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月录卷之二
广化圣贤
▲文殊菩萨,一日令善财采药曰:‘是药者采将来。’善财遍观大地无不是药,却来白曰:‘无有不是药者。’殊曰:‘是药者采将来。’善财遂于地上拈一茎草,度与文殊,殊接得示众曰:‘此药能杀人,亦能活人。’
(首山念云:文殊大似掩耳偷铃。琅玡觉云:文殊可谓诚实之言,要且额头汗出,口里胶生。天童华云:大小文殊,被善财换却眼睛。石田薰颂云:采药与用药,相逢一会家,杀人活人不眨眼,白玉无瑕却有瑕。)
文殊问庵提遮女曰:‘生以何为义?’女曰:‘生以不生生为生义。’殊曰:‘如何是生以不生生为生义?’女曰:‘若能明知地水火风四缘,未尝自得,有所和合,而能随其所宜,是为生义。’殊曰:‘死以何为义?’女曰:‘死以不死死为死义。’殊曰:‘如何是死以不死死为死义。’女曰:‘若能明知地水火风四缘,未尝自得,有所离散,而能随其所宜,是为死义。’
庵提遮女问文殊曰:‘明知生是不生之理,为何却被生死之所流转?’殊曰:‘其力未充。’
(进山主问修山主:明知生是不生之理,为甚么却被生死之所流转?修曰:笋毕竟成竹去,如今作篾,使还得么?进云:汝向后自悟去在。修云:某甲所见只如此,上座意旨如何?进指云:这个是监院房,那个是典座房。修乃礼谢。简翁敬颂云:问处分明答处端,当机觌面不相瞒,死生生死元无际,月上青山玉一团。)
文殊大士,尝谓善住意天子云:‘汝今若能违背诸佛,毁谤法僧,吾即将同汝如是梵行。’天子云:‘大士,今何故复如是语。’大士云:‘天子,如汝意者,以何为佛?’天子云:‘如如法界,我言是佛。’大士云:‘天子,于汝意云何,如如法界可染著乎?’天子云:‘弗也。’大士云:‘以是义故,我如是说,汝今若能背毁佛法僧,吾将同汝如是梵行。’
善住天子(准上应有意字,此或另是一天子。)而白文殊:‘可共俱往如来之所,咨受未闻,亦同此时如法问难。’文殊云:‘尔莫分别取著如来。’天子云:‘如来今在何所,令我莫著。’文殊云:‘只在目前。’天子云:‘若如是者,我何不见。’文殊云:‘‘尔若一切不见,是名真见如来。’天子云:‘若见在前,云何戒我莫取著如来。’文殊云:‘尔今见前何有?’天子云:‘有虚空界。’文殊云:‘如来者虚空界,是故虚空界者即是如来,此中无有一物可分别者。
(大小文殊,趁著天子脚跟转,天子却惺惺,文殊未具眼。)
▲天亲菩萨从弥勒内宫而下,无著菩萨问曰:‘人间四百年,彼天为一昼夜,弥勒于一时中,成就五百亿天子,证无生法忍,未审说甚么法。’天亲曰:‘只说这个法,只是梵音清雅,令人乐闻。
(荐福怀云:弥勒已是错说,天亲已是错传。山僧今日将错就错,与你诸人注破。良久云:谛听谛听,向下文长,付在来日。)
▲维摩会上,三十二菩萨,各说不二法门,文殊曰:‘我于一切法,无言无说无示无识,离诸问答,是为菩萨入不二法门。’于是文殊又问维摩:‘仁者当说,何等是菩萨入不二法门?’维摩默然,文殊赞曰:‘乃至无有语言文字,是菩萨真入不二法门。’
(雪窦举此,至仁者当说何等是菩萨入不二法门。不举维摩默然,便云:维摩道甚么。又云:勘破了也。复颂云:咄这维摩老,悲生空懊恼,卧疾毗耶离,全身大枯槁,七佛祖师来,一室且频扫,请问不二门,当时便靠倒,不靠倒,金毛师子无处讨。圜悟勤云:如今禅和子便道,无语是靠倒,且莫错认定盘星。白云端颂云:一个两个百千万,屈指寻文数不办,暂时放在暗窗前,明日与君重计算。)
▲善财参五十三员善知识,末后到弥勒阁前,见楼阁门闭,瞻仰赞叹。见弥勒从别处来,善财作礼曰:‘愿楼阁门开,令我得入。’寻时弥勒至善财前,弹指一声,楼阁门开。善财入已,阁门即闭。见百千万亿楼阁,一一楼阁内,有一弥勒,领诸眷属,并一善财,而立其前。
善财因无著菩萨问曰:‘我欲见文殊,何者即是?’财曰:‘汝发一念心清净即是。’无著曰:‘我发一念心清净,为甚么不见?’财曰:‘是真见文殊。’
▲须菩提尊者,在岩中宴坐,诸天雨花赞叹。者曰:‘空中雨花赞叹,复是何人,云何赞叹?’天曰:‘我是梵天,敬重尊者善说般若。’者曰:‘我于般若未尝说一字,云何赞叹?’天曰:‘如是尊者无说,我乃无闻,无说无闻,是真说般若。’
尊者一日说法次,帝释雨花,者乃问:‘此花从天得耶?从地得耶?从人得耶?’释曰:‘弗也。’者曰:‘从何得耶?’释乃举手,者曰:‘如是如是。’
(云门偃云:帝释举手处,与你四大五蕴,释迦老子,是同是别?妙喜曰:须菩提解空第一,生时家室尽空,世尊才升座,须菩提便出众云:希有世尊,且道见甚么道理,便恁么道,天亲菩萨作无量偈,只赞希有二字?圜悟禅师云:一句是一个铁橛,故六祖闻应无所住而生其心便悟去。)
▲无厌足王入大寂定,乃敕有情无情,皆顺于王,若有一物不顺于王,即入大寂定不得。
(紧那罗王,奏无生乐供养,佛乃敕有情无情,俱随王去,若有一物不随王去,即去佛处不得。)
▲舍利弗尊者,因入城,遥见月上女出城,舍利弗心口思惟:‘此姊见佛否,知得忍不得忍否,我当问之。’才近便问,大姊往甚么处去,女曰:‘如舍利弗与么去。’弗曰:‘我方入城,汝方出城,何言如我恁么去?’女曰:‘诸佛弟子当依何住?’弗曰:‘诸佛弟子依大涅槃而住。’女曰:‘诸佛弟子既依大涅槃而住,我亦如舍利弗与么去。’
舍利弗问须菩提:‘梦中说六波罗蜜,与觉时同异?’提曰:‘此义深远,吾不能说,会中有弥勒大士,汝往彼问。’舍利弗问弥勒,弥勒云:‘谁是弥勒?谁名弥勒?’
舍利弗问天女曰:‘何以不转女身?’女曰:‘我从十二年来,求女人相,了不可得,当何所转。’即时天女以神通力,变舍利弗,令如天女,女自化身如舍利弗,乃问言:‘何以不转女身?’舍利弗以天女像而答言:‘我今不知云何转面而变为女身?’
▲鸯崛魔罗尊者,未出家时,外道受教,为憍尸迦欲登王位,用千人拇指为花冠,已得九百九十九,唯欠一指,遂欲杀母取指,时佛在灵山,以天眼观之,乃作沙门,在鸯崛前,鸯崛遂释母欲杀佛。佛徐行,鸯崛急行,追之不及,乃唤曰:‘瞿昙住住。’佛告曰:‘我住久矣,是汝不住。’鸯崛闻之,心忽开悟,遂弃刃投佛出家。
▲宾头卢尊者,因阿育王内宫,斋三万大阿罗汉,躬自行香,见第一座无人,王问其故,海意尊者曰:‘此是宾头卢位,此人近见佛来。’王曰:‘今在何处?’者曰:‘且待须臾。’言讫,宾头卢从空而下,王请就座礼敬,者不顾,王乃问:‘承闻尊者亲见佛来,是否?’者以手策起眉曰:‘会么?’王曰:‘不会。’者曰:‘阿耨达池龙王,曾请佛斋,吾是时亦预其数。’
(翠岩真云:且道甚么处见,直饶雪天缥缈,湖光澹荡,且莫说梦。)
▲障蔽魔王领诸眷属,一千年随金刚齐菩萨,觅起处不得,忽一日得见,乃问曰:‘汝当依何而住,我一千年觅汝起处不得?’齐曰:‘我不依有住而住,不依无住而住,如是而住。’
(法眼云:障蔽魔王不见金刚齐即从,只如金刚齐,还见障蔽魔王么?妙喜曰:既觅起处不得,一千年随从底是甚么?金刚齐云:我不依有住而住,不依无住而住,互相热谩。法眼道:障蔽魔王,不见金刚齐即且从,只如金刚齐,还见障蔽魔王么,恁么批判,也是看孔著楔,即今莫有知得妙喜起处底么,随后咄云:寐语作么?)
▲哪吒太子,析骨还父,析肉还母,然后现本身,运大神力,为父母说法。
▲广额屠儿,于涅槃会上,放下屠刀,立便成佛,自云:‘是贤劫千佛一数。’
(东山觉拈云:今时丛林,将为广额是过去一佛,权现屠儿,且喜没交涉。又谓广额是杀人不眨眼底汉,飏下屠刀立便成佛,且喜没交涉。又道广额飏下屠刀曰:我是千佛一数。这一佛多少分明,且喜没交涉。要识广额么,夹路桃花风雨后,马蹄何处避残红。文殊思业禅师,世为屠宰,一日戮猪次,忽洞彻心源,遂弃业为比丘,述偈曰:昨日夜叉心,今朝菩萨面,菩萨与夜叉,不隔一条线。往见文殊,心道禅师,道佛鉴法嗣也。殊曰:你正杀猪时,见个甚么,便乃剃头行脚。师遂作鼓刀势。殊喝曰:这屠儿,参堂去。师便下参堂。住文殊日。上堂,举赵州勘婆话乃曰:勘破婆子,面青眼黑,赵州老汉,瞒我不得。)
▲秦跋陀禅师,问生法师,讲何经论,生曰:‘大般若经。’师曰:‘作么生说色空义?’曰:‘众微聚曰色,众微无自性曰空。’师曰:‘众微未聚,唤作甚么?’生罔措。师又问:‘别讲何经论?’曰:‘大涅槃经。’师曰:‘如何说涅槃之义?’曰:‘涅而不生,槃而不灭,不生不灭,故曰涅槃。’师曰:‘这个是如来涅槃,哪个是法师涅槃?’曰:‘涅槃之义岂有二耶,某甲只如此,未审禅师如何说涅槃。’师拈起如意曰:‘还见么?’曰:‘见。’师曰:‘见个甚么?’曰:‘见禅师手中如意。’师将如意掷于地曰:‘见么?’曰:‘见。’师曰:‘见个甚么。曰:‘见禅师手中如意堕地。’师斥曰:‘观公见解,未出常流,何得名喧宇宙。’拂衣而去,其徒怀疑不已,乃追师扣问:‘我师说色空涅槃,不契,未审禅师如何说色空义?’师曰:‘不道汝师说得不是,汝师只说得果上色空,不会说得因中色空。’其徒曰:‘如何是因中色空,’师曰:‘一微空故众微空,众微空故一微空,一微空中无众微,众微空中无一微。’
(高僧传,作佛驮跋陀罗,问鸠摩罗什语,佛驮跋陀罗,乃佛大先弟子也。)
▲宝志禅师,金陵东阳民朱氏之妇,上巳日,闻儿啼鹰窠中,梯树得之,举以为子。七岁依钟山大沙门僧俭出家,专修禅观。宋太始二年,发而徒跣,著锦袍往来皖山剑水之下,以剪尺拂子拄杖头,负之而行。
梁武帝诏问:‘弟子烦惑未除,何以治之?’答曰:‘十二。’帝问其旨如何,答曰:‘在书字时节刻漏中。’帝益不晓。
帝又问:‘弟子何时得以静心修习?’师曰:‘安乐禁。’
(幻寄曰:志公安乐禁,及十二,其旨与达磨之不识,德山棒,临济喝,皆自灵山拈花一脉相承。如涂毒鼓,如太阿剑,闻之者丧,婴之者断,不可以心思意解者,而或者谓,十二乃十二因缘,治惑药也。其在书字时节刻漏中,乃书之在十二时中也,安乐禁,禁者止也,至安乐时乃止耳,此所以为修习也。是以赵州庭柏,为三界唯心。沩山拂子,为附物显理者,同道座主奴也,何足以语此。或者语出传灯录,梁武未识达磨,举朝亦不识志公。)
帝尝诏画工张僧繇,写师像,僧繇下笔,辄不自定,师遂以指剺面门,分披出十二面观音,妙相殊丽,或慈或威,僧繇竟不能写。他日与帝临江纵望,有物溯流而上,师以杖引之,随杖而至,乃紫栴檀也。即以属供奉官俞绍,令雕师像,顷刻而成,神彩如生。
师尝数日不食无饥容,时或歌吟,词如谶记,灵迹炳著。士庶皆共事之,初齐建元中,武帝谓师惑众,收付建康狱。既旦,人见其入市,及检狱如故,建康令以事闻,帝延之于华林园。忽一日重著三布帽,亦不知于何所得之。俄豫章王文惠太子相继薨,齐亦以此衰矣。由是禁师出入。至梁乃下诏褒师令勿复禁。
师问一梵僧:‘承闻尊者唤我作屠儿,曾见我杀生么。’曰:‘见。’师曰:‘有见见,无见见,不有不无见,若有见见,是凡夫见;无见见,是声闻见;不有不无见,是外道见,未审尊者如何见?’梵僧曰:‘你有此等见耶。’
(汾阳曰:不枉西来。)
师垂语曰:‘终日拈香择火,不知身是道场。’又曰:‘京都邺都浩浩,还是菩提大道。’
(法眼别云:京都邺都浩浩,不是菩提大道。)
又曰:‘如我身空诸法空,千品万类悉皆同。’
(云门云:你立不见立,行不见行,四大五蕴不可得,何处见有山河大地来,是你每日把钵盂噇饭,唤甚么作饭,何处更有一粒米来。)
大乘赞十首
大道常在目前,虽在目前难睹。若欲悟道真体,莫除声色言语,言语即是大道,不假断除烦恼,烦恼本来空寂,妄情递相缠绕,一切如影如响,不知何恶何好。有心取相为实,定知见性不了。若欲作业求佛,佛是生死大兆,生死业常随身,黑闇狱中未晓。悟理本来无异,觉后谁晚谁早。法界量同太虚,众生智心自小但能不起吾我,涅槃法食常饱。
(一)妄身临镜照影,影与妄身不殊,但欲去影留形,不知身本同虚。身本与影不异,不得一有一无,若欲存一舍一,永与直理相疏,更若爱圣憎凡。生死海里沉浮,烦恼因心有故,无心烦恼何居,不劳分别取相,自然得道须臾。梦时梦中造作,觉时觉境都无。翻思觉时与梦,颠倒二见不殊,改迷取觉求利,何异贩卖商徒,动静两忘常寂,自然契合真如。若言众生异佛,迢迢与佛常疏,佛与众生不二,自然究竟无余。
(二)法性本来常寂,荡荡无有边畔。安心取舍之间,被他二境回换,敛容入定坐禅,摄境安心觉观,机关木人修道,何时得达彼岸。诸法本空无著,境似浮云会散,忽悟本性元空,恰似热病得汗。无智人前莫说,打你色身星散。
(三)报你众生直道,非有即是非无,非有非无不二,何须对有论虚。有无妄心立号,一破一个不居,两名由尔情作。无情即是真如,若欲存情觅佛,将网山上罗鱼,徒费工夫无益,几许枉用工夫,不解即心即佛,真似骑驴觅驴。一切不憎不爱,这个烦恼须除,除之则须除身,除身无佛无因,无佛无因可得,自然无法无人。
(四)大道不由行得,说行权为凡愚,得理返观于行,始知枉用工夫。未悟圆通大理,要须言行相扶,不得执他知解,回光返本全无,有谁解会此说,教君向己推求,自见昔时罪过,除却五欲疮疣,解脱逍遥自在,随方贱卖风流,谁是发心买者,亦得似我无忧。
(五)内见外见总恶,佛道魔道俱错,被此二大波旬,便见厌苦求乐,生死悟本体空,佛魔何处安著,只由妄情分别,前身后身孤薄,轮回六道不停,结业不能除却,所以流浪生死,皆由横生经略。身本虚无不实,返本是谁斟酌,有无我自能为,不劳妄心卜度。众生身同太虚,烦恼何处安著,但无一切希求,烦恼自然销落。
(六)可笑众生蠢蠢,各执一般异见,但欲傍鏊求饼,不解返本观面。面是正邪之本,由人造作百变,所须任意纵横,不假偏耽爱恋。无著即是解脱,有求又遭罗罥。慈心一切平等,真如菩提自现,若怀彼我二心,对面不见佛面。
(七)世间几许痴人,将道复欲求道,广寻诸义纷纷,自救己身不了,专寻他文乱说,自称至理妙好,徒劳一生虚过,永劫沉沦生老,浊爱缠心不舍,清净智心自恼,真如法界丛林,反作荆棘荒草。但执黄叶为金,不悟弃金求宝,所以失念狂走。强力装持相好,口内诵经诵论,心里寻常枯槁。一朝觉本心空,具足真如不少。
(八)声闻心心断惑,能断之心是贼,贼贼递相除遣,何时了本语默。口内诵经千卷,体上问经不识,不解佛法圆通,徒劳寻行数墨。头陀阿练苦行,希望后身功德,希望即是隔圣,大道何由可得。譬如梦里渡河,船师渡过河北,忽觉床上安眠,失却渡船轨则。船师及彼渡人,两个本不相识,众生迷倒羁绊,往来三界疲极,觉悟生死如梦,一切求心自息。
(九)悟解即是菩提,了本无有阶梯,堪叹凡夫伛偻,八十不能跋蹄,徒劳一生虚过,不觉日月迁移,向上看他师口,恰似失奶孩儿,道俗峥嵘聚集,终日听他死语,不观己身无常,心行贪如狼虎,堪嗟二乘狭劣。要须摧伏六府,不食酒肉五辛,邪眼看他饮咀。更有邪行猖狂,修气不食盐醋,若悟上乘至真,不假分别男女。
(十)十四科颂十四首
菩提烦恼不二
众生不解修道,便欲断除烦恼,烦恼本来空寂,将道更欲觅道。一念之心即是,何须别处寻讨。大道只在目前,愚倒迷人不了,佛性天真自然,亦无因缘修造,不识三毒虚假,妄执浮沉生老,昔时迷日为晚,今日始觉非早。
持犯不二
丈夫运用无碍,不为戒律所制。持犯本自无生,愚人被他禁系,智者造作皆空。声闻触途为滞,大士肉眼圆通。二乘天眼有翳,空中妄执有无,不达色心无碍。菩萨与俗同居,清净曾无染世,愚人贪著涅槃,智者生死实际,法性空无言说,缘起略无人会。百岁无智小儿,小儿有智百岁。
佛与众生不二
众生与佛无殊,大智不异于愚,何须向外求宝,身田自有明珠,正道邪道不二,了知凡圣同途,迷悟本无差别,涅槃生死一如,究竟攀缘空寂,惟求意想清虚,无有一法可得,翛然自入无余。
事理不二
心王自在翛然,法性本无十缠,一切无非佛事,何须摄念坐禅,妄想本来空寂,不用断除攀缘,智者无心可得,自然无诤无喧,不识无为大道,何时得证幽玄,佛与众生一种,众生即是世尊,凡夫妄生分别,无中执有迷奔,了达贪嗔空寂,何处不是真门。
静乱不二
声闻厌喧求静,犹如弃面求饼,饼即从来是面,造作随人百变,烦恼即是菩提,无心即是无境,生死即是涅槃,贪嗔如焰如影,智者无心求佛,愚人执邪执正,徒劳空过一生,不见如来妙顶,了达淫欲性空,镬汤罏炭自冷。
善恶不二
我自身心快乐,翛然无善无恶,法身自在无方。触目无非正觉,六尘本来空寂,凡夫妄生执著,涅槃生死本平,四海阿谁厚薄,无为大道自然,不用将心画度,菩萨散诞灵通,所作常含妙觉,声闻执法坐禅,如蚕吐丝自缚,法性本来圆明,病愈何须执药,了知诸法平等,翛然清虚快乐。
色空不二
法性本无青黄,众生谩造文章,吾我说他止观,自意扰扰颠狂,不识圆通妙理,何时得会真常。自疾不能治疗,却教他人药方,外看将为是善,心内犹若豺狼。愚人畏其地狱,智者不异天堂。对境心常不起,举足皆是道场。佛与众生不二,众生自作分张。若欲除却三毒,迢迢不离灾殃。智者知心是佛,愚人乐往西方。
生死不二
世间诸法如幻,生死犹若雷电。法身自在圆通,出入山河无间。颠倒妄想本空,般若无迷无乱,三毒本自解脱,何须摄念禅观,只为愚人不了,从他戒律决断,不识寂灭真如,何时得登彼岸。智者无恶可断,运用随心合散,法性本来空寂,不为生死所绊,若欲断除烦恼,此是无明痴汉。烦恼即是菩提,何用别求禅观,实际无佛无魔,心体无形无段。
断除不二
丈夫运用堂堂,逍遥自在无妨。一切不能为害,坚固犹若金刚,不著二边中道,翛然非断非常,五欲贪嗔是佛,地狱不异天堂。愚人妄生分别,流浪生死猖狂,智者达色无碍,声闻无不恓惶,法性本无瑕翳,众生妄执青黄,如来引接迷愚,或说地狱天堂,弥勒身中自有,何须别处思量。弃却真如佛像,此人即是颠狂。声闻心中不了,惟只趁逐言章,言章本非真道,转加斗争刚强,心里蚖蛇蝮蝎,螫著便即遭伤,不解文中取义,何时得会真常,死入无间地狱,神识枉受灾殃。
真俗不二
法师说法极好,心中不离烦恼。口谈文字化他,转更增他生老。真妄本来不二,凡夫弃妄觅道,四众云集听讲,高座论义浩浩,南坐北坐相争,四众为言(疑嫌)为好,虽然口谈甘露,心里寻常枯燥,自己元无一钱。日夜数他珍宝,恰似无智愚人,弃却真金担草。心中三毒不舍,未审何时得道。
解缚不二
律师持律自缚,自缚亦能缚他,外作威仪恬静,心内恰似洪波。不驾生死船筏,如何渡得爱河,不解真宗正理,邪见言辞繁多。有二比丘犯律,便却往问优波,优波依律说罪,转增比丘网罗,方丈室中居士,维摩便即来诃,优波默然无对。净名说法无过,而彼戒性如空,不在内外娑婆,劝除生灭不肯,忽悟还同释迦。
境照不二
禅师体离无明,烦恼从何处生,地狱天堂一相。涅槃生死空名,亦无贪嗔可断,亦无佛道可成,众生与佛平等,自然圣智惺惺,不为六尘所染,句句独契无生,正觉一念玄解,三世坦然皆平。非法非律自制,翛然真入圆成。绝此四句百非,如空无作无依。
运用无碍
我今滔滔自在,不羡公王卿宰,四时犹若金刚,苦乐心常不改。法宝逾于须弥,智慧广于江海,不为八风所牵,亦无精进懈怠,任性浮沉若颠,散诞纵横自在,这(应是遮)莫刀剑临头,我曰(应是亦)安然不辨。
迷悟不二
迷时以空为色,悟即以色为空。迷悟本无差别,色空究竟还同。愚人唤南作北,智者达无西东。欲觅如来妙理,常在一念之中。阳焰本非其水,渴鹿狂趁匆匆。自身虚假不实,将空更欲觅空。世人迷倒至甚,如犬吠雷叿叿。
十二时颂
平旦寅,狂机内有道人身,穷苦已经无量劫,不信常擎如意珍。若捉物入迷津,但有纤毫即是尘,不住旧时无相貌,外求知识也非真。
日出卯,用处不须生善巧,纵使神光照有无,起意便遭魔事娆。若施功终不了,日夜被他人我拗。不用安排只么从,何曾心地生烦恼。
食时辰,无明本是释迦身,坐卧不知元是道,只么忙忙受苦辛。认声色觅疏亲,只是他家染污人,若拟将心求佛道,问取虚空始出尘。
禺中巳,未了之人教不至,假使通达祖师言,莫向心头安了义。只守玄没文字,认著依前还不是,暂时自肯不追寻,旷劫不遭魔境使。
日南午,四大身中无价宝,阳焰空华不肯抛,作意修行转辛苦。不曾迷莫求悟,任你朝阳几回暮,有相身中无相身,无明路上无生路。
日昳未,心地何曾安了义,他家文字没亲疏,不用将心求的意。任纵横绝忌讳,长在人间不在世,运用不离声色中,历劫何曾暂抛弃。
晡时申,学道先须不厌贫,有相本来权积聚,无形何用要求真。作净洁却劳神,万(应是方)认愚痴作近邻,言下不求无处所,暂时唤作出家人。
日入酉,虚幻声音不长久,禅悦珍羞尚不餐,谁能更饮无明酒。勿可抛勿可守,荡荡逍遥不曾有,纵你多闻达古今,也是痴狂外边走。
黄昏戍,狂子施功投暗室,假使心通无量时,历劫何曾异今日。拟商量却啾唧,转使心头黑如漆,昼夜舒光照有无,痴人唤作波罗蜜。
人定亥,勇猛精进成懈怠,不起纤毫修学心,无相光中常自在。超释迦越祖代,心有微尘还质(应作窒)碍,放荡长如痴兀人,他家自有通人爱。
半夜子,心住无生即生死,生死何曾属有无,用时便用无文字。祖师言外边事,识取起时还不是,作意搜求实没踪,生死魔来任相试。
鸡鸣丑,一颗圆光明已久,内外推寻觅总无,境上施为浑大有。不见头亦无手,天地坏时渠不朽,未了之人听一言,只这如今谁动口。
(洪觉范曰:志公十二时歌,大明佛祖要妙,然年代寖远,昧者多改易其语,以狥其私,其大害意者,如曰夜半子,心住无生即生死,心法何曾属有无,用时便用没文字,乃作生死何曾属有无,言则工矣。然下句血脉不贯,既曰生死不属有无,又曰用时便用,何哉?幻寄曰:觉范于文字转接处,求志公语脉,既其华未既其实。使生死不属有无,不可用时便用,则心法不属有无,又何可用时便用,且知生之未尝生,死之未尝死,翛然而来,翛然而往。非生死不属有无,而用时便用乎。见有生死则有心法,见无生死则无心法。不见古人道,生死中无佛则无生死耶,生死心法同一幻泡,未可若是分别也。志公诸赞咏,拔善恶刺,裂凡圣网,苟会其旨,则踏毗卢顶[寧*頁]上行,一以情求,则入地狱如箭射,真龙象蹴踏,非驴所堪也。)
天监十三年冬将卒,忽告众僧,令移寺金刚神像,出置于外,乃密谓人曰:‘菩萨将去,未及旬日,无疾而终。举体香[而/火],临亡然一烛以付后阁舍人吴庆,庆以事闻,帝叹曰:‘大师不复留矣。烛者其以后事嘱我乎?’因厚礼葬于钟山独龙阜。仍令开善精舍,敕陆倕制铭于冢内,王筠立碑于寺门,处处传遗像焉。
(幻寄曰:可惜一枝烛,分付不著人,却作后事会。咦,若作佛法会,便好与梁武,一坑埋却。因述颂云:达磨只履,携归葱岭,志公一烛,梁宫摇影,青阳已谢行人远,落花满阶月华冷,银河西横玉漏残,梦破辘轳鸣露井。)
▲善慧大士者,婺州义乌县人,齐建武四年丁丑五月八日,降于双林乡傅宣慈家,本名翕,年十六,娶刘氏女名妙光。生二子普建普成。二十四,与里人稽亭浦捷鱼,获已沉笼水中曰:‘去者适,止者留。’人或谓之愚。会有天竺僧嵩头陀曰:‘我与汝,毗婆尸佛所发誓,今兜率宫衣钵现在,何日当还?’因命临水观影,见圆光宝盖。大士笑谓之曰:‘炉韛之所多钝铁,良医之门足病人。度生为急,何思彼乐乎?’嵩指松山顶曰:‘此可栖矣。’大士躬耕而居之。有人盗菽麦瓜果,大士见,即与篮笼盛去。日常营作,夜则行道。见释迦金粟定光三如来放光袭其体,大士乃曰:‘我得首楞严定。’天嘉二年,感七佛相随,释迦引前,维摩接后。惟释尊数顾共语:‘为我补处也。’其山顶黄云盘旋若盖,因号云黄山。
梁武帝请讲金刚经,士才升座,以尺挥案一下便下座。帝愕然,圣师曰:‘陛下还会么?’帝曰:‘不会。’圣师曰:‘大士讲经竟。’
又一日讲经次,帝至,大众皆起,士端坐不动,近臣报曰:‘圣驾在此,何不起。’士曰:‘法地若动,一切不安。’
大士一日披衲顶冠靸履朝见,帝问:‘是僧耶?’士以手指冠,帝曰:‘是道耶?’士以手指靸履,帝曰:‘是俗耶?’士以手指衲衣。
有偈曰:有物先天地,无形本寂寥,能为万象主,不逐四时凋。
又曰:‘夜夜抱佛眠,朝朝还共起,起坐镇相随,语默同居止。纤毫不相离,如身影相似,欲识佛去处,只这语声是。’
(保宁勇云:大众,傅大士此颂,古今不坠,一切人知,向此瞥地者固多,错会者不少。玄沙云:大小傅大士,只认得个昭昭灵灵。洞山聪云:且道衲僧家,日里还曾睡也无,此两转语,谁言世上无仙客,须信壶中别有天。
保宁亦有一颂:要眠时即眠,要起时即起。水洗面皮光,啜茶湿却嘴。大海红尘飞,平地波涛起。呵呵阿呵呵,啰哩啰啰哩。)
又曰:‘空手把锄头,步行骑水牛,人在桥上过,桥流水不流。’
(断桥伦颂云:狗走抖擞口,猴愁搜搜头。瑞岩门外水,自古向西流。张无尽见皓布裈,举大士此颂,皓曰:此颂得法身边事,颂不得法身向上事。无尽曰:请和尚颂。皓遂应声颂曰:昨夜雨霶亨,打倒葡萄棚,知事普请,行者人力,拄底拄,撑底撑,撑撑拄拄到天明,依旧可怜生。)
心王铭曰:‘观心空王,玄妙难测,无形无相,有大神力,能灭千灾,成就万德。体性虽空,能施法则,观之无形,呼之有声,为大法将。《心戒传经》:水中盐味,色里胶青,决定是有,不见其形。心王亦尔,身内居停,面门出入,应物随情,自在无碍,所作皆成,了本识心,识心见佛,是佛是心,是心是佛。念念佛心,佛心念佛,欲得早成,戒心自律。净律净心,心即是佛,除此心王,更无别佛,欲求成佛,莫染一物,心性虽空,贪嗔体实,入此法门,端坐成佛。到彼岸已,得波罗蜜。慕道真士,自观自心,知佛在内,不向外寻,即心即佛,即佛即心,心明识佛,晓了识心,离心非佛,离佛非心,非佛莫测,无所堪任,执空滞寂。于此漂沈,诸佛菩萨,非此安心。明心大士,悟此玄音,身心性妙,用无更改。是故智者,放心自在,莫言心王,空无体性,能使色身,作邪作正,非有非无,隐显不定,心性离空,能凡能圣。是故相劝,好自防慎,刹那造作,还复漂沉,清净心智,如世黄金,般若法藏,并在身心,无为法宝,非浅非深。诸佛菩萨,了此本心,有缘遇者,非去来今。
陈太建元年己丑,有慧和法师,不疾而终,嵩头陀亦于柯山灵岩寺入灭。大士悬知曰:‘嵩公兜率待我,决不可久留也。’时四侧花木,方当秀实,歘然枯瘁。四月二十四日,示众曰:‘此身甚可厌恶,众苦所集,须慎三业,精勤六度。若坠地狱,卒难得脱。’又曰:‘吾去已不得移寝床。七日有法猛上人,持像及钟来镇于此。’弟子问:‘灭后形体若为?’曰:‘山顶焚之。’又问:‘不遂何如?’曰:‘慎勿棺敛,但垒甓作坛,移尸于上,屏风周绕,绛纱覆之,上建浮图,以弥勒像镇之。’又问:‘师之发迹可得闻乎?’曰:‘我从第四天来,为度汝等,次补释迦,及传普敏文殊、慧集观音、何昌阿难,同来赞助,故《大品经》云:有菩萨从兜率来,诸根猛利,疾与般若相应,即吾身是也。’言讫趺坐而终,世寿七十有三。寻猛师果将到,织成弥勒像,及九乳钟留镇之。须臾不见。大士道具十余事现在。
(士于太清二年,誓不食,取佛生日焚身供养。至日白黑六十余人,代不食烧身,三百人剃心沥血和香,请大士住世,士愍而从之。士尝遣弟子,致书梁武,中有云:上善略以虚怀为本,不著为宗。亡相为因涅槃为果。中善略以治身为本,治国为宗。天上人间果报安乐。下善略以护养众生,胜残去杀,普令百姓俱禀六斋。梁武问:‘从来师事谁耶。’曰:‘从无所从,来无所来,师事亦尔。’昭明问:‘大士何不论义?’曰:‘菩萨所说,非长非短,非广非狭,非有边非无边。如如正理,复有何言?’梁武又问:‘何为真谛?’曰;‘息而不灭。’武曰:‘若息而不灭,此则有色,有色故钝,若如是者,大士不免流俗。’曰:‘临财毋苟得,临难毋苟免。’武曰:‘大士大识礼。’曰:‘一切诸法不有不无。’武曰:‘谨受大士来旨。’曰:‘大千世界所有色象,莫不归空,百川丛注不过于海。无量妙法不出真如,如来何故于三界九十六道中,独超其最,视一切众生有若赤子,有若自己,天下非道不安,非理不乐。’武默然,大士辞退。)
▲南岳慧思禅师,姓李氏,顶有肉髻,牛行象视。少以慈恕闻于闾里。常梦梵僧劝出俗,乃辞亲入道,及禀具,常习坐,日唯一食。诵法华等经,满千遍,又阅妙胜定经,叹禅那功德,遂发心寻友。时慧闻法师,有徒数百。(闻阅中观论,发明禅理,故遥禀龙树。)乃往受法,昼夜摄心,坐夏经三七日,获宿智通,倍加勇猛。寻有障起,四支缓弱,不能行步。自念曰:‘病从业生,业由心起,心缘无起,外境何状。病业与身,都如云影。’如是观已,颠倒想灭,轻安如故。夏满犹无所得,深怀惭愧,放身倚壁,背未至间,豁尔开悟法华三昧最上乘门。
示众曰:‘道源不远,性海非遥,但向己求,莫从他觅,觅即不得,得亦不真。’
偈曰:顿悟心源开宝藏,隐显灵通现真相,独行独坐常巍巍,百亿化身无数量,纵令逼塞满虚空,看时不见微尘相,可笑物兮无比况,口吐明珠光晃晃,寻常见说不思议,一语标名言下当。
又偈曰:天不能盖地不载,无去无来无障碍,无长无短无青黄,不在中间及内外,超群出众太虚玄,指物传心人不会。
尝以道俗所施金字般若法华二经,为众随文发解,复命门人智顗代讲,至“一心具万行”有疑请决。师曰:‘汝所疑乃大品次第意耳,未是法华圆顿旨也,吾昔于夏中,一念顿发,诸法现前,吾既身证,不劳致疑,顗即咨受法华行,三七日得悟。
陈光大六年六月二十三日,自大苏山,将四十余僧,径趋南岳,乃曰:‘吾寄此山,止期十载,已后必事远游。吾前身曾履此处。’巡至衡阳,值一处林泉胜异,师曰:‘古寺也,吾昔曾居。’俾掘之,基址犹存。又指岩下曰:‘吾此坐禅,贼斩吾身。’寻得枯骸一具。自此化道弥盛,陈主屡致慰劳供养,目为大禅。师因志公令人传语曰:‘何不下山教化众生,目视云汉作么?’师曰:‘三世诸佛,被我一口吞尽,更有甚众生可教化。’
(玄觉征云:且道是山头语?山下语?)
师习慈忍行,奉菩萨三聚戒,衣服率用布,寒则加之以艾。
将顺世,谓门人曰:‘若有十人不惜身命,常修法华般舟念佛三昧,方等忏悔,期于见证者,随有所须,吾自供给。如无此人,吾即远去矣。’时众以苦行事难,无有答者。师乃屏众泯然而逝。小师云辩号叫,师开目曰:‘汝是恶魔,吾将行矣,何惊动妨乱吾耶,痴人出去。’言讫长往。时异香满室,顶暖身软,颜色如常。即太建九年六月二十二日也。
▲天台山修禅寺智者禅师,讳智顗,荆州华容人,姓陈氏。诞生之夕,祥光烛邻,幼有奇相,肤不受垢。七岁入果愿寺,闻僧诵法华经普门品,即随念之,忽自忆记七卷之文,宛如宿习。十五礼佛像,誓志出家。恍焉如梦,见大山临海际,峰顶有僧招手,复接入一伽蓝云:‘汝当居此,汝当终此。’十八丧二亲,于果愿寺,依僧法绪出家,二十进具,陈乾明元年,谒光州大苏山慧思禅师。思一见乃谓曰:‘昔灵鹫同听法华经,今复来矣。’即示以普贤道场,说四安乐行。师入观三七日,诵法华经,至药王品曰:是真精进,是名真法供养如来。于是悟法华三昧,获旋陀罗尼,见灵山一会,俨然未散。宿通潜发。以所证白思,思曰:‘非汝弗证,非我莫识,此乃法华三昧前方便初旋陀罗尼也,纵令文字之师千万,不能穷汝之辩,汝可传灯,莫作最后断佛种人。’
(妙喜云:智者悟旋陀罗三昧,见灵山一会俨然未散。或者谓之表法,惟无尽居士,阅首楞严经,至是人始获金刚心中处,忽思智者当时所证,见灵山一会俨然未散,非表法也。尝语余曰:当真证入时,全身住在金刚心中,李长者所谓,无边刹境自他不隔于毫端,十世古今始终不离于当念。智者见灵山一会俨然未散,惟证是三昧者,不待引喻,默默自点头矣。又曰:而今未获旋陀罗尼者,还见灵山一会否,若见,以何为证,若不见是真精进是名真法供养如来,只恁么念过,却成剩法矣。)
太建元年辞思,住金陵阐化,凡说法不立文字,以辩才故,昼夜无倦。七年谢遣徒众,隐天台山佛陇峰。有定光禅师,先居此峰,谓弟子曰:‘不久当有善知识,领徒至此。’俄尔师至,光曰:‘还忆畴昔举手招引时否?’师即悟礼像之征。悲忧交怀,乃执手共至庵所,其夜闻空中钟磬之声,师曰:‘是何祥也?’光曰:‘此是犍椎集僧得住之象,此处金地,吾已居之,北峰银地,汝宜居焉。
师尝谓,法华为一乘妙典,荡化城之执教,释草庵之滞情,开方便之权门,示真实之妙理,会众善之小行,归广大之一乘。遂出玄义,曰释名,辨体,明宗,论用,判教相之五重也,名则法喻齐举,谓一乘妙法,即众生本性,在无明烦恼,不为所染,如莲花处于淤泥,而体常净,故以为名。此经开权显实,废权立实,会权归实,如莲之华有含容开落之义,华之莲有隐现成实之义,亦谓从本垂迹,因迹显本。夫经题,不越法喻人单复具足,凡七种(单三复三具足一)摄一切名,妙法莲华,即复之一也(法譬为复)。名以召体,体即实相,谓一切相离实相无体故,宗则一乘因果,开示悟入佛之知见,可尊尚故,用则力用,以开废会之义。有其力故,然后判教相者,以如来一代之说,总判为五时八教。五时者,一佛初成道,为上根菩萨,说华严时;二为小机,说阿含时;三弹偏折小,叹大褒圆,说方等时;四荡相遣执,说般若时;五会权归实,授三乘人及一切众生成佛记,说法华涅槃时。八教者,谓化仪四教,即顿渐秘密不定也,化法四教,即藏(生灭四谛)通(无生)别(无量)圆也(无作四谛,惟法华圆理,乃至治生产业,一色一香,无非实相)。该三世如来所演,罄殚其致(四正三接广如本教)。舍此皆魔说故。教理既明,非观行无以复性,乃依一心三谛之理(真俗中),示三止观,一一观心,念念不可得。先空次假后中,离二边而观一心,如云外之月者,此乃别教之行相也。尝云,破一切惑,莫盛乎空,建一切法,莫盛乎假,究竟一切性,莫大乎中,故一中一切中,无假无空而不中,空假亦尔。即圆教之行相,如摩醯首罗天之三目,非纵横并别故。
(第十四祖龙树菩萨偈云:因缘所生法,我说即是空,亦名为假名,亦名中道义。斯与楞严圆觉说,奢摩他、三摩钵底、禅那三观,名目虽殊,其致一也。达磨大师以心传心,不滞名数,直为上上根智。俾忘筌忘意,故与此教同而不同,智者禅师,穷理尽性,备足之门,故与禅宗异而非异也。)
三观圆成,法身不素,即免同贫子也,尚虑学者昧于修性,或堕偏执,故复创六即之义,以绝斯患。一理即佛者。十法界众生,下至蟭螟,同禀妙性,从本以来常住清净,觉体圆满,一理齐平故。(执名相者,不信即心即佛,睹此而生信也。)二名字即佛者。虽理性坦平,而随流者,日用不知,必假言教外薰,得闻名字,生信发解故。(起信论云:以有妄想心故,能知名义,自此以下简暗证者。)三观行即佛者。既闻名开解,要假前之三观,而返源故。(圆教外凡也,圆观五阴,为不思议境,即五品位,大师示居此位,别教十信及藏通教,皆名资粮位。)
四相似即佛者。观行功深,发相似用故。(内凡也,圆伏无明,入十信铁轮位,不断见思惑,至七信以去,见思惑自陨,得六根清净。如经云:父母所生眼,悉见三千界云云。思大禅师示居此位,若别教,乃地前三十心也。藏通皆名加行位,楞严经唯识论,三十心后,别立四加行,名位虽同,诠旨迥异,唯通悟者,善巧融会。)五分真即佛者。三心开发,得真如用,位位增胜故。(发圆初住,即铜轮位也。如龙女一念成佛,现百界身,从此转胜,至等觉位,凡四十一心,尽目真因,分位虽殊,圆理无别。若别教,即名十地,藏通皆言见道位。)六究竟即佛者。无明永尽,觉心圆极,证无所证故。(妙觉也。起信论云:始本不二,名究竟觉,仁王名,寂灭上忍也。别教权佛摄,对圆行第二位耳,藏通二教佛可知。)如上六位,既皆即佛(不屈不滥),通具法报化三身为正。(三宝三德,属对交络,乃至十种三法,含摄无遗。偈云:道识性般若,菩提大乘身,涅槃三宝德,一一皆三法。)随居四土为依,四土者,一常寂光。(法性土也,法身居之,身土相称。)二实报无障碍。(摄二受用也,自受用土,报佛自居,他受用土,登地菩萨所居。)三方便有余,四净秽同居。(并为应化土也。地前菩萨二乘凡夫所居。)其实则非身非土,无优无劣,为对机故,假说身土,而分优劣,师得身土互融,权实无碍,故三十余年昼夜宣演,生四种益,具四悉檀。(悉遍也,檀翻名施,禅师之法,遍施有情,随根得益如云,世界悉檀,生欢喜益云云。)门人灌顶,日记万言,而编结之,总目为天台教。
隋开皇十七年,十一月十七日,帝遣使诏师,将行乃告门人曰:‘吾今往而不返,汝等当成就佛陇南寺,一依我图。’侍者曰:‘若非师力,岂能成办?’师曰:‘乃是王家所办,汝等见之,吾不见也。’
(师初欲建寺于石桥,禅寂中见阜帻绛衣三神人,语曰:所欲建寺,今非其时。三国既一,当有大施主建之,寺建而国清,宜名曰国清。至隋开皇十八年,诏司马王弘,依师所图,建国清寺。)
二十一日,到剡东石城寺百尺石像前不进。二十四日顾侍者曰:‘观音来迎。’不久应去,时门人智朗请曰:‘不审何位何生?’师曰:‘吾不领众,必净六根,损己利他,获预五品耳。’
(五品弟子,即法华三昧前方便之位,与思大禅师昔语冥符。)
命笔作观心偈,唱诸法门纲要讫,趺坐而逝,寿六十。腊四十,弟子等迎归佛陇岩。大业元年,诏使者送弟子智璪,及寺额入山,赴师忌斋。到日集僧,开石室,唯睹空榻。时会千僧,至时忽剩一人,咸谓师化身来受供。师始受禅教,终乎灭度,常披一坏衲,冬夏不释,居天台二十二年,建大道场一十有二所,国清最居其后,及荆州玉泉寺等,共三十六所,度僧一万五千人,写经一十五藏,造金铜塑画像八十万尊,事迹甚广,具如本传。
▲泗州僧伽大师,唐高宗时,至长安洛阳行化,历吴楚间。手执杨枝,混于缁流。或问师何姓,即答曰:‘我姓何。’又问师何国人,师曰:‘我何国人。’
(乌龙长老,访冯济川话次,云昔有官人,问泗州大圣何姓,云姓何。官云住何国,云住何国,此意如何?龙云:大圣本不姓何,亦不是何国人。冯笑云:大圣决定姓何,住何国。往返数次,遂致书妙喜,乞断此公案。喜云:有六十棒,将三十棒打大圣,不合道姓何,三十棒打济川,不合道大圣决定姓何。若乌龙长老,教自领出去。)
宿州民贺跋氏,舍宅为伽蓝。师曰:‘此本佛宇。’令掘地,果得古碑,云是香积寺,齐李龙建所创。又获金像,众谓然灯如来,师曰:‘普光王佛也。’因以为寺额,景龙二年,诏迎住大荐福寺,中宗称弟子。三年三月三日示灭,敕就荐福寺,漆身起塔,忽臭气满城,上祝送师归临淮,言讫异香腾馥。
(宝月问冰壶:慈云无不覆,为甚么大圣不就荐福。壶云:不见道君子爱财。月云:此是洞山底,长老分上作么生?壶云:你还觉髑髅痛么?月云:恁么则是处是慈氏?壶云:矢臭气。)
中宗问万回,僧伽是何人,回云:‘观音化身。’
(万回法云公,虢州阌乡张氏子,贞观六年五月五日生,弱龄笑傲如狂。一日令家人洒扫云:有胜客来。是日三藏玄奘,自西国还访之,公问印度风境,了如所见。藏作礼围绕称是菩萨。有兄万年,久征辽左,母程氏思其音信,公曰:此甚易耳。乃告母而往,至暮而还,及持到书。人因呼曰万回。其他灵迹甚多,不及录。)
▲天台丰干禅师,不知何许人,居天台国清寺。剪发齐眉衣布裘,尝诵唱道歌,乘虎入松门,众僧惊畏。本寺厨中有二苦行,曰寒山子拾得,二人执爨,终日晤语。潜听者都不解。时谓风狂,独与师相亲。一日寒山问:‘古镜未磨如何照烛?’师曰:‘冰壶无影像,猿猴探水月。’曰此是不照烛也。更请师道,师曰:‘万德不将来,教我道甚么。’寒拾俱礼拜。
师欲游五台,问寒拾曰:‘汝共我去游五台,便是我同流;若不共我去游五台,不是我同流。’山曰:‘你去游五台作甚么。’师曰:‘礼文殊。’山曰:‘你不是我同流。’师寻独入五台,逢一老人,便问:‘莫是文殊么?’曰:‘岂可有二文殊。’师作礼未起,忽然不见。(赵州因沙弥举此,州代干云:文殊文殊。)后回天台山示灭。
师凡有人问佛理,止答随时二字。
初闾丘胤,出牧丹丘,将议巾车,忽患头痛,医莫能愈。师造丘,以咒水喷之立差,胤异之,乞一言,师曰:‘到任记谒文殊普贤。’曰:‘此二菩萨何在。’师曰:‘即国清寺寒山、拾得也。’胤后既至任,即入寺问师所在,及寒拾踪迹。僧道翘对曰:‘丰干旧院,在经藏后,今阒无人矣。寒拾二人,现在僧厨执役。’胤入师房,惟见虎迹。复问翘师:‘在此作何行业。’翘曰:‘惟事春谷供僧,闲则讽咏。’乃入厨访寒拾,如下章叙之:
▲寒山子,本无氏族,始丰县西有寒明二岩,以其于寒岩中居止得名也。容貌枯瘁,布襦零落,以桦皮为冠,曳大木屐。时来国清寺,就拾得取众僧残食,及菜滓食之,或廊下徐行,或望空噪骂。寺僧以杖逼逐,拊掌大笑而去。
众僧炙茄次,将茄串向僧背上打一下,僧回首,山呈起茄串曰:‘是甚么?’僧曰:‘这风颠汉。’山向旁僧曰:‘你道这僧费却我多少盐酱。’
赵州游天台,路次相逢,山见牛迹,问州曰:‘还识牛么?’州曰不识。山指牛迹曰:‘此是五百罗汉游山。’州曰:‘既是罗汉,为甚么却作牛去?’山曰:‘苍天苍天。’州呵呵大笑。山曰:‘作甚么?’州曰:‘苍天,苍天。’山曰:‘这厮儿,宛有大人之作。’
闾丘入厨见山,同拾得围罏语笑,丘致拜,二人连声咄叱,且笑曰:‘丰干饶舌。’二人即相携出松门。闾丘又至寒岩礼谒,送衣服药物,二人高声喝之曰:‘贼,贼。’便缩身入岩石缝中,唯曰:‘汝诸人各各努力。’其石缝忽然而合。闾丘哀慕,令僧道翘寻其遗迹,得所书林间叶上,及村墅屋壁辞颂,共三百余首。后曹山寂禅师,为之注释,谓之对寒山子诗,行于世。
▲拾得者,不言名氏,因丰干禅师山中经行,至赤城道侧,见儿孤啼,拾归国清,故名,后沙门灵熠摄受,令知食堂香灯。忽一日登座,与佛像对盘而餐,复于憍陈如上座塑形前呼曰:‘小果声闻。’灵熠怒,因罢斥,令厨内涤器,每滤食滓,以筒盛之,寒山来,即与负去。
一日扫地,寺主问汝名拾得,因丰干拾得汝归,汝毕竟姓个甚么?’拾得放下苕帚,叉手而立。寺主再问,拈帚扫地竟去。寺主罔测,寒山捶胸云:‘苍天,苍天。’拾得却问:‘汝作甚么?’山曰:‘不见东家人死,西家助哀。’二人作舞哭笑而去。
国清寺半月念戒众集。拾得拍手曰:‘聚头作想那事如何。’维那叱之,拾得曰:‘大德且住,无嗔即是戒,心净即出家,我性与你合,一切法无差。’
僧厨食为鸟所啄,拾得以杖抶伽蓝神曰:‘汝食不能护,何能护伽蓝?’是夕神示梦合寺僧曰:‘拾得谴我。’由是著异呼曰:‘贤士’。未几与寒山隐石岩而逝。道翘纂寒山诗,得偈亦附焉。
▲明州奉化县布袋和尚,未详氏族,自称名契此。形裁腲脮,蹙额皤腹,出语无定,寝卧随地。常以杖荷一布囊,凡供身之具,尽贮囊中。入廛肆聚落,见物则乞,醯醢鱼菹才接入口,分少许囊中,时号长汀子,布袋师也。尝雪中卧,雪不沾身,人以此奇之,或就人乞,其货则售,示人吉凶,必应期无忒。天将雨,即著湿草履,途中骤行;遇亢阳,即曳高齿木屐,市桥上竖膝而眠,民以此验之。
有一僧在师前行,师乃拊僧背一下,僧回头,师曰:‘乞我一文钱。’曰:‘道得即与你一文钱。’师放下布袋叉手而立。
白鹿和尚问:‘如何是布袋。’师便放下布袋;问如何是布袋下事,师便负之而去。
(先保福和尚问,如何是佛法大意,师放下布袋叉手。保福曰:为只如此,还更有向上事?师负之而去。)
师在街衢立,有僧问和尚在这里作甚么,师曰:‘等个人。’曰:‘来也来也。’(归宗柔和尚别云:‘归去来。’)师云:‘汝不是这个人。’曰:‘如何是这个人?’师曰:‘乞我一文钱。’
师有歌曰:‘只个心心心是佛,十方世界最灵物,纵横妙用可怜生,一切不如心真实。腾腾自在无所为,闲闲究竟出家儿,若睹目前真大道,不见纤毫也大奇。万法何殊心何异,何劳更用寻经义,心王本自绝多知,智者只明无学地。非圣非凡复若何,不强分别圣情孤,
无价心珠本圆净,凡名异相妄空呼,人能弘道道分明。无量清高称道情,携锡若登故国路,莫愁诸处不闻声。’
又有偈曰:‘是非憎爱世偏多,仔细思量奈我何,宽却肚肠须忍辱,豁开心地任从他。若逢知己须依分,纵遇冤家也共和,若能了此心头事,自然证得六波罗。
(此应是一偈,下章应别是一偈,灯录并作一偈,恐非。)
我有一布袋,虚空无挂碍,展开遍十方,入时观自在。吾有三宝堂,里空无色相,不高亦不低,无遮亦无障,学者体不如,来者难得样。智慧解安排,千中无一匠,四门四果生,十方尽供养。吾有一躯佛,世人皆不识,不塑亦不装,不雕亦不刻,无一滴灰泥,无一点彩色,人画画不成,贼偷偷不得。体相本自然,清净非拂拭,虽然是一躯,分身千百亿。’
又偈曰:‘一钵千家饭,孤身万里游,青目睹人少,问路白云头。’
梁贞明三年丙子三月,师将示灭,于岳林寺东廊下,端坐磐石,而说偈曰:‘弥勒真弥勒,分身千百亿,时时示时人,时人自不识。’偈毕安然而化,其后复现于他州,亦负布袋,四众竞图其像。
▲法华志言大士,寿春许氏子,弱冠游东都,继得度于七俱胝院,留讲肆久之。一日读云门录忽契悟,未几宿命遂通。独语笑,口吻嗫嚅,日常不辍,世传诵法华,因以名之。
丞相吕许公问佛法大意,师曰:‘本来无一物,一味却成真。’
集仙王质问,如何是祖师西来意,师曰:‘青山影里泼蓝起,宝塔高吟撼晓风。’又曰:‘请法华烧香。’师曰:‘未从斋戒觅,不向佛边求。’
国子助教徐岳,问祖师西来意,师曰:‘街头东畔底。’徐曰:‘某甲未会。’师曰:‘三般人不会。’
僧问,世有佛否,师曰:‘寺里文殊有。’
问师凡耶圣耶,遂举手曰:‘我不在此住。’
庆历戊子十一月二十三日将化,谓人曰:‘吾从无量劫来,成就逝多国土,分身扬化,今南归矣。’言毕右胁而逝。
(宋仁宗始不豫,国嗣未立,大臣请择宗室贤者居京师。仁宗夜焚香默祷曰:翊日化成殿具斋,虔请法华大士,俯临无却,左右莫闻也。清旦道衣凝立而待,俄侍卫奏言,法华自右掖门,直趋寝殿,禁兵呵止不得。仁宗笑曰:吾请之来耳。及至竟升御榻而坐,仁宗以储嗣为问,索笔大书十三十三数行,掷笔去。至英宗即位,乃濮安懿王第十三子也。)
▲扣冰澡先古佛,建宁新丰翁氏子,母梦比丘风神炯然,荷锡求宿,人指谓曰:‘此辟支佛也。’已而孕。生于武宗会昌四年,香雾满室,弥日不散。年十三求出家,父母许之。依乌山兴福寺沙门行全为师,咸通乙酉,落发受具,初以讲说为众所归,弃谒雪峰,手携凫茨,一包酱一器献之,峰曰:‘包中是何物?’师曰:‘凫茨。’峰曰:‘何处得来?’师曰:‘泥中得。’峰曰:‘泥深多少?’师曰:‘无丈数。’峰曰:‘还更有么?’师曰:‘转有转深。’又问:‘器中何物?’曰:‘酱。’峰曰:‘何处得来?’曰:‘自合得。’峰曰:‘还熟也未?’曰:‘不较多。’峰异之曰:‘子异日必为王者师。’
初居温岭,继居将军岩,二虎侍侧,神人献地为瑞岩院,学者争集。尝谓众曰:‘古圣修行全凭苦节,吾今夏则衣楮,冬则扣冰而浴。’故人号为扣冰古佛。
后住灵曜,上堂,四众云臻,‘教老僧说个甚么?’便下座。
有僧烧炭积成火龛,曰:‘请师入此修行。’曰:‘真玉不随流水化,琉璃争夺众星明。’曰:‘莫只这便是么。’曰:‘且莫认奴作郎。’曰:‘毕竟如何?’曰:‘梅花腊月开。’
天成戊子,应闽王之召,王敬礼,谢茶次,师提起橐子曰:‘会么?’曰:‘不会。’曰:‘人王法王各自照了。’留十日,以疾辞。至十二月二日,沐浴升堂,告众而逝,王与道俗,备香薪苏油茶毗之,祥曜满山,获五色舍利,塔于瑞岩正寝。
▲千岁宝掌和尚,中印度人,周威烈十二年丁卯,降神受质,则左掌握拳,七岁祝发乃展,因名宝掌。魏晋间,东游此土,入蜀礼普贤,留大慈,常不食,日诵般若等经千余卷。有咏之者曰:‘劳劳玉齿寒,似迸岩泉急,有时中夜坐,阶前神鬼泣。’一日谓众曰:‘吾有愿住世千岁,今六百二十有六矣。’故人以千岁称之。旋游五台,复南历衡岳黄梅匡庐,寻入建业,会达磨入梁,就而扣请,悟无生忍。武帝高其道腊,延供内庭,未几如吴,述偈曰:‘梁城遇导师,参禅了心地,飘零二浙游更,尽佳山水。’遂遍探两浙名山,后居浦江之宝严。与朗禅师友善,每通问,遣白犬驰往,朗则使青猿。故有题朗壁者云:‘白犬衔书至,青猿洗钵回。’云显庆二年正旦,手塑一像,至九日成。谓门人慧云曰:‘此肖谁?’云曰:‘与和尚无异。’即澡浴易衣趺坐,谓云曰:‘吾住世已一千七十二年,今将谢世,听吾偈曰:本来无生死,今亦示生死,吾得去住心,他生复来此。’又嘱曰:‘吾灭后六十年,有僧来取吾骨勿拒。’言讫而逝。入灭五十四年,有剌浮长老,自云门至塔所,礼曰:‘冀塔洞开。’少选塔户果启,非骨连环若黄金。浮即持往秦望山,建窣堵波奉藏。以周威烈丁卯,至唐高宗显庆二年,实一千七十二年,其在此土,盖历四百余岁云。
▲懒残,唐天宝初,衡岳寺执役僧也。退食即收所余而食,性懒而食残,故号懒残。邺侯李泌微时,在寺中读书,李固异人,能识微。察残所为,知不凡,每谓人曰:‘残师中宵梵唱,恒响彻山林,其音先凄惋而后喜悦,必谪堕之人,时将去矣。’一夕李潜往道名瞻拜,师大诟曰:‘是将贼我。’李拜益恭,师拨牛粪火,中出一芋,以半授李啖之。李捧食再拜谢,师曰:‘慎勿多言,领取十年宰相。’后德宗使人召之,师寒涕垂膺,使者见而笑,令拭涕,师曰:‘我岂有工夫为俗人拭涕耶。’竟不能致。刺史将祭岳祠方修磴道,中夜风雷一峰陨巨石,当道横卧,修磴者以十牛挽之,而又以数百人助挽,屹不动。师笑曰:‘无烦多力。’遂履石,石盘旋而动,声若震雷,疾下路遂开。人如神之。寺门外虎豹忽成群,师语众僧曰:‘为尔尽驱彼,授我棰。’众以棰授,师才出寺,一虎遽衔师去,而虎豹亦随绝踪。师有歌曰:‘兀然无事无攺换,无事何须论一段。直心无散乱,他事不须断。过去已过去,未来犹莫算。兀然无事坐,何曾有人唤,向外觅工夫,总是痴顽汉。粮不畜一粒,逢饭但知[(呀-牙)*((馬-灬)@廾)](陟立切)。世人多事人,相趁浑不及。我不乐生天,亦不爱福田。饥来吃饭,困来即眠。愚人笑我,智乃知焉。不是痴钝,本体如然,要去即去,要住即住。身披一破衲,脚著娘生裤。多言复多语,由来反相误。若欲度众生,无过且自度。莫谩求真佛,真佛不可见。妙性及灵台,何须受薰炼。心是无事心,面是娘生面。劫石可移动,个中无改变。无事本无事,何须读文字。削除人我本,冥合个中意。种种劳筋骨,不如林下睡。兀兀举头见,日高吃饭从头[扌*聿]。将功用功,展转冥蒙,取即不得,不取自通。吾有一言,绝虑忘缘,巧说不得,只用心传。更有一语,无过直与,细如毫末,大无方所。本自圆成,不劳机杼。世事悠悠,不如山丘。青松蔽日,碧涧长流。山云当幕,夜月为钩。卧藤萝下,块石枕头。不朝天子,岂羡王侯。生死无虑,更复何忧。水月无形,我常只宁。万法皆尔,本自无生。兀然无事坐,春来草自青。’
▲法顺大师,姓杜氏,世传文殊化身也。降灵于雍州万年县,神迹炳著,不可胜纪。有患聋者投师,师呼之则聋愈。有患哑者投师,师与之言则哑愈。武功县僧为毒龙所魅,众掖以请师,师端拱面之坐,龙遂附病僧曰:‘大师所向,义无复留。’寻即释然。师大弘华严圆顿之旨,作法界观,文简理尽,天下宗之。尝作法身颂曰:‘嘉州牛吃草,益州马腹胀,天下觅医人,灸猪左膊上。’义学莫能窥其旨,余具如本传。
▲清凉澄观国师,姓夏侯氏,山阴人。才供二笔,撰华严疏钞,穷圆顿之旨。神异种种,有识咸戴。化后,门人见有金甲神人,空中翩然西逝,门人拜问神何为,曰:‘取华严菩萨牙归供养耳。’门人异之,遂启塔户视之,师容貌如生,而失二牙,以是知师为华严菩萨也。师有答皇太子问心要书,传灯载之,而妙喜正法眼藏亦具载焉,其词曰:‘至道本乎一心,心法本乎无住,无住心体,灵知不昧,性相寂然,包含德用。该摄内外,能深能广,非有非空,不生不灭,无终无始。求之而不得,弃之而不离。迷现量则惑苦纷然,悟真性则空明廓彻。虽即心即佛,惟证者方知,然有证有知,则慧日沉没于有地,若无照无悟,则昏云掩蔽于空门,若一念不生,则前后际断。照体独立,物我皆如,直造心源,无智无得,不取不舍,无对无修。然迷悟更依,真妄相待,若求真弃妄,犹弃影劳形,若体妄即真,犹处阴影灭。若无心忘照,则万虑都捐,若任运寂知,则众行爰起,放旷任其去住,静鉴觉其源流。语默不失玄微,动静未离法界。言止则双忘知寂,论观则双照寂知。语证则不可示人,说理则非证不了。是以悟寂无寂,真知无知,以知寂不二之一心。契空有双融之中道,无住无著,莫摄莫收,是非两忘,能所双绝,斯绝亦寂,则般若现前,般若非心外新生,智性乃本来具足。然本寂不能自现,实由般若之功,般若之与智性,翻覆相成,本智之与始修,实无两体。双亡证入,则妙觉圆明,始末该融,则因果交彻,心心作佛,无一心而非佛心。处处成道,无一尘而非佛国。故真妄物我,举一全收,心佛众生,浑然齐致。是知迷则人随于法,法法万差,而人不同。悟则法随于人,人人一智,而融万境,言穷虑绝,何果何因,体本寂寥,孰同孰异。惟忘怀虚朗,消息冲融,其犹透水月华,虚而可见,无心鉴象,照而常空矣。’