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蕲州永宁县(今湖北武穴)有位县令姓司马,原籍是河南沁阳县人。周静
帝大象二年(公元580年)三月初三日生下一子,又白又胖,喜坏了这位司马大人。
小儿年过十岁,司马县令出任蕲州永宁县令,他将全家老小迁徙到永宁县居住。司
马公子自从同父徙迁永宁后,苦读诗书,勤奋好学,除钻研儒家经典外,同时还幼
慕空宗,喜欢读些释家经文。虽然出生于宦门之家,但不愿谋求仕途,这也是司马
县令的一件心病。
一日,司马公子外出游学,他不辞劳苦地经太湖来到舒州,听说舒州潜河上游
有座古刹山谷寺,寺里住持是禅宗第三代祖师名叫僧璨,便有心前去谒拜,以求其
解脱缚身之法。于是,司马公子沿着潜水河逆流而上,徒步来到山谷寺谒拜三祖僧
璨禅师。
三祖僧璨禅师自从住持山谷寺后,求学僧人以及善男信女前来叩拜者络绎不绝,
僧璨总是耐心地讲法,传播佛经。这一天,寺外来了一个白面书生向他求教,僧璨
顿时觉得惊喜万分。司马公子上前参拜已毕,璨问:“你是何方人氏,到此有何贵
干?”司马公子说:“我乃永宁人氏,父亲在永宁为官,只因我身受捆缚,无法解
脱,闻听禅师佛法高名,特来谒拜求教。”说罢双膝跪在和尚面前拜了三拜又说:
“愿禅师大发慈悲,乞与我解脱法门!”僧璨听罢微微一笑问:“是谁将你捆缚了
呢?说出来我与你解!”司马公子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周围,哪里也找不出有捆缚
的迹象来,他尴尬地回答:“没有人捆缚我,只是心里有这一意念。”僧璨禅师说
:“这就对了!既然无人捆你,你又求何解脱呢?”司马公子闻言后晃然大悟,顿
时得了灵机,便说:“我已明白了,这种受缚之念经师父指点就开了窍,请师父收
我为徒。弟子一心要步入沙门,倚侍师父学习佛法。”僧璨此时心中暗喜,心想:
慧可大师传我衣钵险些丢掉性命,今天我已年迈,还未有找着继承衣钵之人。我看
这位少年公子秉性聪明,已有佛缘,看来禅宗一脉后继有人。便高兴地说:“你出
生于宦门之家,岂愿在佛门净地落发?”司马公子立即叩首说:“弟子愿意脱离红
尘,侍奉师父,望师父收留我吧!”僧璨说:“看你拜佛心切,就收你为徒。”僧
璨命人拿来剃须刀,当即为司马公子剃发。他手拿剃刀边剃边说:“从今天起,你
就步入沙门,在山谷寺为沙弥,为师赐你法号——道信。希望你认真学佛,将来必
成正果。”司马公子说:“多谢师父教诲,弟子铭记在心!”从此,司马公子就在
山谷寺出家,当了一位小沙弥,接受僧璨禅师所传诲的禅宗学说。
十三岁的司马公子来到山谷寺后摇身一变却迥若两人,由一个白面书生变成一
个剃光头发的小沙弥。他每天起早摸黑辛勤劳作,打扫庭院、上山砍柴、挑水做饭,
什么事都乐意去做。除了听师父讲经说法之外,其余时间大都用于干寺里的杂活。
有时候还上山采挖药草,同师父一道为百姓治病。
有一天,师父对道信说:“道信,你的学习很有长进,为师还要传授你的医术,
将来也好为百姓治病。今后,除读经书以外,还要学些医术,同为师一起上山采药,
那些杂事就不要去多做了。”道信听了非常感激地说:“多谢师父的抬爱,徒儿一
定按照师父吩咐的去办。”自此道信不仅勤学佛法,而且同师父一起深究医术,经
常给百姓人家治病,因而他的医术精湛,在山谷寺一带颇有名气。
光阴似箭,道信在山谷寺侍奉师父一晃就是九个年头。一天上午,僧璨把道信
叫到跟前说:“道信,你跟随师父已有几年了?”道信答道:“徒儿跟师父已有九
年了。你来时刚年满十三,如今长成大人了,别人都叫你师父了。我看你还是离开
山谷寺,到外面去走走游游,也多增长一些见识,将来才能成为大器。”道信听说
要他离开山谷寺,便“卟嗵”一下跪在师父面前哭丧着脸说:“师父要赶走徒儿,
徒儿有什么过错望师父明示,徒儿不愿离开师父!”僧璨微笑地说:“你千万不要
误解我的意思,并非你有什么过错,只是叫你外出游化增长见识,将来还可以回来
嘛!”道信听师父说明了来意,知道师父是要考验他,心里也就坦然了许多,便回
禀僧璨说:“徒儿立刻下山外出游化。”随即拜别师父,转身就到宿舍里去准备化
缘的行装。
道信身背包裹,脚穿草鞋,辞别师父离开了山谷寺。他风餐露宿,沿门乞讨,
过着“头陀行”的生活,开始尝试出家人的游化之苦。一天,他来到一座高山脚下,
仰视重山树茂林深,便举步来到白云深处的树林之中。他解下包裹,宽松一下僧袍,
靠在一棵大松树脚下准备休息片刻再赶路程。此时太阳已经西偏,道信刚刚依树闭
目养神,突然一阵凉风扑面掠过,感觉到有一阵腥气扑鼻而来,便睁开双目一看,
哎哟!前面来了两只金钱豹,一雄一雌向他慢步走来。道信大吃一惊,心想这下可
完蛋了,我乃出家之人,早已把生命富贵置之度外,如果今天充当豹食,也是我命
皆如此。他双手合掌,口念:“阿弥陀佛”,低声祝道:“菩萨保佑,弟子道信是
为游学弘法而来,但愿菩萨有求必应。”道信祝告完毕,只见那两只金钱豹十分和
善地走到他的跟前,没有半点伤害他的样子。道信顿时精神倍增,伸出手来抚摸着
金钱豹的脑壳,两只金钱豹像小花狗见了主人一样,蹲在道信左右两旁,雄左雌右,
用舌头不断地舔刷着道信的肩膀。道信说:“你要是饿了想吃掉我,就张开口吃吧!
如果不想害我,就速速离开,让我起身赶路。”这两只金钱豹像是能听得懂人言似
的,站起来抖了抖皮毛,伸了一下懒腰,温顺地向深山老林里走去。道信站起身来,
念了一声“阿弥陀佛——”背起包裹大踏步地走出了山林。他庆幸自己没有落入豹
口,事后想起来情不自禁地默念“阿弥陀佛”!
道信沿路走,沿途乞化斋缘。一天,他化斋来到一户富豪之家的门口,望见管
家在院子里忙得不可开交。道信走进院中口叫“阿弥陀佛”,这个管家的见是来了
一位年轻的和尚便说:“这位小师傅,你化斋也不挑个地方!我家正在忙着为小姐
操办后事,你就到别人家去化吧!”道信见管家不要他化斋便说:“有缘千里来相
会,你家小姐看来是无缘了。”管家听道信说他家小姐无缘,觉得这和尚话中带刺,
便骂道:“你这光头沙弥好生无礼,竟敢讨我家小姐的便宜,看来你是想遭打不成?”
道信见这位管家错解其意便解释说:“施主不必动怒,贫僧岂不是有缘了吗?但不
知你家小姐是患何病而死?”管家见这和尚说得有理,便转笑脸说:“师傅你有所
不知,我家小姐暴病而死。”道信说:“若是暴病定属急症,人在何处,贫僧可以
医治。”管家见这和尚说能治好小姐的病,顿时欣喜若狂,便急忙地问:“师傅你
能治病吗?”道信说:“有缘能治,无缘则不能。”管家上前一把拉住道信说:
“请师傅为我家小姐治病,倘若小姐有救,愿以重金酬谢!”道信说:“阿弥陀佛,
只要有缘那就一切随缘吧!”道信跟着管家来到小姐房内,只见小姐躺在床上,老
爷和夫人守在旁边泪流满面。管家对老爷说:“老爷,这位小师傅能治小姐的病。”
老爷夫人听说大喜,便说:“快快请师父救救我儿性命……”
道信用手摸了一下小姐的脉搏,觉得脉搏微弱,并没有死,只是命在垂危之际。
他对老爷说:“小姐是暑毒攻心,血脉不畅所置。”老爷焦急地问:“可有救吗?”
道信答道:“迅速将小姐抬至地上,取杯凉水来,贫僧观看小姐气色和脉搏倒像是
有救之样。”老爷听说有救,立刻转忧为喜,命人速将小姐抬下床来放在地上。道
信从包裹里取出闪闪发亮的银针,看上去足有三寸多长。他速将凉水含在口中,对
着小姐的胸部“噗——”地一下,喷洒在小姐的乳峰之上。他操起银针扎进小姐两
手的合谷穴里,反复捏搓着。倾刻之间,凉水惊醒了小姐,银针刺通了筋络,血脉
畅通了,小姐“哎哟——”一声苏醒过来。全家人见状都高兴得跳了起来。老爷高
兴地跪在道信面前口里不断地说:“多谢师父救命之恩!多谢师父……”道信立即
扶起老爷,口念“阿弥陀佛,贫僧实在顶受不起!”老爷高兴地对管家说:“赶快
准备斋饭,款待恩师!”管家速急转身走出房门,前去办理斋饭。
道信治好了小姐的病,将小姐从死亡线上抢救过来。这小姐姓常名胜玉,爹爹
常璞,母亲艾氏是吉州府有名的善人。常璞先祖历仕宦途,到他父辈时就退隐家园。
常璞膝下惟有一女胜玉,把她捧为掌中之珠,爱不释手。这天小姐偶患急病,奄奄
一息,把这常璞急得象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团团转。他六神无主,精神快要彻底崩溃
了。正在这危难之际,碰上道信上门化缘,救活了他的女儿,这使常璞一家转忧为
喜,因此,常璞一心要报答这位年轻师父的救命之恩,他将夫人艾氏叫到后厅商量
如何酬谢之策。
夫妻二人坐在后厅,常璞说:“这位化缘师父救活了我的女儿,我们应该如何
报答?老夫今天就是杀身也难报答他的大恩大德!但不知夫人有何高见?”艾氏说
:“依妾看来,这位师父眉清目秀,一表人才,又有治病妙术,世间难寻,不免将
女儿许配与他,招赘为婿。一来家财交付与他,可在城里开爿药店为民治病;二来
你我老来也有依靠,也算是报答他的救命之恩。”常璞听罢,半天不语,反复思考
后说:“这个主意好倒是好,但他是出家之人,怎么能返俗为婚呢?”艾氏说:
“和尚还俗世上亦多,不足为奇。况且我的女儿品貌端庄,长得十分俊俏,是这样
如花似玉的漂亮姑娘难道他见了不动春心?人非草木,七情六欲皆有之,今天他在
替我儿治病时,老身见他羞涩地为她扎针,口喷凉水洒在我儿的胸脯之上,恐怕就
对我儿有意了。倘若你以女儿相酬救命之恩,也许他能返俗成亲。”常璞见夫人说
得有理,便和夫人各自分工,“你到房中去探问闺女,看她愿不愿意;我到前厅去
试探和尚,看他能不能返俗成婚。”老俩口主意已定,各自前去投石问路,试探真
情。
管家将斋饭已经备好,请道信上座用斋,常璞坐在下面与道信对坐相陪。常璞
说:“今天若不是师父到此,我儿性命休矣!”道信说:“区区小事请施主不必挂
齿!”管家为道信斟满了一杯酒,道信站起身来双手合掌放在胸前说:“多谢施主
盛情,贫僧不饮酒了。”常璞对管家使了一个眼色便说:“你到厨房多做些素菜,
此处不需要你斟酒。还是以茶代酒让我来陪伴师父。”管家知道老爷有话密谈,躬
身退了出去。常璞见管家走了,站起身来双手举起酒杯说:“这杯‘酒’敬谢师父
救命之恩,师父的大恩大德在下杀身难报,请师父饮下这杯‘水酒’。”道信见这
位老爷热心诚恳,又知道是以茶代酒,并未犯戒,便举起杯来一饮而尽。他放下酒
杯说:“出家之人慈悲为怀,今日救活小姐是有佛缘,请施主不必介意。”常璞说
:“多谢!多谢!”酒过三巡之后,常璞说:“不知师父俗家哪里,是何姓氏?”
道信笑着回答说:“出家人概不问家,没有俗姓,惟有佛姓。我姓释法名道信是也!”
常璞见师父不愿意吐露俗家姓名,只好尴尬地微笑应诺:“原来是道信师父……”
常璞在席上多次找机会试探道信,但总是不好开口,他决定还是直言不讳地告诉道
信:“道信师父,老夫有一心思相告,不妥之处还望师父海涵。”道信说:“施主
不必客气,有什么就直讲无妨。”常璞说:“老夫唯独生一女子,相依为命,今日
若不是师父相救,已经丧命。为了酬谢救命之恩,老夫将女儿以身相许,不知师父
意下如何?”道信听罢立即站起身来说:“阿弥陀佛!罪过,罪过!这千万是使不
得的,出家人四大皆空,岂能贪恋女色,违背佛祖呢?”常璞见道信当面拒绝,便
好言相劝,道信不但不从,反而怒斥常璞说:“请施主不要强人所难,免得亵渎菩
萨!”他起身离席意欲离开常府。常璞上前一把拉住道信说:“今日天色已晚,师
父若不同意招赘这事也不要紧,就当老夫没有说就是了,何必动怒要走呢?明天天
亮再走也不为迟,何必如此呢?”常璞苦苦挽留道信住宿一夜再走,道信执意不肯
留宿。常璞见留不住,立即吩咐管家快拿银子交与师父出门。道信说:“多谢施主
好意,银子你留着多做善事,我是分文不带,只要有了佛缘,就心满意足了。”道
信辞别常璞,连夜向吉州祥符寺奔去。
常璞自从道信离开府后,心中一直是在悬念着这位大恩大德的师父。他四处宣
扬道信是个有才有德的和尚,是一个能为病人救死回生圣僧。常璞请来手艺精湛的
匠人画出道信的图像,挂在大厅里每日烧香朝拜,以表示他对道信的崇敬。艾氏夫
人终日也是手敲木鱼口念经文。
再说道信来到吉州祥符寺,拜会了祥符寺的师兄弟们。祥符寺里的师兄师弟见
他是山谷寺来的沙弥,对他非常器重。适逢这年祥符寺举行法会,许多外地来的僧
人赶赴法会。在这次法会中寺里举行受戒仪式,一大批僧人在此受具足戒。
道信从师以来只是落发为僧,成了一名小沙弥,没有受过具足戒。佛门规定:
凡入寺信徒必须举行“剃度”仪式,由一名德望并重的和尚收其为徒,按辈份赐予
法名,然后为其剃发,纳其住寺。只有剃度后才接受“沙弥戒”,受戒时还得要传
戒,传戒的内容有五戒和十戒。五戒为信教居士举行的授戒仪式,十戒为沙弥举行
的授戒仪式。所谓“三坛大戒”即是:沙弥戒、具足戒和菩萨戒。道信在山谷寺只
受过沙弥戒而没有受过具足戒,这次在祥符寺正好赶上受具足戒,因此,道信参加
了这次法会,并受了具足戒。
道信在祥符寺住了一年有余,虽然在寺里和师兄弟们一起钻研佛学,但心里一
直是在想念着僧璨师父。次年春天,他毅然离开了环境优雅的祥符寺,又重新回到
了僧璨的身边,伺候着这位禅宗第三代师爷,跟随师父驻锡在山谷寺里,终日形影
不离。
隋文帝仁寿元年(公元601年)僧璨年事已高,亟待寻找继承人来接替他的禅
宗衣钵。他在山谷寺驻锡多年,呕心沥血写出了禅宗经典《信心铭》,结束了菩提
达摩传入中国的禅宗“不立文字”的历史,开创了除《楞伽经》之外的中国禅宗著
述自己经典的先河,二祖慧可禅师没有做的事僧璨做了。僧璨认为自己已经年逾古
稀,忧虑的是从慧可禅师手中承接过来的楞伽衣法,有着失传的危险,当他看到经
过自己精心雕琢培育的徒儿道信归来时,真是如获至宝。他屡次对徒儿道信试以玄
微,道信却每次都能悟彻。僧璨觉得机缘成熟,再不传法等待何时!便将道信叫到
跟前,准备传付衣钵。
道信来到师父房中,僧璨将房门紧闭,从衣柜里拿出一包东西,秘密地对道信
说:“你跟随师父多年,我看你机缘已经成熟,现在传你衣钵为信记,从今天起,
你就是禅宗四代祖师了。”道信双手接过衣钵跪在地上说:“多谢师父教诲,弟子
永世不忘。”僧璨说:“吾有一偈语你听着:“华种虽因地,从地种华生。若无人
下种,华地尽无生。但往于后,必大弘益。’这段偈语必须牢记,今后必有应验。”
道信说:“徒儿记住了!请师父放心。”僧璨又说:“昔日慧可大师付我衣钵后,
即往邺都行化。我今付你衣法亦无滞留。”道信问:“师父要往何处去?”僧璨回
答说:“我要到罗浮山(今广东博罗县)行化。”道信说:“弟子陪师父一同前往。”
僧璨厉声说:“不行!按照佛祖规定,传法之后必须离开,你不可造次!”当夜三
更时分僧璨悄悄地离开了山谷寺,留下道信住持寺中。又有谁人知道这一夜之间,
这个小小的沙弥竟成了禅宗的第四代祖师呢?
僧璨大师将衣钵传给道信后,连夜收拾行囊离开了山谷寺。道信护送师父下山
时问:“师父此去何日回来?”僧璨回答:“日期难以预定,多则十年,少则两载。”
信问:“师父前往南方行化期间,弟子我能否也离开山谷寺外出行化呢?”僧璨说
:“当然可以,待我走后,你可以继续驻锡在山谷寺内,有时间可以外出行化。但
是千万注意保护衣法,没有得意的弟子,不得随便传法,否则禅宗佛法将会被人扼
杀!”道信说:“师父放心,弟子已铭记在心,不是杰出弟子绝不会乱传衣法的。”
僧璨说:“只要记住我的话就好了。你也不必远送,回寺后若有旁人问起衣法之事
你千万不可泄漏,只说师父行化罗浮山,不需多日便回山谷寺。”道信点头应诺,
站在路口,望着师父借着月光走出了山林。
僧璨离开山谷寺后,寺里所有事情都落在道信身上。他把寺里管理得有条不紊,
表现出道信的管理才能。次年,道信一面安排师兄弟们认真做好山谷寺里的佛事,
一面自己却抽出时间出寺行化,说法讲经。他现在不再是小沙弥了,而是第四代祖
师了,当然有他的主见。一天,道信出了山谷寺,途经司空山,翻山越岭来到紫云
山麓。紫云山西麓有座破额山,属蕲州黄梅县(此时,永宁县更名为黄梅县)所辖,
这破额山前有一古刹名曰“双峰寺”,此地风景优美,鸟语花香。寺后双峰屹立,
高矗云端,犹如螺丝绝顶,气势磅礴,备极岩岫之奇,又高又大的岩石中流有泉水,
常年不枯,人称“碧玉流”。道信行化来到这里一看心中大喜,他被这山间风景所
吸引住了,大有留连忘返之意,于是信步来到双峰寺里挂单宿息。
双峰寺里的僧人久闻三祖禅师僧璨住持山谷寺,如今来了山谷寺的和尚肯定是
三祖禅师的徒弟,于是,慌忙接待于寺中。这些师兄弟们端水的端水,做饭的做饭,
忙得不可开交。斋饭备好以后,住持请道信师父用饭,道信也不推辞,端起斋钵大
口大口地吞噬起来。众位僧人见这和尚年轻气盛,举止非同一般,要求道信用过饭
后给他们讲经说法。可是,道信只吃不语,并未答话,一直是埋头吃饭。吃完饭后,
用手抹了一下嘴就到僧房睡觉去了,众僧人都面面相觑,不欢而散。
道信在双峰寺里连住了三天。一天大早,众位僧人在住持的带领下正在做功课,
道信趁此机会,独自一人走出禅房来到院中。这时,院门前来了一位老者,你道这
老者是谁?他名叫张怀,住在黄梅县张渡村,家中有妻妾八人。张怀到了古稀之年
不恋红尘,想到双峰寺出家为僧,但因年龄太大,因而寺里未有接纳,他只好在破
额山中搭座草庐栖身。终日上山栽植松树,借机与双峰寺僧人套近乎,等待机缘再
求佛法。他见了道信便立即躬身下拜。道信双手放在胸前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这位老者说:“老朽乃破额山上植树之人,听说舒州山谷寺里来了一位高僧,想必
就是师父您吧?”道信说:“贫僧乃是山谷寺里来的僧人,不知老翁有何见教?”
老者说:“昨天闻听有山谷寺高僧来到,今天大早特来拜访。”道信说:“岂敢,
岂敢!”老者说:“我在此植树多年,总想求师学法,今天既是得见,望师父传我
衣法,教我佛经!”道信一听这位老者要传授衣法,大吃一惊!他怎知我是禅宗传
人呢?莫不是有人走漏了风声?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假装糊涂地问:“你这位
老翁,找谁要衣法?”老者答道:“禅师不必捉弄于我,老朽专向师父您讨取衣法!”
道信知道与老者佛法有缘,也就坦诚相见地说:“我看你白发苍苍,今年春秋多少?”
老者欣然答道:“年逾七旬。”道信听了哈哈大笑说:“你这大年纪还要什么衣法?
即使把衣法传给你又有什么用呢?倘若你要是年轻之人,倒还差不多,如今年过七
十之际,衣法不便传授。贫僧总不能把衣法传给比我年长的弟子吧!如果传给比我
年长的人,这又有什么意义呢?”老者听了后说:“难道师父就没有别的办法吗?”
道信低头一想,顿时计上心来,便说:“办法倒是有一个,但不知你是否能行?”
老者问:“有何办法?请师父明示。”道信说:“除非你转世再来!如能做到这一
点,说不定我还在等你哩!”老者问:“此话当真?但不知应往何处投胎转世?请
师父指点。”道信见这老丈认起真来,便闭着眼睛沉思片刻说:“贫僧有一言你必
须认真记住:“逢港则住,遇周则止。’这就是你的去向。倘若你转世再来,贫僧
定将衣法传授给你!”老者听罢,跪在地上向道信拜了三拜,随即离开破额山向南
而去。道信见老者离去后,于是辞别双峰寺的僧人,回舒州山谷寺去了。
话分两头,再说僧璨大师自从行化罗浮山后,历时两年又重新回到山谷寺,师
徒们欢欢喜喜地相聚在山谷寺中。僧璨回到山谷寺住了几个月后,便对徒儿道信说
:“老衲回寺数月,心中只想弘扬佛法,你们在寺前设置檀供,我要亲自上台讲经
说法。”道信听了后,立即组织师兄弟分头去筹备法坛,好让师父早日登台讲经。
僧璨大师要在山谷寺门前开坛讲经的消息不胫而飞,各地州府的信徒居士奔走
相告,都提前赶到山谷寺来听大师讲经。到了讲经的那天,山谷寺前人山人海,只
见禅台上坐着僧璨禅师,他身着袈裟,盘膝趺坐在禅椅上。他声音宏亮,精神充沛
为四众广宣心要,一连演讲数日,听者如林,个个都被大师所开悟。
十月十五日这天,僧璨与住日一样坐在法坛上讲经。这法坛是依门前大树而搭
起来的,僧璨坐在椅子上背靠大树,面对听众。他正在为众人讲法时,讲着讲着双
手慢慢地合掌于胸前,话音由强变弱由弱变成听不到声音,只见他端坐于大树之下,
闭上了双眼……
僧璨禅师突然圆寂在法坛之上,众人感到十分惊异,各路居士和大德高僧在山
谷寺为僧璨的圆寂而悼念,举行法会为其超度。这年正是隋炀帝大业二年(606年)。
僧璨禅师涅磐以后,葬在山谷寺后面。唐玄宗天宝四年(公元745年),舒州
别驾李常在舒州为官时,素仰宗风,慕名谒拜僧璨禅师坟墓,他命人启塘将墓挖开,
把僧璨的遗体火化得五色舍利300粒,以百粒出已俸建舍利塔,并在塔之南塑三祖
僧璨像。肃宗乾元元年(公元758年)奉旨赐曰“三祖山谷乾元寺”,从此,三祖
寺的声誉也就闻名遐尔,僧璨禅师也被谥为“鉴智禅师”。这些都是后话,在此就
不详谈了。
僧璨圆寂后,道信一直是住持在山谷寺,他已经是名正言顺的禅宗四祖禅师了。
为了弘扬禅宗法门,传播禅学经典,道信于大业十三年(公元617年)率领众位门
徒离开山谷寺,移居到江西吉州寺传法。他时刻牢记师父的遗训:物色得意弟子,
选好法嗣,弘扬禅宗佛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