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对不如法僧众的厌离
以上只是大概宣说了我对当下世界的厌离之心,因为生逢末法时代的人们,如果不接受佛陀的教言,他们的行为方式便只能像如上所述的那样,令任何一个正信佛教徒都难过而悲伤。这样人们的厌离心当然就会自然而然地生起。
其实不仅仅是普通世人的行为让人看不到佛法的希望,就连僧团内部的人也往往心行不善。如若广述他们的行为,我想大众也会与我一样,更对这个人世生起不可遏制的厌离心。
在这个世界上有许多不法之徒,他们无恶不作、劣迹斑斑,我对此自然深恶痛绝。不过有时我又觉得这一切也还情有可原,因为这些人从来就没有福德资粮与机会去修习善法,因而根本也就不可能懂得取舍善恶。这样的话,造下罪业当然也就是必然的了。而某些出家人的行为不能合乎教规,这就令人不可原谅了。因为他们毕竟学习过真正的佛法,也通晓戒律,故而一旦破戒就纯属明知故犯。但我恰恰多次看到他们那令人大失所望的举动,这就让我不由得生起厌离之心。
这些所谓趋入解脱大道的人,是多么可怜可鄙!正是他们自己的丑恶行径,才使佛法进入末法时期,并且破坏了佛教在世人心目中的崇高地位。对此,我无法不生起厌离之心。以下我要叙述的内容就与此相关,希望大家能够认真谛听。
究竟安乐的根本——释迦牟尼佛的教法,现今在人间弘扬已接近尾声了,此刻正是正法隐没前最为危险的时期。正如古德世亲论师所言——世尊已入灭,无数高僧大德也相继圆寂,不尊重佛法的曲解者(分别寻伺者)开始摧毁佛陀教法,真正具足菩提心的人可谓凤毛麟角!
贤劫千佛将要示现成佛的地方——印度的金刚座,其所在地的菩提迦耶和附近的大城市,当初,佛法之兴盛犹如日上中天。但如今也无可奈何地归于沉寂,人们再也无法见到昔日那种辉煌的景象。至于释尊降生、苦修、成道乃至传法的诸多圣地,也已面目全非。
譬如释迦牟尼佛居住了二十四年的舍卫城,当年曾是古印度一座繁华的大都市,现在却连一间佛堂也没有留下,仅仅剩下僧众寮房、比丘尼经堂等几处遗址。此外,佛陀涅槃处如今也只遗留下一个小土堆,涅槃像也是由泰国与日本的信众日后所造。而在世尊曾讲经说法的王舍城、广严城、灵鹫山,现在我们已根本无法再寻找到佛法的踪迹。至于那些众多天人居住过的地方,如今也大多变成一堆堆黄土,许多佛陀转法轮处的佛塔也不复存在。
历史上,印度以金刚座为主的无数圣地曾惨遭外道蹂躏,许多地方至今仍被他人占据,情形十分可悲。在古代,异教徒如盗匪一般的军队,曾计划摧毁金刚座的全部佛塔(佛陀圆寂后不久,由阿育王在此建造,龙猛菩萨又于其上加造),并砍倒佛陀成道于其下的菩提树。幸而有内道居士将菩提树的树枝暂时转移到斯里兰卡,又将佛塔深埋洞中,这才勉强躲过劫难。
本来,作为释迦牟尼佛教法的发祥地,以及古往今来无数高僧大德弘扬佛法的道场,印度的佛教应当极为兴盛才对。但诸法无常,世间的一切往往事与愿违,如今的那里真可谓物是人非。目睹此情此景,不由得令人唏嘘感叹,心中生起无限悲凉!
不过,与其要在外道身上找原因,还不如反观自己。回过身来我们就会发现,末法时代的种种征相,其实更多的还是体现在出家人身上。例如有些形象上的出家人,打着大活佛、大阿阇黎、大和尚的旗号,但他们自诩的标准,不是来自以佛法修证层次为宗旨的判断,反而肤浅地认为只要拥有了一定的社会地位就能成为高僧大德。在他们心目中,甚至嗓音悦耳也成了当法师的资本。这些人从不闻思修行,也不具备些许功德,有的甚至连最基本的佛教常识也弄不清楚,常常会出一些将五方佛误认成“可怜如来”等的笑话。他们的行持在令人忍俊不禁的同时,又不免让我们为佛教的前途黯然神伤。他们这些人,仅仅是身穿了一身出家衣服而已,根本就不拥有与之相应的智慧。
然而,越无知的人却往往越加傲慢,当他们有幸见到真正的高僧大德时,非但一丝恭敬之心也不能生起,还狂妄无礼,目中无人。这些人表面上削发为僧,似乎舍弃了尘世间的小家,实际上却在建立和维护另一个更大的名利之家。他们的心念仍旧沉湎在世俗的事物当中而不能自拔。看到这种迷乱的现象,我也不禁生起了厌离之心。
其实据佛经记载,早在迦叶佛时代,就曾在一个人的梦中出现过一头大象,它的身躯已经飞出窗外,尾巴却迟迟不肯出来。这个故事暗示着释迦佛教法的末期,出家人虽然身体出家,心中却仍然保留着从事世间八法的愿望。
无垢光尊者就不无遗憾地指出过:“如今真正具足法相的善知识可谓少而又少,如理如法的行为反倒成为众矢之的。”很多寺院已类似于在家人的社区,与喧嚣的闹市毫无区别。作为佛教的道场,寺庙却不具备闻思修行的条件,这样的寺庙又怎能与解脱的圣地相称?在这些热闹的寺庙中安住的“法师们”,既无弘法利生的事业可言,也不护持清净戒律。我们对此都应当心生厌离。
同时,有些未破戒的比丘也仅仅流于形象上的护持净戒。他们虽然天天在积累资粮,而内心里却仍幻想得到今生的名闻利养。这种人也不可能存在解脱的机会。还有一些人本来就没有好好修持,却自以为行持如法,特别喜欢在他人面前吹嘘自己的善妙功德。看到这些人,我也只能心生厌离。
对比他们,我便更加钦佩和仰慕我的根本上师托嘎如意宝,我认为他老人家才真正具有大德风范。以常人观点来看,他的财富不可谓不丰厚圆满,但他本人却一生过着清贫的生活——日常生活异常俭朴,有时候甚至到了缺乏食物的地步。但即便这样,托嘎如意宝也从不轻易享用他人的供养,而是像普通僧人那样参加诵经,以获得其中所应分得的一份财物。如果仅仅从表面上看,他老人家的一生可说是非常平凡,几乎没做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情。然而,其不凡之处也正在此——这正所谓寓伟大于平凡之间。托嘎如意宝就是通过日常生活中的一点一滴,向世人展现了他严谨的作风和高超的境界。但你千万别以为托嘎如意宝是一个吝啬之人,在对诸佛菩萨的供养方面,他从不吝惜。仅以供灯为例,在他一生中,平均每天供的灯就多达五百余盏!
但如今的一些所谓的高僧大德们,则不会这样行事了。他们哪怕只做了一点点善行,也会想方设法加以鼓吹,借机提高自己在世间的声誉。例如有人刚刚修建了一座佛塔,便对其又是拍照又是录像,随后就手捧照片跑到全国乃至世界各地去大搞宣传。他会逢人就说:“大家快来看看哪,这是我一人建造的佛塔呀!”有的人甚至还会借机化缘,以便中饱私囊。针对这种悖离古训的做法,无垢光尊者在《三十忠告论》中也传讲了一些教言。
世界上还有这样的一些人,他们虽然脱离了尘世中的家庭,却仍然在寂静之处积累财富。也有人自以为戒律清净,其实只执着于衣食住行等细微处,对更加重要的方面却满不在乎。他们偷盗、邪淫乃至杀害众生,对待因果毫无正信,仅仅具备严持戒律的假面罢了。每当面对那些不懂道理的比丘,我都禁不住会生起厌离之心。
那些自以为已经远离红尘,却不懂得取舍因果,从不闻思修行的人,肯定无法得到戒定慧三学的功德,他们还会由此而五毒炽盛,经常处于迷乱散漫的状态。更有甚者,个别僧人连四根本戒也没有听说过,但当别人问起时,却大言不惭地说:“四根本,我不知道。有个三根本,可能是上师再加护法神吧!”如果一个人出家修持净戒,却连一点佛法方面的智慧也没有得到,这就犹如天鹅在水中嬉戏,羽毛却没有沾上一滴水,实在是一件非常可惜的事情。
还有人一旦皈依佛门,便认为自己已经趋入了佛道。其实他既不具备正知正见,也不具备出世间的智慧和广大的慈悲心,只是获得了表面上的身份而已。这样的人,甚至对上师三宝的信心都不坚定。每当见到这种自欺欺人的佛教徒,我都会生起强烈的厌离心。
而我们学院(色达喇荣佛学院)中的一些堪布、活佛,在智慧、慈悲、戒律等方面都可谓出类拔萃、堪为人天楷模,无论就品格修养还是出世间的成就而言,他们都非常优秀,这在整个南赡部洲也希有难得。然而他们一旦到了其他地方,却根本得不到应有的尊重。以前,我也曾安排一些德才兼备的大堪布前往藏地各大寺院。但这些寺院中的僧人们对他们却并不重视,致使这些大堪布、大活佛连一般寺院中方丈的地位也无法获得。现在的世人就是这样愚蠢,他们不懂得敬重那些具有智慧而又戒律清净的善知识,却对虚伪狡诈之徒倍加信任,这种现象令人非常遗憾而痛心。正如至尊米拉日巴对日琼巴开示的那样:“在藏地,智者不会受到恭敬,愚者却倍受拥戴;了义的佛法不会受到重视,对不了义的法门却备加奉行。所以,你应当努力追随智者和真正的善知识,去寻求了义的法要。”如今,这样的教诲对我们依然有效。
我还看到某些“金刚上师”并不悲悯摄受精进修行的弟子,反而贪婪地笼络那些只知以钱财供养的追随者。他们也从不善待禀性正直的人,只对虚伪狡诈之徒异常宠爱。如此沉溺于世间八法的“金刚上师”,让人怎能看到正法弘传的希望?
另外,现在还存在着以下这些令人啼笑皆非的现象:对于生活清贫的智者,大家不仅不懂得尊重,反而嗤之以鼻,不屑一顾。而对于拥有财富的人,哪怕其头脑愚钝无比,有些人也会追随并拥戴他们。有些活佛并不具备清净的戒律、深邃的智慧和广大的功德,仅仅因为他们拥有一点点财富,便立刻受到大家的敬仰,似乎钱财成了衡量他人价值的唯一标准。而此前的某些地位卑下者,一但其地位发生变化,或得到大笔财产,大家也随即见风使舵,对他奴颜婢膝、交口称赞起来!在这个末法时代,世人对智者不生恭敬,对愚者却阿谀奉迎,看到这些可耻的行为,我当然要生起强烈的厌离心。
世界上那些以各种因缘而富有的修行人,头脑里往往被悭吝的思想所占据。他们非但舍不得将财物用于有益社会人生与佛法利益的方面,更不会对贫苦者进行布施。正如龙猛菩萨所指出的那样:“如果一个人既不享受也不布施,财富反而会成为痛苦的源头。”当这些人临近命终之时,恐怕将身无所剩,只能以恶业随身了。每当看到这些守财奴般的出家人的行为,我也只能对之生起厌离之心。
可以想象,在这些人短暂的一生中,从早到晚都在辛苦忙碌,不停地积累着财富。如此沉浸于贪欲的游戏中,将日甚一日地远离真正的快乐。华智仁波切曾经说过:“拥有一条茶叶,肯定会拥有一条茶叶的痛苦。得到一匹马的同时,自然也得到了一匹马的烦恼。”他在《大圆满前行引导文》中还指出:“拥有百数以上羊只的主人,必将堕入一次地狱。”因为牧场中的牦牛、山羊若造下罪业,其主人也会得到相应的果报。其实,一个人的快乐程度与他所拥有的财富之间,并不存在任何必然而直接的因果关系。作为修行人,我想我们都应该明白这个道理。可是在如今这个迷乱的年代,却总有一些所谓的修行人沉迷在世间法当中,行为与普通在家人迥然无异。我对此无法不生起强烈的厌离心。
要知道,以上我所指出的种种过患,可谓满目皆是,令人触目惊心,纵使历经数劫也不能完全道尽。目睹了不如法的出家人的这些行为,我们更应该远远避开这些相似的出家众,前往寂静的处所,去精进修持胜妙的佛法。
前面我曾经讲过,有一些在家人并未听闻过佛法,也从来没有修学过戒律,因此在日常生活中不知取舍因果,也还情有可原。但有些人明明在善知识面前听受过这些道理,却不能身体力行,还要终日散漫放逸,这的确让人心生厌离。假若一个人不能认真地守持戒律,并且明知故犯,其过失会较通常不知而犯者更大。相反,如果造下恶业之后,心中能生起强烈的忏悔之心,则过患也会相应减小。因此当我们理解了佛法中因果不虚的道理后,当力争不造新恶业,且厉力忏悔已作的恶业,只有这样才能真正地趋入菩提大道,走向解脱。
然而,如今世人的许多行为却实在是荒唐可笑,令人难以接受。有些人道貌岸然地讲经说法,其实他们的自相续根本没有得到调伏。不仅如此,他们还会通过各种方法毁坏他人的相续,对别人造成极大损害。有些人虽然也懂得一些因果法则,却经常享受世间五欲,五毒烦恼异常深重,他们喜好杀生、邪淫、绞尽脑汁欺诳他人。而当自己有了过失时,便想方设法瞒天过海;如若别人犯下错误,则竭尽讥讽嘲笑之能事。他们的言语和行为,与佛法的教义背道而驰,只能为众生带来烦恼。每当见到这样的修行者,我都会生起强烈的厌离心。
我们还会时常碰到这样的一些“金刚道友”:他们于佛法和有意义的事物漠不关心,却特别擅长挑拨离间等小动作,一旦见到别人享受安乐就会妒火中烧,却从不知随喜众生的功德,真乃一群无惭不愧、极不可靠之流。他们自己没有能力成办任何事业,却对他人要求极高;有求于人时便笑颜相向,事情过后则形同陌路。这种人的品格极不沉稳,性情也游移不定。品行贤善的人都不应与之交往,否则只会近墨者黑,使自己也于不知不觉中随顺他而招致堕落。故而当我一看到这样的小人,立即就会生起强烈的厌离心。
还有些人自以为精通显密教法,大言不惭地吹嘘自己已通达三藏。但只要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其相续中根本不具备慈悲心,嫉妒心与瞋心却像烈火一般炽盛。这些人虽然心高气傲、好为人师,但如果以《佛子行》的要求与他的行为对照,就会发现他连其中的一条都难以做到,更谈不上以自己的安乐交换他人痛苦,或者纵遇命难也不杀害众生等高尚境界了。这种人还极易被嫉妒的火焰灼伤,每当见到别人拥有广博的学识、诱人的财富及崇高的地位,就会嫉火中烧,痛楚难忍,就如同某些女人见到其他女人容貌出众,就会感到气愤和沮丧那样。他们其实并不是名副其实的修行人,每当见到这些人,我也不由得会生起厌离之心。
还有些高傲自大、不知天高地厚之人,对佛教义理的认识本来就存在着很多漏洞,但他们反而认为自己是持藏法师(精通经律论三藏)。其实他真正是孤陋寡闻,根本不清楚自宗与他宗观点的同异之处。这样即便是当他在造论讲法之时引用了一些教证,也难免会搀杂进自己的大量邪见、分别念。另有一些人尚且不能理解佛经的甚深意趣和高僧大德言辞的密意,就贸然提出质疑,乃至前往辩论,如此一来则很可能造下极大罪业。例如当年萨迦班智达曾在其所著的一个论典当中,提出并不存在舍利子的观点。他说即使是高僧大德,圆寂后也根本不会有舍利出现。但是当他本人圆寂之后,其遗骨上却出现了很多佛像——即舍利子。智慧浅薄的人肯定会由此断定他所造论点有误,其实作为凡夫,我们又怎能理解圣者的密意呢?
作为业障深重的薄地凡夫,我们几乎无法领会圣者教言的究竟涵义,但是我们可以通过后天的学习去努力接近圣者的智慧。因此,宁玛派弟子应当重视全知无垢光尊者和麦彭仁波切的殊胜开示,这才是我们努力的方向。与此同时,我们也不能因此便认为只有自宗的观点才是唯一正确的,其它各宗观点通通存在瑕疵。这是因为高僧大德的密意深不可测,他们为了适应不同根器的众生,往往从各种角度方便诠释佛法义理。如今确有一些人在没有真正理解无垢光尊者教言的前提下,便盲目指责尊者的开示过于平淡,并无过人之处。另外一些人则在看也没看过的前提下就人云亦云,随声附和。我们真应当悲愍这些众生,他们或者自以为是,骄慢自傲;或者放弃自己的头脑,盲从他人,其行为是多么的愚蠢无知。具有正信的人则应通过各种不同的学习、思考方式,去努力理解这些教言,久而久之,自己头脑中就会形成一个较为清晰的轮廓,才会真正认识到无垢光尊者无论是著述还是生平,所言所行全都符合佛陀教义。同样的道理,对于麦彭仁波切无与伦比的智慧,我们凡夫也不可妄加揣测。他是一位真正的大成就者,在他圆寂之后,其舍利子当中的一颗,幻变为文殊大威德金刚像,这在有关资料中有明确记载。像麦彭仁波切这样的金刚上师,无疑是得地菩萨再入娑婆,以其悲心愿力再来度化众生。我这一生中,随身随时带有两位大师的舍利,一位是全知麦彭仁波切的,另一位则是列绕朗巴大师的,我坚信他们都已证取了最高境界。
说到这里,我又想起了几则关于无垢光尊者的小故事。在尊者所处的年代,一些无有智慧之徒在看到尊者表面的行持后,就妄加议论说,尊者不能随顺他人、和合上下,另外生活也一贫如洗,还有就是居无定所,故而常对众生及轮回生起厌离之意。事实真如他们所说的那样吗?从一个更深更高的角度去看待尊者的这些所谓“缺点”,则它们全都反映了尊者真正的悲智之处。
他不随顺世人的原因是:与他同时代的那些世人当中,充斥着很多无耻之徒,他们虚伪而又狡诈。如若随顺这样的众生,那岂不是在随顺他们的恶业?临终时必定会追悔莫及,速堕恶趣。
而关于尊者的生活贫困问题,更可见出世人的愚昧与短视:众生被轮回的绳索紧紧捆绑,究其原因皆是因无明而起的贪执。特别是凡夫的种种痛苦,大多摆脱不了钱财的干系。永无餍足地追求财富,会使一个人的贪心不断增长,并最终成为恶趣之因。然而可笑又可悲的却是,黑白颠倒的末法时代,像尊者所过的那种无贪无欲的清贫生活,反倒成了他的过失,还要遭到世人的攻击,这真是天大的笑话。
至于对尊者的最后一个曲解,倒是恰恰可以呼应现今人们的种种心态。当人们对世间八法无有任何厌离,只是一味沉溺其中,那么他们何来机会去脱离这轮回的火海?尊者正是因经常观修无常才断除了对现实的贪执。我们也只有依此才能日益淡漠对于世间的贪念,内心也才能生起迫切而无伪的出离心。
对于尊者这样的修证境界,凡夫有几人能了知呢?但他们那滔滔不绝谤法、谤圣的口,却似乎永远也不会停息。
一般来讲,具有智慧的人可以通过观察一个人的言行获悉其修证境界,普通人则以观察其圆寂时的瑞相或灵骨舍利,推知他的成就。无论如何,当我们了解了某位上师的生平事迹,或者确认了他的修证之后,都会对之产生无上信心,绝难退转。所以,不论愚痴之徒和不怀好意的人对麦彭仁波切如何诽谤,我也决不会就此退失对他老人家一丝一毫的信心。不管怎样,通过这些宁玛巴的大成就者、历代传承上师的示现,我们对自己的宗派以及祖师,一定要生起定解,这一点对每一个宁玛巴的修行人来说都至关重要。
无垢光尊者曾指出过,作为一名真正的修行者,必须通达佛法教义,广闻博学,具有甚深的智慧。不只他一人如此宣说,阿底峡尊者和宗喀巴大师也曾这样提倡过。而一个人若真要达到这种程度,则必须吃透三藏。不唯如此,他还需要把大乘、小乘,以及各个宗派的经典、论典,都视为无比殊胜的教言来加以学习。只有这样,他的所见所闻才能够圆满无碍。否则,一个人的头脑肯定会被狭隘偏见无情遮蔽,并进而生起傲慢之心。比如有的修行人,竟然说什么莲花生大士的开示不正确,或者某某大成就者所造的仪轨不合理等等。作为一名薄地凡夫,你有什么资格对莲师等大成就者横加指责呢?每当见到这样的人,我都忍不住会心生厌离。
目前,还有些人自以为能写出殊胜的论典,其实他对所造论典必须依据的经典一窍不通,这样造出的所谓论典本身能具备什么教证、理证呢?他们这样做的目的,其实只不过是为了追求世间名誉而已。这种急功近利的行为,真可谓胆大妄为,厚颜无耻。如果真要造论,其前提必须是精通经典,比如要成就一部戒律方面的论典,则至少要精通与戒律相关的《律藏》内容才可动笔,否则就无异于欺世盗名、害人害己。
还有人尚且不能通达三转法轮之密意,便自诩是名闻遐迩的上师。其实作为真正具有智慧的佛教徒,必须了解第一转四谛法轮,第二转无相法轮,以及第三转分别法轮的究竟涵义,并进而洞悉每一转法轮的了义、不了义的差别。当年宗喀巴大师曾特意撰写《辨了义不了义论》,其中对了义与不了义的佛教教理阐述得十分清晰。相反,如果不能做到这一点,纵使洋洋洒洒,下笔千言,也会漏洞百出,错解佛意。
在这方面,我本人也写过诸如《直指心性》等大圆满窍诀方面的论典。不过我一直认为,就我自己的修证而言,可谓并不具备造论的法相与资格。我这样做的目的,主要是借此同麦彭仁波切的金刚语句缔结法缘,于自相续中播植善根,并非是要藉此僭越前辈。虽然我在此前也向大家传授过大圆满的诸多修法,但这并不能说明什么问题。认真听受前辈高僧大德所遗留下来的金刚句,并按照他们的指导具体加以行持,这才是我们修行者真正应该作的。
在众多的出家僧众中,有许多是属于不能如理如法闻思修行的可怜之辈。这种人又可以分为两种:一种是对佛经、论典,只知其文,不解其义;另一种人虽则已了解佛法之奥义,但却不能按照要求如理行持。例如有人虽擅长讲解小乘经典,但其本人却连别解脱戒所特别强调的出离心都不具备,这样一来,对经典的诠释又能带给本人什么样的实际意义呢?就大乘行者而言,若自相续中没有具足菩提心与空性正见,即使将中观和《入行论》讲得天花乱坠,也只能是一纸空谈。同样的道理,密乘当中等净无二的见解至关重要,如果头脑中对此不求甚解,仅仅借助语言传讲众多的金刚乘法要,最终也是徒劳无益。因此,如果不具备相应的智慧,自相续与佛法的关系就如同空谷回音,讲得再多也只能是鹦鹉学舌、照猫画虎。
如果从究竟的意义来讲,无论显宗、密宗,所有教法都能融通无碍;藏传佛教中的四大体系的见修行果也同样殊胜而圆满。当然我们宁玛巴自宗的大圆满所摄诸法,肯定也能将修行人带往最终的解脱境地。
目前还有这样一类人,他们从未依止过任何上师,也没有经过实际修持,但却敢公然向他人兜售“佛法”。这就如同自己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闭上眼睛胡乱摸索,却还要别有用心地“引导”他人一样。如今这种貌似大德的法师已充斥世间,他们自欺欺人,信口开河,并将无数信众引向歧途。
还有,作为一名虔诚的信徒,我发现现代人对佛陀的真实教义,从不给予重视与大力护持。相反,当他们在进行讲、辩、著的同时,他们最珍爱的只是自己的分别念,几乎从来不以传承上师的言教作为依据。
本来轮涅所摄的一切诸法,都是自性清净并且远离一切有无是非的大空性。而佛陀所传讲的,实际上也并未偏堕、倾向于任何一方,具缘、具信之士均可择一相应法门直下修习。故而无论内道任何派别,都应秉承佛陀之言教,不可画地为牢,执着某种法要是唯一至上之法要,并由此作出种种自他之分别。修行人亦不应将某位上师执着为专属自己之上师,或因门派之争拒绝承认及听受其他大善知识的甚深法门。目前,广泛弘扬于雪域藏地的内道体系,无一不符合佛陀教义,它们只是在如何成就暂时与究竟解脱之教理及修证方面,显现上不尽相同而已。以现有的八大主要教派而言,其创始人均为登地以上的圣者,只因所需调化的对象千差万别,故而显现的教法才有种种互异。它们针对众生的不同根器,借种种善巧方便,引导与之相应的众生趋入菩提大道。例如宁玛巴祖师莲花生大士和贝玛莫扎尊者,均留下众多如意宝珠般珍贵的修法窍诀。这些窍诀与宗喀巴大师、米拉日巴尊者乃至萨迦班智达等诸圣者所传教法,其究竟意趣并无不同。
然而总是有少数人在未了达究竟密义的前提下,便自以为是地执持自宗观点,毁谤他宗见解,这种狭隘而愚蠢的行为早已背离了菩提大道。还有些人认为自己所修之法,其殊胜处超越所有宗派,只有自己才真正掌握了佛法的全部教义。不过稍具头脑的人一看便知,他的修法只仅仅类似于沐浴清洁,其实质内涵无论如何也不会超过事部、行部的外续部修法。这些可怜的增上慢者,智慧鲜少,浅薄无知,犹如视己法为黄金、他法如糠秕的婆罗门那样目空一切。其实,佛陀所传显密各宗都同样正确,根本没有优劣之分。每当我看到这些分别念极其严重的“法师”,都会生起厌离之心。
还有些人没有经过详细的观察、思考,便盲目趣入佛道,这些人一般很难得到真实功德。本来,历史上诸多圣贤所传法要均无比殊胜,相互间并无悖谬之处。只不过行者相续有所不同,故而并非所有法要都能与自己相应。因此在我们具体接受某种佛法体系之前,必须依靠自己的智慧进行辨别、取舍,谨慎抉择后方可实际修持。
众所周知,全知无垢光尊者和荣素班智达是宁玛巴所有传承体系之无上教主。然而以我本人的因缘来看,我却对麦彭仁波切更具信心。虽然就本质而言,麦彭仁波切教言的殊胜加持力与其他祖师大德并无差别,但因与自己相续能够时时相应的缘故,我对他老人家便显得特别执着。每当读到他老人家所写的金刚句,我都会立即生起强烈的信心。再如米拉日巴尊者当年曾于克龙阳登座下闻法,上师对他讲:“我的大圆满法是一生成就的大法,昼思维即昼成就,夜思维即夜成就。”但因米拉日巴心存傲慢的缘故,他的修持并未取得如上验相。上师于无奈之中,只好向他介绍玛尔巴罗扎瓦。而当米拉日巴一听到玛尔巴上师的名字时,便立即生起说不出的欢喜,以至全身汗毛直竖,泪如泉涌,刹那间就断尽了心中的所有分别念。后来他想尽办法来到玛尔巴上师的身边,恒时依止,精进修持,最终取得了大手印的最高成就。因此当我们在具体接受某种传承体系之前,一定要审慎观察此传承是否对应自己根机。一旦确定了自己的修学法门,便要一门深入下去。真正登堂入室之后,即使是其中的一个偈子,了达了它的内、外、密的密意后,也会对自身产生无穷利益。当然,这一切都要求我们在得到法要之后,一定要着手精进修持,方可现出功效。
然而,了生脱死的智慧虽然恒时存在,有些人却不愿舍身求法。他们因贪恋此世人身之种种所谓妙欲享乐,而发愿来世再行修学,这种做法实在令人扼腕痛惜!如今我已将甚深的大圆满法倾囊传授,莲师、贝玛莫扎、无垢光尊者以及麦彭仁波切等历代传承上师的珍贵教言,我也对大家和盘托出,这正是修法的大好时机,万万不可借口将修法希望寄托于未来,而当下与这些殊胜法要失之交臂。古人云:“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我生待明日,万事成蹉跎。”故而我们不要为自己放逸的行为文过饰非;也不要以前世造过如山的罪业作为不能证悟之借口;更不可妄说什么今生不具备证悟的条件,留待来世再努力参学吧。我们每个真正的修行人都应当发愿:即生一定要证悟大圆满!
目前还流行着这样的一种观点,即认为大圆满的不共根器在修证达到一定境界之后,就可以放弃一切勤作行为。就究竟密意而言,此乃针对大圆满的不共所化,亦即一生成就者而宣说的无修之修法。至于其他的一般密宗行人,显而易见,并非各个都属顿悟根器,这些人就必须依赖精进地行持善法以获证悟。
同时,世间上居然还存在着这样的传言,说什么听受大圆满窍诀之后禁止读书、诵经,不可以闻思佛法……。对此,若是上根利器者不妨如是行持,但也绝非如传言所谓什么“禁止”修持之类。只不过对他们而言,一悟顿休而已。如果其他人也盲目效仿,则必堕深渊,因他们根本不具备顿悟的能力。如果也耽于断空见,则出离生死定当无期。佛经中也一再指出,依贪瞋痴所生之业即为恶业,不依贪瞋痴所生之业即为善业,只有证悟空性才是断除三恶业的根本智慧。许多传承上师花费毕生精力劝诫众人,在精进修持无上大圆满的同时,还要行持善法,比如麦彭仁波切在《二规教言论》中就对此多有述及。所以当我们想真正契入菩提正道,就应当时刻观察自相续。在没有得到究竟证悟之前,一定要谨慎取舍善恶,做到黑业、白业了了分明。
一般来讲,大圆满行人可借行持善法获得暂时的人天福报,及至往生西方极乐世界,并最终断除轮回,究竟涅槃。若不行持善法,这一切就无异于镜花水月,所欲之事业永不可能成办。本来为获得一切暂时的安乐,修行者一定要勤行善法;若欲获证涅槃,则必须依赖无有勤作的殊胜法门。故而我们应当双管齐下,在勤行善法的同时修持无勤大圆满,如此一来,不仅解脱的把握较大,也较为安全。因为大圆满虽属无勤、无漏之法,但修行人若不具备相当境界的话,贸然断除一切善行后的处境将会十分危险。因而对于大圆满的七大希有句,十二金刚大笑之密意,我们每个人都应时常揣摩,细心领会,以便窥得其中堂奥。
还有一些人又堕入另外一个极端:在学法因缘具足的时候,却又以磕头、绕塔等勤作的方式去求得证悟。这样做肯定会有无边功德,但证悟大圆满主要依赖的是行者对上师的无比信心,以及内在的精进,而不单纯依靠行为方面的勤作。所以这种做法仍然带有对法相的浓厚执着,我们每一个人也应时刻警惕。
如今我们已有幸值遇了一切诸法的顶乘——无上大圆满,这是大家多生累劫所积功德的显现,对此每个人都应生起无限的欢喜心。无垢光尊者也忠告过后人,不要发愿将来修学,而应立即着手修证,争取一生成就。作为大家的上师,我虽不敢自称已经证悟,或者修行境界高深,但自认为对大圆满还是有一定的体会和见解的,因此总希望能把自己的修行体会与大家共享,让大家也能通达它的甚深密意。不过令人遗憾的是,却总有一些人对此持有偏见,认为我在公众面前传讲的窍诀不够殊胜,似乎我有意有所保留。实际上,不论我单独对一人传讲,还是面对数千之众,我讲的都是一模一样的甚深教言。除此以外,我不会再有任何隐瞒,故而希望大家一定要珍惜!
但是在这个末法时代,任何人修法也不可能没有违缘,即便是接近登地的圣者,也会遭受种种困苦和挫折。然而只要值遇障碍时不退失信心,坚定地祈祷上师三宝,做到不为外境所束缚,那就一定会得到相应的加持和庇护,从而迅速取得成就。
实际上修行人的内心一旦具足正念,即使外境上有天魔外道的百般伎俩也不会被其伤害,魔王波旬当年就曾在佛陀面前亲口承认过这一点。从本质而言,天魔外道并不具备从实质上毁坏一个三宝弟子的能力。因而如果我们信念坚定,哪怕仅仅念诵一遍《普贤行愿品》,都能遣除它们的无尽损害。以上这些都是释迦牟尼佛当年宣说的珍贵教言,作为后学弟子,我们必须相信这些金刚语,因为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他老人家才是绝对不虚语、不诳语的真实语者。假如我们对此尚不能生起坚定的信解,甚至还要妄加怀疑,那就只能证明自己是狂妄愚痴之辈了。
目前有许多修行人一旦在社会上拥有一点点名气,便会骄横、自以为是起来。他们会认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一贯正确,因而不需要再接受任何人的批评与建议。这些人往往都是一些浅薄无知、名不副实之徒,而他们身边一些盲目的追随者,也大多是不辨是非之辈。现代人中的绝大多数都可谓愚昧无知,根本不具备区分智者和愚者的能力,能慧眼识人的实在是寥寥无几。
在五浊恶世之所以会出现这些现象,完全是因为现在的人根本就不重视出家的内证功德,他们看重的只是一个师父的外表与名声。日久成习,这些人当然就会失去对他人品质的判断能力。所以世间人常常被人误解,或是误解他人:背离僧侣规则的非法之徒,常常被认为是无拘无束的证悟者;明显的破戒行为,却被当作独特的善巧方便;阴险狡诈者,被当成具有很高的智慧;凶残暴虐之人,被看作浑身充满英雄气概;而恶意中伤他人、搬弄是非者,世人反交口称赞他能言善辩、口才出众……现在的人本身就缺乏闻思修,因而又怎能辨别善恶?
其实衡量一位出家僧人的标准只有一个,那就是看他内在的悲与智:他有无舍己为天下众生的悲心,他有无证悟法界实相的智慧。可惜的是,世间人却总是背离这样的标准,有意无意地被愚痴之见所左右。每当看到这些,我都会心生厌离!
这更加让我想起了无垢光尊者的上师。当尊者年幼时,非常擅长辩论,结果竟因此触怒了许多败在他手下的僧人。最终,那些人竟企图将他从僧团中开除出去。这时的尊者只能无可奈何地要求父亲带自己回家。岂料尊者的上师却对尊者的父亲说:“你儿子是一位班智达,请你不要带他回去。”并且还当众禁止僧团开除尊者。最后,无垢光尊者果然不负其上师之望,成为宁玛巴的一代宗师。可惜的是,像尊者的上师那样具有远见卓识的人,现在已越来越稀少了。
在藏传佛教的历史上,与此相反的例子也同样存在:当年根索仁波切在求学期间,缺衣少食,生活十分艰苦,他于万般无奈之中只好前往另一座寺院,去投靠自己的哥哥。但令他万万没有料到,自己的哥哥竟是一位薄情寡意之人,他仅仅送给根索仁波切一块大蒜,并且要他不要说出身份,以免自己受牵连。想到同胞兄弟的手足之情都已是这番光景,根索秋扎仁波切在伤心无奈之余,便将哥哥施与的大蒜绑在脚上,一边走一边反复地自言自语:“我的哥哥不让我说出我是他的弟弟……”
除了以上种种不如法之行为,现在还有许多表里不一的修行者。例如有人开口闭口都不离无常,似乎他已将万法的本性参透。实际上这种人却牢牢执着诸法为常有,并终日忙碌于积累财富,其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得到今世的利益。另外有部分人则整天将“慈无量心”和“悲无量心”挂在嘴边,但若详细观察其相续,我们却难以发现他们有一丝一毫的菩提心。这些伪善之徒即使对叮咬自己的蚊虫也不放过,往往按捺不住地要将它们立即拍死。还有些人经常说什么人生如梦如幻,实际上他并未领悟其究竟涵义。看看他们追名逐利,散漫度日,完全沉湎于世俗事物当中的情态,我们就可了知这一点。还有的人尚未调伏自己的相续,便号称已是具足法相的善知识,故而经常轻视、诋毁他人。他们甚至狂妄到还要观察上师的所谓“过失”,并对持戒清净的大成就者也进行种种歪曲和诽谤。这种人的行为狂放无知、自造罪业,早已成为佛教内部的老油条。其思想就如同盛放酥油的牛皮口袋那样冥顽不化,无法调柔。
而有些人在外在的显现上,行持倒是比较精进,然而他们的内心境界却不能与之般配。想当初华智仁波切在翻身上马的同时,即可瞬间就观想到七百位圣尊,其修证程度于此就可见一斑。我们当然也应在这方面多加努力,例如顶礼的时候,就应将上师三宝及其他圣尊观想清楚,单纯贪图速度快并不如法,这在《大圆满前行引导文》中已有明确要求。此外,诵经念咒也应吐字清晰,发音准确。现在有的维那师甚至不能标准地念诵一遍《普贤行愿品》,这种现象真是令人非常失望。
还有些人只注重身、语方面是否清净,也就是说他们只关心外在的威仪,却忽略了内心的起心动念。这样即使是他们说起话来再小心谨慎,内心也并无多少功德。这样做就犹如一个人只关心洗脸、洗澡,以便使皮肤洁白干净,但却从来不懂得清洗灵魂一样。其实若我们要真正进行清洗的话,首先应洗净的便是自己心中的贪、瞋、痴种种妄念。否则我们绝对不可能行持真实无欺的贤善行为,只能依靠一些虚假的举止来掩饰内心的苍白,这岂不是自欺欺人、表里不一?
现代人还往往流于散乱,不能甘于寂寞,大多数人都喜欢到喧哗的场所打发时光。如果日常生活中有个什么风吹草动,大家也都会兴致勃勃地议论纷纷。如果身边有纠葛发生,人们便更加兴奋莫名。所谓的安分守己者就躲在一旁隔岸观火,而好事之徒则会说三道四,推波助澜。
龙猛菩萨在《亲友书》中曾宣说了观看聚会的过失,并要求大家应将身体安住于房屋中,自心应安住于身体中。华智仁波切在《自我教言》里,也讲述了作为一名行者应当时常安住一处的道理。然而现今莫说不观看聚会,或时常安住一处,就连大家讲话时的嗓门也变得越来越粗大。其实作为修行人,平日里应当心性调柔、轻声慢语,千万别随意高声叫喊。当然,如果遭遇灾难或重大事件,则另当别论。
提及出家人不能流于散乱,也许有人会反驳说:“我们这里聚集了这么多的僧众,能不散乱吗?在西方极乐世界,阿弥陀佛的眷属更是多得数不胜数,这难道不也是散乱吗?”如此质问的人,实则并不清楚散乱的内在根源——人数之多寡并非造成散乱的根本原因。如果心念容易为外境牵染,即便独居深山,也会产生如是之过患。
现在,还有些人自认为是金刚上师,但他实际上从未修持过任何密宗仪轨,更谈不上生圆次第的种种境界。不过他却敢经常泄露秘密(指于非法器前宣讲密法),失毁密戒。有的人从未得到过密乘灌顶,也没有听受过任何教言,既无圆满的念诵仪轨,更不了解密续部的究竟涵义,就轻率地向他人传授灌顶,或行持其他密宗事业,这样一来势必对密法造成极大的过患。本来根据仪轨要求,无论主修任何密法,都必须将主尊的心咒念诵圆满,同时还得闭关六个月。如果念诵尚未圆满就为他人灌顶、开光,或者从事其他一些法事活动,这种行为肯定不如理如法。无论是开光还是灌顶,都要求开光者及灌顶者将本法修持圆满。
另有些人因主修魔王法而获得了魔加持,并因此具备了些许能力,从此就开始摄受起弟子来。这些人虽然也可以治愈一些疾病,并让其门下弟子获取一些财富,或者得到其他一些暂时性利益,但却永远不可能使自他获得究竟恒常之解脱。而且这种情况再进一步发展下去,便很有可能着魔、着鬼,以致把自己搞得颠倒错乱。就一般情况而言,修行人只要专心祈祷上师三宝,不必修持其他护法、神祇,就可成就所愿。要知道,在我们赖以栖身的世间,或隐或显的鬼神虽然多得难以计数,却鲜见具有菩提心者。故而修行人对他们决不可生起太大信心,更不能对其出世间的能力产生妄见。
也许有些上师证量非凡,境界高深莫测,但即使如此,他们在调化弟子时,还是应在显现上做到严格要求自他,并谨慎行事。过去的敦珠仁波切和阿写喇嘛,均是已证悟无上大圆满的瑜伽士,像他们这类上师,即便行持禁行也不会产生任何过失。但如果他们的某些弟子在尚未通达无有勤作的本性实义之前,即使身处在如他们二位一般的大菩萨面前,最好也还是要精研戒律,并如法修行。否则的话,他们依然会堕入歧途。第一世敦珠仁波切在世的时候,他有一位弟子曾杀害过众生的生命,但他却还自我辩解说,是在以所谓无有执着的方式杀生。这种说法显而易见是一种借口与夸饰。
一般而言,有些高僧大德往往因害怕为名声所累,故而决不贪计个人声誉,他们常常以苦行僧的面目调化众生;而还有一些大成就者则会以种种利益救度有情。当年,华智仁波切和贡珠云丹嘉措都是著名的成就者,并且私交甚笃。当时,贡珠仁波切在石渠的弟子很多,起居坐卧如同众星捧月一般,身边的马匹和其他财富也多得难以数计。有一次当二人共处时,华智仁波切对于贡珠仁波切的声名显赫及财福广积心生厌倦,便对身边的人说:“贡珠云丹嘉措如今已闻名遐迩,财富丰饶,像我这样的苦行僧再逗留于此,恐怕会大煞风景,我还是走吧。”贡珠仁波切在得知此事后,再三祈请华智仁波切能留下来。于是华智仁波切便以开玩笑地方式说道:“当初在西穷晋美土登南嘉面前听闻佛法的时候,我们俩不但衣不蔽体,房屋简陋,还要时常遭受众人的欺辱。当时为了果腹,我们经常结伴到外面乞讨、化缘,这些事情不知你现在是否还记得?如今你已成为著名的高僧,也不再需要我为你做什么了,我呆在这里还有什么意义呢?”听闻此言,贡珠仁波切非常无奈地解释道:“你千万不要这样看我,有些事情,我完全是迫于无奈而行之,实则绝非贪图个人利益……”听到挚友如此这般的回答,华智仁波切理解的为之点头赞许。
想想这两位震古铄今的大德,一位以贫穷僧人的形象度众,一位则以富裕僧人的方式饶益有情;再体会一下他们那无私的境界,相形之下,那些从内心深处贪图名闻利养的人,又有什么可值得世人敬仰呢?
作为一个修行人,即便看到他人依靠非法途径获得大笔财富,过着奢华的生活,也不应心生羡慕——因为假如不能修学佛法,再好的世间妙欲也无意义。世间人经常诽谤具足净戒,精进修持,但是生活俭朴的行者,说他们冬天要化缘,夏天也要化缘,认为他们是不折不扣的可怜虫。然而事实却恰恰相反:这个家徒四壁,一贫如洗,却仍然没有忘记行持善法的人,才真正具足无边的功德。试想一下,就连本师释迦牟尼佛住世期间,在显现上也要托钵化缘,更何况其他的修行者?因此,某些在世间被称为有福报的出家人,如果不行持善法,又怎能算得上具有真正的福德?而一个行持善法之人,当他以清净心四季化缘时,谁又敢说他不是具有真正福报之人?
在这些把出家当成谋福利的人当中,他们所执持的教法,其教义无论与显宗的经典,还是与密宗的续部均不相符。这样的教徒又怎能不令人疑窦丛生、望而生畏呢?
还有些人将自己内心的迷乱显现误认成光明智慧,把凡夫的分别念居然也当作了清净法性。有些即使在修持无上大圆满之脱嘎的人,也会这样误入歧途。无垢光尊者和麦彭仁波切都曾郑重告诫过后学弟子,修习脱嘎之前必须证悟自性本来清净的面目,否则这样的修习便毫无任何实在意义。
令人吃惊的是,现在竟然有许多人声称自己于某某境界中,亲见了上师、佛像、本尊等境相。对于这种人,大家必须认清其真实面目,千万不要听任他们信口开河。也希望这帮妄语之人要警惕因果报应。
第一世敦珠仁波切住锡喇荣沟的时候,当地有一位名叫阿切桑给的修行者。他时而将帽子戴在头顶,声称自己生有肉髻;时而又自言能够飞翔。可当他真的从高高的房顶纵身跃下时,他又跌伤了身体。有一次,他又自称自己拥有许多伏藏品,并要求敦珠仁波切予以鉴定。敦珠仁波切在看过之后,直率地对他讲道:“这些并非真正的伏藏,你可能是着魔了。”然而,阿切桑给并不相信敦珠仁波切的话,他在坚持认为自己的“伏藏品”货真价实的同时,又诽谤敦珠仁波切是因为嫉妒心理才否认它们的价值。以后他又找到另一位大成就者鉴定“伏藏品”的真伪,结果是依然得不到认可。不过他仍然固执己见,不知悔改,直至后来遇到班玛江参。在他的指点下,阿切桑给最终来到了蒋阳亲哲仁波切面前要求再次予以鉴定。蒋阳亲哲仁波切则善巧地为那些伪伏藏作了签字,同时要求他念诵一千万《莲师心咒》,说只有如此才可以显示鉴定结果。在他按照要求将《莲师心咒》念诵圆满之后,他有一天忽然看到一名出家人应声坠地,从此才翻然醒悟过来,并开始向真正修行者的方向转变。实际上,阿切桑给当时确已着魔,他是依靠咒语的力量和蒋阳亲哲仁波切的殊胜加持,才得以遣除违缘、恢复正常的。通过这个例子,我们可以得知凡夫所见的境界不一定真实可靠,他之所以能昼夜都见到诸佛菩萨的种种形象,不过是因为其风脉明点于外境方面有所显现而已,这丝毫也不值得欢喜和夸耀。以后当我们也遇到这种情形时,千万牢记切不可于匆忙之中,以自我吹嘘心向他人宣称自己已亲见了上师本尊。否则,这样说就相当于彻头彻尾的大妄语!碰到这种情况,观察自相续的真实状态才是最为重要的判断方法。
总而言之,我已经一而再、再而三地强调了:作为一个修行人,他外在的形象可谓无足轻重,最重要的实乃洞悉自己内心的状态。对于那些执着于外表的人,对于那些珍爱并相信自己分别念的人,我们应当怀着无限的悲悯之心,向他们指出这些深刻的道理。
现在还有的修行者,在自相续中没有丝毫慈悲心,却借助愤怒修法降伏他人。这种所谓的“诛法”,只能与菩提大道背向而驰。
曾经有这样一位出家人,他有一次到红原县化缘。当问及一户人家的生活是否平安时,主人回答说:“很好!”孰料他听到此话后,心中却大为失望。因为假若此户人家恰巧有亲人去世,他就有机会为其念经超度,这样他就可以得到一些财物供养。像这样的修行者,心地是多么邪恶!其行为必然会离究竟解脱越来越远。
还有些人开口闭口说什么宇宙万法皆为空性,宣扬内心、外境皆不存在,因果轮回亦复如是。其言下之意,就好像迷乱显现中的众生已经是佛陀一般。这些人还诽谤地道功德是不了义的法要,似乎他们已经完全证悟了空性,实则这群人不过是自欺欺人地堕入断见而已。对此,无垢光尊者在《如意宝藏论》和《大圆满心性休息》中都进行了专门破斥。虽然大圆满的究竟心法中存在着本来无生的大空性境界,但这种大空性却与断见派的“空”有着天壤之别。这些人并不了解胜义谛中的空性和光明智慧,竟将断灭空当作心的本体,在这种见解的支配下,即使是他们在精进修持,也只能获得世间的有漏禅定,而不可能通达显密最深教义。与此相反,有些人虽然不能阐述大圆满的义理,但他们的内心却已得到最高的修证果位,这样的修持才具有真正的意义。而那些断见派法师,虽然穷其一生在闻思修行,也不可能证悟圣者的究竟密意。如果他们再轻率地向众生开示所谓犹如虚空般的空性——即将断灭空见传授给他人,相对于某些行者证悟甚深实相后的教导而言,他们的过患也将犹如虚空一般无有穷尽。
这样的修行人如若再不警醒,必将堕入否认空有不二的歧途而无法自拔——他们既不能证悟心的本性实相,因而对远离一切戏论的法性本体一无所知;同时还不负责任地说什么一切分别念均系于法身,故而劝告他人不要遣除这些分别念。这些口头上宣讲出来的内容,无非是他们自心的迷乱呈现。对此,无垢光尊者在《法界宝藏论》中,曾进行过专门的论述,而《大圆满心性休息》中对法身与阿赖耶识之间的差别,也分析得条理分明。以往我在传授《大圆满心性休息》时,已将觉性本体、觉性妙用所显现的智慧,向大家阐述得十分清晰——假若所持分别念即是法身,那妙用和本体也将无法区分。
还有人根本不了解觉性远离一切戏论的本质,他们反而将暂时的风心觉受,执着为是究竟实相。这种人若这么见闻觉知下去,只会使自己的贪心增上、烦恼无穷,来世也必将堕入恶道。也有人对其他宗派的论典、续部,乃至佛陀教法概不承认,觉得只有自己所著、所传、所修才举世无双。如今,像这样的世间种种邪道也并不罕见。
还有人认为自己实修的证量非比寻常,他人闻思显密经续实在是愚不可及。其实在一切善法中,闻思的功德特别超胜。因为听受佛法是所有功德之基础,即使从头至尾圆满地听受一节课,其功德也无量无边——单凭这一点,就足以遮止转生恶趣。喇拉曲智仁波切指出,谁若诽谤闻思,谁就不会踏上真正的解脱大道,否则石女也可生子。萨迦班智达则认为,如若不曾听闻教法,修行就不可能取得成就。故而那些只愿打坐参禅,不仅自身没有深入了解教理之愿望,反而将闻思看做修道障碍的修行人,他们的观念实在荒谬。即使本师释迦牟尼佛在成道之前,也于众多善知识面前听闻过教理,并发愿恒时闻受佛法。如果不凭借闻思之路就能取得成就,那真正是天方夜谭了。
也许有人会对此心存疑虑:“普贤王如来证得佛果,缘觉菩萨证得阿罗汉,他们均未经过闻思,那么我们为何一定要特别强调它呢?”怀有此种疑问的人,其实并不了解事物的本来实相。首先,普贤王如来是最上根利器者,无人可与之相比。其次,缘觉菩萨是最后有者,于多生累劫之中听闻了无数佛陀言教,直至此生才最终成就,我们亦不敢与之相较。故而作为因地凡夫,若想获得究竟解脱,不依赖闻思还能依赖其他什么途径呢?那些除了修习禅定以外便一无所知的人,实际上极易陷入修法的迷途,因为如果不具备般若正见,那他们则不可能真正做到舍弃世间八法。所以,哪怕仅仅听闻一句佛法,也具有无量功德。
然而时值末法,众生刚强难化,行持善法都已成为对他人的苛求,更何况要求人们都深入经藏呢?纵观世间的这种种现象,皆因众生为宿世业力所牵,行动毫无智慧所致。
许多根性下劣之人,对上师苦口婆心的教诲也不能铭记在心,即使了解了佛法教义,仍然要屡屡犯下各种罪业。这些恶业的根源必须铲除,否则就无异于出卖佛法,其过失可大过山王。要知道事物的发展往往出乎意料,少数人毁坏戒律,就有可能为整个僧团带来毁灭性的打击。因此我们每个人都应谨慎行事,注意不要玷污上师乃至僧众的声誉!
如今,佛法的莲花已经无奈地枯萎、凋谢,引人解脱的明灯恰如西山的落日,只留下一抹感伤的晚霞。而浊时众生的无边过患,却犹如大海一般广阔无垠、横无涯际……
正因如此,我们才一定要发愿断除自身的种种贪执,趣向寂静之地,修持甚深佛法,这样我们才能走向最终的解脱。而所有教法当中,唯有大圆满的意趣最为深奥,成就最为速疾,加持力也最为殊胜。作为大圆满的修行者,我们还有什么理由不善待这一手中的如意宝呢?还有什么理由去用各种污言秽行与肮脏之意去玷污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