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是与福德资粮合作,广为利他之行,以圆成真实见宗,而为无染寂乐之助伴。’
证得空性,就是有了智慧;起现大悲,就是有了福德。广度众生、为众生服务,才有福德。如果只有智慧,没有福德,或者福德资粮不够,是不能成佛的。因为佛是‘两足尊’,智慧具足、福德具足。所以,我们要福慧双修,只是修慧、修空,不修福,不为众生做事,福德不圆满,就不能圆成佛果。阿罗汉发心小,只顾自度,不度众生,不为众生服务,只是智慧具足,而福德不具足,故不能成佛,他必然会‘回小向大’的。‘如是与福德资粮合作’,资是资本,粮是道粮,成道的资粮就像旅行的路费一样,必不可少。所以一定要发大心、发菩提心,福慧双修,才能圆成佛果。大菩萨初发心就是为了广度众生而发,他说:我学佛不是为自己,是为众生而学的。比如众生在大海里快要淹死了,我要去救他,但我不会游泳、不会救生术,那怎么救啊!我学佛自度就是先学游泳、学救生术。学会之后,本领大了,我就去度众生。自度只是手段,度生才是目的。学佛是为众生,不是为自己,这就是大心菩萨。如果发小心,只为自己跳出生死轮回,那就只能成就阿罗汉果,不能说是菩萨。这是大乘菩萨与小乘圣者的区别。
证得智慧空性,与广度众生的福德资粮合作,‘广为利他之行’。广为,就是要多多地做,而不是少做。利他之行,就是有利于众生的事情,要多多地做有利于众生的事。做一件好事倒是容易,长久地做就难了,天天不间断地做更难。比如观照,观照于一时,很容易,但要时时不忘,那就很难了。然而,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假若你能够不断地观照七天,在七天当中时时不忘记,那以后就不难了。《阿弥陀经》云:‘若一日、若二日、若三日、若四日、若五日、若六日、若七日,一心不乱,其人临命终时,阿弥陀佛与诸圣众,现在其前。’若能于七天之内时时不忘记,以后就不容易忘记了。广为利他之行,就是要多多地长久地做有利于众生的事,肯牺牲自己,帮助别人,‘以圆成真实见宗,而为无染寂乐之助伴’。用‘广为利他之行’来圆满成就‘真实见宗’,来真实圆满你所见到的宗旨。下面解释一下‘寂乐’,连乐也不可得,才叫寂乐。还有乐在就坏了,因为乐和苦是相对的,有乐就有苦,乐时苦在其中。寂乐,乐也不可得,哪会有苦?‘极乐世界’即乐之极矣,乐也不可得了。世间禅定也是这样,二禅是喜、三禅是乐,到了四禅‘舍念清净地’,乐也不可得,清净了。‘无染寂乐’,就是从来不曾污染的寂乐,这正是妙明真心、一真法界、大圆觉海。把‘广为利他之行’作为‘无染寂乐’的助伴,大悲伴随著空性,六度万行伴随著般若智慧。前面讲了很多怎样做功夫开智慧,只是开智慧还不够,还要‘广为利他之行’,修福德。利他之行很多,在这里就不细细讲了。我们要尽力而为地帮助众生,所谓有钱出钱、有力出力,竭尽我们之所能,就算是能够帮助别人,说句好话,也是好的。
‘三要者:知自心相,依妄念缘(境)、念之(随)起,而观察自心本相,认知法身自性(这是见)。’
三要者,即见、定、行三要也。这段话是讲‘见’。
知自心相,即知道自己的真心相貌。真心有没有相貌?真心无相,叫做空性。所谓知自心相,就是了知‘我、人、众生、寿者’等概念根本就没有,一切都了不可得,荡然无住,万法皆空。同时还要知道真心是妙用无边的,妄念与烦恼都是它所起的妙用。
依‘妄念缘境、念之随起’而观察自心本相。妄念是从什么地方来的?缘境而起。妄念是随著外境而起现的,这就是妄念的缘起。依照妄念的缘起来观察自心本相。妄念是因境界而有的,假如光有境界,没有真心,妄念也起不来。比如,境界是风,真心是水,妄念是波浪。若没有水,光有风,也起不了波浪。缘境而起的妄念是因为有真心才能起,所以根据妄念的缘起能够观察到自心本相。就像见波浪即是见到水一样,从而‘认知法身自相’。我们的真心——法身本来是无相的,但是,境界一来,真心缘境界就会起现妄念。通过起妄念,可以反证真心,可以认知法身无相的自相。光有眼球,是不能看见东西的。由于本性的妙用,借眼球这个工具生起视觉,才能看见东西。如果这无相的法身不生起视觉,那就视而不见了。生病了,脚很痛,哎呀!痛死人了!这也是真心的妙用,无相的法身通过神经系统这个工具生起触觉,才能觉得疼痛。要不然,你怎么知道脚有毛病。若无真心,既不会感觉到痛,也不会喊痛。通过妄念的缘起,从而认识真心的,这就叫‘见’。恒河大手印反覆反覆地讲这个大手印见。我也在这里反反覆覆地解释,诸位要是还不知道,那就不行了。其实并不是听不懂、不知道,而是还有疑在。这就是大乘佛教的‘一实相印’啊!诸位不要再怀疑了。
‘融妄念为法身妙用,熟识法身。(这是定)’
我们讲的‘定’,并不是死坐在那里不动。那怎么样‘定’呢?就这样定——‘融妄念为法身妙用,熟识法身’。把这妄念和法身妙用融为一体,法身妙用就是妄念,妄念就是法身妙用,无二无别。仍以波浪和水为喻,不仅波浪息下来完全是水,即使波浪不息下来也完全是水。为什么一开始要讲波浪息下来呢?因为那样有个‘静’在,容易认取。认取之后,还要打掉这个静相,才算了手。众生著相惯了,认识有相的心路走熟了,体认无相的心路还很生疏。这就须要一个‘生处转熟、熟处转生’的过程,佛教八万四千法门都是这种过程。大手印最直捷,直指‘融妄念为法身妙用’。你若能直下承当,那就是‘一念越三祇’,就直下‘熟识法身’了,这才真是无出无入的大定。这时候你就不怕妄念了,妄念尽管起好了,这都是法身的妙用,只要不理不睬,不住境、不执著,时时处处这样观照,慢慢就熟识法身了。你可能会说:‘咦!你怎么还是讲修行过程?这样观照并不是直捷熟识法身啊。’对!那是因为你没有直下承当,我不得不这样说。你若真的承当不疑,还观什么照啊?!诸位承当此事大须仔细,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你自己心里最清楚。若不能承当不疑,还是要在行住坐卧中时时刻刻观照。说话是妙用,做工作也是妙用,事事都这样看,熟透了就只认法身、不认外境了,那就叫证成大道,那时连观照也不要了。
‘于念灭上,坚固而定,念无连续,法身之见不忘。(这是行)’
这段文字前、后两句话,是讲‘行’的。恒河大手印的行法,在在未离妙明真心,是最上乘的行法。若从粗浅的层次理解,很可能领会错。我们试从两个层次分析这段话。
第一层:‘于念灭上,坚固而定。’于念灭上,就是在一念断处,在妄念停歇的时候。坚固而定,就是心不动摇,安然入定。‘念无连续,法身之见不忘。’念无连续,就是一念不生,是‘止’;法身之见不忘,就是了了分明,是‘观’。你一定能听得出来,这样解释是在讲打坐入定的功夫、止观的功夫。我们讲恒河大手印已经讲得不少了,你一定会说:‘这好像不是恒河大手印所主张的行法,但这段话不就是这样讲的么?’其实不是这个意思。这是粗粗地理解字面意思,或者说,是这段话的表层意思。‘依文解义,三世佛冤’,现在我们再深入一层,深入内涵,解释这段话。
第二层:‘于念灭上,坚固而定’,并非一念不生谓之念灭。因为‘妄念与烦恼,皆法身本觉智慧相’,若能一念回光,认取法身,则妄念已不再是妄念。认法身不认妄念,就是‘念灭’。于念灭上,坚固而定,就是在‘认法身不认妄念’这样的认识基础上,坚定、牢固地认取法身,此即是无出无入的大定。‘念无连续,法身之见不忘’,若忘记了‘妄念与烦恼,皆法身本觉智慧相’,则妄念又是妄念了,即是念有连续,忘失了法身。若时时处处警觉,坚固地认取法身,则当念便是无念,就是念无连续,法身之见不忘。前句讲的是‘念灭’——认取法身,即见宗、明心见性。若能‘坚固而定’,则一劳永逸矣。若未得坚固,则有后句。后句便是绵密保任的观照之行法。
《金刚经》云:‘应无所住,而生其心’,这里的应,是指应事、应物、应万机。人来客往,还是要顺应,难免要起心动念,但这是本性的妙用,只要不住著,不跟念跑就是了。正起念时,也不见有念可起,这叫坚固而定。并不是一个念头不起,死在那里不动。我们利用妄念,待人接物,处理日常事情,并不是跟著妄念跑。我们的真心仍然是不住不随,不动不摇。念无连续,就是不要让妄念连续不断,攀缘不息。由张三联想到李四,由李四联想赵五,由赵五联想到王六……妄念纷飞不停息,那就坏了。此时要凛然一觉,不去睬它,妄念就被斩断了。昨天有人问我参禅的问题,他说他喜欢参禅,参究‘念佛是谁?’,但总是提不起疑情。我对他说:参禅就要提起疑情,提不起疑情就糟糕了。要么换个方法,念头来了,你就问它从何而来,并不是理睬念头,而是穷追它的起处。念头息下去时,你就问它到什么地方去,并不是留住念头,而是看著它的灭处。如猫捕鼠,猫伏在老鼠洞口,老鼠刚一冒头,猫立即扑上去。老鼠喻妄念,你时时警觉如猫,妄念一露头,立即追究它的来处。妄念息下,你就看著它的灭处。这就是参禅法门,目的也是使‘念无连续’。这样久久用功,念有连续由熟变生,念无连续由生变熟。功夫成熟,触机遇缘,能看之心、所看之念于一刹那化于无形,‘囗力’地一声,能所双亡,根尘脱落,那你就证成大道了。
所谓‘法身之见不忘’,这仍然是在作功夫,时时处处警觉,不要忘记法身。这是‘见、定、行’之行,还在修行的位置上。顿证大道之际,法身之见也不可得。从前有和尚善讲《维摩诘所说经》,洞山禅师问他:‘不可以智知,不可以识识,唤作什么语?’他答:‘赞法身语。’洞山禅师说:‘唤作法身,早是赞了也。’把它叫做法身,就早已赞颂过它了,再说个‘不可以智知,不可以识识’的赞词,更是头上安头,多此一举。这是到家人语。洞山禅师平时总是教导学人‘行鸟道’,鸟道,就是狭路、羊肠小道。僧问洞山:‘师寻常教学人行鸟道,未审如何是鸟道?’洞山禅师答:‘不逢一人。’大道,车水马龙,人多得很,行大道比喻杂念丛生、妄念纷飞。鸟道,狭僻小径,常无人行,行鸟道比喻心若止水、一念不生。僧又问:‘如何行?’洞山说:‘直须足下无私去。’行鸟道指的是心路历程,足下无私是指心地无私,心地无私天地宽。为什么会妄念纷飞、执著不舍呢?皆因一己之私利而起。若心地无私,觅妄念了不可得矣。这僧又问:‘只如行鸟道,莫便是本来面目否?’洞山反问:‘阇黎因甚颠倒?’这僧说:‘甚么处是学人颠倒?’洞山禅师说:‘若不是颠倒,因甚么却认奴做郎?’本来面目是主人,行鸟道是修行方法,只是妙用、是仆人,不是主人。若把‘行鸟道’看成本来面目,这是唤奴作郎,岂不是颠倒么!这僧又问:‘如何是本来面目?’洞山禅师说:‘不行鸟道。’若说到本来面目上,连鸟道也不要行了。所以说,‘于念灭上,坚固而定,念无连续,法身之见不忘’,只是行法。确切说来,这句话是不究竟的,还不是本来面目,还是在‘行鸟道’,尚在途中。待功夫做熟了,‘囗力’地一声打开本来,法身之见也不可得,就‘不行鸟道’了,也根本不曾行什么鸟道。
‘心注眼,眼注空,为一切要中要。(须参仰兑修法)’
‘心注眼,眼注空’。我们平时作功夫,心要警觉,心看著眼睛,所谓‘心眼’。白居易晚年有诗句:‘何以度心眼,一句阿弥陀。’就提到‘心眼’。眼睛看著空,即心眼观空。就是把一切空掉,一切都不可得。看到任何东西都不挂在心上,等于没有看到。尽管见而无所见,不是把眼睛闭起来不见;尽管闻而无所闻,不是把耳朵塞住不闻。‘不是不见,不是不闻,了了觉之,不著见闻。’这样作功夫,决定能成大道。‘为一切要中要’,这是一切心要中的心要。修法要有诀窍,这是所有诀窍当中的最重要的诀窍。这个‘要中要’,可以参照‘仰兑’所说。仰兑,是密宗的一个法派。意即一切法不可分,五趣众生都是清净身。清净身就是法身,天、人、畜生、饿鬼、地狱之身,都是清净法身。正如永嘉禅师《证道歌》所云:‘无明实性即佛性,幻化空身即法身。’这是到家人语。密宗修到无上部,便与禅宗合辙,所以说禅宗是‘大密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