说法是般若时。般若是梵文,是古印度语。它的意思很丰富,我们中国没有能包含“般若”所含广义的词语来代替它,所以用音译。字是汉字,音是梵音。在翻译经文的时候,玄奘法师定有五种不翻之规,因翻之亦不明本意,所以就音译。(一)秘密不翻。如“陀罗尼”,即咒语,就是总持,总一切法,持无量义,一切法都包括了,含摄无量无边的意义。所以,一切咒语都不翻。(二)多义不翻。如“薄伽梵”,薄伽梵有六义,我们通常就晓得薄伽梵是佛,代表佛名。(三)此方所无不翻。就是我们这里没有这个词。如“阎浮提”、“迦陵频伽”。迦陵频伽就是《弥陀经》里所讲的一种鸟,它的叫声非常好听。(四)顺古不翻。延用已久,成了习惯语。(五)尊重不翻。无上庄重之意,如“阿罗汉”、“菩提”等,都是尊重之故。
“般若”意义很广,单把它讲成是智慧或大智慧都不尽其义,意思并没有包括净尽,表达得并不完善,所以不翻。佛说法四十九年,讲般若就讲了二十二年,共有八大部,总结归纳为《大般若经》,有六百卷之多。《心经》就是从六百卷《大般若经》中节选出来的,言简意赅,只有二百六十个字。文字虽然很少,但义理非常完备、深刻,内涵非常丰富。六百卷《大般若经》的要义都摄尽无遗,全都收摄、概括在里面了。所以,《心经》是《大般若经》的心髓、精华。
因为佛性是无形无相、无法表达、不可名状的,不能用名来名、无法用相来相。所以般若时说教用二权一实,即两种权巧、一种实法。“权”者,乃善巧方便。两种权巧:一种是随着众生的根基而说义理;一种是要把佛的智慧本怀善巧地、畅所欲言地宣抒出来,就是用众生容易理解的东西来比喻不易理解的东西,而善巧方便地说教。“实”者,是真实说法,说真实佛法,说一乘法,直指我们的佛性、真如实相、诸法空理。华严时属实法,阿含时、方等时属权法,法华涅槃时属实法,只有般若时是权实并用,所以般若时说法有承前启后的作用。又因为般若为佛法之心髓、成佛之指南,佛在一代时教五时说法中,都没有离开般若,故般若法既通前又通后。这个时候犹如太阳高升,广照平原大地。教下比喻为“熟酥”,就是这个“酥”由生转熟了,味道更好了,这是对大菩萨说的。
五、法华涅槃时
第五时说法是法华涅槃时。这个时候法运将要圆满,就象日落西山,佛将要圆寂涅槃了。教下比作是“醍醐”。醍醐上味,是奶味中最好最好的。为什么比作是醍醐上味呢?因为佛在最后八年中,说《妙法莲华经》等法,纯实无权,不说别的法,不讲权法,唯有一乘法。佛在法华会上,为说诸法实相之理,会三乘归一佛乘。不管在会人的根性如何,不问他们能否接受,称性极谈,畅宣本怀,说真实佛法。因为佛快要入灭了,没有时间了,只有真实说法,佛法才能圆满。
佛当时指出:“一切众生都是佛。”小根性人不相信,不能接受。“哎呀,怎么一切众生都是佛呢?我们小乘圣人不知苦修了多少世,才只是证得个阿罗汉果。众生既未证到菩萨,更未证到佛,怎么会一切众生都是佛呢?”所以不相信。当下就有五千人退席了。法华胜会之后,佛在拘尸那城娑罗双树间,于一昼夜说《大般涅槃经》后,就涅槃圆寂了。
乙正说经文
一般经文都是前有“序分”,后有“流通分”。序分即经文的开端:如是我闻,一时佛在某某处,与大比丘众或大菩萨众多少多少人俱。流通分即经文的结尾:大众闻佛所说,皆大欢喜,信受奉行,作礼而去。因为《心经》是从《大般若经》里节选出来的,所以序分和流通分都被省略掉了,它没有采用一般经文的格式。《心经》一开头就显示正文(正宗分),以佛的口气,直接宣说“观自在菩萨……”,由此开门见山地把《心经》的总纲点了出来。
一、总持分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这开头的四句经文就是《心经》的总纲。仿照昭明太子把《金刚经》划为三十二分那样,把这四句划为总持分——总一切法,持无量义。《心经》的一切义理,乃至整个佛法的义理,都包括在这四句之内了。下面的经文都是阐述、描绘、分解这四句的无量含义。而第一句“观自在菩萨”更是这四句的纲中之纲,单单这一句就能包括六百卷《大般若经》。为什么这样说呢?因为观就是观照。我们前面已经讲过了,做一切功夫都离不开观照,三藏十二部经文也都离不开观照。所以,它能够总赅一切法。
观自在菩萨,
佛举出观自在菩萨作为我们修行人的典范,要我们向观自在菩萨学习。这部经为什么用“观自在菩萨”这个名字,而不用“观世音菩萨”呢?这是两位菩萨吗?不是。观自在菩萨就是观世音菩萨。观自在是以果地功德为名,观世音是以因地法行为名。因为观世音初期修行,是从耳根圆通修起的。他在大海岛上听涨潮落潮的声音,追问自己这听见声音的是谁?听不见声音的又是谁?这即是用耳根听海潮音而圆证菩提的修法。
讲到海潮音,整个佛法都可以说是海潮音。一因佛对众生说法是根据众生的机缘、众生的根基而说的,能深能浅、可高可低,就像海潮有涨落一样;二因佛法如大海,汪洋浩瀚,波澜壮阔,势不可当。涨潮时,雷霆万钧,闻者丧胆;落潮时,风平浪静,声息毫无。
人们往往认为听到了声音是有闻,没有声音的时候是无闻。其实,有声音时你听到了声音,没有声音时,你同样也听到了,你听到的是没有声音。如果你没有听到,你怎么会知道没有声音呢?就象我们的眼睛,看见东西了,就说是见到了。瞎子看不见东西,就说是看不见。其实,他不是不见,还是见了,他看到的是一片黑暗,见到了黑暗也是见。这就是我们的见性和闻性的作用,它是永远不坏的。至于有光无光、有声无声,那是色尘和声尘,不关见性和闻性的事。尘有生灭而性是不生不灭、不增不减的。能够见色是我们的眼根——眼球完好无缺、能起作用之故。眼球坏了,虽不能照见色尘,但见性还在。犹如电灯泡,灯丝断了,灯泡不亮,但还是有电,不能说没电,只是电灯泡坏了。如果换个好的灯泡,它还是亮的。所以,不能住在相上。见光是见,见黑还是见。听到声音是听,听到没有声音还是听。
观世音菩萨就从耳根听闻上悟了道。海水涨潮时,潮声生;落潮时,潮声灭。潮声是有生有灭的,但能听闻的自性无生灭。正因为它不灭,所以才听到有声和无声。能听声音的闻性是不生不灭的,它是亘古常存的。反闻闻自性,不跟着声音跑,叫作回光返照,即观照。用观照世间的声音,参究听见声音者是谁?听不见声音者又是谁?就象禅宗所参的一句话头:“念佛者是谁?”究竟是谁呢?就是自性,就是我们所说的佛性,一切处都是它的作用。
我们前面已经讲过了,异见王问婆罗提尊者:“性在何处?”婆罗提尊者说:“性在作用处。”“在眼曰见,在耳曰闻,在鼻辨香,在舌谈论,在手执提,在足运奔。”这些都是佛性的妙用。所以“识者知是佛性,不识者唤作精魂。”见性并不难,当下一觉悟。噢!原来这一切作用就是我们的灵明觉性!这就是佛性!然后就保护这个佛性,时时刻刻地观照,除尽习气,方能究竟成佛。观世音菩萨在因行之中,由反闻自性,从耳根下手用功,圆成了无上道。同时,在因中发大愿,凡有众生受苦时,闻其苦声,即以相应之法缘解脱其苦恼,即世间所谓“闻声救苦”。“观世音菩萨”是由观照这个娑婆世界上的声音而命名的。
“观自在菩萨”是以果号命名的。“观”,我们刚刚说过,一切现象都是佛性的作用。我们明见了佛性,就时时刻刻地观照。“自”,就是我们自己的本来面目,就是自性、佛性。我们明白了一切作用都是佛性,而且认识它,真实不疑了,这就是见性,就是我们的本命元辰,就是我们自己的本来面目。“在”,见到性后,不迷了,晓得世上一切事物都是空花水月,都是假的、不可得的。《圆觉经》曰:“知是空华,即无轮转。”这时才算是真修。你时时刻刻绵密保护这个性体,时时刻刻观照这个本来,令它在本位上不动摇,不为客观环境所左右,不被物境所牵引,不随环境转,时时刻刻长养圣胎,勤除习气。待习气消尽,我执、法执也都了了,分段、变易二死也就了了,就得大自在了。
见性以后的修行主要是除习气。所谓习气主要是五盖,五种遮盖自性光明的乌云,即:财、色、名、食、睡。
财,就是要发财,要钞票,贪得无厌。“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小至投机取巧,贪占便宜。大到贪污受贿,牟取暴利,坑蒙拐骗,不择手段,无视法律,不惜牺牲别人、集体、国家的利益以满足自己。
色,就是一切色相,不仅是男女之色,其他一切饮食起居,乃至声色犬马之好、穿着打扮等等,都包括在内了。
名,就是喜好名誉。人家拍你的马屁,给你说好听顺耳的话,你心里就美滋滋的,高兴欢喜,哈哈而笑。如若指出你某种缺点过错,说你某些做法不对,说法不妥,影响不好等等,你就不乐意了,就坐不住了,就光火、发脾气。有很多已成名的人,还是这个样子。更有沽名钓誉,假作伪善的恶劣行为,这都是习气。
食,就是饮食。嘴巴馋,贪求美味佳肴。猪、牛、羊肉吃够了,还要吃海鲜;家禽味吃腻了,还要吃野味。为了满足自己的口味食欲,不惜杀生害命,造业受报。
睡,就是睡眠,其实这是昏迷。一个人如果每天睡眠八小时,一天时间就睡去了三分之一。有人还午睡,又睡去了两小时,合起来是十小时。若一个人能活一百岁,四、五十年就被睡过去了。所以说,睡眠也是一道障碍。但我们做功夫的人,要想除去睡眠这个障碍,是不能蛮干硬来的。如果你功夫还没到,定功还不深邃,若不睡眠,身体就会吃不消、支持不住的。我们做功夫,要随着定功的增长,于无形之中将睡眠逐渐抵消,这叫做此长彼消。随着定功的增长,精神逐渐充足,睡眠自然就减少了。慢慢地,定功越来越深,睡眠则会越来越少,乃至睡着的时候也是入定。
说到这里,我们举一个例子——四祖道信禅师度懒融禅师。懒融禅师是练“不倒单”的,夜里在石凳上打座,不睡眠。而道信禅师是睡觉的。天亮后,懒融对道信禅师说:“昨夜你睡得很好,呼呼酣声大震,吵得我坐也坐不稳。”道信禅师说:“你还说我睡得好呢,我一夜都没睡着。”“啊!你打妄语。酣声那么大,呼呼响,怎么说没睡着呢?”“假如我睡着了,我怎么会听到你身上有两个跳蚤打架呢?其中一个跌在地上,大腿都断了,喊‘痛呀!痛呀!’吵得我睡不成觉。”懒融禅师说:“哪里有这种事!我坐在这里一点都没听到,你睡得呼呼响还听到了?”“不信你看嘛!”果然,懒融禅师在石凳下面捡起一只跳蚤,大腿也果真是断的。你们看,一个是坐着不睡,一个是躺在那里呼呼大睡。可是,睡着的竟听到了跳蚤打架,跳蚤大腿跌断,跳蚤喊痛,而没睡觉的却什么也没听到。所以定功和睡眠并不在外相上。有些人执着在外相上,通夜打坐,不睡觉,不倒单。实际上,他并不是没睡觉,他坐着睡,还是睡着了。有的人功夫很好,虽然睡在那儿,外相上是睡眠,但是深入禅定了,了了分明,清楚得很,连跳蚤打架都能听得见。真功夫并不是在外相上好看,而在于心地上是否清净。
因此,我们修行不要住相,而要在心地上真正用功夫。我们要真正认清楚这个能起作用的万能体就是佛性,就是我们的本命元辰,就是我们的主人翁。唯有它是真实不虚的,是永恒不变的,是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不来不去的。其它的一切,包括我们自己的身体,都是虚幻不实的,都是假的。身体犹如一间房子、一件家具。好的时候用用它,一旦坏了,就要舍弃它。真假认清了,就须时时刻刻保护这个真实不虚的性,在这个本位上不动,对境不迷惑,对境不动摇,对境能起用,这个功夫就是观照。
我们时时用观照功夫,除掉我们住相的习气(也就是上面所说的五盖)。睡觉是习气,吃饭也是习气,但除习气不能硬除,要善除,就是用方便的方法转移,深入定境,时时常摄在定。这里,我要提醒大家,不要会错了意,以为坐在那里不动就是定,于是拼命打座。岂不知坐在那里不动是死定。死定有出有入,即是有生有灭,有生灭就不能“常摄”。所谓“常摄在定”者,是对境不迷惑、不动摇,这是没有出没有入的大定。若功夫未到这一步,那就还须时时观照,使自性安住本位,不随念转,不随境迁,这就叫做“观自在”。
功夫再进一步,圆熟了,这“观”也不要了,须舍弃掉。有个禅师说过:“无觉无照固是生死,有觉有照也是生死。”如果你痴迷糊涂,随境迁移、流浪造业,当然是生死。为什么有觉有照也是生死呢?因为执着在法见、法用上,还有法在,所以还有生死。不过这个生死进一步了,是变易生死。因此,功夫圆熟了,法也要舍掉。即使不观照,也能牢牢地在本位上不动,这就是“自在”。
功夫再进一步,“自”也不要了。自性天真,本来如此,无须常常顾念它。比如,我叫什么名字,并不需自己常常提醒,不提醒也不会忘掉。这时,自也不要了,佛性无时不在、无处不在,时时处处都在,这就是“在”。
更进一步,究竟到家,“在”也不要了,无在无不在。触目遇缘,无非真心显现;举手投足,皆是佛性妙用。这样就完全圆熟了。我们就是要这样一步步地、时时刻刻地做功夫。所以,观自在菩萨的“观自在”三个字,实实在在是我们修行人用功夫的典范。
现在有些人功夫做不上去,就是因为他们用功的方法有问题。
第一,在做功夫的时候,他们不晓得观照。无论是念佛、参禅,还是修密,都是有口无心。口里念着“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心里却是妄想纷飞。嘴里叨念着:“念佛是谁?念佛是谁?……”但心里提不起疑情。咒不停地持着“嗡嘛呢呗嚜吽、嗡嘛呢呗嚜吽……”但有口无心,不能心念耳闻、时时观照。这样用功是不行的!
第二,修法打坐的时候,座上能够心口相应,用心观照。但下座之后,就和普通世俗人一样,随境流浪,放野马了,在境界上颠颠倒倒。座下不观照,这是个大错误!座上做功夫,随便你怎么认真,都是助行而不是正行,都是助修而不是正修。正修还是要靠座下用功。为什么这样说呢?从时间上来看,你一天能修几座?能修几个钟头?就算能连续坐四个钟头,或者多一点,六个钟头吧,和一天的时间比起来,所占的比例也太少了,只占四分之一。另外四分之三的时间放野马、糊涂、着相,那怎么能成就呢?我们前面已经讲过了,修法就是转换你的心,把你的痴迷之心转换成觉悟之心,把妄心转换成佛心。上座的时候,不接触外境,没有人考验你,这是最方便的时候。而下座是接触外境,是考验你的时候,看你能否不随境转。下座用功才是真正的用功。上座犹如磨刀,这把刀钝了,就要磨磨它。下座是用刀,要切切东西,看看这把刀快不快,能否透得过境界。你若不用它,怎么能知道这把刀快不快呢?怎么能知道座上修法得力不得力呢?只有用了它,发现在境界上还透不过,“哎呀!我这把刀还是不快,还要再好好地用心磨磨!”这样才能够更促进你用功。
我们修行,就是要了生死、成佛。所谓生死者,就是着境生心。你着了境,跟着境界跑,就有了生死。若在任何境界面前不动摇,不入这个境,就没有生死。你不在境界中锻炼,又在什么地方锻炼呢?在空无所有的地方锻炼是不行的,必须在事境上锻炼。《华严经》讲的“理无碍、事无碍、理事无碍、事事无碍”四个法界,是修行的四个阶段。功夫要做到最后一步——事事无碍法界,任何境界、样样事情都透得过,毫无挂碍,才算得上成佛。光是懂点理,理上说得到,事上做不到,那是空口说大话,毫无效果。如果只在座上用功夫,下座不在事上磨练,就不能成就。我们如果真会用功夫,就须在事上锻炼,要时时刻刻观照,观照我们自己的本命元辰,在本位上不动摇,做功夫要时时刻刻这样做。这就是观自在。所以说,“观自在”三个字,是千经万论之总纲也。
第三,我们作功夫首先是为了明心见性。这个问题前面已经讲过了,现在又重复讲。一是因为它非常重要。二是修行人往往对它认识不清。所以,有必要再强调一下:一切作用都是性的作用,这个作用处就是我们的佛性。我们听了之后,确信无疑、真实肯定,一点不走作,这就是见性!不是除此之外,另有性可见。见性并不神秘、玄妙。
有些人总是把见性和发神通联系在一起,可叹啊!他实在不知道什么叫性,他自己不明白,自以为性是另外一个神奇的东西,而这个实实在在能起作用的太普通、太一般了,他不以为是性,自己胡弄自己,还去胡弄别人,这叫自欺欺人。自己上了当,也叫别人上当。这种人几时才能出头,几时才能了生死呵?!前面我们已经讲过了,明心见性和发神通的关系,是先后关系、根本与枝末的关系。先见性,见性之后不迷了,真假认清了,晓得世上一切事物都是空花水月,虚假不可得。时时刻刻观照、保护这个唯一真实不虚的本性,在本位上不动摇,时时刻刻长养圣胎,功夫做到习气都消尽了,神通便不求而自得。所以说,但得本,不愁末。明心见性是根本,在修法中最关键、最要紧的。有些人错把发神通作为明心见性的标准,从而追求神通,正是本末倒置。他们不晓得什么是根本,只追求枝末,无有是处呵!这些人就是佛说的最可怜悯者。所以,我们修行做功夫,首先就是要明心见性,不要妄求神通。
复次,我们须明白:性不在别处,就在当下,不要向别处去求。因为一切作用都是性的作用,性时时刻刻都在当人六根门头放光。我们苟能于前念已断、后念未起的一瞬间,回光返照,认取这离念的灵知就是我们的佛性,则当下亲见阿爹,何须再向外追求?正所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今天大家听到这个说法,能够深信不疑,就是无上大福报呵!假如还是咬不定,还是信不真,那就要从头修起。“观自在”三个字,我们就解释到这里。
“菩萨”是“菩提萨埵”的简称,取了其中的两个字。“菩提萨埵”是梵文的音译,中文意思是“觉有情”。
众生都有感情、有情见。感情、情见都是私情,不是大情。比如,父母都爱子女,但是他只爱自己生的子女,别人生的子女他一般就没有什么感情了。最近,发生了一桩这样的事情。一个托儿所的阿姨嫌一个小孩爱哭,于是把他的手脚绑起来,并用个被子压在他身上,结果,孩子活活给闷死了。如果是自己亲生的孩子,她会忍心这样做吗?所以感情、情见都是私情,都是坏东西。
“觉”就是觉悟,要觉破这个私情。情见破除了,私情觉破了,就成为“大情”。私情是有情,大情是无情。觉破私情就是“觉有情”,就是“菩萨”。象观世音菩萨,把世上一切众生都看作是他的子女,就象父母对自己子女一样慈悲,闻声救苦。
菩萨除“自觉”外,还须“觉他”——令他人也觉破迷情,这就是经中所说的“大乘”。乘是量词,也含骑、坐之意。大乘就象公共汽车、火车、飞机一样,能载很多人。菩萨于觉破自己的私情之后,进一步帮助他人,使他人也觉破世间一切妄情,而超越世间、共证大道。“小乘”就是小坐骑,只能乘他一个人。如声闻、缘觉,他只愿自度,不愿度人。不过,等证成四果罗汉,或证成辟支佛时,他也就自惭羞愧,转小为大,发心救度他人了。犹如我们现在在单位里工作,自己总是自私懒惰,遇事总是退到后面,不肯出力做事。眼看别人竭力在前面做,为大家服务,自己却不动,难道不感到惭愧、不觉得难为情吗?所以,小乘修到了四果的时候,自己觉得不对头,也会向菩萨学习,也会发大乘心,即非但自度,还要度他了。
这里我们要强调指出:菩萨和大乘行者,在初发心时,就不是为自己,而是为度众生才学佛修道的。比如,我们看见有人落在海里或江里,一心想救他上来,但是自己却不会游泳,不懂救生术。即使你跳入水中,也不能把落水者救上来,而且自身难保。所以,只有自己学会游泳术、救生术之后,才能去救人。菩萨和大乘行者在初发心时,就是以发菩提心为务,修大乘法,行菩萨道,以“自觉觉他、自度度他”为准则,而不是以自了为目的。“菩萨”二字并非指小乘罗汉、辟支佛。天神、鬼道、外道更沾不上边。
“观自在菩萨”五个字连起来,是说观世音菩萨修耳根圆通法门,返闻闻自性,证到自己不生不灭的闻性,了知一切法皆不出本心,证成了涅槃妙果。《楞严经》把这个修道的过程说得很清楚:先是“入流亡所”,次是“尽闻不住,觉、所觉空”,最后“空、所空灭,生灭灭已,寂灭现前”。这就证得大自在了。所谓大自在者,就是了脱了分段、变易两种生死。这两种生死,在前面讲“有余涅槃”时已经讲过,现在就不再多说了。
观自在菩萨的“观”是果地圆成的观,是没有能观、没有所观的妙观,是大自在的观。亦即了脱了分段、变易二死后,真正得大自在了。所以,佛用“观自在菩萨”这个果号来启迪、教育我们:要想真正修成佛,既不能向小乘(声闻、缘觉)学习,也不是向小菩萨(权乘菩萨)学习。菩萨有很多阶位:十信位菩萨、十住位菩萨、十行位菩萨、十回向菩萨、十地菩萨、等觉菩萨、妙觉菩萨等等,有这么多层次的菩萨,而观自在菩萨是已经证成妙果的大菩萨。佛要我们向观自在菩萨学习,时时刻刻用观照功夫,以此下手用功修行。
为此,我们先要了悟。了悟什么呢?了悟能起一切作用的万能体就是我们的自性,一切法相都是我们自性的显现。我们要透过这些法相,透过这些作用,而见到我们的性体,这就是明心见性!所谓明心者,明了心不可得,明了心是法体的妙用;所谓见性者,明悟并确信性是一切妙用的主人,性是一切法相生起的万能体。然后,我们就时时刻刻地观照这个妙体,在本位上不动摇,不被物境所转换。《楞严经》云:“理则顿悟,乘悟并销;事非顿除,因次第尽。”说的就是理悟后保任除习的修行次第。
古代禅宗大德有一首诗,说得很好:“心随万物转,转处实能幽,随缘识得性,无喜亦无忧。”
“心随万物转”,意思是说,我们的心随着万物生起种种的妙用,这就是应缘接物。事情来了怎么解决,工作来了怎么完成,我们心里都明白,丝毫也不糊涂。但是,大家要注意,不要把这句话误解了,这里不是指心有所住。
“转处实能幽”,幽者,幽静不动也。转虽转了,虽然起念应付种种的事情,但内心却是不动的——心里并没放着这个事情,就象不是自己在应付,而是别人在应付一样。孔老夫子讲:“废心劳形。”意思是,虽然形体在劳动,但心并没着在上面。这句话非常重要,真要做到,非精勤观照不可。如果没有观照,这个心就会随着物境转,心就被物境所吸引而牵制住了。我们修行就是要不为物境所转,相反,还要转物。我们有了某个东西,就利用它,而不要为它所用。譬如,有杯子就用来喝水,有热水瓶即用来保暖,但不为它的得失所转,不因它而生喜、爱、忧、恼之情。如果没有这些东西,也不要费尽心力去追逐搏取,更或为了取得这些东西而损害他人或是犯法,那就是为物所用了。
《金刚经》说:“应无所住而生其心。”心不是不生,念不是不起,要起妙用怎么能不生心呢?而是要生“无所住”心,这个心不要停留在什么事物上。正起念时也不见有念可起,起念之后,如鸟过长空,毫无痕迹。尽管在做事,尽管应缘接物,内心一无所住,毫无患得患失之心。做事成功了,不沾沾自喜,本应如斯尽责地做,有什么骄傲夸耀的;失败了,也不忧恼,因为自己并没有马马虎虎、敷衍塞责、应付了事,而是竭尽自己的力量去做了,以后只要改正错误即是。做事不可能都很顺利地圆满成就,总会有失败的时候,失败了也不要烦恼忧愁。应该仔细、耐心地分析,找出失败的原因,接受教训,改正错误,争取下一次成功。“失败乃成功之母”嘛。心里总是坦坦荡荡、清净无染,这就是“转处实能幽”的精义。
“随缘识得性”,这句话很重要。我们做一切事情都要随缘,随缘则起妙用,反之则会起种种烦恼。比如,一个很有才干的人,一时得不到适当的工作,不能发挥其才能,此时也毋须怨天尤人,只要努力干好本职工作就是了。日久,他的才能自会被大家赏识,而迁任更适当的工作,发挥其才能。假如因不满本职工作而烦恼,则乌云遮住了光明,真性就显现不出来了。又譬如,工作职位升高,就高兴欢喜;职位下降,就忧伤烦恼,这都是凡夫俗子的见地与心态。我们学佛的佛子就不应该有这样的见解,一切都要随缘,因为升、降都是为大众服务,不可为个人的利益考虑。而且,一切事物都是假相,都不可得。只有性是真实不虚的。我们只有随缘起用,无所执着,才得真实受用。
前面已反复讲述,性不在别处,即在当下作用处。它没有隐蔽,没有遮藏,也没有隔断。只因你追逐外境,而迷失了真性。平时妄念纷飞,固不识它,即当无念的千钧一发之机,也往往被滑过去了。在你随缘做事起作用之时,如能回光一瞥,“这起妙用的是谁?”当下猛着精彩,一把抓住,则参学事毕了。因为性无间隔、断续,而事有间隔,念有断续。学人苟能于前念已断、后念未起时,回过头来看一看,这个一念不生而了了分明的,不是当人的佛性又是什么?!一旦认识了本性,不再着相,随缘起用,则大事毕矣。这就是“随缘识得性”。刚才解释第二句时,我们说了心无所住。大家当明白,只有念起不住,不停留,心念不随前念、物境跑,才谈得上无念功夫。倘若你果真能够念起而不住,就可大放光明了。但是,学者往往是念起就住,就停留,就在物境上盘旋不停,住在上面了。这是修行的一个大障碍。怎么办呢?那就须时时刻刻观照,在事境中锻炼,随缘起种种妙用,将住境、着相的恶习渐渐除光,才能使本性安住本位不动,而究竟成佛。
第四句是“无喜亦无忧”。就是说,如果因缘很顺,事情做得很圆满,我们也不喜;如果因缘不合,事情没做好,我们也不忧。因为一切事情都是假相,本来无有得失。而且所做之事都是随缘起用、恒顺众生、利益群伦的,非为私利。复次,我们作事已竭尽全力,没有丝毫马虎,成不居功,败也于心无愧,坦坦荡荡,大机大用,不喜不忧,不取不舍。观照功夫做到这种地步,观照就不要了,从而更上一层楼,进入无功之用,到达无为之地了。这时真性时时刻刻现前。《六祖坛经》云:“见性之人,言下须见。若如此者,抡刀上阵,亦得见之。”抡刀上阵之时,性命在呼吸之间,也无丝毫慌乱,但明见真性在起作用;纵或为国捐躯,杀身成仁,亦无所谓,因真性是不生不灭的。小乘圣人则不理解这一点,他们认为:哎呀!这不又进入生死轮回了吗?他们不晓得,要成佛,须到六道中度众生。你不入生死,六道里的众生怎么度啊?而且,入六道实无六道可入,身相有生灭,而性无生灭。所以,我们无须妄念纷纷,烦恼重重,只要胸怀坦荡,随缘任运,逍遥自在就是了。我们若能照这四句诗做去,就得大受用、得大自在了。
我们还要强调说明一下:从观照而证到自己本来面目后,还要常常保护它,即宗下所谓“牧牛”的功夫,把其野性去掉,直至调养得温驯,毫无走作了,就不再看住它,而放任其自由了。保任功夫是两个阶段,保是保守,任是放任。保守功夫圆熟之后,才能放任。功夫不圆熟,还是要保,还不能放。我们要弄清楚,保和任是两回事。
综上所述,佛教无论任何宗、任何法门的修持,都离不开观照。可以说,观照是学佛成道的唯一途径,是能否明心见性、能否修持成就的关键。但是,初修者往往理解不了观照,不知从何下手,往往是以肉眼观看一切,以妄想分别一切。结果是认妄为真,被境所迷,随境而转,堕于烦恼流中而不得自在。观世音菩萨由于修耳根返闻功夫,照破物、我、法皆空,了悟了本来面目,亲证了实相,断除了我执、法执,了却了分段、变易二死,从而得大自在。故《心经》云:“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这种用耳根入观的方法是修道最易成就的妙法。佛在《楞严经》上也说,观世音菩萨由耳根修起,观于闻性,启观照般若之用的修行方法,是最适合我们娑婆世界众生修行的法门。我们若能明白观世音菩萨修行方法的义理,依之实行,是极容易收效的。所以,我们在讲“观自在菩萨”这句经文时,对观世音菩萨的修证方法,特别是观照功夫讲得比较详细。大家若能把“观自在菩萨”这句话的义理弄清楚,就等于明白了《心经》的真正意旨所在,就真正得到《心经》的胜义,从而受持《心经》,得大受用、大利益了。
小结
佛说三藏十二部经,总而言之,皆是说心。这部《心经》则是心法诸说的精华。大凡,人有七个心,而人却迷昧不知。前六个心是凡夫心,即六道轮回心,每日流转不停。忽而天道心,忽而人道心,忽而修罗心,又忽而三恶道心,总是无主地着境,不停地流浪。下根人并不知道什么是心;中根人才知道有善心、恶心的分别;上根人则知道有第七个心——超越的心。这第七个心是真空妙有的心,是无上心,是无住心,是清净自在的心。这个心若没修证到,就不会知道它存在,连二乘人和权乘菩萨也不会知道。众生的心到处可缘,可就是不肯向般若上去缘。所以,他就不知道这第七个心。这个心若能明了,就立地成佛了。
众生在此岸是前六个心。超登彼岸则是第七个心,即妙有真空之心。它是毫无挂碍、妙用无尽的空明心。但人若不从前六个心上下手,就不能证到这第七个心。所以,要从烦恼上参透,从挂碍上打开,才能成佛。譬如,人落在泥坑里,还须从泥坑里爬出来,这样才能得救。所以说,世间法正是出世间的资粮。
人要除烦恼,就必须知道烦恼究竟是什么?烦恼即是自己的前六个心。你若能把前六个心都息下来,心空无住,那么,烦恼不除也自除了。第七个心,即那无心的心,不要求见而自见了,此即谓之见性。
但是,从来修道的人,往往把世间法看得很轻,以为不值得理它,以为出世法就是远离世法。于是,日常动用就不在人事上练心,于做人的道理全不讲究。哪知孝悌是做人的根本,忠信是做人的法用,均是尽人道的基础。如果连这些都做不到,为人的基础就不牢固。人格尚不够,如何能成就比人更圆满的佛呢?所以,尽人道正是成佛的资粮,要成佛先需尽人道。人格尚不够,要成佛,是根本不可能的。正如六祖所言:“佛法在世间,不离世间觉。离世觅菩提,恰如求兔角。”所以,要成就大乘佛法,必须首重做人的根本。只有基础牢固了,才能一路直入、一竿到底,中间才不会背失忘道、自入歧途。请想:五蕴法已尽,都空了,根本已断了,那么,名利心又附在何处呢?
所以,奉劝世人,读经要照经上所说的义理去做,不是诵几遍就算完事了。要正信、正修,才能得正果。第一步,先求得明心见性的法门。得到法后,就一门深入。切不可见异思迁、朝三暮四地胡乱修行。见到了般若实相,智慧自然就开了。第二步,悟后真修,勤除习气。打开般若之后,就有办法在人事上磨练自己了,以扫荡多生的习气污染。这时,般若智慧只进不退,直到成佛。但此生可能只是见性成佛;除尽习气,圆成果地佛,还需多世方能成就,若不用功,还会延迟。不过,见性后,就生生世世不会退转了。
《心经》是文字般若,指示我们用功的方法。我们明白了行法之后,要于二六时中勤作观行,此即观照般若。启发般若之后,见到自性,开了智慧,则是实相般若。这是归宗唯一的门路,由此永断无明、了脱生死。此经虽然只有二百六十个字,但足以荡空扫有、实证菩提,菩提萨埵与三世诸佛,均不能离此而成就。此经虽有契意,有义理,但却是不二法门,汇万法以归一,更破一以归宗,实是无心可行、无经可说。
释迦世尊说法四十九年,未曾说过一字,就是点明性空之理。故愿行者需从自性之道上领会,而不要执着在文字道理上。只有把心空掉了,才可以和《心经》相应,是为“印心”。
讲《心经》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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