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在修习菩提心的过程中,悲心虽是极高妙,非常难得了,但还须再进一步,[P112]强化悲心,要求发动种种实际行为,救众生出苦,这便是增上意乐。增上意乐,是以悲心为本的,一种强有力的行愿,以现代通俗的说法,即是「狂热的心」,对度生事业的热心。热心到了最高度,便可以不问艰难,不问时间有多久,空间有多大,众生有几多,而不惜牺牲自己的一切,尽心致力救众生。菩萨不入地狱,救不了地狱众生;菩萨要成佛,也总是到苦难的人间来。佛菩萨具备了这强有力的愿行──增上意乐,所以其成为佛菩萨。小乘圣者,原也有慈悲心肠,只因太薄弱,缺少强有力的意志,故不能成其度生事行,而仅乎「逮得己利」而已。经里譬喻说:有一人家生了一个可爱的小孩,大家都非常疼他。有一天,这孩子不慎跌落粪坑,妈妈和姊姊们,急得几乎发疯,心里尽是「要救他,要救他」,而谁也没有跳下去。还是他的父亲跑来,一下纵身粪坑,也不问粪坑有多么深,有多臭,只管救捞小孩。这就是说,单凭悲心,没有增上意乐,仍旧是不够的。因为悲心只是一种悲天悯人的情怀,而不是一种不顾一切的,强猛有力的意志。所以声闻者虽然同情众生的苦恼,想使众生离苦得乐,而众生总是救不了,总是[P113]离不了苦,得不到乐。这一定要像菩萨那样,不但有慈悲心肠,而且具足增上意乐,故能激发种种实际行动,予众生以实,利。

    七菩提心的成就

    从悲心而进入增上意乐心,已另有一番心境,到了这一阶段,修学者的心境,见到众生受苦,便好象自己也在其中,非旁观者。真可说,以众生的苦痛为苦痛,以众生的安乐为安乐。经过深切的觉察,世间一切学问,一切宗教,一切办法,都不能彻底解决众生的痛苦,唯有佛与佛法,才能救苦,才是救苦的良药。所以唯有修菩萨行,证菩提果,才能使众生从无边的苦恼中获得解脱。如此,为了救度众生而发心成佛,以度生大行作为成佛资粮,把自己的悲心愿行和众生的痛苦打成一片,发心学菩萨行,求成佛果。这种大信愿的坚固成就,便是菩提心的成就。[P114]

    八菩提心的次第进修

    以上,是修发菩提心的七重因果次第。这是莲华戒菩萨等,据阿毗达摩等说而安立的修学次第。依七重因果修学次第而完成,即是愿菩提心的成就。发菩提心,最重要的在此。发菩提心,具足大乘信愿,就要进修菩萨行。如『华严经』中的善财童子,他是具有深切的大乘信愿,发心成佛度众生的,所以在参访大乘道的过程中,总是说我己发菩提心,不知道应怎样的修菩萨行。发心以后,实修利他为本的菩萨行,不出菩萨戒。菩萨戒中,虽也以杀、盗、淫等为重罪,但这是通一切律仪的,单在这方面,不能显出大乘的特质,也显不出菩萨的不共精神。菩萨有三聚戒──摄律仪戒,摄善法戒,饶益有情戒,主要以六度四摄为体,如『瑜伽戒本』即以六度四摄分类。菩萨以不退菩提心为根本戒,不离菩提心而远离众恶,利益众生,成熟佛法,即是行菩提心的修习。『大乘起信论』,依布施、持戒、忍辱、精进、止观而修成菩提心──似乎是行菩提心。修菩提心,广[P115]积福德智慧的资粮,进而悟无生法忍,体证一切诸法不生不灭,即称为胜义菩提心,胜义菩提心,是不离信愿慈悲的智证。能一念心相应,发此胜义菩提心时,即是分证即佛,于百世界现成佛道,所以这可以说发心成佛──由发菩提心而名成佛。从初发信愿,而修行,而悟证,就是悟证以后,还是菩提心的修习。菩提心有如宝珠,越磨越明净,多一分工夫,多一分成就,断障越多,菩提心宝越明净。依『华严经』说:十地菩萨的分证次第,即是菩提心宝一分一分的明净,一分一分的圆满,究竟圆满,便是圆证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究竟成佛了。(常觉记)[P117]

    七、慈悲为佛法宗本

    一佛法以慈悲为本

    「慈悲为本」,这句话是圆正的,大乘佛教的心髓,表达了佛教的真实内容。作为大乘佛教的信徒们,对此应给予严密的思惟,切实的把握!从菩萨的修行来说,经上一再说到:「大悲为上首」;「大慈悲为根本」。从修学完成的佛果来说,经中说:「诸佛世尊,以大悲而为体故」。论上说:「佛心者,大慈悲是」。经论一致的开示,大乘行果的心髓,不是别的,就是慈悲。离了慈悲,就没有菩萨,也没有佛。也可说:如没有慈悲,就没有佛法,佛法从慈悲而发挥出来。

    这样的大乘宗旨,专为「己利」着想的声闻行者,也许不能同意。其实声闻[P118]行者共同承认的三藏,释迦佛也确实是这样的。以释尊的现生行迹来说:他最初发生修道的动机,是由于他的观耕而引起。释尊生长王宫,难得出去观察农夫的耕种。他见到烈日下辛苦工作的农夫,饥渴疲乏而还得不到休息;见到耕牛的被役使,被鞭策,被轭压伤皮肉而流下血来;见到田土翻过来时,种种的小虫,被鸟雀所啄食;见到牛血滴下土壤,不久就生出蛆虫,而成为鸟类的食品。众生的自相残害,农工的艰苦,刻划出世间的残酷面目。释尊内心的深切悲痛,引发了求道与解脱世间的思虑。这那里是专为自己着想!其后,释尊又出去游观,见到老病死亡。从一人而了解得这是人类同有的痛苦经历,自己也不能不如此。从他人而理解到自己,从自己而推论到他人。这种人类──一切众生生命历程中的悲痛过程,如专从自己着想,即成为声闻的厌离(苦)心。如不但为自己,更为一切众生着想,即成为菩萨的悲愍心。释尊是并不专为自己着想的,所以一旦在菩提树下,彻悟了人生的真实,即踏遍恒河两岸,到处去转*轮,击法鼓,吹法螺,以微妙的法音,来呼召觉悟在痛苦中的众生。从传记去看,释尊的一生,不外[P119]乎大慈大悲的生活,无非表现了慈悲为本的佛心。如进一步而推求释尊的往昔修行,在传说的本生谈中,菩萨是怎样的舍己为人!是怎样的慈愍众生!声闻学者,也不能不说:菩萨以慈心而修波罗蜜多,圆满时成就佛果。所以大乘的行果──菩萨与佛,是彻始彻终的慈悲心行。如离去了慈悲,那里还配称为大乘呢!

    大乘经中说:菩萨与声闻,虽同样的称为佛子,而菩萨如长者的大夫人子,声闻如婢子。这是说:菩萨是佛的嫡子,继承了佛陀的高贵而纯正的血统。声闻呢,他虽也依佛口生,从法化生,而不免羼入了卑贱的血统。这种卑贱的传统,不是别的,是释尊适应印度当时的──隐遁与苦行的独善心行。声闻是佛法,有深智的一分,但不能代表圆正的佛法,因为他含着违反佛陀精神的一分,即没有大慈悲,所以『华严经』中比喻二乘为从佛背而生。因此,偏从声闻法说,专以声闻的心行为佛法,那是不能说佛法以慈悲为本的。然依代表佛陀真精神的大乘来说,慈悲为本,是最恰当的抉发了佛教的本质,佛陀的心髓。[P120]

    二慈悲的根源

    慈悲是佛法的根本;也可说与中国文化的仁爱,基督文化的博爱相同的。不过佛法能直探慈悲的底里,不再受创造神的迷妄,一般人的狭隘所拘蔽,而完满地、深彻地体现出来。依佛法说,慈悲是契当事理所流露的,从共同意识而泛起的同情。这可从两方面说:

    从缘起相的相关性说:世间的一切──物质、心识、生命,都不是独立的,是相依相成的缘起法。在依托种种因缘和合而成为现实的存在中,表现为个体的、独立的活动,这犹如结成的网结一样,实在是关系的存在。关系的存在,看来虽营为个体与独立的活动,其实受着关系的决定,离了关系是不能存在的。世间的一切,本来如此;众生,人类,也同样的如此。所以从这样的缘起事实,而成为人生观,即是无我的人生观,互助的人生观,知恩报恩的人生观,也就是慈悲为本的人生观。单依现生来说,人是不能离社会而生存的。除了家庭的共同关系[P121]不说,衣食住药,都由农工的生产原料,加工制造,由商贾的转运供给;知识与技能的学习,学问与事业的成功,都靠着师友的助成。社会秩序的维持,公共事业的推行,安内攘外,一切都靠着政府的政治与军事。如没有这些因缘的和合,我们一天、一刻也难以安乐的生存。扩大来看,另一国家,另一民族,到这个时代,更证明了思想与经济的息息相关。甚至非人类的众生,对于我们的生存利乐,也有着直接或间接的关系。人与人间,众生间,是这样的密切相关,自然会生起或多或少的同情。同情,依于共同意识,即觉得彼此间有一种关系,有一种共同;由此而有亲爱的关切,生起与乐或拔苦的慈悲心行。这是现实人间所易于了解的。如从生死的三世流转来说,一切众生,从无始以来,都与自己有着非常密切的关系,过着共同而密切的生活,都是我的父母,我的兄弟姊妹,我的夫妇儿女。一切众生,都对我有恩德──「父母恩」「众生恩」「国家(王)恩」,「三宝恩」。所以从菩萨的心境看来,一切众生,都「如父如母,如兄如弟,如姊如妹,和乐相向」。在佛的心境中,「等视众生如罗!7亩罗」(佛之子)。这种共[P122]同意识,不是狭隘的家庭,国族,人类;更不是同一职业,同一阶层,同一区域,同一学校,同一理想,同一宗教,或同一敌人,而是从自他的展转关系,而达到一切众生的共同意识,因而发生利乐一切众生(慈),救济一切众生(悲)的报恩心行。慈悲(仁、爱),为道德的根源,为道德的最高准绳,似乎神秘,而实是人心的映现缘起法则而流露的──关切的同情。

    再从缘起性的平等性来说:缘起法是重重关系,无限的差别。这些差别的现象,都不是独立的、实体的存在。所以从缘起法而深入到底里,即通达一切法的无自性,而体现平等一如的法性。这一味平等的法性,不是神,不是属此属彼,是一一缘起法的本性。从这法性一如去了达缘起法时,不再单是相依相成的关切,而是进一步的无二无别的平等。大乘法说:众生与佛平等,一切众生都有成佛的可能性,这都从这法性平等的现观中得来。在这平等一如的心境中,当然发生「同体大悲」。有众生在苦迫中,有众生迷妄而还没有成佛,这等于自己的苦迫,自身的功德不圆满。大乘法中,慈悲利济众生的心行,尽未来际而不已,即由[P123]于此。一切众生,特别是人类,不但由于缘起相的相依共存而引发共同意识的仁慈,而且每每是无意识地,直觉的对于众生,对于人类的苦乐共同感。无论对自,无论对他,都有倾向于平等,倾向于和同,有着同一根源的直感与渴仰。这不是神在呼召我们,而是缘起法性的敞露于我们之前。我们虽不能体现他,但并不远离他。由于种种颠倒,种种拘蔽,种种局限,而完全莫明其妙,但一种歪曲过的,透过自己意识妄想而再现的直觉,依旧透露出来。这是(歪曲了的)神教的根源,道德意识,慈悲精神的根源。慈悲,不是超人的、分外的,只是人心契当于事理真相的自然流露。

    三慈悲与仁爱的比较

    慈悲,不但是佛法的根本,也是中国文化与基督文化的重心。其中的异而又同,同而又异,应分别的解说。

    佛法从缘起法的依存关系,确立慈悲为他的道德。缘起法,经中比喻为:「[P124]犹如束芦,互相依住」。这如三根槍的搭成槍架一样,彼此相依,都站立而不倒。不论除去那一根,其它的也立刻会跌倒,这是相依相成的最明显的例子。缘起的世间,就是如此,为他等于为己,要自利非着重利他不可。自他苦乐的共同,实为启发慈悲心的有力根源。这在儒家,称为「仁」。仁,本是果核内的仁,这是两相依合,而在相合处,存有生芽引果的功能。存在与发生,是不能离相依相成的关系的。扩充此义来论究人事,仁的意义是二人──多数人,多数人相依共存的合理关系。在心理上,即是自他关切的同情感。和谐合作的同情,活泼的生机,即是仁。如人的身心失常,手足麻木或偏枯,精神呆滞或冷酷,即称为麻木不仁。残酷仇恨的破坏活动,在社会的依存关系中,也就是不仁。儒家的仁与泛爱,是合于缘起依存性的。又如墨家的「兼爱」,在说文中,兼像二禾相束的形状。这与佛说的「束芦」更为相近。由于理解得事物的相关性,人与人的相助共存,所以墨子强调人类爱,而主张兼爱。

    佛法说缘起,同时就说无我。因为从缘而起的,没有独立存在的实体,就没[P125]有绝对的自我。否定了绝对的自我,也就没有绝对的他人。相对的自他关系,息息相关,所以自然地启发为慈悲的同情。儒家与墨家,也有类似的见解。如墨经说:「兼,无人也」。从兼──彼此依存的意义去了解,就得到没有离去自己的绝对他人。无人,是说一切他都是与自己有关的,这当然要爱,谁不爱自己呢?儒家说:「仁者无敌」。真能体会仁,扩充仁,一切都与自己相助相成,没有绝对的对立物,所以决不把甚么人看作敌人,而非消灭他不可。儒仁,墨爱,岂不是与佛法的慈悲,有着类似吗!

    然还有非常的不同。佛说的慈悲,不但从自己而广泛的观察向外的关系,而理解得自己与他的相关性,如儒与墨一样。佛法更从自己而深刻的观察内在的关系,了解得自我,只是心色(物质)和合而相似相续的个体;虽表现为个体的活动,而并无绝对的主体。所以佛法能内证身心的无我,外达自他的无我,而不像儒墨的缺乏向内的深观,而只是体会得向外的无敌、无人。不能内观无我,即违反了事理的真相,不免为我我所执所歪曲。从此而发为对外的仁、爱,是不能做[P126]到彻底的无我,也就不能实现无敌无人的理想。还有,儒者的仁,在社会的自他关系中,出发于家庭的共同利乐,人伦──父子扩充为君臣,兄弟扩充为朋友,夫妇为道德的根源。从此向外推演,这才「亲亲而仁民,仁民而爱物」;「四海之内,皆兄弟也」;「民吾胞也,物吾与也」。家庭的亲属爱,最平常,最切实,也最狭小。中国在家庭本位文化下,扩充到「四海皆兄弟」,「天下为公」,而终究为狭隘的「家」所拘蔽。重家而轻国,不能不说是近代中国不易进步的病根。说到天下为公,那是距离得更远了。佛法直从自我主体的勘破出发,踏破狭隘的观念,以一切众生为对象而起慈悲;这与儒者的仁爱,论彻底,论普遍,都是不可并论的。

    论到基督教,他的核心,当然是博爱。耶和华──神为世间的创造主,人类的父。神对于人类,非常慈爱,所以人也应该爱神;体贴神的意思,要爱人如己,这多少根源于家属爱,然主要是启发于万化同体同源的观念,近于缘起法的平等性。基督教徒,不是没有修持的。在虔敬的诚信,迫切的忏悔中,达到精神的[P127]集中时,也有他的宗教经验。高深的,能直觉得忘我的状态,称为与神相见。神是无限的,光明的,圣洁──清净的,也常听见神秘的音声。在当时,充满了恬静的喜乐与安慰;有时也发生一些超常的经验。这种无始终,无限量,光明,清净,喜乐的宗教经验,依佛法说,浅一些的是幻境,深一些的是定境。由于神教者缺乏缘起无我的深观,所以用自我的样子去拟想他,想象为超越的万能的神,与旧有的人类祖神相结合。有宗教经验的,或玄学体会的,大抵有万化同体,宇宙同源的意境。如庄子说:「天地与我同根,万物与我并生」。墨子的「明天」,婆罗门教的梵,都有一种同体的直觉,而多少流出泛爱的精神。然而,平等一如,本是事事物物的本性。由于不重智慧,或智慧不足,在定心或类似定心的映现中,复写而走了样,才成为神,成为神秘的宇宙根源。佛法说:慈悲喜舍──四无量定──为梵行,修得就能生梵天。由于定境的浅深,分为梵、光、净天的等级,婆罗门教的梵──或人格化为梵天,与基督教的耶和华相近,不外乎在禅定的经验中,自我的普遍化,想象为宇宙的本源,宇宙的创告者,创造神的思想[P128]根源,不但是种族神的推想,实有神秘的特殊经验。惟有定慧深彻,事理如实的佛法,才能清晰地指出他的来踪去迹。

    老、庄,有他形而上的体会:「有物混成,先天地生」。这玄之又玄的,并不拟想为神格,而直觉为神秘的大实在,为万化的根源。在这种意境中,老子虽说:「六亲不和有孝慈」,而实慈为三宝之一。他不满矫揉造作的孝慈,而主张任性与自然的孝慈,真情的自然流露。然而,不能深彻的内观无我,所以慈是孤立的、静止的互不相犯。「民至老死,不相往来」;「鸟雀之巢,可攀援而观」,缺乏关切的互助的仁爱。这近于印度的隐遁、独善的一流;在老庄的思想中,慈爱是没有积极阐扬的。

    基督教的博爱,根源于迷妄的神造说。由于神的缺陷性,虽经过耶稣多少的洗革,还是无法完善。这因为,耶和华本为希伯来的民族保护神,有着战斗与严酷的性格。对于不信者,罪恶者,外邦人的击杀毁灭,神是从来不怜愍的。民族神,必与民族的偏见相结合。所以以色列的民族神,选定了以色列人为「选民」[P129]。神要将权柄交给他们,使成为世界的统治者;要把其它的外邦人,置于以色列的统治之下。神的预言,神的恩典,不久要到来。这种完成世界统治的狂想,并不是共产党徒的新发明了。耶稣革新他,使成为全人类的宗教。然而选民的偏爱,并未丝毫改变。这所以,基督教的世界传道史,与侵略者的殖民政策,从来形影不离。到最近,南非的人种歧视,无色人种的澳洲,黑人在合众国的实际地位,还是那样的。在神教徒的博爱中,完全合适。应该被统治的,被废弃的,与神恩无分的外邦人,转化为宗教性的异教徒。在基督教的神学中,永生天国,并不因你的善行,而因于信仰。不信神,不信耶稣,你的什么也没有用。换言之,信我的,属于我的,才是生存;不信我的,不属于我的,便是死亡。这种宗教的独占性,排他性,不但论理不通,实在赤裸裸的表现着非人性的,不民主的狰狞面目。过去欧洲的黑暗时代,对于异教徒,对于科学家的发明而不合神意的,受到教会的迫害,烧杀,这并不希奇,实是神教者的博爱观内涵的应有意义。这种神的博爱观,开始没落为新的世界的黑暗时代。犹太人的马克思,久受东正教熏陶[P130]的苏俄人民,正发展成新的姿态:信仰共产主义的,属于共产主义的,不反对共产主义的,是生存;不信的,违反的,有着自由思想的,便要受到清算,迫害。共产党徒对于善恶的看法,并不因你过去的行为。无论你怎样的立德,立功,立言,有着怎样的辉煌业绩,只要你不信,你反对,你便是该死的!惟有你肯死心蹋地的跟他走,才是善良的「人民」。这种独占的、排他的阶级爱,与「异我者仇」的残酷,永久结合在一起。千百年来,在西方文明中生根而成长的博爱观,现在要享受他自己的果实了。在这昏天黑地的时代,有着「无偏无党」的仁慈者,应该起来釜底抽薪,从根纠正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