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佛教发展史略
作者:南怀瑾
第一章 佛教与印度固有文化的关系
第一章 佛教与印度固有文化的关系1 第一章 佛教与印度固有文化的关系2 第一章 佛教与印度固有文化的关系3 第一章 佛教与印度固有文化的关系4
第一章 佛教与印度固有文化的关系5 第一章 佛教与印度固有文化的关系6 第一章 佛教与印度固有文化的关系7 第一章 佛教与印度固有文化的关系8
第一章 佛教与印度固有文化的关系9 第一章 佛教与印度固有文化的关系10 第一章 佛教与印度固有文化的关系11 第一章 佛教与印度固有文化的关系12
第一章 佛教与印度固有文化的关系13      
第一章 佛教与印度固有文化的关系 第一章 佛教与印度固有文化的关系1
    第一章佛教与印度固有文化的关系1

    第一章佛教与印度固有文化的关系第一节印度文化的发展

    一、印度文化的背景

    任何一个宗教的成长,必然有它的文化背景。今日世界,说到具有悠久的历史和传统的文化,如所公认,只有东方的中国、印度,和西方的埃及、希腊,所谓世界的四大文明古国。希腊的光荣史,已成过左,但其文化遗存影响所及,却交融流布而形成了现在的欧美文化。埃及文化,已如冥鸿雾豹,只存吉光片羽。印度文化,尤其是震烁天地,照耀古今的佛教文化,后历汉季而宋世,已经全盘融会于中国文化的领域中了。希腊文化代表西方,初由宗教而展开为哲学(philosophy),再由哲学而衍化为科学(science),它带给西方文化的现代文明,可谓枝繁叶茂。今日世界人类,如要研究各大宗教文化的起源,很显然地,归根结底,都肇迹于东方。尤其佛教文化,早已与中国文化结缘而为一体,其影响的普遍,自不待言。但印度文化中,忽然产生佛教,而传入中国后,又形成了光芒四射的巨流,追溯其来源和寻求其背景,必然有它的前因后果。所以要了解佛教文化诞生,和其前期文化的孕育,对于印度传统文化,先须有一简单认识。

    人生于天地之间,无可避免的天然气候,和地理环境两者,是形成一个民族文化的重要因素。印度位居南亚半岛,地理气候,有南北东西及中央地区的明显差别。南印接近热带,北印靠近喜马拉雅山,气候稍冷,中印度为温带气候。古代印度人的年节,为适应气候,一年只分三季,每季四个月。因地近温、热带,人们的身心动态,大率思想多于行动,尤其接近南印度地带的,更富于神奇的幻想。自古至今,他们的文化的语言,一直没有统一,古代印度所有文字,约有五十以外至六十四种之多,我们以前笼统叫它梵文,其实梵文只是所有印度文中的一种。现在印度通行的语文,也还有几十种。中国因为有了秦、汉以来的大统一,所以能够做到“车同轨,书同文”。而印度却不然,虽其自古至今都号称为一国,其实,还是部族分领,各据一方,它的文化,并未真正统一。当我国周秦之际,它也像我们的春秋列国,据地称王者,约有二、三百个小邦。当时学派林立,思想学说,各自言之成理、统率一方的,约有百家之多。人文生活,有一特点,就是阶级区分,非常严格,因此贵践异等,苦乐悬殊,虽在二十世纪自由平等的新思潮冲击下,其观念的深固,可谓自古已然,如今不改。

    印度人的四种种姓制度,形成传统的四种阶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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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佛教与印度固有文化的关系2

    (1)婆罗门:为世袭而职司祭祀的专业僧侣,是宗教文化教育的中心,位居上品,受人尊敬,为精神及思想领导的高阶层。举凡军国政治,也都为其所左右。

    (2)刹帝利:即王侯武士,集军政权于一族,为世袭的统治者。

    (3)吠舍:为从事农工商的平民阶级。

    (4)首陀罗:为地位卑下、生活艰苦的世奴贱民。

    上述古印度的四种姓及阶级制度,一直牢不可破,经过三千多年以来,其观念的残存,还未完全泯灭。

    复次,因为婆罗门阶级掌握文化教育,依据“四吠陀”经典而崇尚“神人”“神我”的思想,形成印度历史文化中心的“婆罗门教”,渐次普及影响到印度人三种姓,即婆罗门、刹帝利、吠舍等三阶层的思想意识,始终倾向于出世的沙门(修道人)生活。他们思想的人生历程,概分四个时期:

    (1)净行时期:即青少年时代的教育生活时期。他们到达一定年龄(婆罗门弟子,从八岁到十六岁之间。刹帝利的弟子,从十一岁到二十岁之间。吠舍的弟子,从十二岁到二十四岁之间),便出家就学,学习吠陀等学问。经过规定年限,便有十二年、二十四年等,期满学业成就,便可回家还俗。

    (2)家居时期:也就是壮年的生活时期,可以结婚生子,负担家庭生活,善尽一家之主的责任。

    (3)林栖时期:即是中年的栖隐山林,潜心修道的生活时期。因在壮年时代,已经完成人生家居的义务,从此深隐高蹈,勤修苦行,学习各种禅定思维的方法,以求“神我”的升华。

    (4)遁世时期:由中年的修行,进入衰老岁月,修行生活,经告一段落,身心绝对净化,道果业已圆成,从此便遁迹山林,脱屣尘境,再不参预世事了。

    这种理想的人生,除了婆罗门本身的倡导和享受以外,其余刹帝利和吠舍两阶级,也可效法。但贱民阶级的首陀罗,却永远无法分享,这种宗教生活,根本就被禁止。因此,有了刹帝利的反感,逐渐不满婆罗门所领导的思想旧规,他们脱颖而出,对于宗教、哲学、文化、教育等等,都有新思潮的鼓荡。从而寻究真理世界的真谛,研求“神我”灵魂的究竟,乃至探究宇宙万象的根源,以与婆罗门的传统精神互相抗衡。但婆罗门的地位依然屹立不动,婆罗门的思想,仍是深入难变。

    以上简介,可以了解古代印度人的思想渊源和文化背景:由于(1)地理环境和天然气候的殊异,喜欢醉心思惟,骋志高远。(2)早已有了根深蒂固的婆罗门教和普及的宗教思想。(3)有史以来,便倾向于出世思想,以求净化身心,并以林栖遁世为人生最大的享受。(4)思想高远偏身虚幻,由“神我”而回到平实的人生,中间缺乏人本主义的思想体系,致使阶级划分綦严,贵贱等位悬殊,连宗教的信仰,都不能得到平等自由。因此有了释迦牟尼的应运而兴,他以慈悲宏愿,创立佛教,截长补短,存优去劣,应化众生的美善精神,综理百代的文化传统,破除人间的阶级观念,指示人性的升华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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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印度上古文化的宗教哲学

    印度文化,从公元前大约二千年,到公元后大约一千年间,绵亘三千年之久,它以特殊的思想形态和丰富的思想内容,在世界文化史上,确实占有极端重要的崇高地位。

    上古时期的文化思想:

    1.《吠陀》经典:通称吠陀文化,也就是婆我门教的文化中心时期。他们传播教育,确定民族文化意识,完全依据《吠陀》经典做为中心思想。所谓《吠陀》经典,也有韦陀、毗陀等等多种译名。汊文义解,则相当于“智论”或“明论”。换言之,即求了知宇宙人生的智慧。它包括了三部大典:《赞颂》(曼怛罗MantraorSāmhita本集)《净行书》(婆罗哈摩拏Brahmana婆罗门书、梵书、神学书)、《奥义书》(优婆尼沙陀、优婆尼沙昙Up-antsad秘密书、哲学书)。

    《赞颂》有四种,也叫做四吠陀:

    (1)《梨俱吠陀》(Rig-Veda),赞诵。

    (2)《夜摩吠陀》(Yajur-Veda),祭祀。

    (3)《娑摩吠陀》(Sama-Veda),歌咏。

    (4)《阿闼婆吠陀》(Arharva-Veda),祈禳。

    《吠陀》的《赞颂》,为印度宗教哲学的滥觞,它由宗教多数神祇,崇拜天地日月风云雷雨,以及山川庶物等自然万象,作为歌咏赞颂,可以说是原始文化的泛神主义。它的宗教哲学意义,不说地狱,不说过去,也没有因果报应的观念。认为人类的灵魂不灭,躯壳死后,灵魂依旧回到夜摩天(yamanmvaivasvatam)去。凡是祭祀神祇,禳灾祈福等事,都用《吠陀》赞颂来歌咏它,就可得到感应。相似中国上古文化的巫祝之类,也与世界人类任何民族原始的宗教意义相同。

    渐次为了满足形而上的要求,由此而生起原人的认说。原人就是造化一切的主神,他是至高无上的一尊,他是宇宙人类的原始者,宇宙万物的形形色色,也就是原人的分化。这些也与世界人类任何民族原始的宗教意识,并无二致。

    2.《净行书》:时代渐次进步,吠陀的哲学理论,不能尽合人们的要求,于是才有《净行书》的兴起,促使婆罗门阶级而形成巩固的婆罗门教。《净行书》的要义,大部分仍然承受《赞颂》的祭祀歌咏、祈福禳灾的方式。在它的宗教哲学方面,对于吠陀哲学中造化一切主神的原人论,加以蜕变,崇奉一个造物主宰的神,它是梵我不二的。这个主神,便是‘梵’。梵,就是绝对清净至真的意思。人性的我,与梵我不二,相似于后世儒家的天人合一,和其他宗教的神我合体的意义。后来这个大梵的宗教意识,与梵我不二的哲学,一直深植印度哲学思想之中,直到现在的印度教和瑜伽术等,他们的最高目的,还是企求达到梵我合一的境界。但由崇奉《净行书》形成的婆罗门教,同时仍依循吠陀传统,崇拜自然伟大,采取下层阶级普遍敬奉的阿修罗、恶鬼、罗刹等神怪,一律加以尊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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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净行书》比较婆罗门教的唯一的特点,就是加上宗教哲学的因果报应。众生业力流转生死轮回,由于宿世不同善恶的种因,便有今生各别苦乐的果报。因此还有所谓“上天堂”与“下地狱”的说法,这就是业果报应的最初来源。

    3.《奥义书》:继《净行书》之后所兴起的,就是《奥义书》。《吠陀》是印度上古传统宗教哲学的渊源。一变而有《净行书》,包罗丛博,为印度原始宗教婆罗门教的哲学宝典。再变而有《奥义书》,为印度宗教哲学,与知识分子和平民普遍的哲学总汇。当《净行书》的末期,印度人对于宗教和哲学的探索,已达到热情横溢,上下普及的阶段,无论男女老幼,大家都对于心灵的解脱,灵魂的追究,世界生成等问题,竭尽心力去研究。《奥义书》的音译“优婆尼沙陀”,含有师弟对坐,秘密传授的意义。内容丰富,思想幽玄,全部概括有两百种以上。德国哲学家叔本华,醉心欣赏《奥义书》,他的哲学思想,受其影响很大,他再三赞叹《奥义书》:允满神圣与热情,每章读起来,都会使人引起高洁的幽思,全世界所有书籍的价值,都难比得上它的卓越与深邃。他认为这部书是他生前的安慰,死后的寄托。

    《奥义书》思想的特质:

    (1)它确定梵我不二:无论在形而上的造化主的本质,与形而下的自我的本质,本来就是一个整体,世界万象,本来就与我同根所生。《净行书》的哲学,由肉体的生命说到心灵的生命,但到此为止,说不出一个所以然。《奥义书》却把潜在身心内部的自我,分成五藏与四位。所谓四位,便是:醒位、梦位、熟眠位、死位。所谓五藏,便是:食味所成我、生气所成我、意识所成我、认识所成我、欢喜所成我。这个“欢喜所成我”,就是灵魂自我的至高无上,绝对快乐的境界。

    总之,《奥义书》的梵我哲学,它的最终目的,就是把个人的小我,超脱升华而归到大我的大梵里去,如百川汇海,点滴归宗,整个宇宙群牛,森罗万象,无非就是一个大我的变化而已。

    (2)大梵化生万象:这个世界的万象,包括天人动植飞走等生物,都是大梵的化生,它由地、水、火、风、空五大种子,化生卵、胎、热、湿、马、人、象,动植飞走等物类。好像大海扬波,变幻生出群象。它并无目的,只是游戏性地在变魔术,所以一切现象都是虚幻的,只是一个梵我是实存的。自大梵生起世界万象的程序,约可纳为四段过程:

    第一,先由名色的我(可以说是抽象观念的主观作用),开展这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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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再有太初的我,生起欲望,由于欲望的想象,才流出水、火、大地等三大原素,做成人我。

    第三,由人我的化合,进入其他群象。

    第四,由我再造世界,才有海和风,生命和死亡。梵我从生命类的顶门进入,做成人我。

    人我也就是“有情”的中心。所谓“有情”,概括很广,天人的群类,和世界上的各种生物。梵的自性有两面,一面可以始终保持本体的本位。一面发展做成一个生活的人我。换言之,一面有力量组织成人我的身体(似肉体的);另一面又变做一个生命的力量,进为有情物命(类灵魂的)。肉体的部分,有五种风与三德,五种风相似道家所谓的气机,有呼、吸、介风、死风、消化风等。三德就是喜、忧、暗。梵我被肉体和心识所包围,不得解脱,犹如禁闭在牢狱中一样,它水远在心脏内底的小空处。永久禁闭着我的有关机能,便是生气(呼吸)根、意等作用。眼、耳、鼻、舌、皮,名为知根,是认识的泉源。手、足、舌、排泄器官、生殖器官等,名为根,足意志的泉源。中间联络的主管,就是意。醒时,由五风与根等,全部都在活动。梦时,只是五风和意在活动。睡眠时,意也休止,只有五风在活动。觉位,便是解脱的境界,正是那个无喜、无忧、无痛苦、无快乐的梵我的欢喜地。

    (3)轮回与解脱:人我有情的命运,只有两条路。一是跟着现象在继续变化,便是轮回。一是返还到大梵的本位,便是解脱。有情界不得解脱,便都有天、地、空三界中轮回五道四生。五道,便是:天道、祖道、人道、兽道和地狱道。四生,便是:胎、卵、湿、化四类生命。《奧义书》最终的目的,便是求得解脱,脱离罪恶和烦恼,就是悟得人性中唯一不二的梵净。人之所以不能还到梵净,是因为无明的障碍,反之,明了就可觉得梵净。人们怎样才可以返还梵净呢?只有修习禅定和瑜伽,抑制感觉和表象的活动,念诵梵的表征唵(嗡Om)字的密语(密咒),念念相续,就可以渐渐把握身心,进入真净的梵我和大梵重新合一不二的境界。第二节各派哲学的兴起

    一、六派哲学与宗教的后先辉映

    印度的宗教哲学,由《吠陀》经典到《净行书》,再变而为《奧义书》,探讨宇宙人生的态度与方法,愈米愈加严密,內容也逐渐充实而包含广博,但《奧义书》的思想,矛盾百出,仍然不能摆脱婆罗门教的范围。求真的精神,也是人类潜在的根性,于是从宗教哲学脱颖而出、自求真谛的各派哲学,当释迦牟尼创建佛教的先后期间,纷纷独立,都自有它的哲学系统,和思想组织的体系。依照一般研究印度哲学的习惯,都叫它为正统六派,异宗三派。所谓“正统六派”,指数论(Samkhya)、瑜伽(Yoga)、胜论(Vaisesika)、正理(MyayaorNaiyayaka)、弥曼差(PuarraMimansa)、吠檀多派(Vedanta)。这六派仍然承认《吠陀》以来哲学的权威,可以说是婆罗门教的“正统派”。所谓“异宗三派”:指佛教、耆那教、顺世派。这三宗是“反正统”,不承认吠陀思想的权威。数论派的世界观是二元论,说宇宙的根元,有物质原理的自性,与精神原理的神我,由这两种的发展,而用大我慢、五知根、五作根、心根、五唯、五大、二十三谛等来说明群象。瑜伽派依数论派思想,成立瑜伽哲学。胜论派对于现实世界,立足于多元论,主张物理的世界观,用实、德、业、同异、和合、根本六句义的六种范畴,说明一切。正理派以胜论思想作背景,发展因明的正埋,确定认识的价值。弥曼差派,继绍《净行书》的仪式。吠檀多派,祖述《奥义书》的哲学。实质上,都是祖述《吠陀》,稍加修整,另换一番新的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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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数论派:印度所有宗教的特点,哲学睿智的研究,往往超过绝对信仰的主观。数论派的哲学,首先便是确定这个现实世界,纯苦无乐,要求解脱,必须先了解苦因,但认为生天、祭祀、祈祷等方法,并非究竟解脱。这个世间,为三苦所逼:(1)依内苦,包括病苦(风、热、痰等)和心苦(可爱别离、怨憎聚会、所求不得、有生就苦)。(2)依外苦,不能摆脱物质世界的迫害等。(3)依天苦,不能脱离自然界的束缚等。

    他们建立因中有果论,立自性神我二元的根本原理。同时又建立二十五谛为宇宙人生的真谛。立三种量论:(1)证量(又名现量,不含推比的直觉经验)。(2)比量(由推理而得的知识)。(3)圣言量(以圣者的教说为依据量知事物)。正理派在这三种量以外,又加比喻量。因此认为神的存在,不能证明,就是不可知数,所以接近于无神论者。所谓二十五谛,如附表:非能造

    非所造者神我能造者自性能造所造者大(觉)我慢

    五唯——色、声、香、味、触。所造者五大——空、风、火、水、地。

    五知根——耳、皮、眼、舌、鼻。

    五作根——舌、手、足、男女根、大遗根。

    心根

    数论派的哲学思想,显然由婆罗门的宗教意识脱颖而出,倾向于理性的探讨和生命的研究,要求解脱轮回而证道果。中国《大藏经》中数论派的典籍,有真谛所译的《金七十论》,可资研究。但整个思想系统,和理论的条理,仍然缺点很多,不能自圆其说。

    2.瑜伽派:瑜伽派的哲学思想,本来与数论派如出一辙。只是数论的宗旨,大有倾向无神论的成分;瑜伽派却建立超然一尊的神“大自在天”。瑜伽(Yoga)的意思,有冥想观行,天人相应的作用,所以有的译为“相应”,有的意译为禅、禅思、禅观。《瑜伽经》立为四品:一、三昧品(禅定中的觉受SamādhiPāda),阐述三昧的本质。二、方法品(SādhanaPāada),阐述入三昧的修炼方法。三、神通品(VibhūtiPāda),阐述神通的原理和它的种类。四、独存品(Kaivalya-Pāda),阐述最高的目的,达到无系缚,绝对自在的神我境界。

    瑜伽派的哲学,大体与数论派相似,只把“自性”改作第二十四谛,把“神我”作第二十五谛,立大自在天(伊湿伐罗Mahlsvara)为第二十六谛。自在天是无情、无想、无业,不受业果,超然于苦乐业报以外,扩展至超时空的大神我。它是一切天人师,它的表记密语是梵文的唵(嗡Om)字,念诵它就可以得到相应。但瑜伽派所立的神,与人我的身心,又是不可分开的,所以他们的修炼方法和原理,又都从心理与生理入手,绝欲清心,自求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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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瑜伽的修炼方法,由八支行法而达到神通解脱的境界。所谓八支行法,便是禁制、劝制、坐法、调息、制感、执持、静虑、等持。(1)禁制,就是行为的戒律,要守不杀、不盗、不邪淫、不妄语、不贪的五戒。(2)劝制,就是清净的行为,要知足、苦行、学习念诵和记诵,虔敬大神的五事。以上两支,无论修道与在俗,都应共同遵守。自第三坐法以下,就只宜修炼瑜伽行者的特别修行。(3)坐法,共有八十四种至九十六种之多,有莲花坐、狮子坐、鸡坐、拜坐等等。还有双手十指结成的手印(有许多种),这些都是达到神通成就的秘密表记。(4)调息,练习呼吸气功的各种方法。(5)制感,控制身体的感觉,有收摄六根的龟缩法等,可以达到如动物冬眠的状态。(6)执持,使令此心不动,断绝一切妄想,制心一处。(7)静虑,由持心不动,可使境与心冥,得浑然合一的禅定。(8)等持(即三昧,或称为三摩地),终使心如虚空,境照万象。由执持到静虑和等持三支,是瑜伽的中心行法。由此而获得不可思议的神通和智慧。换言之,最后达到启发自我不可思议的潜在力量,从自性而获得解脱,进入智慧的境界。但三摩地也有深浅的不同,大体分有想(有心)、无想(无心)两种。无想就是无想定的最高境界,由有心到达无心的妙境,可以使神我超然独照。修习瑜伽,能够成就神通。据《方便心论》所记载,瑜伽外道有“八微”和“八自在”说法。“八微”就是四大(生理变异)和空、意、明、无明。“八自在”就是能小、能大、轻举、到远、随心所欲、分身、尊胜、隐没(隐身)。

    瑜伽派的哲学,与其说它是学术思想,毋宁说它是实证主义,它的理论,也由于上古以来《奥义书》的层层蜕变,尤其注重禅思与观行,用身心求证宗教哲学的真谛,所用的方法,是近于科学的。印度任何宗教与学派,求证的方法,都离不开瑜伽的禅观,佛教也不例外,只是求证所得的,有程度深浅,与见地正确与否的差别。

    3.胜论派:梵语“吠业史迦”(Vaisesika),又译作“卫世师”,有差异、特性等意义。初以六句义立宗,后又演为十句义。中国《大藏经》中收藏有玄奘法师译、慧月论师著的《胜宗十句义》,约如:

    (1)实,梵语“陀罗标”的意译,说宇宙万有实体的本质包括时间和空间(体)。

    (2)德,梵语“求那”的意译,说宇宙万有的现象(相)。

    (3)业,梵语“羯磨”的意译,说万有的作用(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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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同,说万有群象不同中有共同的原则。

    (5)异,说万有同中有各各差异的特性。

    (6)和合,说实德、能所等,全体与部份等类之间的关系。

    (7)有能,说万有实德业本身的功能。

    (8)无能,说自果自生,不涉他果。

    (9)俱分,说同体中互通,例如人和人。非同体中互异,例如人非禽兽。

    (10)无说,说万有群象毕竟的不存在。

    十句义的胜论派的总纲,由十句演绎分析,内容包含心理、生理、物理、精神、时、空等理论。对于物质世界,他们认为是客观的存在。同时建立极微的学说,分析物质大种,相似于现在通行的微细物理学、原子核物理学、以及素粒子物理学等等的学说。认为极微无数而常住,由不可见力,集合离散。分析到无可分处,就是极微,并无别有所造的主宰。极微不可见,不可再分析,它永恒不变不灭,无始无终,它的形状是圆体的。它如光尘(日光中的飞尘)的六分之一大小。但是地水火风四大的极微,又各自不同,它们有色、味、触,犹如液体,极微互相拥抱,成二重极微,名为“子微”。三个二重极微相合,成三重极微,名为“孙微”,它的大小就和光尘相同了。四个三重极微相合,成四重极微等等,这样辗转相依,形成三千大千世界。这与希腊初期哲学的原子论、唯物论、与中国《易经》的阴阳之说,有些地方有异曲同功之妙,近于自然科学。但这种学说因发生在印度,而印度文化的传统精神,最后的宗旨,都是要求超脱人间世界,所以胜论派最终的目的,仍然为求精神的解脱,并不向物的方面上研究发展。胜论派的特点,便是因中无果论,而且趋向解脱之道是求真知灼见,等于是纯朴的知识论。理论太多,裁定到此为止,姑且略作论介。《大藏经》中,有《百论疏》、《唯识述心》等可资参考。

    4.正理派:梵语“尼夜耶”(Nyāya),有推理和标准的意思,通常译成“正理”,就是印度因明学的宗祖学派。正理派开创的目的,仍然在求真知,达到智慧的解脱,后来演变成为因明,有五支因明的宗、因、喻、合、结。及三支因明的宗、因、喻。严谨的推理体系,都只是正理派求知的一种方法论,并非正理派的大目的。有人认为西方逻辑(Logic)的发展,与印度因明大有耐人寻味之处,此是题外之事,暂不置论。

    5.弥曼差派:梵语“弥曼差”(Mimamsa)有思维考察和研究的意思。弥曼差的哲学,可以说是研究婆罗门教仪的教义,阐扬吠陀思想的宗教哲学。他们发挥阐扬《吠陀》的祭祀和教法的正统解释,思维考察《净行书》的内义。因此创立“声常住论”,认为《吠陀》经典的文字语言,除了“语意”以外,它的文字“语性”,还是永恒、共同、常存而不变的。《吠陀》的文字,就是天启的经典,不容否认就是真理,而字声都有极神秘的力量,《吠陀》为最高无上的原理,所以梵文字声,也具有至高无上的权威。这种哲学的基础,启后期佛教——密教咒语的理论根据,非常有力。至于建立理论的方法,并不是法定的盲目迷信,它也以因明论理方法为依据,建立量论。有经验实证的现量,推测而知的比量,还有比喻量和义准量。它完全维持古典的婆罗门教思想,反对佛教的非仪式主义。但却不能建立唯神存在的理论,所以才有吠檀多派的兴起,来补救这个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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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吠檀多派:继弥曼差派之后兴起,也反对佛教哲学,极力维护《吠陀》和《奥义书》的真理,以建立一个一元论的梵为究竟。顾名思义,就是《吠陀》的演绎。这两派虽然时代较后,但因为它是印度宗教哲学的大系,学说影响人心很大,所以通常都与前述四大派相提并论。

    二、佛教的产生与外道的异同

    由以上的简介,对于印度上古以来的历史文化和宗教思想,以及各个哲学学派,先后林立的形态,已略有认识。从我们历史文化的角度来看,恰如东周末期,

    百家争鸣,流派繁兴,思想的紊乱,和信仰的意念,因冲突而生动摇,加上政治因素,社会经济贫乏,和种族诸侯间的战争和矛盾,所谓“加之以师旅,因之以饥馑”,由于时代的要求,就有澄清天下或解救世人的非常人物应运而生了。但历史昭示我们,这种非常人物,必然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条路是寻求武力解决,实行统一天下,安定民生,这是英雄的行径;一条路是传播文化思想,实行其言教与身教而作圣人,使其教化行之于天卜,传之于万代。英雄是征服一切人,使天下人臣服于自己,但不能征服自己的烦恼和痛苦,以及生前死后的悲哀。圣人是征服自己,有替天下人负但起长期烦恼,解除别人痛苦的勇气。释迦牟尼的佛教在印度当时的环境中应运而生,自然是有它的时代背景和历史因素。至于佛教的哲学,和行持的成果,留待后面专章论断,这里只在举出释迦牟尼出现前后,以及与其同时存在,而且对立以行教化的,并非绝无其人,用以认知释迦牟尼佛教的真义和精神之所在。

    1.顺世派:这一派的学说,相似于近代的唯物论,又近于现代新兴的存在主义。因为他们的主张,都是依循现实世间,执着情想而建立理论,所以叫做顺世派。

    顺世派否定一切宗教的权威,认为除了直接感觉以外,没有可以相信的东西,用推理所得的结论,也是靠不住的。这个世界,除了可以看得见,触得着的地、水、火、风四大物质以外,没有一物是真实的存在。四大互相集合,构成一切生物和人们的身体牛命,产生感觉和知识,像发酵的物体,自相变化一样,精神的现状,也是物理的作用。总之,离开物质,就没有什么叫做精神的存在。所以人们只须凭自己的感觉所欲,猎取快乐。在有此身体存在的期间,满足自己的欲望,便是人类究竟的目的。快乐世界以外,不会另有什么理想世界。他们充满着浪漫情调,和物质主义、享乐主义、消极主义等思想很相同。他们主张自然无因论,唯其无因,所以无果。他们歌唱说:无天堂,无解脱,无精神存在,无他界此方,因此也没有业果报应。其实,这种思想,在人类的矛盾心理中,永恒而普遍的存在着,众生常在梦夜中,虽有晨钟暮鼓,又奈之何!可是在释迦牟尼传教的当时,这个学派,也是很有力量的。因此,可以想见印度当时社会不安,趋向没落的情势。凡在动荡的社会,悲凉的吋代里,或文化历史趋向下坡路时,不产生积极奋发的作为,便走向消极而沉醉在现实的享受,这种思想和主张,纵使不成其为学派,也自然而然地存在于人们普遍的意识中,何况一经人提倡,言之成理,见之于行事之间,当然会变成一派的力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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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耆那派:耆那派的开创祖师,是伐弹摩那大雄(VardhamanaMahaviry),他和释迦牟尼同一时代,出生在吠舍离近郊的刹帝利族,二十八岁出家求道,修行十二年,自认为已大彻大悟,得胜者就为“耆那”等称号。在他后半生的二、三十年间,便组织沙门群众,游化摩揭陀、吠舍离两国之间,最后死在摩揭陀的波婆村。死后不久,他的弟子们分为两大派,一白衣派;二裸形派(天体派),或名为空衣派。佛经中称他为尼乾子。当摩揭陀国有大饥馑,僧统婆陀罗(Bhadrabahu)率领他的一派,移往南印度。其余留在摩揭陀的一派,结集经典。但另一派,不承认这个结集,而且认为南方主张裸形(天体)派的才是正行。摩揭陀派穿白衣,因此就酝酿白衣派和裸形派分裂的运动,到了公元一世纪时,实际分裂。后来更又分出许多支派,直到现在,南印度若干修道的人,还是如此。

    耆那教的哲学思想,大抵和数论“心物对立”说相同,认为精神性的生命,是有命有灵魂的。物质性的生命,是无命非灵魂的。他们是纯粹的二元论,但又认为精神性的生命,也不外乎物质。他们又立七谛的学说,就是年命、非生命、漏(非生命漏入)、系缚、制御、寂静、解脱,再加善、恶二谛,又成为九谛了。在哲学的基本立场上,是二元,或多元说,始终自相矛盾的。他们以生命和非生命二谛,作为生死业果与解脱的要素,其余都是由此二谛划分。他们认为生命是本来自性清净的实体,因被非生命(物质)所掩蔽,才丧失它本来的光明。一切生活行为就是业(羯磨),有业渗透到生命里去,便叫做漏入。所谓业,又是微细的物质,身体运动时,便流出微细的物质,所以这个身体,就是业身。业身又系缚生命,和非生命结合,轮回诸道,受苦受乐。要脱离轮回,便需修苦行,制止业流进入生命,就是制御。制御达到旧业灭了,新业不生,就是寂静。再进而灭了一切业,生命和物质分离,上升到超越世间,才是解脱。

    另一方而,他们又有类似现在物理学的磁场说法,非常有趣。那就是把生命分做虚空、法、非法、物质四种。四种生命统一,叫做实在体,构成宇宙全体的便是它。虚空,是大空处,是万有群象成立和活动的场所。这个场所给予一切以原则,虚空本身是唯一、无限、常住、无作。们又说虛空,是概念上的空间。法,是运动的条件,也就是运动可能的空间。非法,是静止的条件,也就是静止可能的空间。法和非法,都是常住、唯一、无作的独立实体。物质,便是色、香、味、触、声等组合或分离的粗细形状,包括暗影和光热的物体。细物质就是微,微就是原子;粗物质便是复合物。原子不一定是不可分割的,然而它微细地占有空间当中的一点,运动极速,好像干和湿的互相结合,便成复合物,因此就构成事物了。生命、法、非法、物质,升存在虚空中的,就是世间现象。超过这个虚空(物质虚空),就是出世间。他们认为涅槃是流转的解脱。佛教有佛、法、僧三宝,他们也说有三宝,那就是正信、正智、正行。他们赞成修苦行,承认四姓的阶级,有的教法和婆罗门教一样。但排斥《吠陀》,禁止祭祀,戒除杀生,这些精神又和佛教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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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六师外道与其他:其次与释迦牟尼同时并还的六师外道,虽然各持异说,互相争鸣,但当时与后世,仍然各有他们的影响力量,都拥有部分的信众。在佛教经典中,随时都有提到他们,加以批判。但除了尼乾子一系还有文献可徵外,其余各系,都只有一鳞半爪,隐约可以窥见他们学说的内容,虽然存留无多,而立义又偏身荒谬,不过,能自成一家之说的,当然也具有部分足以自圆其荒谬的理由,约述如次:

    一、富兰那迦叶说:一切没有善恶,也没有罪福的果报,也没有上下等业力的分别。这种思想,似乎因顺世派的观念而来。

    二、末伽梨拘舍梨蜕:一切众生,身有七分,即地、水、火、风、苦、乐、寿命。这七分法,是不可能毁害,永恒安住不动的,所以投之利刃,也无伤害,因为没有受害者及能死者的原因。这种思想,近于唯物观念,似乎因胜论派的极微论的观念而演变。

    三、珊阇耶毗胝罗说:有两个要点,第一推崇世间现实的权力。笫二存有宿命的观念。他们认为王者所作自在,物死又可重生,人死也可重生,犹如草木的秋杀冬藏,春来还自重生,所以人死命终,还来生此世间。至于一切苦乐等级,并不由于现在世的造业而来,都因为过去的关系。现在是无因的,未来是无果的。但现在的行为,若持戒勤修,努力精进,遮盖现世的恶果,可以得到无漏。因得到无漏,可以尽了过去的业力,能够使苦都尽,众苦尽了,便是解脱。这种思想,似乎因数论的因中有果论成来。

    四、阿耆多翅舍钦婆罗说:也是认为无善恶,尢祸福,否认因果报应的理论,似乎是由顽空的观念而来。

    五、迦罗鸠驮迦旃延说:认为人若杀生,心理如果无惭愧,结果就不会堕在恶道。犹如虚空,不受半点尘水一样。如果有惭愧,就入地狱,犹如大水,渗透滋润大地一样。一切众生的生命,都是自在天所造作。所以人没有罪福可言,人类的行动,都是机械的,造就这个机械的巧匠,便是自在天。这种思想,似乎因瑜伽派的理论而来,每况愈下,愈来愈偏差了。

    六、尼犍陀若提子(尼乾子)说:认为无布施、无善、无父无母、无今世后世、无阿罗汉,无修无道。一切众生,经八万劫,于生死轮,自然得脱。自罪无罪,悉亦如是。如四大河(印度大河流),所谓信渡、恒河、博叉、利陀,恶入大海,无有差别。一切众生,亦复如是,得解脱时,悉无差别。这种思想完全是偏空的理论,佛教善于说空,但空并非如唯物观念的断灭思想,研究佛学,如果没有彻底弄清楚,所说之空,往往近于外道的空见,这也是屡见不鲜的事,毫厘之差,千里之失,对此应该有所警惕。
第一章 佛教与印度固有文化的关系 第一章 佛教与印度固有文化的关系12
    又,据《维摩经注》所传:一、富兰那迦叶,说一切法无所有,如虚空,不生灭。二、末迦梨拘舍梨,说众生罪垢,无因无缘。三、删阇耶毗胝罗,说道不须求,经生死劫数,苦尽自得。如缚缕丸于高山,缕尽自止。四、阿耆多翅舍钦婆罗,说今生受苦,后身常乐。五、迦罗鸠驮迦旃延,说亦有亦无,随问而答,其人应物起见。若人问言有耶?即答言有。问言无耶?答言无也。六、尼犍陀若提子,说罪福苦乐,尽由前世,要当必偿,今虽行道,不能中断。此六师尽起邪见,裸形苦行,自称一切智。

    关于印度哲学思想的派别,普通都以述六大派及外道六师等为对象,如据翻译佛经的记载,派系纷繁,还不止此。通常称说有九十六种之多的外道见解,《瑜伽论》列举十六计(十六种主观成见的理论)、六十二见(六十二种观念的不同)等。他如外道,《小乘涅槃论》列为二十种、《大日经·住心品》列为三十种。有的说时间为生成宇宙万有的基本,有的以空间或四方,或自然宇宙为主要的成因,洋洋洒洒,各自成一家之言。如要研究世界上的哲学思想与宗教哲学,单以印度来说,已可涵盖古今中外的各种思潮,可以叹为观止了。但历来研究印度哲学,除了注意他们各个派系不同的思想和理论外,大多忽略了他们都有实验求证的一套方法,只言学而不言术,对于印度哲学,无疑是一种缺憾,所以也不能窥见他们的全貌。总之,印度哲学,除了顺世派一系是注重现实的享乐主义以外,其他各派的宗旨,大都趋向出世主义,而且都以瑜伽禅思为修证的轨则,至于瑜伽禅思方法的差别,各派有各派的理论和心得,因此又形成印度哲学修证方法上的大观,此事不属本文范围,姑且从略。但佛教求征的方法,也和禅观及瑜伽脱离不了关系,所以必须在事先有一说明。

    结论

    以上简介印度固有文化,到释迦牟尼创立佛教的先后时期为止,对于印度宗教和哲学的情形,大体已有概略的认识,综合来说,可以得到两个结论:

    一、印度文化:凡是具有悠久历史的民族,他们所积累的文化思想,都不简单。印度上古的学术思想,五花八门,无奇不有,可惜他们的历史,过去没有经过一个大统一的时期,文化思想的流派,也就庞杂不清了。印度宗教哲学,从《吠陀》、《净行书》《奥义书》的发展,演变成各派的哲学,以及与释迦牟尼同时并存的六师外道的学说等。这不但是印度上古文化思想的形态,一直到现在再变成为印度教,或各个地方自由信仰的各种教派,或多或少,仍然保留着过去传统的观念和形式。因为几千年的传统,它已经和日常生活融合成一整体。换言之,这些也已经成为他们的民族意识了。所以我们若不深切了解印度文化,但如浮光掠影,从表面上观察一番,或只依某一角度去研究一遍,就认为已经了解佛教的渊源,那就有群盲摸象,各执一端的可能了。而且假如我们不从印度固有文化哲学着手去了解研究,即使以一个佛教徒来解释佛经,有时也很容易误入婆罗门教,或其他各派哲学思想的范畴里去,何况教外人士的隔膜之谈呢!因此在叙述佛教之先,先需对印度文化的宗教哲学,有穷源探本的必要,同时也使研究佛学者,提高一分警觉,免得缠夹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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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佛教的兴起:从人生的立场来看,人类文化的发展,和思想的演变,以及出世或入世等伟大人物的产生,和他的学术思想的建立,必然有一前因后果的线索可寻,任何一个宗教教主和大哲学家,也都不能例外。

    我们先得了解印度固有文化的宗教和哲学,由此可以发现释迦牟尼慈悲救世的动机和目的,他所创立的佛教,和承先启后、继往开来的精神所在。倘使我们暂时离弃宗教的特性,放开排除异己的胸襟,仅从学术观点立论,那么,释迦牟尼在印度上古史上,与中国孔子的用心,并无多大的差异之处。仲尼惧王道不彰,人心陷溺,邪说横行,于是删诗书、定礼乐、著《春秋》,以明经世宗旨,存道统以续文化精神。他和释迦牟尼的斥外道、说正法、存平等、行教化、正思维、伸智慧,彼此用以救世救人的存心和精神,虽然稍有出入,但距离并不太远。至于释迦牟尼与孔子的哲学义理,高深浅近的区别,平心而论那是各有所长,殆不可强作比拟了。

    释迦牟尼虽然有心闲邪存正,删繁就简,但是佛教本身,却未能在印度本土长久植根或滋长,结果还靠中国将他的全部教法与学说,一概承受下来,并加以融会贯通,建立起一个耀古铄今的中国佛教,实在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世界上几个伟大宗教的教史,大体都不例外,凡是产生教主的所在地,当时都是不肯珍视他的施予,必须等到外人崇敬,才会视如拱璧,慢慢地倒流回来。古今中外人们的共同心理,大概都是贵远而贱近,祟古而薄今,好秘而恶显,拒亲而爱疏,俗话说:“远来的和尚好念经”,也许就是这个道理。今后的中国佛教,是否还须等待有更远的和尚来念经,那就足以发人深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